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林梵多不常下雨,最近却连续几天大雨瓢泼,各项战后工作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副官念完顶上战争的伤亡和抚恤情况报告,又汇报了军医院的近期状况。
“东部地区清理完毕,搭建出临时军医院,重伤致死率……药品补给……治疗相关能力者全部就位……”
连绵的雨水冲刷过玻璃窗,形成了杂乱的水帘,窗外的马林梵多被笼罩在朦胧的雾气中。
萨卡斯基阖眼聆听,半晌才吩咐道:“向上打个报告,把上午收拾出来的办公区和住宅区也划给医疗部,还滞留在本部的军官不论级别都迁到军校去,继续。”
副官行了简化军礼利落应是,后又重新拿起那叠薄薄的纸张,尽量平稳地念出压在最后的两条内部通讯,“……处刑中逃脱的海贼王之子,波特卡斯·D·艾斯,拟提升悬赏额至13亿……关于原海军中将临阵叛变一事,影响过于恶劣,世界政府那边提出,要彻底抹消其存在来降低可能出现的不良影响。”
副官想从长官脸上看出点什么,但萨卡斯基的反应就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元帅秘书室的秘书长之前有来递话,那边似乎想知道您对于世界政府的处理决定有没有其他看法。”
这既是体恤也是告诫,体恤他的人之常情,告诫他谨记海军的立场和本分。
但萨卡斯基哪个都不需要,他时刻都能回想起那份被背叛的暴怒与屈辱。
只是再活跃的活火山也不会一直喷发,所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如常地响起,“转告秘书室,我对战国元帅即将做出的任何处理决定,都无异议。”
雨一直没有停,萨卡斯基巡视完马林梵多的战后清扫进度,在军医院外驻足片刻,又转头去了海军军校。
顶上一战,海军阵亡、失踪足有两万余,战伤三万一千二百六十四,其中重伤员九千零四十三,战场上清理出的尸体残肢和军医院每天运出的新鲜尸体需要堆积成尸山集中焚烧。
剩余的海军种子则被分批运回各处海军基地,现在还剩下一万多人因为天气原因滞留在本部。
兵是不能随便扔在一个地方不管的,太容易滋生乱流。
于是各级军官战后就立即组织健康的士兵继续操练,地点就在尚且能使用的海军军校。
萨卡斯基在军校里遇到了波鲁萨利诺,两位大将竟不约而同地甩开了众人,独自在这满是尘土和裂隙的地方散步。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什么交谈的**。
就这么沉默地路过陈列室,见到室内有几处展柜玻璃被刻意砸碎,悬挂的历年体术荣誉榜上,其中一行被人涂花,黑色的名字上覆盖着鲜艳的红漆,“叛徒”、“海军败类”、“耻辱”,可能是还多少顾及下场所,更加过分辱骂没有出现。
萨卡斯基眉头都没动一下,无动于衷地穿行过去。
波鲁萨利诺反而挑了挑眉,萨卡斯基对乱象的无视,就是最大的不正常了吧?
但他也懒得管,只招手叫来了附近待命的军官,随意地吩咐了一句,“处理好。”
大礼堂里聚集的士兵们状态还算不错,库赞正盘腿坐在台上听军官们汇报,注意到萨卡斯基和波鲁萨利诺一前一后地走进来,他还懒懒地打了个招呼,“哟。”
·
入睡前,萨卡斯基回忆了一遍需要处理的工作,直到再也想不出任何补充和纰漏才合上眼睛。
休息间里很安静,更显出窗外的雨水纷乱砸落的声音吵闹。
萨卡斯基又睁开了眼睛,墙上钟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三点。
他干脆掀开被子,倚着窗台开始抽雪茄,无声地注视着在黑夜中,雨幕下,寂静着的马林梵多。
一片漆黑中,万事万物都只剩下模糊的轮廓,他根本看不清什么。
但他看马林梵多,许多海军看马林梵多,不用能力不用眼睛也照样清晰,在他们心里清晰。
一抹哆哆嗦嗦的白色忽然映入了他的眼帘,是一只小白鸟被雨水淋得湿透,蜷缩在窗口下避雨。
萨卡斯基抽尽了这只雪茄,才打开窗户,让白鸟跳了进来。
第二日,副官见到在办公室蹦跳的白鸟分外惊讶,萨卡斯基跟着瞟了一眼,“不知道哪里来的。”
副官因为这句随口的闲聊和眼前灵动的小鸟,内心时刻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下来,他边打开窗户驱赶着白鸟,边笑着回应,“看上去不像是附近的品种,大概是之前谁家的宠物飞出来了吧。”
萨卡斯基没再说话,室内只剩下钢笔落在纸张上的沙沙声不断响起,然后在某一瞬间,突兀地停住。
小白鸟没有从窗户飞出去,反而跳上了他的工作台,之后更是得寸进尺地跳上了他的手指。
鸟类细小的爪子攀住他的食指,力道柔和奇妙得像是刚出生的婴儿在抓握住大人的指尖。
它轻轻鸣叫了一声,蓝色的眼睛里似乎有着人类的情绪。
萨卡斯基皱眉,第一个浮起的念头竟然是他不喜欢蓝眼睛,尤其是这样的蓝。
这会让他想起一个人。
她既不柔美也不柔软,表情时常顽固又倔强,掌心结着长期使用长枪形成的厚茧,身上有许多伤疤,背上有一处极大的,是七八年前,和他出任务掩护手底下的士兵受的伤,那要了她半条命。她苍白着脸萎靡在病床上,还冲他嬉笑,没有一点稳重样子。
她的眼睛,也是这样的蓝。
他曾对她寄予厚望,欣赏她,喜爱她,甚至偏心关照她。
以至于一度觉得牵过她的手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但这个人,现在已经变成了叛徒和尸体。
萨卡斯基抬手赶走了白鸟。
·
之后几天,萨卡斯基总是能感受到这只鸟在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他外出巡视,它就在房顶在屋檐在建筑支架上,他在室内办公,它就明目张胆地守在窗外。
也抓起来检查过,不是鸟类能力者也不是谁的特殊能力,萨卡斯基也就无视了。
但经常看到那双蓝眼睛,就会有烦躁的时候,最烦的时候恨不得烧了它,但转念一想,他和一只鸟又有什么可计较的?
