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马尔福庄园。
“那是我们的儿子，卢修斯！”
“不，西茜，德拉科正在婴儿房里。你听见那个人说的话了，他只是一块有实体的魂片……”
纳西莎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你怎么能……无论他是魂片还是幽灵，他都是我的儿子！”
“你的儿子在转动时间转换器的时候可没想过我们。”卢修斯冷哼一声，“他被波特家的孩子迷得失去了心智，我们怎么可能对抗……不，”卢修斯仰起头，“只有黑魔王得势，我们才能获得更大的利益。看看那些魔法部的官员，连肮脏的泥巴种都能坐上部长的位置，巫师社会还得堕落成什么样子？”
他面露厌恶。毫无疑问，一旦那些亲麻瓜社会的巫师得势，纯血统巫师的权利就会被进一步削弱。卢修斯决不能忍受自己和那些低等的巫师们平起平坐。
纳西莎看起来动摇了，“……可我们不能就这样把他关在庄园里。”
“只要他能醒悟过来，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愚蠢的错误……但在那之前，我不能冒险让主人发现他的存在，否则我们一家人都会受到惩罚。”
卢修斯谨慎地压低了声音，即使此刻庄园中并没有其他人。
纳西莎伤心地坐下来，抚着额头沉思了片刻，“让我和他谈一谈，卢修斯。也许我能说服他……”
德拉科推门走进办公室，解除了幻身咒。
哈利踉踉跄跄地跌坐进沙发里，丝毫不惊讶于他的突然出现。
德拉科蹙起眉头，一眼就瞧出他也在发烧，“怎么会这样？”
“很明显，你的‘男朋友’不是通过时间转换器接触到过去的记忆，而是通过我的冥想盆，这让我们之间产生了联结。”哈利语带挖苦地解释道。
德拉科沉默地坐到他的身边，即温柔又粗鲁地摆弄哈利，让他枕到自己的大腿上。他探了探对方额间的温度，又揉了揉那头蓬乱、松软的黑发。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德拉科问道。
过于平和的语气让哈利有些受宠若惊，他以为他会生气的。而像是知道哈利在想什么，德拉科翻了翻眼睛。
“很明显——就算我生气也没有任何用处，波特。你不会因此懂得对自己好一些。”
哈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只是发烧而已，”他咕哝道，“睡一觉就会好的。”
正在抚弄头发的手顿了顿，几乎一模一样的话语让德拉科压根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
“你在接收自己记忆的时候也高烧昏迷了一个礼拜呢。”哈利指出。
老实说，德拉科不太记得当时发生的事了。他低下头，眼带几分笑意地注视着哈利的脸庞，“那么，你有守在我的身边吗？”
哈利发了会儿愣，或许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疑问，或许是因为德拉科已经很久没有那么望着他了。
“……有。”他小声回答，“我赖在马尔福庄园呢，可把你爸爸气得够呛。”
德拉科发出低沉的笑声，“你刚刚也没给他好脸色看。”
哈利翻了个身，沉默不语地背对着他。
“谢谢。”德拉科俯身，几乎贴到哈利的耳廓边，轻轻道。
温热的气息弄得哈利痒痒的，他揉了揉耳朵，奚落道，“因为我完全不尊重你爸爸？”
德拉科的唇角耷拉下去。他还没准备好面对这件事——关于他的父亲在另一条时间线上将他关在庄园里整整五年，并利用他的记忆把时间线弄得更糟糕，但他知道这就是哈利终于没法忍受卢修斯·马尔福的原因。
灰色的眼眸中闪烁出几分得意和一些温情。
德拉科梳理着那头黑发。哈利犹如小猫一般在他的腿上翻来覆去，惬意地眯起眼睛，“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被人摸头发了。”
“我没有。”德拉科坚决否认，“我一直都在迎合你的喜好，波特。”
“嗯哼。”哈利闭上眼睛，不置可否地应了两声。
德拉科试图再辩解几句，好让自己显得更可信一些。然而，望着哈利不健康的脸色、过分纤瘦的手腕，以及眉宇间可见的憔悴与疲倦，德拉科不由抿了抿干燥的嘴唇。
沉默半晌，他轻声问道，“哈利，我没有做好，是不是？”
“嗯？”哈利困惑地撑起眼皮，不解地望向德拉科。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懊恼又痛苦的面孔，德拉科用手心覆上哈利发烫的脸颊。
“在那条时间线上，我一直在伤害你。”他剖白道。鼻尖冒出几分酸涩，德拉科不得不强压下挤到喉咙口的那些哽咽。
哈利张了张嘴，想在第一时间否认这件事，却发现自己没法做到。
在德拉科承认以前，他其实没有那么想过。很多时候，哈利已经习惯了别人寄托在他身上的期望——也许，德拉科的讽刺没错，他确实有“圣人”的一面，将所爱的人的需求放在最前面，而忽略自己的痛苦。
直到这一刻，哈利才意识到自己的心底积压了多少委屈和埋怨。
在那条极度糟糕的时间线上，他们看似和谐的关系其实无比脆弱，在并肩作战的同时又相互猜疑，患得患失。
