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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极乐

无限城的木质结构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蝴蝶忍的脚步轻盈,紫色羽织在昏暗的光线中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她的手指轻轻抚过腰间的日轮刀,刀鞘上缠绕的紫藤花饰在空气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真是让人喜欢的气味呢~"甜腻的嗓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蝴蝶忍浑身一僵,缓缓抬头。

上弦之二·童磨正倒悬在梁柱上,七彩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金色铁扇半掩着那张永远带着虚伪笑意的脸。

蝴蝶忍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姐姐香奈惠临终时苍白的脸,那件染血的蝴蝶羽织,以及永远停留在二十岁的温柔笑容。

"是你吧!"她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蝴蝶纹路的羽织被她攥紧,握刀的手却绷紧到发白,"就是你杀了姐姐。"

童磨歪了歪头,露出天真又残忍的表情:"啊,那位使用花之呼吸的柱吗?她死前的样子很美哦~"

"闭嘴!"

紫色身影骤然暴起。日轮刀化作流光直取咽喉,却在即将命中的瞬间被铁扇格挡。金属相撞的火星映亮童磨含笑的眼角,他呼出的寒气拂过蝴蝶忍的睫毛。

"虫之呼吸·蝶之舞·戏弄!"

刀锋突然变向,以刁钻角度划过童磨袖口。布料裂开的细响中,童磨惊讶地挑眉:"哎呀,比姐姐要敏捷呢~"

"哎呀,真是危险~"他低头看了看破损的衣袖,笑容不减,"不过这样的毒,对我可没用哦?"

蝴蝶忍的攻势越发凌厉,但每一次攻击都被那柄诡异的铁扇轻松化解。童磨甚至有余裕在闪避间哼起小调,冰晶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凝结成莲花的形状。

"你知道吗?"他突然贴近耳语,"你姐姐最后的表情...就像被折翼的蝴蝶..."

蝴蝶忍的呼吸一滞,就是这个瞬间的破绽,童磨的铁扇狠狠击中了她的腹部。她像断线的风筝般撞碎了几层木质隔板,最终重重摔在走廊尽头。

"师父!"远处传来香奈乎的惊呼。

童磨慢悠悠地踱步而来,铁扇边缘滴落着鲜血:"真是遗憾,本来想多玩一会儿的~"他俯身轻轻抱住蝴蝶忍,将她慢慢往身体里吸收。

身体像是被虫蚁咬噬疼痛,蝴蝶忍的视线开始模糊,但嘴角却勾起一抹决绝的弧度,她艰难地用尽全力将手中的日轮刀狠狠插进童磨的身体。

童磨眉头都没皱一下,笑了笑任凭日轮刀和他融为一体:“哎呀呀,这种毒可是对我没用的哦~”

突然,一道湛蓝的刀光突然劈开黑暗。

"水之呼吸·十之型·生生流转!"

汹涌的水流如怒龙般席卷而来,童磨不得不松开手后退。

下一秒,蝴蝶忍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富冈义勇冷峻的侧脸近在咫尺,他身上带着湖水般清冷的气息。

"蝴蝶,呼吸。"他简短地说,同时警惕地盯着童磨。香奈乎随即赶到,挡在两人身前,日轮刀直指童磨。

童磨歪着头打量新来的两人,突然拍手笑道:"真是热闹呢!让我想想...啊!"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接下来是..."

话音未落,一道狂暴的飓风撕裂了天花板。

"风之呼吸·七之型·劲风·天狗拂!"

不死川实弥刀锋直直劈向童磨:“杂碎!就是你杀了香奈惠?!”

童磨轻盈地后跃避开,铁扇掩嘴轻笑:"哎呀,大家都好热情~"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危险,"不过你们知道吗?那位花柱死前..."

"闭嘴!"

"住口!"

富冈和不死川同时怒吼,蝴蝶忍在富冈怀中艰难地调整呼吸,紫色的眼眸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

童磨突然一愣,脑海里猗窝座的气息渐渐消失。脸上先是面无表情,而后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泪流满面:“猗窝座阁下就那么死了啊……太可惜了,他可是我唯一的朋友……”

“你不必满口谎言了。”香奈乎缓缓开口,“你其实什么都感觉不到吧。”

童磨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僵住。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猪突猛进——!!"

伊之助挥舞着双刀冲入战场,野猪头套却被童磨的一挥掉落。童磨的视线移向他,仔细想了想,露出更加愉悦的笑容:"啊……你的相貌真眼熟啊……啊对,你是琴叶的孩子!"

