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楼的校医院望出去,能瞧见黑湖边上的那棵山毛榉。布斯巴顿的学生们正聚集在树下。
西奥多·诺特懒洋洋地躺在草坪上,用一本书盖着脸。哈利盘腿坐在他的旁边,抱着从第一项任务中获得的火龙蛋,一圈人围在附近,纷纷为如何处理这枚金蛋而出谋划策。
德拉科厌烦地撇开视线。
庞弗雷女士还不同意他出院,就因为他在征服火龙的时候使用了眼疾咒,导致火龙发狂而被弄断了几根肋骨。这很可笑,他完全没事,至少他认为自己没事。
那双绿色的眼睛似乎远远地望了过来。德拉科屏了屏呼吸,他意识到自己又盯着那群人瞧了。不过很快,哈利就转过了头,仿佛没看见他似的,重新加入了那群法国学生的热烈讨论中。
德拉科感到失落,就连生骨灵造出来的新骨头都在隐隐作痛了。他憋屈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想要获得一些关心,不是来自潘西或布莱斯的……德拉科捏紧了窗棂,希望那双眼睛能再多看他几眼,但没有,也不会有。
因为他在第一个项目结束时对他说了很糟糕的话。
当德拉科紧抱着火龙蛋摔到地上的时候,胸腔里传来如火灼烧般的疼痛,几乎让他喘不上气。他的眼前冒出许许多多的黑点,随时都有晕厥过去的可能。
依靠残存的意识,德拉科庆幸地发现他的父亲还有庞弗雷女士,以及簇拥在后头的其它工作人员都在疾步向他走来——好消息是他们肯定会治好他,坏消息是那个丽塔·斯基特一定会将他的这副蠢样登上《预言家日报》,弄得人尽皆知。
不过,在发现哈利的身影也在其中时,德拉科又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他看起来很担心,但在靠近时带着几分迟疑。德拉科知道,这是因为自三强争霸赛开幕后,自己就一直在避着他、冷待他。
德拉科试图撑起上身坐起来,然而一用力,尖锐的疼痛便在四肢百骸中流窜。他发出痛苦的呻吟。
“德拉科……”
哈利加快脚步。他终于不再犹豫,但德拉科看见了他身后的卢修斯——他的父亲脸色铁青,德拉科不确定这是因为自己受了伤还是因为“那个男孩”正奔向他、正关心着他。
“别碰我,你这个下等巫师!”德拉科甩开哈利试图触碰自己的手。
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就让他的疼痛更加剧烈,身体的每一处都好似发了麻。他看见哈利露出错愕的表情,后退了几步,簇拥而来的人群很快将他挤到外侧。
德拉科再也瞧不见他了,事实上,他很快什么都看不见,在乱哄哄的嘈杂声中陷入了昏迷。
庞弗雷女士终于答应再留他一个晚上,就放他出院。
夜里的校医院很寂静,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清晰可闻。德拉科很想知道一个人得粗心到什么程度才会忽略自己开门时发出的“吱嘎”声以及鞋子踩过地面时发出的脚步声。
德拉科强迫自己闭着眼睛,试图忽略那些动静。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方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波特……”
他终于无法忍受。德拉科睁开双眼,意料之中的,校医院里没有任何别的身影,但他就是知道哈利·波特正待在这儿。
哈利踌躇片刻,最后还是从隐身衣下冒出来。他就坐在与德拉科相邻的病床上,“你还好吗?”他问道,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关心对方。
德拉科瞥了他一眼,“死不了。”他冷淡道。
哈利猛地站起来,“嘿,马尔福,你知不知道自己很没有绅士风度?是你邀请我到英国来的,现在却又输不起吗?”
他生气地瞪视着他,脸颊微微发红。
“我没有输……”德拉科辩解着。他努力不让自己盯着那张气呼呼的光滑脸蛋看,但他失败了。
哈利扬起得意的笑,“我比你更快拿到火龙蛋,还没折断任何一条肋骨。”
“是吗,恭喜你,波特。”德拉科麻木又毫无诚意地说道。
这都是不该发生的事。
他不该邀请哈利到英国来,更不该怂恿他参加三强争霸赛。他在比赛中的每一次惊人表现都只会招来更多的瞩目——黑魔王会发现他的。
一想到卢修斯说的那些话,德拉科就不禁一阵颤栗。
黑魔王会杀了哈利的。
“这么说……”
哈利的声音闷闷的,与初到霍格沃茨时的模样截然不同。他很不高兴。
“圣诞节的舞会,你也不打算邀请我当你的舞伴了?”
