海浪止息。
可海岸狼藉，精神力卷走搅在一起的衣服床单，摆正歪斜的床铺又从角落里翻出早早被踹下床的被子铺好，用来迎接人类怀里熟睡的雌虫。
加雷斯累坏了。
清理的时候一点反应也没有，数十个吻才能换来一点微弱的气音，他小心地避开雌虫红肿的嘴角，又落下一吻才算完，然后就老老实实趴在雌虫身边，精神力也乖顺地蜷着，可待不住，手要抱着，腿要搭着，就连脸都要贴着，寂静的黑里什么都清晰，他开始数雌虫的睫毛，弯翘着，坠着水，他去碰，一瞬间，一滴小水珠散成几百条思念。
几百条信息。
周书白一个个翻，最开始还是问句，问他去哪了？是回去了吗？受伤严不严重？有没有好好包扎？有没有哭？可能是收不到回信，后来雌虫就不发问句了，只提醒，说索末芙戈今天下雨，不知道你那里天气怎么样，如果冷的话要加衣服，说到中午了，该吃饭了，说洗澡后要记得吹头发，不要发烧，也有照片，和他猜的大差不差，是餐食的拍照，但不乖，照片里多是营养剂，根本没几张正经饭菜，甚至还有几张星辰顶替，暗色的背景下，蔚蓝色的星海肆意闪烁。
可最后一条不同，照片里只有一个操作台，亮着灯，操作杆旁边放着一只树叶兔子，应该是时间久，耳朵都枯黄，也僵，他想起雌虫拿着树叶兔子说好看的场景，精神力不由自主地缠上，可屏幕被滑动，他才发现信息里还有一行字。
什么叫如果我活下来？
什么叫如果我活下来！
精神力掀起床单，额角、眉眼、鼻尖、颈侧，他一点点看，胸口、腰腹、腿弯，都没有什么伤口，周书白不信，又一寸一寸摸，可未知的岁月像茧，把加雷斯裹得密不透风，轻飘飘的吻抵不过细密的丝，它只能留在最外侧。
“加...加雷斯，”
“什么叫如果我活下来，我就去找你？”
熟睡的雌虫被吵醒，以为人类还要再来，推拒的手还没抵上腰，就发现那人却像突然噤声了一般。
“周咳，周书白？”
是哑的。
人类要他把翅翼放出来。
他顺从。
然后就看见人类左碰碰右捏捏，碰到翅囊的时候他忍不住瑟缩，下意识地想求饶，想说能不能不做了，可人类猛的凑到眼前，指着终端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他发的最后一条信息。
于是他低头，哑着嗓子说对不起。
“对不起？”
“我骗了你，”加雷斯说，“我本来咳、本来应该第一时间就驾驶星舰去找你，我有你的坐标，但，”他顿了顿，往后的声音低了许多，说但我也想去试试，首领说，如果赢了的话，雌虫的命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他抬起头，周书白，我加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星盗团，我加入的是起义军，我很想你，但我也......
“所以呢，为什么要道歉？”
吻落在耳侧。
他不知所措，周书白的反应不在他的猜测之中，他本以为人类会吵闹、会揪着一点不放，可人类只是轻飘飘地问他为什么道歉，为什么，还能因为什么，因为欺骗。
“因为我说要陪你，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你。”
“这有什么，我来找你就好了。”
吻贴上嘴角。
人类只问他哪里受伤了，又问成功了吗，如果合适的话，我也可以尽一份力。
“虽然我没有经历过，可能不能在前方，但后方应该可...”
他连忙说已经成功了。
“什么时候？”
“就几天前。”
他答，可人类依旧揪着另一个问题不放，眼睛带勾，丝丝缕缕都不放过，加雷斯只能拽紧床单，那是他唯一的庇护所，但精神力不依不饶，贴着缝钻，再缠上，沿着皮肤一寸寸往下。
“没有！”
“真没有！”
他惊叫。
确实没有，在人类的视线里，雌虫完好无损，甚至左翼上总让精神力流连忘返的破损也早已消失。
“真没有？”
他点头，说因为研究出能够大幅缓解雌虫精神海问题的药剂，反抗不多，军雌、亚雌还有一些雄虫都愿意支持他们，所以真没受什么伤。加雷斯抓住精神力，伸出去去握周书白的左手，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的摸过去，从指头到指腹，又挤进去，十指相扣，严丝合缝。
他吻上人类的唇。
舌抵上齿贝，他学着人类的方式一点点亲进去，企图用这种方式让周书白忘却所有问题，万幸的是，他成功了，唇舌相抵，他被压在被子里亲。
吻贴上额角的时候，他想他们已经意识融合了，伤疤早已抚平，所以周书白不需要知道他曾临近精神海暴乱，不需要知道深嵌进小腿骨里的刀，不需要知道在一片废墟里，他拖着断翼，子弹射进锁骨。
他仰起头，撑起来撞上去，牙磕在一起，混上点血，但他坚持去吻。这些周书白通通都不需要知道，因为已经过去了。
“亲我。”
他说。
周书白只需要知道往后他们会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
“喜欢你，”
他含糊不清地表白，当然也换来人类的一句回应，可跟着回应随之而来的不是轻柔的吻，是往下的手。
“等、等下，”
人类没等。
蹭破了皮的地方比之前更脆弱，他抖着腰，想往后躲，可精神力不让，在下面抵着，想用手可一只手被周书白扣在床上，另一只手腕被缠住，甚至连脚踝都不放过，绕着系着，他被迫舒展。
“不、不行，痛...”