最终不了了之。
大半个月后,他终于回了次家,深夜。
旧时的痕迹总有些像漏网之鱼,来不及遮掩,他倒扣上手里的相框,又扔回了抽屉深处。
那只鸟又再用那双蓝眼睛看他。
这次他忍无可忍,抓住它锁进了衣柜里。
家里待不下去,办公楼还锁着门,萨卡斯基沿着马林梵多的堤岸漫步,脑子里久违地放空。
他坐在堤坝上看夜空中丝丝缕缕的云,看脚下翻卷起伏的海水,也看远处将明未明的天色。
但这样的安宁总是短暂的,有些记忆就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合时宜地冒头。
他多了解她。
她最后冒出的想法、突兀的举动,他稍微一想也能有些猜测。
她不是想救海贼王的儿子,一个海贼,白胡子的队长,眼里甚至都没有那个叫艾斯的男孩。她飞蛾扑火般试图挽救的,是她心中纯净无瑕,没有沾染丝毫阴霾的正义。
多崇高的大义,都不该由不义的手段达成。
所以她觉得政府错了,海军错了,战国错了,他错了,她也错了。
她竟然还在这么判断对错,多可笑!
几万条命,几万个家庭,压上了海军的现在和未来,以全部的信仰和荣誉为赌注,同僚舍生忘死的鏖战,洒遍马林梵多的鲜血,因为一句错了,就要白费吗?就要让它无意义吗?
她这样的死,又算得了什么?赔的了战场上几万海军的亡魂?
灰尘罢了。
他这样想着,确实这样想着,她是一道耻辱且刺目的伤疤,刻在海军身上,也刻在他身上。
萨卡斯基摸出了雪茄,在他点燃前,雪茄头上停驻了一只白羽蓝眼的鸟,他点烟的动作戛然而止,心中一阵无名火起,他莫名恼恨起来,“连你也要和我作对?”
白鸟不能回答,只低回地叫了几声。
·
萨卡斯基看不出鸟类的年龄,但他能看出那只白鸟越来越虚弱,他难得发了善心,在窗边放上鸟巢,让它能趴在里面歇一歇。
它看了他一个月,却在最后一天冲向了天空。
萨卡斯基平静地看着它高高盘旋在马林梵多的上方,像是哀悼又像是眷恋,最后无声地陨落进海洋。
人是如此,就连像她的鸟也是如此,都非要如此不可吗?
他照常工作,照常忙碌到深夜才休息,只是当晚突然做起了梦。
没有海军制服,没有将领披风和背后的正义,他随性地穿着花衬衫和沙滩裤,和她漫步在马林梵多的沙滩。
夕阳沉沉欲坠,染出一片温暖的橙红,舒缓的海风拂面而来,带来不远处的烟火人声。
她和他单独在一起,会像个小女孩,总喜欢背着手嬉笑着去踩他的影子。
他转身抱胸,等着她低头撞上来,然后,像无数次想象过的那样,自然地握住她的手,从一前一后到并肩而行。
他告诉她,都是中将了,不要再天真孩子气,不要再倔强撞南墙,会受伤,会吃苦。
她只是微笑,并不说话,回应他的,只有她眼中那片清澈无垠的蓝。
于是尚在梦中的萨卡斯基怔然想起,她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而他也做出了他的选择,如此而已。
『我无毫发瑕,苦心怀冰雪。』
·
你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悲伤的梦,睡醒后,眼泪依旧不停地流下来。你有些窘迫地伸手擦拭,做梦做到哭这也太丢人了吧。
靠着你入睡的朋友被你的动静弄醒,扒拉下盖在脸上的漫画书。
你的余光瞥到书页,有些惊讶,“赤犬胸前戴的不是蔷薇吗?怎么变成飞鸟了?”
朋友跟着迷茫地翻看,“一直戴的飞鸟啊,你是睡了一觉,凭空得了哪个平行时空的记忆吗?”
来自老福特心灵之友点的飞鸟复活梗,大概是:死后会化作飞鸟在恋人身边,如果恋人认出来就会复活,30天没认出来就彻底死去。
我完全给做成了自己的阅读理解了
在不同的人看来会有不同的褒贬,但对于他们各自而言,都足以称得上『我无毫发瑕,苦心怀冰雪』了。
大概是这个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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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萨卡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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