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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Mirupafshim

伯莎·乔金斯死了。

“伯莎·乔金斯。”小天狼星说,“她死了。”

他的声音被山谷密林里的风声裹挟着,并不清晰,像某种飘渺的预言,这确实曾是一个预言,在斯宾塞家的圣诞聚会上,他坦诚地不抱希望地告诉卡洛琳他的猜测,伯莎·乔金斯死了,是她不愿意相信,她不愿意相信有人真的会因此而死。现在预言兑现,证据和结论都摆在她眼前,伯莎·乔金斯死了,大概率是死于一个简洁的索命咒。

这就能解释项链的问题,伯莎的项链还在发出声音,但已经逐渐微弱,很有可能是索命咒击碎她的灵魂时,有一点微不足道的碎片被封存入吊坠,灵魂碎片的意识很微弱,无法思考,它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只剩下最后的一点念头,在她亲人的另一条吊坠靠近时被唤醒。

卡洛琳绕着这具骸骨转了一圈,好像她是个颇有经验的苏格兰场警探。

“刚才绊倒我的是?”

“她的……”小天狼星停顿了一下,大概是在思考措辞,“腿。”

其实是腿骨,她蒙着眼睛前行的时候,被一根腿骨绊倒了。卡洛琳在心里纠正他刻意模糊的表达,“把它留给林赛和你的外甥女交差吧。”她说,为自己平淡的语气感到一阵恶心,但思考是不由自主的,她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收殓,返程,也是要交差,但傲罗们不能一无所获,官方记录和一些更高级的探测仪器迟早会让林赛和唐克斯找过来,希望那时的残肢会引出野兽出没伤人这个让她们满意的结案理由,神奇动物总是那么难以捉摸,更别说是异国密林中的不知名动物,和传说没什么两样。

但对卡洛琳来说,她看到的是有人杀害伯莎·乔金斯后简单地处理了她的尸体——简单处理意味着加快皮肉消融,减少因腐烂导致的异常现象而引人注意,这意味着他们暂时还需要低调行事,而且资源不足——不然他们应该连骨头一起处理掉,但令骨头消融的魔药配制需要时间和原料,购买则需要钱,这些对一个逃犯来说都是奢侈品。

——彼得·佩蒂鲁。

她又走了一圈,步数是一样的,她沿着自己还在雪地上没消失的脚印前行,实则是在兜圈子,像一只愚蠢的蚂蚁在小孩子用牙签画出的蜂蜜痕迹上一圈圈打转,但思维却像一卷地毯般铺开:伯莎在山下的酒馆里遇见了用假名入住的彼得·佩蒂鲁,可能因为认出了他而被杀害,但按照小天狼星的预测,彼得还没有这样的能耐和决心,真正勒令杀害她的是伏地魔——一个早就被宣判死亡的黑巫师,在传说中他的灵魂的苟延残喘的栖息地卷土重来,杀害了一名女巫。

伯莎给外甥女的那条项链还在她掌心发烫,她们原本用它来联系彼此,防止两个同样缺少方向感的女人在大街上和彼此走散,这条项链的上一任主人是伯莎的姐姐,伯莎把她的第一个魔法发明送给了她姐姐,又传给了她姐姐的女儿,现在被紧攥在卡洛琳这个无关的人手里,带着她找到她。

卡洛琳在伯莎身边蹲下,想把她脖子上那条解下来,又觉得自己应该把手里的这条给她戴上,纠结的时候,挂在伯莎破旧风化袍子上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卡洛琳,别靠太近。”小天狼星提醒她。

他解开挡在她眼前的方巾后一直站在原地,任由她观察,走动,像一个导师带着第一次进行田野调查的学生,等待,评估,在恰当的时候出手相助,比如现在,他从他们带来的那个小行李箱里拿出一截泛着珍珠色泽的长长布料,卡洛琳向后退,将她找到的东西收进外套口袋,那卷布在空中柔和地飘动,像是卡洛琳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表现巧克力丝滑的特效——她很惊讶自己还能想到这个——最终落在骸骨上,将她轻柔地包裹,缩小,变成一个小小的光球,落回小天狼星手里,被他收进手提箱,这就是他们受人之托要做的事。

