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流云宗。
“水,水......”
喉间仿佛干裂的荒地,渴望着一场甘霖。
安然唇间溢出断断续续的低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她身边,手上传来清凉的感觉。
周遭都是陌生的环境,床幔,梁宇,都透露着一股陌生感。
一张熟悉的脸突然凑近,是莲粟,是她为数不多的好友,也是流云宗的弟子。
“安然,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还好枫溟宗主及时赶回来,要不然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温润的液体划过喉间,抚慰了叫嚣许久的燥郁。
“我,昏迷了多久?”
“整整三天,高热不退,我都担心死了。还好,你现在都挺过来了。枫溟宗主真厉害,她说你肯定没事,甚至连你醒的时间都算的刚刚好。”
“我怎么在这儿?”
环顾四周,这里很明显不是她常住的那个小木屋。
“这里是弟子们的寝舍,以后这个就是你的房间了。”
“寝舍?”
相比安然错愕的脸,莲粟很是开心,眉眼舒展。
“嗯,你受了伤,宗主说,让你先在这里休息养伤,还让我多多照顾你。这下我们就有时间在一块儿玩儿了,省得我每次下山找你都要偷偷摸摸的。”
安然动了动身子,却发现浑身完全没有疲惫和疼痛的感觉,反而觉得有一种蓦然的轻盈和充沛。
安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衣袖滑落,露出的半截手臂,预想中的丑陋伤疤并未出现,她的手一如往常干净。
安然抬起眼,眼里积蓄着浓墨般化不开疑惑。
她的身体,怎么恢复得这么快?
莲粟伸出手在安然面前晃了晃,从桌上拿起一碗粥,塞在安然的手心。
“你别多想了,就在这儿好好养身体吧,这是我做的饭食,我一直用灵力温着呢,你快些起来吃点儿吧。”
“还是轩柏师兄想得周到,知道你还未辟谷,特意送了些新鲜的蔬果过来。不过我很久不做饭了,好像不是很好看,有点儿浪费轩柏师兄的好意了。”莲粟不放心地摸了摸安然的手脚,再也没有灼热的感觉,看着她淡然的脸,满意地笑了,“看来你真的没什么事了,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去修炼了,晚点儿来见你。”
安然小口地抿着温热的粥,回忆着那些事情的经过。
那些魔族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流云宗,他们来干什么?自己为什么没死?宗主和师兄是怎么回事,她们没有来找她,也没有任何人告诉他这件事情的具体细节。
明明经历了一场近乎死亡的劫难,可是此时劫后余生的生活显得太过平静了,平静得让她觉得不真实。
难道她已经死了?
“你没死。”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像是地府的判官,淡漠无情地宣告一个事实。
“谁在说话?”
安然被吓了一跳,她惶恐地看向周围,那种被看不见的危险重重包围的恐惧感再次涌上心头。
“难道是我的错觉?”
“不是错觉。”
冷静的声音回复了她的话,安然居然听出了些许嫌弃的意味。
在她反应过来尖叫之前,紧接着道:“别叫,我在你的识海里。”
安然张大了嘴,顿感匪夷所思。
可是,仔细感受之下,这个声音确实是从她的脑海里传来的。
“你,你是什么人?”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是我救了你。”
“你救了我?”
“是。”
“那些魔族是你招惹来的?”
识海里一片沉默,看来猜对了。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继续沉默。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还是沉默。
“莫非你是魔族的人?”
“不是。”
这次的回答,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安然腹诽,这个东西居然还是选择性回答她的问题。
“你知道些什么?或者说哪些是你能让我知道的?”
安然轻声说道。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安然以为他会再一次逃避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突然出声,娓娓道来。
“我被魔族所害,被迫流亡至此,那些青厉穷追不舍,当时它们要杀了你,情急之下,我不得已借助了你的身体,才保住了你的命。”
这就是他说的,他救了我?
安然捂着脑袋,搜寻这关于那一天的记忆,可是能感受到的,只有被青厉一步步逼近的绝望和浑身灼热的伤痛。
是谁救了她,如何救了她,她一无所知。
可是她敏锐地不想相信这个人的话,毕竟没人知道他是人是鬼,安然谨慎地回想着他的话,搜寻着可疑的蛛丝马迹。
“我若想害你,何必大费周章救你,放任你活到现在。”
对方似乎很了解她的想法,先声夺人,堵住了安然未出口地疑虑。
既然我现在已经无碍了,你又为何会出现在我的识海?
安然心里想。
果然——
“我离不开,我那时为了救你,抛却肉身进入你的识海,如今我的肉身已经被毁了,所以......”
“所以,你要一辈子活在我的识海里?”
安然不可自抑地低呼出声,莫名其妙遭遇灭顶之灾,莫名其妙识海里多了一个人,如今居然还可能跟随她的一生。
“怎么可能。”那道声音迅速反驳她。
安然却已经想远了,他既然能夺舍自己的身体,消灭那几个魔族青厉,如果他要夺舍自己的身体,占为己有,自己是不是也束手无策,只能白白做一个傀儡般的容器......