伊之助的动作猛然停滞:"你说...什么?"

童磨的七彩眼眸闪烁着恶意的光芒:"你母亲是个很特别的女人哦~明明那么害怕,却一直喊着你的名字..."他故作怀念地叹息,"可惜最后也没能保护她的小野猪呢~"

"我...杀了你!!"

暴走的伊之助不顾一切地冲向童磨,不死川紧随其后。富冈将蝴蝶忍轻轻放下,与香奈乎一同加入战局。

冰晶碎裂的脆响在林间炸开,如同无数细小的玻璃珠坠地。童磨足尖点在一根横生的枯枝上,白袍下摆被气流掀起,七彩眼眸里映着四道疾冲而来的身影,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无懈可击的柔和笑意。

“哎呀呀,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位客人,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呢。”他轻笑着抬手,掌心血鬼术流转,三朵半透明的冰晶莲花凭空绽放,花瓣边缘泛着锋利的寒光,“不过,太热情的话,可是会受伤的哦。”

话音未落,一道栗色旋风已破雪而至。伊之助双目赤红,獠牙外露,日轮刀裹挟着狂怒的风势劈向童磨面门。

“锵!”

刀刃与冰晶莲花碰撞的瞬间,寒气顺着刀身猛窜而上。伊之助只觉虎口一阵发麻,刀势竟被硬生生滞住,冰晶花瓣趁机裂开,化作无数细小的冰针射向他的面门。他下意识偏头,冰针擦着耳廓飞过,在身后的树干上钉出密密麻麻的小孔,留下细碎的白霜。

“真是急躁的小家伙。”童磨轻巧地侧身避开伊之助的补刀,指尖轻点,另一朵冰莲已缠上他的腰侧。

“滚开!”一声暴喝炸响,不死川实弥的身影如黑色闪电般掠过,风柱裹挟着血雾撞上冰莲。

“风之呼吸·一之型!”日轮刀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取童磨后心,刀身却在触及对方衣袍的刹那撞上一层薄冰——那冰看似脆弱,却硬如精铁,竟将风刃的力道卸去大半。

“啧啧,这位客人的血可是相当特别呢。”童磨头也不回,反手一挥,冰晶如潮水般涌向不死川。

他的血鬼术最擅操控寒气,呼吸法越是猛烈,呼出的热气便越容易被冻结,每一次发力都像是在给冰层添砖加瓦。

就在此时,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切入战局。

“水之呼吸·四之型·击打潮!”

水流般的刀势层层叠叠,却在接近童磨时被突然升起的冰墙阻断。冰墙表面光滑如镜,倒映出义勇冷峻的面容,也映出他侧脸悄然浮现的赤红色斑纹。

童磨身形陡然拔高,落在房屋的顶端。他张开双臂,周身寒气骤然暴涨,无数冰晶莲花从地面破土而出,花瓣层层展开,将四人围困在中央。

“你们的呼吸法……在我这里可是派不上用场的呢。”

香奈乎的身影如蝶般穿梭在冰莲之间,她的呼吸极轻,几乎不产生热气,日轮刀精准地斩向每一朵冰莲的花芯。

“花之呼吸·二之型·御影梅!”

刀光如残影,却在即将触及目标时,被从花芯突然射出的冰丝缠住刀刃。她瞳孔微缩,手腕翻转,借着反作用力向后跃开,避开了接踵而至的冰锥。

“香奈乎,左后方!”义勇的声音冷静地响起,同时挥刀劈开一道射向她的冰棱。冰棱碎裂的瞬间,他突然吸气,周身水汽蒸腾:“水之呼吸·十之型·生生流转!”

环形刀光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将逼近的冰莲尽数震碎,却也让他的肺部传来一阵刺痛——寒气已顺着呼吸侵入体内,连血液都仿佛要冻结。

“哈!看招!”不死川的怒吼再次响起,他的斑纹在侧脸处炸开。“风之呼吸·七型·劲风·天狗风!”狂风形成旋转的涡流,将冰晶莲花绞成碎片,他本人则借着风势直扑童磨,刀身裹挟着血沫,竟在寒气中劈开一道短暂的缝隙。