“还有什么能做的吗?”卡洛琳问。

小天狼星摇了摇头,但又说:“等一下。”

一点星星似的光从他的魔杖尖端亮起,他将魔杖微微倾斜着,去碰卡洛琳的杖尖,像用燃烧着的蜡烛去引燃另一根。

她想起她的表哥本杰明有段时间试着成为一个基督教徒,圣诞节时带着她和安迪从家里溜出去,开车载她们到圣保罗大教堂聆听晚颂,高深拱顶之下,圣歌肃穆悠长,祈福烛台上火光颤动,明灭依稀。她在麻瓜研究课上很喜欢用它做例子,用来对比巫师在野外行走时遇到不幸身故的同类时,也会短暂地点亮杖尖以示哀悼的行为。

她的结语往往会是,巫师和麻瓜的共同点远比巫师们以为的要多,很多时候,人们只要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就会不可避免地产生相似的感知,在面对无法抵达的彼岸时,他们都会不约而同地寻找光,创造光,认为这会是一种超越语言,距离,甚至生死的通道,同时他们也清楚这只是一种一厢情愿的寄托,所以他们点亮后依然选择离开。

幻影移形的爆裂声短促清脆,山谷重归寂静,只有枯树和雪知道刚刚有两个巫师来过,沉默着,伫立着,哀悼着,然后离开。

唐克斯向巫师酒馆老板罗薇娜亮出证件时依然觉得像在做梦。

她早上还在这里吃了咸饼和煎肉,抱怨圣诞假期的出差工作,撞破堂舅和霍格沃茨教授的秘密恋情,更重要的是,那时候她以为她们要找的伯莎·乔金斯只是走错了路,但她们一天之内去了三个城市,伯莎的姨妈,一个神神叨叨的麻瓜灵媒已经在为她的外甥女哀悼,而她们奔波一天又回到了起点——各种意义上的。

唐克斯感到不安,违反常规的不顺利让唐克斯开始怀疑这次的失踪案会不会导向一个没那么愉快的结局。

“我的酒馆才不是犯罪的地方!”罗薇娜压抑着尖啸说道,她有稀薄的媚娃血统,有趣的是,这点血统浓度不足以让她在这个年纪维持着仪态万方的美丽,但却不影响她发怒时的脸变得格外像一只有着尖喙的鸟。

她拉着这两个冒失的傲罗到酒馆后门,几个忙碌的侍应生端着大盘子在旁边的厨房里进进出出,今天是阿尔巴尼亚巫师之间的传统节日,她要筹备大餐,组织聚会,而不是让两个外国丫头指证她为罪犯。

“我们没有这个意思。”林赛说,“但乔金斯女士确实说过自己将入住这间酒馆,如果你还有印象的话,可以与我们分享,此外,我们要求查看这间酒馆今年所有的入住登记,这是搜查许可。”

罗薇娜狐疑的眼神在她们之间打转,“好吧,我去拿……”她不情愿地说道,“但我先声明,我的酒馆绝对安全,如果你们对我的客人散播这些负面消息,别管什么傲罗什么魔法部的,我也会把你们赶出去。”

唐克斯和林赛对视一眼,跟了上去,紧盯着老太太从柜台抽屉里拿出那本破破烂烂的羊皮纸册子,“有点脏,是吧?”罗薇娜咧嘴一笑,用袖子在封皮上用力揩了揩,那些真正令羊皮纸变得破旧的酒渍,油污和墨水痕迹还顽固的留在上面,她只是擦去了上面的浮灰,和那个会显示假名的咒语——总有些客人重视**,这不能说明他们都有罪,对吧?

“别嫌弃我们小本生意呀。”罗薇娜抱怨着,把册子推向迟迟没有伸手借过的傲罗,“怎么?排除嫌疑了?”

