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杖在黑狗贴上来的一刻精准地抵在他后颈最脆弱的脊椎连接处，摄神取念瞬间发动，毫不留情地攻击他脑中构建的屏障。
与我探查一般人记忆时他们的无知无觉不同，强行撕裂大脑封闭术掌握者的防御会给受术者带来剧烈的痛苦，但布莱克非但没有反击，反而贴得更紧了些，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倚靠了过来，鼻尖在我的腿上极其微弱地蹭了一下，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呜咽。
不是威胁，更像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动物式的祈求。他的恐惧是如此真实，如此庞大，甚至压过了他对我的厌恶和他身为人的尊严。
我几乎能推演出他此刻的心理：摄魂怪环伺，恐惧压倒一切，而我是这片绝望冰原上唯一的、散发着暖意的火源。他别无选择，只能像最卑贱的流浪狗一样寻求敌人的庇护。
这认知让我胃里一阵翻搅。
西里斯·奥赖恩·布莱克，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布莱克长子，蛇群中的狮子，纯血主义的叛逆者，高傲应当是他的人格底色。我能推测他做出抉择时的心理挣扎，但我的潜意识拒绝接受这样荒谬的现实——我宁愿相信是自己中了混淆咒，也想象不出一个主动低头的布莱克。
可事实就摆在我的眼前，以至于有那么一瞬，我产生了世界为假的错觉。
好烦，好烦，好烦。
布莱克的大脑封闭术学得很好，该夸他一句不愧是凤凰社的成员吗？我除了看到几段模糊不清的片段外，根本一无所获。
周围的摄魂怪被我们这怪异的对峙吸引住了，它们停止了逼近，空洞腐朽的头颅微微偏转，似乎在观察这超出它们理解范畴的一幕。它们能感知到来自布莱克的强烈恐惧和来自我的更强烈的厌恶与怒意，两者纠缠在一起形成一种混乱的漩涡，它们本能地想要靠近，获得近在咫尺的美食，却又忌惮着我身上散发出的、令它们不安的气息，只在原地焦躁地飘荡，腐烂的斗篷发出窸窣的摩擦声。
我不想再猜布莱克究竟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了，我要直接去找答案。
右手杖尖依然指着他，左手揪起黑狗后颈的皮肉，逼他和我对视，手上却只摸到一层薄薄和皮肤和硌手的骨头。我注视着他那双深灰色的眼睛，一字一顿，“西里斯·布莱克，现在、立刻、马上变回去，否则我现在就结果你。”
“你知道我有这个权力。”
布莱克惊魂未定的眼珠动了动，肌肉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视线在我与身后的摄魂怪之间逡巡。他拒绝舍弃相对安全的阿尼玛格斯形态，他在权衡，在犹豫是否要拼死一搏。
然而我已经没有耐心再跟他耗下去。我猛地将他甩开，布莱克猝不及防，瘦削的身体在地上狼狈地滚了两圈，沾满了泥泞和枯草。
在他稳住身体的之前，我的魔杖已经指向他，“解形归真（Animadverte）!”