“真是顽强呢。”童磨在空中轻旋,白袍与冰晶共舞,看似悠闲,每一次移动却都精准地避开四人的合围。他看着下方越战越勇的身影,七彩眼眸里闪过一丝玩味。

那个用风之呼吸的男人,血液里似乎藏着某种抗性,寒气竟无法迅速冻结他的动作;那个水之呼吸的剑士,冷静得像块冰,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补刀;那个沉默的女孩,眼神锐利如鹰,总能找到他招式的破绽;还有那个野兽般的少年,明明已经快力竭,却还是像疯狗一样扑上来……

“不过,游戏也该结束了。”童磨的笑容加深,双手在胸前交叠。

“血鬼术·结晶之御子。”

刹那间,天地间的光线仿佛都被吸走,无数冰晶从四面八方汇聚,凝结成一尊巨大的冰棺,将四人牢牢锁在中央。

冰壁上浮现出繁复的花纹,寒气几乎凝成实质,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伊之助疯狂地用刀劈砍冰壁,却只留下浅浅的白痕;不死川的风刃撞上冰壁,瞬间被冻结成冰雕;义勇的水流刀势在接触冰面的刹那便凝固成冰棱;香奈乎试图寻找缝隙,却发现这冰棺竟无缝可寻。

童磨悬浮在冰棺上方,看着里面四人挣扎的身影,笑容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残忍:“人类的勇气,真是既可悲又可笑啊。”

就在这时,冰棺的一角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富冈义勇的日轮刀深深嵌在冰壁上,他的斑纹已蔓延至脖子处,瞳孔里映着冰外童磨的身影,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决心:

“水之呼吸·一型·水面斩。”

这一次,刀身没有被冻结。

因为在刀锋触及冰壁的瞬间,他将全身的力量与斑纹的增幅凝聚于一点,那道看似平淡的刀光里,藏着足以劈开寒冬的炽热。

裂纹,从刀痕处开始蔓延。

蝴蝶忍的视线与富冈短暂相交,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富冈眼神一凛。

富冈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日轮刀抛给她。

"哦?要玩新花样了吗?"他兴奋地睁大眼睛,但是笑容凝固在脸上。他突然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崩溃,鬼的恢复速度也完全跟不上。

"这是...?"童磨惊讶地低头。

"我的日轮刀上涂满了混合矢凛奈血液的紫藤花精粹,"蝴蝶忍冷冷地说,"足以让你的身体溃烂。"

她感受着手中陌生的日轮刀,忽然想起姐姐临终的嘱托:"忍,要活下去...离开鬼杀队。"

"不,姐姐。"她在心中轻声回答,"这次,我要为你报仇。"

斑纹如展翅的蝴蝶般在她脸颊蔓延,紫色的眼眸中燃起前所未有的光芒。

蝴蝶忍的身影化作一道紫光,速度快到连童磨都来不及反应。

"虫之呼吸·终之型·绯色天华——"

她亲手斩断了童磨的头颅。

童磨的记忆突然回闪——

-

童磨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与周遭的不同,是在七岁那年。

跪在万世极乐教的圣殿中央,他穿着绣满金线的白袍,七彩的眼眸平静地映着面前跪拜的信徒。

他们的脸上淌着泪,嘴里反复念着“神之子”,声音里裹着浓稠的、名为“感激”的情绪。童磨听不懂,就像他听不懂春日里信徒们为何会为一场雨喜极而泣,也听不懂冬日里他们为何会为一句斥责垂头丧气。

他的发色像雪覆的白橡,眼眸像揉碎的彩虹,这是父母告诉他的“神启”。他们是万世极乐教的创立者,而他,是教派存在的唯一理由——神之子,是连接凡人与极乐的桥梁。

父母的眼神总是炽热的,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期待,仿佛他身上藏着能让他们长生不死的密钥。童磨只是安静地接受着这一切,如同接受每日的晨祷与晚课,没有喜悦,也没有抗拒。

他看着母亲用银簪轻轻划过自己的掌心,挤出的血滴在信徒奉上的玉杯中。信徒捧着杯子,颤抖着饮下,随即泪流满面,声称感受到了“神的慈悲”。

童磨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血珠,那抹鲜红与他见过的任何液体都没有区别,温热,带着淡淡的腥气。他不明白,这为什么会被称作“慈悲”。