“一码归一码。”唐克斯笑了笑,很活泼,金币从她指缝间落下,一个接一个砸在封皮上,“我们俩可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呢,既然这是个安全又舒服的地方,替我们办理入住吧。”

她翻开册子,签上自己和林赛的名字,多米达·唐克斯的墨水印扎实地洇在纸面上,唐克斯抬起头,恍惚间以为看见了自己的老祖母。

“好孩子,我一见到你们,就知道你们俩都是好姑娘。”罗薇娜收好金币,将册子卷起来塞进唐克斯外套的大口袋里,她一手挽着一个,笑眯眯地带着她们俩往酒馆餐厅的大长桌走,“想看多久都行,但可别错过今晚的大餐……”

“怎么回事?是我被冻死在山里了吗?”卡洛琳低声问。

秘密出行的斯宾塞夫妇又回到了巫师酒馆,她推开门前做足了一副玩得又累又无聊的态度,免得遇上老板和两个傲罗又要寒暄,但门之后的世界像是小女孩擦亮了自己的第三根火柴,粉紫色的花藤从天花板横梁上悬挂下来,半空飘浮着几盏油灯,客人们吃早餐的长桌上摆了几大盘食物,烤鸡,羊排,鱼汤,海鲜烩饭,浇了蜂蜜的无花果奶酪沙拉,一只细口大酒瓶从桌上飘起来给两只高脚杯注满琥珀色的酒液,酒杯晃悠悠地飘到卡洛琳和小天狼星面前。

“斯宾塞夫妇!”老板罗薇娜热情地迎上来,“快拿着吧,今晚我请客!”

老太太有点醉了,嘀里嘟噜地介绍了一下这个传统的阿尔巴尼亚巫师节日,大意是这一天巫师要分享食物给过路的旅人,因此当地的巫师酒吧都会在这一天晚上为客人提供免费的自助餐,林赛和唐克斯也拿着两杯酒,靠着壁炉聊天,如果不是伯莎·乔金斯的骸骨被她亲手放进有扩容咒的箱子里,箱子留在山下麻瓜家庭旅馆的客房,她几乎以为伯莎下一秒就会推门走进来加入聚会。

“多么可爱的习俗。”卡洛琳笑了笑,拿出那套准备好的说辞,“但我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酒杯飘得更近,杯沿抵着她的嘴唇,她下意识喝了一口,甜蜜的酒味充斥着口腔,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小天狼星放下魔杖,坦然地和她质问的眼神对视,“你的手冷得像冰,亲爱的。”他说道,接下空中的两杯酒,“今晚就听我的,喝完这杯再上楼吧。”

“我真喜欢你们英国人。”罗薇娜笑眯眯地说,挨个拍了拍他们俩的脸,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为什么留在这儿?”卡洛琳问,“你又有什么高见?难道是伏地魔就在后厨我们把它请出来——”

酒杯又抵上来,她下意识就着小天狼星的手又喝了一口,于是有意识地踢了他一脚。

“根据我的经验来说,是他,伏地魔是个男人。”小天狼星纠正她,自己也喝了起来,“同样地,根据我的经验,我认为比起独处,在这儿待一会儿对你有好处。”

“我没事,还有,你用的是我的杯子。”卡洛琳说。

她没有撒谎,也没有逞强,她的确感到平静,这种平静令她诧异,她可是刚见过了一具尸体并收殓了,但她现在连诧异的情绪都很寡淡,好像真的只是出门玩了一天回来累坏了。

“不,你很冷,因为你的大衣除了漂亮没有一点御寒的用处,你也很饿,你不喜欢我午饭时选的餐馆,只是挑着吃了点沙拉。”小天狼星说,“行行好,吃点东西再对我发火吧。”

卡洛琳抬起头,对林赛和唐克斯微笑。

“我们俩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只是想提醒一下,你的魔杖要掉了。”唐克斯尴尬地咧嘴一笑。

卡洛琳低头一看,的确如此。

“它真漂亮。”唐克斯说,“山杨木?”

