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戈德里克山谷。
詹姆·波特焦虑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隐隐约约的争吵声从二楼传来，愈演愈烈，他又一次控制不住地拿起魔杖，“我要上去痛扁那个兔崽子一顿！”
“詹姆……”莉莉又一次压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回沙发上，“让哈利自己处理这件事。”
“我怀疑那家伙一定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比如夺魂咒和迷情剂，才把我们的儿子哄进了他们的孔雀窝。”詹姆气呼呼地说道，“不行，我一定要让哈利清醒过来，认清马尔福的真面目。”
“詹姆。”莉莉压低声音，脸上露出了几分恼火的神色，“听着，哈利和德拉科生活在一起的时间比我们俩待一块儿的时间还要长，如果你坚持认为哈利不够了解他的丈夫，那么我或许也完全不了解你，是这样吗？”
詹姆一噎。他委委屈屈地垂下肩，“当、当然不是……”他嘟哝道。
莉莉坐到詹姆的身边，牵住了他的手，“相信哈利，亲爱的。”
二楼的客房里。
十八岁的哈利·波特与三十四岁的德拉科·马尔福仍然在对峙着。他们相互瞪视对方，谁都不肯让步。
哈利强调道，“你不明白我们经历了什么，德拉科，你会后悔的。难道你认为我不想挽救父母的生命，或是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说不好，波特。”德拉科讥讽一笑，“你向来这样，伟大的救世之星，总是为了别人牺牲自己……”
“不是为了别人！”哈利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很享受，对不对？”德拉科注视着他恼怒的面孔，却没法让自己停止讽刺或挖苦，“享受那些荣誉、名声，它们甚至比我们的家庭更重要。这就是你一直不肯离开傲罗办公室的原因，你喜欢那个称呼，魔法部的救世之星。”
“闭嘴……”哈利沉声道。
“你没法停止让别人关注你，所以你阻止我去改变预言、欺骗黑魔王，你不想让隆巴顿取代你，你那可笑的正义感让你没法那么做，是不是？即使隆巴顿的父母原本就发了疯，和死去也没什么两样！”
“我说了住嘴！”哈利吼道。放在茶几上的陶瓷杯应声碎裂，他没法好好控制住自己暴乱的魔力，一双绿眼睛恼火地盯着德拉科，“你母亲发疯的时候你可没干脆地给她一道杀戮咒。我阻止你那么做的唯一原因就是你已经在另一条时间线上证明了改变预言会招致什么样的可怕后果。”
德拉科别开脸，“你不知道，哈利。”他不愿意相信，“再试一次，或许未来会变得不一样……”
“不可能。”哈利说得很肯定，又无情地戳穿道，“你心里也知道不可能，只是不愿意相信。而且我必须提醒你，德拉科，时间魔法不是万能的，它不可能被无限次地使用。如果这次失败，再推倒重来，或许整个世界都会变得不正常……”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一时间，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德拉科走到窗前，此刻已是深夜，外面的街道一片漆黑，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又是这样。”德拉科无力地说道，“对你来说任何事都比我重要，是不是？”
哈利无比错愕地瞪大眼睛，他从来不知道德拉科是这样想的。
“你为了其他所有人的厄运逆转时间，却不会为了我保留那条时间线……”
“你也会死的。”哈利的声音无比暗哑，带着微不可查的恐惧，“我们都会。”
他还没有告诉德拉科的是——在那条时间线上，被转换成了狼人的他早已生不如死。他们的快乐时光总是那么短暂，一次比一次短暂。
德拉科咬着下唇。他看不出那有什么不好，尽管他同时又认为这种想法很傻，可他确实觉得如果没有哈利，那么活下去也不会有多少快乐的时光。德拉科忽然感受到某种浓烈的怨恨，为什么波特要把他变成这样？
变成一个傻瓜，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那些痛苦、悲伤、愤怒，都是他原本身为马尔福可以不必经历的。在遇见波特之前，他从没让可笑的情绪控制住自己的生活。
德拉科转过身，灰色的眼眸怨怼地注视着自己年轻的恋人，“哈利，我真希望自己从没爱过你。”
哈利站在那儿，只感到“轰——”地一声，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似乎有一双手用力掐住了他的脖颈，让他说不出一个音节来为自己解释。他听见离去的脚步声，看到德拉科垂着眼眸从他的身前走过，而他一步也无法动弹，无法将他留下。
哈利不确定过了多久。直到莉莉走上楼，满脸担忧地站在门边望着他，哈利才缓缓回过神，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妈妈……”
莉莉来到他的跟前，温暖的手心抚上哈利冰凉的脸颊，“亲爱的，你想聊聊这件事吗？”
“不——”哈利无措地低下头，不让自己露出彷徨或脆弱的一面。