德拉科很清楚自己捅出了怎样的篓子——黑魔王胜利，纳威·隆巴顿在一岁的时候就被谋杀，哈利又一次失去了父母、教父，甚至更糟，许许多多本应存活的人也都相继在黑巫师的压迫和追捕下死亡——比如罗恩·韦斯莱以及韦斯莱家的其他人，还有卢娜·洛夫古德、厄尼·麦克米兰……这所有的一切都因自己转动时间转换器而起，都因他的脆弱和自私的爱。
所以，德拉科无法克制地去想，哈利会不会后悔选择他，会不会责怪他，会不会厌烦他、不要他……甚至，不爱他。而德拉科处理这些情绪的方式往往是将自己武装起来，先去责怪、指责他的爱人。
至于哈利呢——
德拉科的声音无比沙哑，“我知道你选择回到过去，让一切重新开始的原因了。”
他深深地注视着那双动人的绿眼睛，过往的一幕幕尽数浮现在德拉科的脑海里。他们埋葬他的父亲的时候，他们照料发疯的纳西莎的时候，还有——每一个月圆之夜，哈利总是安静地陪伴在他的身边，承受他的粗暴和怒火。
他的每一次推拒和自我厌恶都只换来哈利更坚定的靠近。哈利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梅林都不屑的英雄主义或是出于自己的痛苦和内疚而转动时间转换器。
他只是为了他。
德拉科仰头靠到沙发背上，他一手抚摸着哈利的头发，一手牵着对方的手，不由发出一声沉重的喟叹，“我真的是……被你深深爱着啊，哈利。”
灰色的眼眸闪了闪，没有炫耀、没有得意，只是纯粹地感叹。
哈利可以忍受自己的痛苦，却无法对他的不幸视而不见。
身处那些时光的时候，德拉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可如今从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他终于发现自己做得有多糟糕。他想起了自己永远没有止尽的埋怨，也想起了很多年前，西奥多在马尔福庄园里说的那些话。
西奥多认为哈利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没人给他依靠，而自己曾成为过他的依靠，他真正信赖的对象……他们生活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哈利在他的面前一直是柔软的——懒惰、散漫，没有防备，时常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会为一件小事和自己争论到脸红脖子粗，又偶尔用他擅长的冷嘲热讽把自己招惹到火冒三丈……
他们的相处模式和在霍格沃茨时相比，其实没有长进多少。而在外人眼里，成年后的哈利无疑是强大的巫师，无坚不摧的傲罗办公室主任。
哈利曾信赖过他、依靠过他，所以在他的面前，他只是“哈利”，一如年少时的模样。
他坚定地相信过他能照顾好他们的孩子。
然而，德拉科搞砸了一切。所以——
在接下来的那条时间线上，哈利依旧喜欢他，却不再信赖他了。哈利没法再在他的面前露出自己的脆弱和疲倦，因为很显然——德拉科比他更无法承受那些，他需要哈利变得更强大，强大到不会离开他。
可是，没有自己，哈利还剩下谁呢？
“再给我一次机会，哈利。”
德拉科低下头，将滚烫的眼睛贴上哈利的脖颈。他紧紧抓住他的手，虔诚地请求道，“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放弃……”
“我没有放弃。”哈利淡淡地说道。
可他确实感到厌倦了，每一条时间线，他的人生都是那么艰难。他抗争、他战斗，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呢？他从不需要那些虚名，他想要的一直都很简单，就和大部分人一样——哈利想要一个家，一个归属，和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
然而，太遥远了。回家的路是那么地漫长。
他得到的快乐，无论是德拉科陪伴他的时候，还是和詹姆、莉莉生活在一起的时候，都太短暂了。
哈利轻笑了一下，“我确实给了你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马尔福，”他用开玩笑的口吻调侃道，“但你真的毫无惊喜，是不是？总爱和我作对。”
他说的是这条时间线里，他们刚到霍格沃茨的那两年。
德拉科抬起头。他知道哈利提起这茬只是因为不想再讨论那些过于深入的话题，也因为他没法肯定地给他期盼中的答案。
德拉科努力压下自己的不安和恐惧，“好吧，看起来是这样。”他学着他的模样，假装轻松地耸耸肩，却又十分固执地握住了哈利的手。德拉科故作不满道，“但我要提醒你，是你先拒绝了我的友谊，而你知道，我真的非常在乎这个。”
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里。
潘西终于注意到了西奥多手中的魔法道具，因为它忽然发出了相当明亮的光芒，可惜转瞬即逝。
“这是什么？”
“魔法史上最完美的杰作。”西奥多面无表情地回答。
一旁知道一切并正在喝南瓜汁的布莱斯非常狼狈地喷了一嘴，“虽然……但是，能不能至少假装谦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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