“山杨木,龙心弦。”卡洛琳说,把魔杖收回口袋。

“聊你们的。”林赛说,“我来取点贻贝。”

“好吃吗?”卡洛琳好奇地问。

“海鲜都不错,我喜欢鱿鱼和虾。”林赛压低声音,“别吃白色的那盘,除非你喜欢肝脏。”

“什么的?”

“羊。”

“无福消受。”卡洛琳吐了吐舌头,跟着她们俩夹取海鲜,“进展怎么样?”

“就那样。”唐克斯夸张地叹了口气,“和繁文缛节打交道的时间比真正找人要用的时间长多了。”

林赛跟着发表了一通对上司的抱怨,卡洛琳附和着,用自己在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办公室那几年的工作经历,她们都有暗自讨厌的同事,经过一番试探和小心地核对之后,发现竟然是同一个人,顿时令她们感觉关系更加亲近。

“乌姆里奇怎么还在魔法部!”卡洛琳用夸张的语气说,“我上班第一年她至少卡了我三次,不让我用飞路网和电话亭进入魔法部!她说那是因为我的麻瓜血统浓度太高导致入口魔法搞错了!”

林赛用一只手挡住嘴,唐克斯和卡洛琳心领神会地凑近,“她年后要升职了!”

接收到新消息的两人同时发出懊恼的吸气声。

她们有所发现了。卡洛琳靠着壁炉,慢悠悠地啜饮着杯子里的甜酒,心想。

“真不敢想象,伯莎和乌姆里奇竟然同时存在于一个系统里。”林赛说,“乌姆里奇能把她骨头嚼碎。”

卡洛琳感到一阵反胃。

“哈,一位嫌疑人,记下来。”她拿着酒杯的那只手腾出一根食指,在空气里点了一下。

“你还记得伯莎吗?”唐克斯问。

卡洛琳一愣,她摇了摇头,“没什么交集。”她诚实地说。

她知道很多人都叫这个失踪的女巫糊涂伯莎,因为她总是搞砸事情,但这个外号还是埃莉诺告诉她的,埃莉诺说她姨妈只是近两年才有些糊涂的,肯定是在那位严格的上司手下工作太累了,但那时卡洛琳已经离开了魔法部去学会工作,又来到霍格沃茨,那之前呢?

她们或许见过吧,乌姆里奇或许用同样的理由折腾过伯莎,她们或许在不同时刻在附近公园的同一张长椅上吃过午餐,卡洛琳有一次被一个抱着文件夹的女巫撞倒在走廊上,她们一起捡羊皮纸的时候卡洛琳夸她的发型真漂亮,现在回忆起来漂亮的发型下也只是一张模糊的脸,那会是伯莎吗,她记不清了,那个藏在电话亭和下水道之下的庞大系统里,面容模糊的巫师有许多个,她不记得伯莎,伯莎也不会记得她,她真正认识伯莎的时候,是在她外甥女的故事里,一个胖乎乎,爱犯傻的姨妈,喜欢和自己的外甥女逛街,和她没有魔法的姐姐聊许多可能已经违反了保密法的八卦,但她死了。

伯莎·乔金斯死了。

卡洛琳再次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的时候已经被水淹过脚踝,她在酒馆二楼客房的浴室里,双手撑着盥洗台的边缘,清水源源不断地从水龙头里流下来,装满水盆,漫溢出来流到地上,她抬起头,镜子里苍白惶惑的女人是她自己,她想,伯莎·乔金斯死了。