莉莉抱紧了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她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哈利的后背，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说道，“你知道我们现在在你的身边，对吗？虽然这很短暂，但我们会陪着你，哈利。你可以依赖我们，宝贝。”
“妈妈。”哈利回抱了她。
这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在最初的时间线上，他从没机会感受到父母的爱和关怀，可在上一条时间线上，莉莉陪伴他成长了六年——短暂却宝贵，让他体会到了拥有母亲的温暖。至少在那段时光里，他有父母可以依靠，生活无忧无虑。
莉莉感到怀中的人微微颤抖起来，她的衣袖被哈利攥紧。哈利依偎着她，似是抗拒地咬着头。他几乎要把自己的下唇咬破，喉咙里发出黏黏糊糊的哽咽声。哈利没想要哭，他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爱哭的、懦弱的人，更不愿意给自己的父母留下这样的印象。可是，他那本就摇摇欲坠的世界似乎就在几分钟前全然崩塌了，他再也找不到坚持下去的理由，也无法再坚持下去。
他在莉莉的怀抱里大叫，宣泄着一直以来的渴望。
“我想活下去，妈妈！我想活下去，和喜欢的人一起活下去，还有我们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
哈利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的禁林。难道他们都以为他是怀着平静的心情走向死亡的吗？难道他们都以为他不害怕、不感到恐惧吗？难道他们都以为他不想要别人来阻止他吗？
不，他接受死亡，却也比任何人都渴望活下去。
如果不是因为伏地魔要杀他，并为此威胁、伤害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他才不会管那个家伙到底是不是最邪恶的黑巫师呢。
“我明明做好了每一件事，为什么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不想消失，妈妈，我想和他生活在一起，我不想被遗忘。我害怕——可我难道就能看着他死在我的面前吗？”
哈利很不甘心。他也开始怨恨，气恼德拉科·马尔福，像在霍格沃茨时一样讨厌他。他真的认为在2014年的魁地奇世界杯赛上，自己能思考那么多吗？能想到他会怎样面对自己的死亡？在那短短的时间里，他除了留住他的生命，保护他，他还能做什么呢？
这次也是。哈利不否认逆转时间可以挽救其他人的生命，可同时他们也获得了更多的时间，不是吗？哪怕最后失败，比起近在咫尺的死亡，他和他还能再拥有一条时间线，不是吗？一条他不必为每一个满月而痛苦，一条他的父亲没有死亡，他的母亲也没有发疯的时间线。
德拉科·马尔福就是一个混蛋，自私自利的混蛋。
哈利气呼呼地想着。
湿漉漉的吻落在颈侧，哈利勉强睁开眼睛，柔软的发丝刮过皮肤，掀起一阵阵令人厌烦的麻痒。看到熟悉的深绿色帷帐，哈利才意识到自己正睡在斯莱特林的宿舍里，而刚刚令人感到难过的一切都只是他的梦——他梦到了他们在戈德里克山谷的争吵。
见他转醒，德拉科熟练地将人翻了个身，面朝自己。他想去吻他的唇。
眼前年轻的、情动的面孔与那张三十四岁的冷漠面孔重叠在一起，哈利的胸口烧起一股无名火来。在他们的双唇即将找到彼此的前一秒，他毫不犹豫地按住德拉科·马尔福的脸，将他摁下了床，“滚开，马尔福！”
德拉科懵懵地摔在地毯上，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拥有的记忆并不完全。当然，他不会傻傻地去问哈利发生了什么，而是用同样恼火地声音责问道，“好吧，波特，所以你今天一觉醒来决定很没道理地讨厌我，是吗？”
“我每天都很讨厌你，马尔福。”哈利沉着声音道。
“你在说笑，”德拉科优雅地起身，“昨天晚上你还缠着我索吻呢？”他的语气很是得意。
哈利从另一侧起来，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道，“谢谢提醒，我会给昨晚的自己一道昏迷咒的。”
“所以——”
布莱斯坐在礼堂里，盯着长桌对面把餐具用得哐哐响，并执着于不和对方说一句话的两人，猜测道，“你们今天一觉醒来又决定当回仇人了是吗？”
“别问我，我可不是那个莫名其妙就把人踹下床的混蛋。”德拉科说道。
“没错，因为你每时每刻都是一个混蛋。”哈利反击。
布莱斯吃下一片熏咸肉，用一副“好有意思”的目光盯着他们毫无趣味的争吵。一旁的潘西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拿出今天的课表，“太棒了，又有黑魔法防御术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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