十岁那年,父亲开始频繁地离开圣殿,身上总带着陌生的脂粉气。母亲的眼神从炽热变成了冰冷,像冬日封冻的湖面。

童磨看着这一切,依旧平静。他听着父母在深夜争吵,父亲的声音暴躁,母亲的声音尖利,那些词语像碎石子一样砸在地上,却溅不起他心中半点涟漪。

变故发生在一个清晨。

童磨推开父母的房门时,看到的是一片刺目的红。父亲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剪刀,母亲则坐在床边,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沫。她看到童磨,忽然笑了,那笑容扭曲而疯狂,她说:“神之子……你看,罪孽被清洗了……我们都会去往极乐……”

童磨站在门口,七彩的眸子里映着血泊,没有丝毫波动。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有些刺鼻。

他想,或许应该打开窗户,让风把这味道吹散。

母亲的气息断绝时,脸上还凝固着那个诡异的笑容。童磨转身去开了窗,风灌进来,卷起窗帘,也确实冲淡了些血腥味。

他没有悲伤,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丝好奇。就像看到两株枯萎的植物,生命走到了尽头,仅此而已。

信徒们得知消息后,哭喊着跪在他面前,说这是“神的考验”,说他必须肩负起带领众人走向极乐的使命。

童磨接受了。他穿上更华丽的衣袍,坐在父母曾经的位置上,继续聆听信徒们的忏悔与祈愿。他的笑容依旧柔和,声音平静,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湖水。

他告诉信徒们,极乐并非死后的幻境,而是能在此生达成的圆满。他们痛哭流涕,说愿意追随神之子。

童磨看着他们,觉得有些可悲。人类总是需要这样的谎言来慰藉自己,就像需要阳光和水一样。他们恐惧死亡,恐惧虚无,所以编造出神明、佛祖、天堂与地狱。可童磨从小就知道,死亡就是终结,是脑子停止转动,心脏不再跳动,最后归于尘土的过程。这是所有生物的宿命,简单,直接,没有任何虚妄的装饰。

二十岁那年的一个夜晚,一个穿着华丽的黑发男人找到了他。男人的脸色苍白,气息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他说:“你很有趣,没有感情,却扮演着救赎者的角色。想不想看看真正的‘永恒’?”

童磨的七彩眼眸第一次有了些微的波动。

永恒?那似乎比人类口中的极乐更实在些。

童磨安静地感受着生命力被抽走,被一种全新的、陌生的力量取代。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世界变得不一样了——夜色清晰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的人类气息像甜腻的香料,引诱着他。

“从今天起,你就是鬼了。”黑发男人说,“永远不会死,永远饥饿。”

童磨笑了,那笑容依旧柔和,却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兴奋。

不死?这或许就是他能给予人类的、最真实的“救赎”。

他依然是万世极乐教的教祖。信徒们没有察觉他们的神之子已经不再是人类,他们只是觉得教祖越来越年轻,越来越完美,他的“神恩”也越来越显著——那些被他“救赎”的信徒,再也没有出现在圣殿里,他们的家人会被告知,他们已经“提前步入极乐”。

时光流逝,百年仿佛一瞬。

童磨加入了十二鬼月,成为上弦之六,后来又晋升为上弦之二。他见过许多鬼,也杀过许多猎鬼人。那些猎鬼人在临死前,眼中会有愤怒、不甘、恐惧,有时还会有对同伴的担忧。童磨觉得可笑,这些情绪能改变什么呢?死亡终究会降临。

他始终记得那个黑发男人——鬼舞辻无惨的命令,却也从未忘记自己的“使命”。他真诚地对待每一个被他“救赎”的人类,认真地倾听他们的烦恼,然后用最干净利落的方式,将他们从短暂而痛苦的生命中解放出来。

他吃掉他们的血肉,让他们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获得永恒。

这难道不是最完美的救赎吗?

童磨记得那天,雪下得很大,鹅毛似的雪片卷着寒风,把万世极乐教的白墙染得愈发刺眼。

童磨站在廊下,七彩眼眸望着被雪雾模糊的山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金线刺绣。信徒们说这场雪是“净化”,是洗涤罪孽的神恩,可在他看来,不过是水凝结成的晶体在空中飞舞,冷,且无意义。

直到风雪里跌撞出一个黑影。

那身影踉跄着扑到教会门口,怀里紧紧抱着什么,像片被狂风撕扯的枯叶。童磨走过去时,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混着雪水的湿冷,还有一种……微弱的婴儿啼哭。

他停下脚步,低头打量。那人伏在雪地里,破布似的衣服沾满污泥与暗红,脸上更是肿得不成样子,青紫色的瘀伤覆盖了大半张脸,只有一只眼睛还勉强睁着,另一只眼皮耷拉着,渗着血,显然是废了。可即便如此,那只残留的眼睛里,映着的也不是绝望,而是一种近乎执拗的光。