一个可破除阿尼玛格斯形态的强制显形咒。
刺目的白光闪过，地上那条肮脏的大黑狗在一阵扭曲变形中痛苦地蜷缩、拉伸。几秒钟后，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匍匐在泥泞里的、衣衫褴褛的男人。西里斯·布莱克，他比两个月前我在阿兹卡班最后一次见到他时还瘦，披个斗篷就能去伪装摄魂怪。
他颧骨高耸得吓人，深陷的眼窝里，深灰色的眼睛因剧变和虚弱而充满血丝，里面充斥着愤怒、屈辱，还有一丝被强行剥离动物伪装后的惊惶。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嶙峋的肋骨。
“咳……咳咳！穆恩……”布莱克嘶哑地开口，声音像摩擦的砂纸，“你……你必须听我说！彼得！彼得·佩德鲁！你记得他吗？经常跟在我们后面的小矮个，他没死！是他！是他出卖了詹姆和莉莉！”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没有一点他期望看到的波澜，只有冰冷的审视。
“哦？事到如今你说不是你做的？”我拖长了语调，带着浓重的嘲讽，“在阿兹卡班死鸭子嘴硬了十二年，如今被摄魂怪追得抱头鼠窜突然就想通了，哭着喊着要翻供？布莱克，你这灵光乍现的时机选得可真妙。”
我故意冷笑一声，“可惜，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不……不是！你听我说！”布莱克挣扎着想撑起上半身，急切地辩解：“这次是真的！之前我说了也没用！我也以为他死了！彼得·佩德鲁那个卑鄙的老鼠！他变形了……就藏在韦斯莱家！他们家小儿子手上的那只老鼠——少了一根手指！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他现在就在城堡里！我必须在他再次逃跑前抓住他！”
他的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断断续续，眼神却异常执拗，愤怒使他的瞳孔深处燃起了一把火，倒是让他看起来生机勃勃了。
我分了点神回想起他在阿兹卡班牢房里那副死气沉沉，就吊着一口气的样子。
其实此刻他的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已经信了有七成，头脑也完全冷静下来，高强度的思考总能帮我快速调整好情绪。西里斯·布莱克不擅长撒谎，我如果连他说的是真是假都分辨不出来，这么多年傲罗算是白做了。
除此之外，他给的理由也合情合理，之前认下罪责是出于没有证据的自暴自弃和对波特与伊万斯的愧疚，倒是符合我对他性格的了解。
“晚了。”但我仍未松口，冷漠地打断了他，魔杖稳稳指着他眉心，“我只负责把你这个越狱犯抓回去。至于你编的故事和彼得·佩德鲁的死活，留着威森加摩法官那群人说去吧。起来，跟我走。”
“不——不！”布莱克的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只剩下绝望的死灰。
他猛地摇头，嘴唇都发抖了，死死拽住我的袍角，“他们不会听的！福吉只想快点结案！他们会直接让摄魂怪给我一个‘吻’！穆恩，求求你……看在詹姆和莉莉的份上，给我一点时间！只要抓住彼得，你亲眼看到证据，你就能知道——咳咳咳！”
他的哀求带着走投无路的悲怆，身体因剧烈的咳嗽和恐惧而蜷缩成一团。
“说得真感人，布莱克。”我缓缓蹲下身，与布莱克平视，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眼睛里我的倒影和他深不见底的恐惧，“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因为在阿兹卡班关了太久，脑子被摄魂怪吸坏了？还是说，这就是你为了活命精心排练的一出好戏？一个死了十二年的英雄突然变成老鼠藏进韦斯莱家？哈，多么离奇又方便的故事。正好佩德鲁变成的老鼠登上了报纸，又正好被你看到，你觉得我会信？”
我的语气充满了刻意的怀疑和轻蔑，目光却像手术刀一样，一瞬不落地切割着他脸上的每一丝细微表情——那急切的辩解，提到彼得时喷薄而出的恨意，以及被质疑时瞬间爆发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屈辱和无力感。
没有闪烁，没有心虚，只有宛如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的破釜沉舟、铤而走险的疯狂。
到这里，我已经信了九成。
而最后这一成，我要自己去看。
“大脑封闭术，”魔杖尖端轻轻点在布莱克剧烈起伏的太阳穴上，我开口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解开它。让我看看你那颗被摄魂怪啃过的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真相’。”
刹那间布莱克狠狠瞪向我，眼里充满了被侵犯的愤怒，但在持续了短短的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后，那点反抗的火苗就被他自行掐灭了。正所谓破窗效应，假如我一开始就提出这个要求，布莱克断然不会同意但若我在此前先提出把他交给摄魂怪，那解除大脑封闭术就是可以被接受的代价了。
“不要想着耍花招，如果你编造虚假的记忆骗我，我会知道的。”我游刃有余地补充。
他最后看了一眼我身后蠢蠢欲动的摄魂怪，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紧咬的牙关松开，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同时，他的下巴微微扬起，以一副引颈受戮的姿态放弃了包括大脑封闭术在内的所有防御。
我自然不会跟他客气，毫不犹豫地念道：“摄神取念。”
记忆的洪流霎时间涌入我的脑海，冰冷、混乱、痛苦、黑暗，以及一些我本无意探查，却意外窥见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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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 8.引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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