安然害怕地闭了闭眼。
居然看到一只毛茸茸的黑色的猫儿在一片虚茫中出现。
“你在想什么?!”
那只猫抬着脑袋望着她,莹蓝的眼眸里居然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
“我是男的,要你一个女子的身体做什么。”何况是一个人族的身体。
或许你这样的应该叫公的,安然心道。
或许是对方人畜无害的小团子却一副老气横秋的气质,实在有些滑稽。安然有些放松下来,看这模样,应该是妖族的某个小猫妖吧。
那猫儿读懂了安然的心声,只是无语地耸了耸耳尖,没好气地低呜一声,又开口道,“放心吧,只要你帮我找到聚灵珠,我的魂体有寓居之所,自然会离开你的识海。”
聚灵珠?
安然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心下茫然,想来应该也是珍贵之物吧,就是不知道她这样的平凡人族,如何得到这仙门至宝。
“这玩意儿没那么难找,你只要入了宗门,成了宗主弟子,自然能遇到的。”
黑猫儿闲闲道。
又读我的心思,安然忿忿地闭眼,盯着那个小东西,却见他的尾巴轻晃,盘在身侧,闲闲地趴着,对安然的愤怒视若无睹。
安然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做过入宗测试,根本没有资质。我能得到宗主的照顾,只是她的好心而已,若不是她把我捡回来,我早死了。所以,你要的聚灵珠,我兴许一辈子也找不到。
安然知道黑猫能感受到她的想法,甚至坦诚地回忆起七岁时被拒绝的场景。
众目睽睽之下,她这个宗主亲养弟子跟前,流云宗的验灵盘分毫不动。
周围藏不住的絮絮私语,几位长老的脸也是精彩纷呈。
“宗主,我等知道你对安然爱护有加,不过历来入宗之人,无一都是通过验灵盘测试,最低弟子也有一阶的灵力。安然这般资质,只怕入宗之后,修炼更苦。”
“是啊,宗主若是实在不放心,大可让她居于流云宫内。至于收入门下,望宗主三思。”
看吧,我没有那个能力。
黑猫儿矫健地从地上跃起,抬着爪子踱步,雍容矜贵。
“在你昏迷的时候,枫溟宗主来过,说要收你为徒,被长老拦下了,她们约定,等你伤好,再做入宗验灵,若你能过一阶,便可收入宗主座下。”
当真?
安然惊喜交加——其实她心底也曾经希冀过能进入流云宗。
“你睡着我可没睡。”
可是,我没有灵力,还是过不了。
“放心吧,你现在一定过得了。”
安然在寝舍住了好几天,既没有人来打扰她,她也没有理由出去。
倒是莲粟每日都会来看她,给她带些好吃的。
她追问过黑猫,现在的她一定能过是什么意思,可是对方却完全没有要回应的意思,并且直到今日,黑猫再没有出现过。
安然心里焦急,她第一次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她要去找轩柏师兄,去找枫溟宗主,她需要一个明白的答案。
她并不知道流云宫的具体位置,莲粟给她指了个大概的方向,可是现在也找不到了。
她一边摸索着走,一边期待着遇到个可以问路的弟子。
远远看到了一群人在一片苍郁的空地上,安然面色一喜,正要上前询问,那些人的目光却闻声聚集在她的身上。
安然脚步一僵,她能感觉到这些倾斜而来的目光,善恶交织,还有旁观的漠然。
安然客气地行了个礼,“叨扰了,请问流云宫怎么走?”
那弟子一愣,正要说话,被一条横出来的胳膊阻挡了。
“你就是安然?”
安然抿唇,直直注视着那个阔步走来,像座山似的堵在她面前的弟子,点了点头,“请问师兄是?”
“哼。”一声不客气又带着鄙夷的气声,显得刻薄至极,紧接着是高高在上的挖苦,“谁是你师兄?”
安然后悔说错了话,“是我说错话了,仙长见谅。”
对方完全无视她的道歉,他把安然上上下下打量个遍,嘴里都是啧啧的声音。
仿佛在看什么不值当得稀奇的廉价小玩意儿。
安然自知遇到了不讲理的人物,抬脚准备绕过他,却被他止住了。
旁边人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叫了声“智平师兄”。
可是这个制止之意,迅速,被他一抬胳膊打断。
“我实在想不通,你不过一个普普通通,资质平凡的人,凭什么值得宗主给你两次的机会?”
其他人面露讶色,看向安然的目光,都透着明晃晃的惊讶。
新弟子是惊讶她如何能和宗主有关,见过安然验灵盛况的老弟子则是惊讶于智平的话。
智平很是享受众人惊讶驻足的聚焦,朗声说着不为人知的事情。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当年验灵,根本达不到入宗要求,如今枫溟宗主要为你重开验灵盘,就为了能收你入门。”
一片哗然私语中,智平义愤填膺地继续道,“枫溟师尊继任宗主之位以来,座下只有轩柏师兄一人,你凭什么,能让她破例,还能直接拜入宗主门下?凭什么?”
周围的目光也变得尖锐,似乎化作利剑,直指安然的咽喉,质问着她凭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安然快速回嘴,仓皇地收回脚,想要转身逃离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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