这个念头占据着她的大脑有一会儿时间,她记得自己是怎样和两位傲罗寒暄,靠在小天狼星身上抱怨阿尔巴尼亚无聊,他们最多再待一天就要改变计划去摩洛哥,一切都像他们预演的那样进行,然后她说自己有点醉了,要上楼歇着,收拾行李,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同时伯莎·乔金斯死了这个念头在她脑袋里回转,比醉酒还让她想要呕吐,她想用冷水洗把脸,但打开水龙头之后什么都忘了,像魔法史课堂上一次漫长的走神,等她回过神来水已经漫过脚踝,但都在洗手间里积着,她怀疑自己可能在大脑停止工作,完全被这则死讯占据前还用了点魔法,防止这些水漫出去渗到楼下引人注意,她想要夸奖自己,但那点想法很快被挤出去了。

伯莎·乔金斯死了。卡洛琳想。

她想起她爸爸,塞缪尔在她收到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时的惊惶和厌恶完全盖过了应有的诧异,塞缪尔没有魔法,但他父亲,卡洛琳的祖父不吝于向他讲述自己是从怎样一个邪恶封闭的巫师家族中脱离的,而这个家族又狂热地效忠于一个更加邪恶的恐怖分子——那个不能提起名字的人,把女儿送到那种环境当中去,对于热爱家庭的塞缪尔来说完全是一种噩耗。

但麦格教授再三向他表示伏地魔已经死了,这个爱穿绿袍子的女巫说话时坚定喜悦的神态是那么令人信服,事实上,卡洛琳入学的那一年是伏地魔死后的第一年,一切都充满希望,邪恶是克制的,过去的,对她这样麻瓜出身的孩子来说,更是传说般的,她知道自己是个巫师,但从未觉得这些和她有关,即便小天狼星对她说伏地魔可能在准备东山再起,她也只是出去走了一圈就接受了,因为她从未觉得这和她有关,伏地魔是伏地魔,她是她,她的确在协助小天狼星调查,这不代表他们俩就要闯进某个神秘巢穴把伏地魔剁成肉酱,她在巫师的生活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抽身离去,卡洛琳·斯宾塞,即将二十五岁,梦想也可以是成为伦敦国王学院的本科生。

但是伯莎把这一切都改变了,伯莎的死令她意识到死去的可以是伯莎·乔金斯,也可以是卡洛琳·斯宾塞,也可以是某个因为血统问题就被她的上司拒绝进入魔法部的职员,心碎的可以是伯莎的外甥女,也可以是安德里亚·斯宾塞,被袭击的麻瓜街道可以在金丝雀码头,可以在希灵登,也可以在斯宾塞家的街道,在举办圣诞宴会的白屋。

她以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但没有人能,她以为逃离是一种办法,但逃离只是一种选择,意识到这些之后,一切都变了。

卡洛琳又感到疑惑,伯莎,素未谋面的伯莎,她一个人的死亡真的能改变卡洛琳的一切吗。

她猛地弯下腰,把脸埋进冰冷的水里,再抬起头时有片刻的眩晕,眩晕过去后,她在镜子里看见黑发男人的脸。

小天狼星站在她身后,沉默,冷静,如锋刃,卡洛琳看不出他的想法,只能恶意地解读成: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伏地魔活着,伯莎·乔金斯死了,你把这当成结局已定的冒险特工片,结果确定的是另一个结局,她以为的惊险、浪漫、皆大欢喜通通落空,只有无尽失意,但这才是事实,结局已定。

但他说:“我很抱歉。”

卡洛琳撑着洗手台转身,她又一次感到诧异了,这次的诧异停留得更久,推着她往前走了两步,但她摔倒了,事实是太多的水让地上很滑,但她却感觉又被骷髅的腿骨绊了一跤,她跪在地上,激起水花,小天狼星试着扶她起来,“别碰我。”她说。

她视野那双男人的靴子向后撤,小天狼星也跪坐下来,面对着她,卡洛琳将头低得更深,别过脸盯着浴缸和瓷砖的接缝。

“抱歉。”小天狼星又说。

“你没什么好抱歉的。”卡洛琳讽刺地笑了笑,“到目前为止,你都是对的。”