“哦呀,这可真是狼狈呢。”童磨的声音像落在雪地的羽毛,轻柔得不像话。他弯下腰,看到那人怀里裹着个小小的襁褓,婴儿的哭声已经微弱得像蚊子哼。

女人似乎被这声音惊动,挣扎着抬起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像是想说什么,却被嘴角的血沫堵住。

童磨挑了挑眉。他见过太多在苦难里哭嚎的人,那些眼泪和哀求对他而言,与信徒们的祈祷一样虚无。可眼前这个女人,明明已经被打得看不出原本模样,怀里的孩子却被护得严严实实,连一片雪花都没沾到。

“进来吧,”他直起身,侧过身让开道路,笑容依旧温和,“雪这么大,再待下去,你和这孩子大概会变成两具漂亮的冰雕呢。”

女人愣住了,那只完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似乎没想到会被这样轻易地接纳。她迟疑了片刻,终究是抵不过刺骨的寒冷和怀里微弱的呼吸,用尽全力爬了进去。

童磨让侍女清理了一间偏房,看着女人被安置在暖炉边。她伤得很重,肋骨断了几根,身上新旧伤痕交叠,显然是长期遭受虐待。

侍女为她清洗伤口时,她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牙不吭声,只是在婴儿哭的时候,会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拍着襁褓,发出极轻极轻的哼鸣。

童磨偶尔会过去看她。他对人类的痛苦向来没什么兴趣,可看着这个女人一天天好起来,倒成了件有趣的事。肿胀消退后,露出的面容意外地漂亮,是那种柔和的、带着书卷气的美,尤其是那双眼睛——虽然只剩下一只,却像含着水的墨石,干净得让人意外。

“你叫什么名字?”一天,童磨坐在暖炉边,看着她给孩子喂奶,随口问道。

“琴……琴叶。”她声音还有些沙哑,怯生生地回答,眼睛不安地瞟着他七彩的眸子,似乎还没习惯这位“神之子”过于奇异的长相。

“琴叶啊,”童磨重复了一遍,觉得这名字和她哼的调子有些像,“很好听呢。”

琴叶低下头,脸红了。

童磨发现,琴叶很笨。她常常会记错东西的位置,会不小心打翻茶杯,每次出错都会紧张地道歉,脸颊红扑扑的,像被雪冻过的苹果。可她唱歌很好听,总是对着怀里的孩子哼着温柔的调子,那些旋律像羽毛一样挠着人心尖。有时唱到一半会突然忘词,愣一下,然后自己笑起来,调子拐到不知哪里去,最后变成不成调的《狸猫歌》,咿咿呀呀的,傻气又可爱。

“你唱得真好。”有一次,童磨忍不住说。

琴叶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捂住嘴,眼睛睁得圆圆的:“对、对不起,教祖大人,我太失礼了……”

“没关系哦,”童磨笑着摇头,七彩眼眸里映着暖炉的火光,难得有了些温度,“我很喜欢听。”

他开始期待每天去偏房的时刻。看琴叶笨手笨脚地给孩子换尿布,看她对着窗外的雪发呆,听她哼那些跑调的歌。这种感觉很新奇,就像第一次看到彩虹眸时的茫然,却又多了点别的什么。

他向来觉得人类的生命短暂又无趣,吃掉他们,让他们成为自己的一部分,才是最好的归宿。可看着琴叶抱着孩子,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时,他第一次冒出一个念头——

就这样让她留在教会里,看着她慢慢变老,看着那个小不点长大,好像也不错。

毕竟,有个这样干净又善良的人在身边,确实挺心旷神怡的。

他甚至特意嘱咐过负责“处理”信徒的手下,让他们离偏房远些,别惊扰了这对母子。

那些肮脏的事,不该让琴叶看见。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了一个多月,雪停了,枝头冒出了新芽。琴叶的伤彻底好了,她开始帮着教会做些缝补的活计,声音也渐渐响亮起来,哼歌的次数越来越多。那孩子也长开了些,眉眼像琴叶,总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到处看。

童磨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久,久到足够让他想明白这种新奇感觉到底是什么。

直到那天傍晚。

他刚“处理”完一个哭闹着要见死去孩子的女人,血腥味还没来得及散去,正坐在房间里擦拭指尖。琴叶大概是来送缝好的衣服,他听见门被轻轻拉开的声音,像往常一样笑着回头:“琴叶?”