德拉科僵了僵,“我从没有过这种好笑的想法,波特。”
哈利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半晌,他才开口,“好吧……”
德拉科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事实是打从知道三强赛会举行起,他就一直期待能在舞会上与哈利·波特共舞。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邀请谁,也难以想象哈利会和其他人手牵着手跳舞。
德拉科听见远去的脚步声。他知道哈利要离开了,也许再也不会理睬自己。他感到自己正被两种截然不同的念头撕扯着,一边的理性告诉他这是对的,无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哈利而言,这都是正确又安全的选择,可另一边,德拉科又能感受到某种强烈的冲动——他想抛却一切,只紧紧抓住哈利·波特的手,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他知道自己对哈利有好感、有渴求,然而直到这一刻,德拉科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喜欢他。
接近“爱情”意义的喜欢,而他的喜欢是直白又强烈的占有。
“我讨厌你,马尔福!”
哈利又跑回来冲他嚷了一句,仿佛要正式宣告他们友情的破裂。
校医院的门被重重摔上。德拉科躺在床上,直到某种微凉的液体划过他的耳廓,落到了洁白的枕套上,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在流泪。
哈利一路飞奔到布斯巴顿的马车旁。他甚至忘记了穿上隐身衣。黑湖边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大家似乎都在马车里、大船上歇息。
他在徐徐的夜风中凝望微波粼粼的黑暗湖面。哈利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情绪,失落?难过?生气?似乎所有负面的感情都涌了上来。他拨开那些灰色的浪潮,在其中抓住了一丝鲜明的强烈思念——他想念德雷了。
哈利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似乎总是将德拉科的身影与德雷的模样重叠到一起。起初,他猜这只是因为他们拥有几乎一模一样的外貌,可久而久之的,哈利又隐隐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无法用言语表达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们两个人一样,又不一样。
德雷总是很了解他,将他照顾得很好。大部分的时候,哈利都不需要开口,德雷就能从细节之处掌握到他的所思所想所求,包容他所有的坏脾气和习惯,仿佛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许多许多年。
然而,正因如此,德雷总是给哈利一种神秘的朦胧感,就好像他有一段自己并不知道的属于他们两人的记忆。
德拉科则恰恰相反。
他鲜活、生动,虽然没有德雷的成熟与温柔,却给了哈利一种真实的安心感,仿佛他们确实共同存在于某个同频的时空中……
哈利低头踢了踢石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念头,难道德雷不是吗?德雷不属于他们的时空吗?
哈利弄不明白,但他知道自己讨厌马尔福,讨厌德拉科·马尔福带给他那种胃里仿若有蝴蝶飞舞的感觉。至少现在,他希望他能拥有德雷的温柔和成熟……
记忆再次变幻。
这回是圣诞舞会的现场。德拉科·马尔福用怀念的目光望向礼堂墙壁上那些闪闪发亮的银霜,还有天花板上装饰着的璀璨夜空。
没能在这儿与哈利跳上一支舞是他永远的遗憾,即使很久的以后,他们曾在魔法部的社交舞会上共舞过无数次,但这是哈利·波特人数中的第一支舞。
德拉科很乐意,也十分想要占有他的每一个第一次。
然而,曾经的他没能做到,眼下的“他”也没能做到。
哈利正牵着加布丽·德拉库尔的手翩翩起舞,两人看起来很快活的样子。灰色的眼眸因此阴沉了几分,德拉科决定记下这件事,等离开时间转换器标记的“记忆”后,再找当事人算账。
至于他自己——真正属于这条时间线的德拉科·马尔福正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潘西的舞步。当他第四次踩到她的礼服长袍时,潘西终于忍无可忍地发出尖叫,“天呐,德拉科,你真是最糟糕的舞伴!”
他们不快地分开。
德拉科一刻也不想逗留,如果他继续待在舞池中,也不过是把自己的眼睛黏在哈利·波特身上,正在和一个媚娃跳舞的哈利·波特身上。
他走出礼堂,顺手捎上了几瓶喝的,也许是给教职工准备的烈酒。当他在山毛榉下饮下它们的时候,只觉得喉咙里火辣辣的。
德拉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为了能与哈利见面,他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劝说他到英国来。在他的幻想里,他们会度过许多快乐的日子,创下许多美好的回忆。
是呀,为什么要这样?德拉科委屈地想着,他凭什么要看哈利和别人跳舞?不,他不要,他不想。
德拉科扔掉空空如也的酒瓶,气势汹汹地重回礼堂。被酒精灌热的大脑早已失去思考的能力,他完全遵循最原始的渴望在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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