“我知道这会让你痛苦。”他说,语速很慢,他完全忽视了她的抗拒,双手维持着想要扶她的姿势,固执地抓着她的胳臂,“伯莎的故事让你想起玛克辛,想起安迪,你对你姐姐心软,所以你来了,也想为自己的不安得到求证,我应该阻止你,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会让你痛苦,但我没有。”

胡扯。卡洛琳心想,我不痛苦,我只是太累了。

“有一种恶毒的冲动让我停下了,它告诉我你应该知道,如果你真像你表现得那样,相信我,相信伏地魔很可能在酝酿一场阴谋,而我希望你能加入对抗他的那部分人里,那么你应该知道,应该亲眼看着,哪怕你会感到痛苦,但痛苦是正常的。”

她依旧紧盯着那条接缝,听小天狼星对着她剖析自己,他用了恶毒形容自己吗,那算什么恶毒,真正恶毒的是他的坦诚。

“但我错了。”他说。

卡洛琳低低地笑出了声,她和他共事的几个月里她总想让他道歉,因为她觉得他有错,但他从不,现在她承认他是对的,他料事如神,他却开始一遍遍道歉了。

“伯莎·乔金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不应该是一个理由,一个契机,一个筹码,她死了,被人杀害,这对你来说本来应该是一个遥远的故事,现在不可能了,你了解她,她的名字,她的家人,她的喜好和她临死前穿了什么颜色的袍子,埃莉诺的痛苦,埃莉诺母亲的痛苦,甚至伯莎死前的痛苦,你都不可避免地要和她们分担。如果将来真有这么不幸,过去的一切重演,你见到的伯莎只会更多,如果你仍然想抗争,你甚至不能令自己对这样的事情麻木,因为麻木是另一种屈服。但你意识到这一切的时机太早了,你现在在这里,只是因为我行事不够光彩,我让你以为事情还有转机,我几乎是在诱骗你,更糟糕的是……”

卡洛琳猛地抬起头,和小天狼星对视,他一直在看着她,灰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岩石般的质感。

“——你说的够多了。”

“更糟糕的是,”小天狼星强硬地让卡洛琳接受他的剖白,“我也是才意识到,即使有些事一定要发生,即使死亡不可避免,即使我认为你应该提前熟悉这一切,但我仍然不想让你痛苦。”

“这不怪你。”

卡洛琳不能去细想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她只能说:“你没有立场这么做,也不必说这样的话……我没有给你一个立场。”

小天狼星流露出片刻的怔忡,像一片羽毛拂过又离开,离开后,他的神情反而更加坚定。

“作为已经经历过这一切的人,我应该这样做。”他说,“我对你有义务。”

卡洛琳差点就笑出声了,但她依旧疲惫不堪,所以懒得笑,这种疲惫或许是更深刻的情绪的伪装,就像他说的,痛苦,或者是别的什么,但同样地,因为疲惫,她不想再深究,她放任这种疲惫淹没她,让她深深地弓下腰,将头靠在小天狼星腿上,闭上眼,哪怕他们俩都还在积水里,这不舒服,但被人杀死也不舒服。

潮湿,黑暗,安静。

然后我要怎么做?卡洛琳想。

“但他们已经把它解决了,不是吗?”

露西尔咬着马提尼里的橄榄,在卡洛琳身边坐下,卡洛琳立刻用眼神向妈妈求助,要妈妈站在她这边。她想去看看,不管是什么样的魔法学校,里面有魔头还是野兽,都得先让她亲眼看见再说。

露西尔问麦格教授要不要来一杯,被拒绝了,她不以为意地笑笑,把红茶杯向麦格教授推近。

“但如果以后还有这样的魔王呢?”塞缪尔忧心忡忡地问道,即使这间客厅里唯一一个有经验的女巫是麦格,但大家都听得出来他在问他妻子。

“解决它。”露西尔搂着卡洛琳,轻飘飘地说。

“解决?谁来解决?”塞缪尔说。

麦格教授张了张嘴。

“没准儿是我们的嘉莉妹妹呢!”