手指弯了弯。
“哪里痛？”
“都痛、唔还酸，真...真不行，”
可周书白说没关系。
“精神力不会让你痛的。”
周书白说到做到，点点金光泛起又落下，可他依旧缩起脚趾，人类惯会耍滑，哪里都治疗，只略过手底下那块蹭破了皮的地方，于是指腹轻轻一扫，腰跟着发颤，他摇头，想说不行，可人类错会其意，问他不想这样？
“那这样？”
哪里能用指甲！
好像全身上下的感官都在那一块皮肉上，他觉得烫，指腹烫，呼吸也烫，他止不住缩，但没用，摇头没用，求饶没用，指甲依旧在上面剐蹭，好不容易停下，却又有什么东西划过去，牵起另一段细密的痒。
粘稠的。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他模糊地看见人类的手指在舌头上点了两下，又放在刚才那处。
好像是凉一点。
他点点头。
然后就听见周书白说，那宝贝，舌头伸出来一点。
-
加雷斯是被抱出来的。
他走不动，也不愿在禁闭室再待，想来基地早就没什么虫，索性让周书白抱他出来，可没想到，刚打开门，就碰见熟悉的虫。
“首领...？”
“赵老师？！”
周书白惊呼出声。
加雷斯说那是军师，但站在稍远位置的那个虫，分明是他的毕业论文指导老师。
“您怎么在这？”
可赵老师只是低头看了眼他抱在怀里的雌虫，又抬头看了眼他，就问他要不要跟着去主星？
周书白低头，见加雷斯点头他才跟着说去。
可还没等坐上去主星的星舰，赵老师就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手机，指着屏幕对他说既然决定留在这了，这篇论文就不用改了。
“改天写一份这里的经济发展趋势分析，交给我。”
“啊？”
准毕业生试图反抗，尝试讨价还价，但纷纷无效，只在打听八卦的时候得知安塔瑞斯是老师的另一半，至于赵老师为什么也在这？赵老师只说过来祭奠雄父。
他没明白，可赵老师不愿多说，所以关于完整的事实，他是在很久以后，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的。是某一天，赵老师可能有点醉，举着酒说周书白，我们本就属于这里。
“三千多年前的这里。”
赵老师说三千多年前，虫皇、王虫和王室鼎足而立，但王室想控制虫皇一脉，雄父被暗杀，我被绑架，可护卫疏忽，控制我的时候刺伤一只虫崽，谁也想不到你的血有穿越的能力，其实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只以为自己幸运逃过一劫，毕竟穿越之后你就不见了，而虫皇一脉的血...本身就奇妙，但直到在教学楼遇见撞得满头血的你，我才又穿回来。
“我才知道，是你的血有用。”
可回来才发现时间过去三千多年，他们偷走了虫皇的名号，囚禁王虫，整个虫族腐朽僵化，我要留在这改变这一切，但你不用，离开的时候你只是虫崽，你不熟悉这里，也不该承受之后叛乱的暴动，所以我将你送回去。
“只是没想到，我还会再遇到你。”
于是周书白也举杯，说那是另一个奇遇。
当然，奇遇也不止这一个，在某一天，也许是清晨，周书白刚吻过雌虫的耳侧，得到一句含糊的'喜欢'后，就看见窗外草坪上停在一架奇形怪状的舰艇，他跑出来，却看见谭浪。
“老二？！”
“大哥？”
只见谭浪拿出一本厚书勾勾画画之后，又翻出一张纸。
星球转让协议书。
“什么？”
“离你不远，矿产资源丰富，这个也拿着。”
是张卡。
“五百二十万。”
“什么！”
“是的，小白，你要记住，千万不要随便在评论区随份子。”
顺带一提，谭浪就是那个带周书白入坑小说的领路人。
但无论如何，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此刻，当下，索末芙戈雪花漫天，而他们拥有整个春天。
未来也是。
感谢阅读[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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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未来（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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