笑容僵在了脸上。

琴叶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那件绣着莲花的白袍,脸色惨白如纸。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角落里那摊来不及清理的暗红,以及旁边散落的……一小块布料。

那是她前几天刚给一位老婆婆缝补过的衣服。

空气瞬间凝固了。童磨看着她,第一次感到了一种陌生的情绪——慌张。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让他说不出话。

琴叶的身体开始发抖,那只完好的眼睛里先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然后是巨大的恐惧,最后沉淀为一片冰冷的绝望。她手里的衣服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教……教祖大人……”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风中的残烛,“那、那是什么……”

“琴叶,你听我解释,”童磨站起身,语气急切了些,这在他漫长的生命里是绝无仅有的,“这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在……救赎她们哦。”

他试图解释自己的“善行”,说人类活着太痛苦,说只有成为他的一部分才能获得永恒,说这才是真正的极乐。他说得真诚,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可琴叶像是没听见,她猛地后退一步,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憎恨,那是童磨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表情。

“骗子!”她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凄厉得划破了教会的宁静,“你是骗子!你不是神之子!你是恶魔!是怪物!”

她转身就跑,像疯了一样冲向门外。童磨下意识地想去抓她,却慢了一步。他看着她跌跌撞撞地跑出教会,心里那股慌乱越来越清晰,甚至带上了一丝……愤怒?

他追了出去。

山路崎岖,琴叶跑得很快,怀里却没抱着孩子。童磨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循着脚步声追到悬崖边时,正看见琴叶跪在那里,对着深不见底的崖下痛哭。

“对不起……对不起啊……妈妈对不起你……”她的哭声撕心裂肺,身体哭得蜷缩成一团。

童磨站在她身后,七彩的眼眸冷了下来。他明白了。

琴叶听到脚步声,猛地回头,脸上还挂着泪水,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你走开!你这个怪物!”

童磨没有说话。他走过去,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看着她脸上混杂着泪水和泥土的痕迹。

她到最后,还是这么笨啊……明明只要乖乖留在他身边,就能平安活下去的。

“为什么要跑呢,琴叶?”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我明明……想让你留下来的。”

琴叶还在骂着,那些话杂乱而无力。童磨伸出手,轻易地掐住了她的脖颈。她的挣扎很微弱,像只被抓住的蝴蝶。

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带着熟悉的甜腥味。可这一次,童磨却觉得有些……腻味。

他吃掉了她,动作缓慢,不像对待其他猎物那样带着愉悦。风从悬崖下吹上来,带着水汽的冰冷。

他站在崖边,低头看着深不见底的黑暗。那个小不点,大概已经淹死了吧。真是可怜啊。

一滴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滴在雪地里,瞬间融化。童磨抬手抹了抹,看着指尖的湿痕,有些茫然。

这是……眼泪?

他为什么会哭呢?

是因为再也听不到那跑调的《狸猫歌》了吗?还是因为,那个会对着孩子温柔笑的、笨笨的女人,再也不会出现在暖炉边了?

他想不明白。就像他始终想不明白,琴叶为什么宁愿把孩子扔下悬崖,也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那种拼死也要护住什么的心情,那种宁愿毁灭也要逃离的决绝……或许,这就是人类所说的“母爱”?

童磨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茫然。雪又开始下了,不大,却足以把悬崖边的血迹,和那滴不知真假的眼泪,都轻轻盖住。

教会里,暖炉还燃着,只是再也不会有抱着孩子哼歌的女人了。

-

童磨能感觉到生命在快速流逝,就像百年前那个夜晚被赋予新生命时一样清晰。

他的头颅被砍下时,童磨依然笑着。他看着他们眼中的憎恨,忽然觉得,人类真是种永远学不乖的生物。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被这些虚幻的情感左右。

"真是...美丽的复仇啊..."他的目光逐渐涣散,"你姐姐...一定会为你骄傲..."

他想起那些跪在圣殿里的信徒,想起死去的父母,想起被他吃掉的琴叶,想起自己这漫长而平静的一生。没有恐惧,没有懊悔,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身体化为灰烬的前一刻,童磨最后想的是——

看来,连鬼也逃不过死亡的宿命。

风穿过无限城的废墟,带着灰烬的气息,就像许多年前,他推开父母房门时,吹进来的那阵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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