露西尔大笑起来,用脸去贴卡洛琳的脸,把卡洛琳脸颊上的肉挤得鼓起来,十一岁的卡洛琳一点都不觉得难受,她使劲儿地贴着妈妈,咯咯直笑。麦格教授也笑了,她将采买清单递给露西尔,说她下星期再来,陪她们去对角巷,露西尔仔细地收纳好通知书和清单,把它放进卡洛琳专属的文件柜里,紧挨着她姐姐安迪的,然后大步走来,试着像小时候那样把卡洛琳举过头顶,当然失败了,但卡洛琳自己跳到沙发上,举着双臂,耀武扬威,好像妈妈仍在背后支撑着她。

“解决它,嘉莉。”露西尔不止一次这样说,“如果你不想逃避,也不能忍受,那么说明这件事需要你来解决它。”

卡洛琳睁开眼睛。

她从水里起身,绕过小天狼星,用魔杖处理好一切,脱掉湿衣服,换上睡衣,留出半边床,那一半很久才等到它的主人,小天狼星在她身侧躺下,将手臂放在她身上,她毫不犹豫地抱住他,像浩劫过后的两个幸存者在拥抱,她抱着他真正地痛哭了一场,此刻那些纷杂的思绪才算是完全远去,她终于能单纯地为伯莎·乔金斯,一个女巫,一个同类的死亡感到悲伤,哭够了她推开他,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睡着了。

第二天唐克斯和林赛果然要往雪山里去,她们用了些方法定位,这对傲罗来说不算难事,卡洛琳的优势只是在于她有那条项链,而且比其他人更快地答应了乔金斯家人的求助,但她很乐意让这一切快点结束,因此她询问了罗薇娜,在得知山谷中有一个传说中的城堡住着一位擅长打造珠宝的妖精时,她也毫不犹豫地拉着小天狼星出发了,然后惊惶地和她们偶遇。

“前面好像有人被野兽吃掉了。”卡洛琳说,脸色苍白地靠在小天狼星怀里。

唐克斯和林赛脸色变了,她们加快脚步,向山上走,卡洛琳和小天狼星下山,从那以后,他们在阿尔巴尼亚一直背道而驰,当晚她没见到她们俩,第二天也没能面对面告别,卡洛琳和小天狼星开车去地拉那机场,去往摩洛哥的飞机在她头顶飞过,两个小时后,他们乘飞机返回伦敦。

“就这样了?”林赛问,尽管唐克斯就在旁边,但更像是问她自己。

她们找到了伯莎·乔金斯,一部分,她的袍子,证件,一些骨骼,她们又软硬兼施地和罗薇娜聊了聊,老板终于放下了那套我的酒馆全阿尔巴尼亚最安全的论调,承认山上的密林里夏季确实有凶猛食人的神奇动物出没,这也是为什么她在麻瓜地图上做手脚,令麻瓜找不到森林的正确方位,巫师尚且有可能生还,但麻瓜不行,现在她们都知道了,一个学艺不精的巫师也不行。

这对魔法部来说可能是个好结局,一个员工死了,但与他们无关,他们只需要遥远地表示遗憾,但伯莎所在的办公室效率会提高。

“只能这么交差了。”唐克斯说,鼻音很重。

但林赛及时地听出了话外音,“交差之后呢?”

她不相信这个野兽论,哪怕卢多·巴格曼会相信,也乐意相信,但伯莎跑到森林去干什么,还有那本名字难辨真假的入住登记,唐克斯写了假名上去,并没有像那两个斯宾塞一样被检测后冒出红光,老太太为了收益抹去了一些本可以调查的痕迹,她不是故意阻挠,但反而更令林赛确信有些假名是值得探寻的。

唐克斯终于笑了,“我们偷着查。”

“从哪儿开始?”

唐克斯拿出那台魔法探测仪。

“——可是我们没找到伯莎的魔杖。”

“不。”唐克斯说,“查这个,山杨木,龙心弦。”

林赛看向她。

“查卡洛琳·斯宾塞。”唐克斯说,“从她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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