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后,仿佛过了三天,又仿佛过了十天,又好像过了半个月,你每天都去询问,直到萨卡斯基返航,库赞却没有跟着回来。
你开始以为他受了伤,落在了后面,便在送别的岸口等他。
心里还在腹诽萨卡斯基好小气,赢了就赢了,军舰方便怎么不载库赞一起回来,又想是不是库赞输了在生气,不愿意撘人家的军舰,为了什么男子汉的自尊在逞强。
等到夜晚,你又想,他是不是从别的地方上岸,先回去休息了?
你挪动等得发僵发麻的双腿,带着被海风吹得通红的脸蛋鼻头从岸边离开,刚一绕进城就被海兵急急拦住,告知你萨卡斯基元帅在找你。
你想先去见库赞,不想先去见什么萨卡斯基元帅,但踟躇一番,又觉得真有什么事找你,早点去早点解决,也就先去了。
临时元帅办公室的人把你请到单独的房间,还泡了热茶给你,
萨卡斯基本人迟了五六分钟才到,他对内说话一向直来直去、简明扼要,并从来不顾及对话者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辞去了大将的职位,不会再回这里了。你有什么打算?”
这两句话,二十几个字眼像一阵冰雹,霎时把你砸得晕头转向。
以至于好长一阵,你都没反应过来萨卡斯基到底在说什么,在说谁。
见你许久没有反应,萨卡斯基的眉头皱了起来,但还算耐心地继续等待。
又过了几分钟,他咬着雪茄,忍不住向后靠上了沙发背,表情看起来比你还不适烦闷。
你傻傻地噢了一声,又仿佛恍然大悟似的,再次噢了一声。
萨卡斯基和你没有任何交情,不会平白无故来告知你,来问你的打算。
是库赞和他说了什么,然而库赞却没有给你留下任何话语,也没有告知你他的真实境况和真实想法。
你比他的对手还要晚知道,晚掉整整一场等待才知道,他输掉就不打算回来了。
那他是什么打算,已经不言而喻了。
怎么到家的你已经忘了,因为发热反而稀里糊涂地睡了一觉。
其实从很早之前,你就隐约有些预感,他会因为名为理想的疾病抛下你,兀自狂奔。
就算在这里花费将近二三十年的时间去成长、追逐、思考、蛰伏,在确定自己的理想和正义实现不了的那刻,即使前路茫茫,他也一定会试图去寻找新的道路。
拥有力量的人,渴望力量的人,总是在不停地追逐什么。
而你只是个安于现状,得过且过的笨蛋。
厄运没有找上你,尚且拥有宝贵的自由,也就没动力去反抗、追逐。
你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什么问题,现在也不觉得。
人生不过是三餐饱暖、四时安然,找到所爱的,也愿意爱自己的人一起度过那漫长的三万次日升月落。
就算中途被甩了,这也没什么,你对自己说。
醒来□□院里停了一辆单车,是库赞一直在骑的那辆。
你来来回回地翻找,没有人在,周围的衣服也好器具也罢,一样没少。
你侧坐到单车后座,轻靠着车座,坐了一阵,又小心地、摇摇晃晃地站在后座上,想象眼前好像又出现了熟悉的海面。
可这单车又没有人骑,怎么会动?
你试图自己去骑它,可座子太高,够不到脚蹬,模样有些滑稽。
从天色蒙蒙亮的清晨,到暗淡寂静的深夜,再没有人回来。
你终于从单车上离开,走过车头时,伸手去碰那高高的车铃。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你坐在床头,头埋进膝盖发了会儿呆,半晌才从旁边拿起那只电话虫。
你拨过去,库赞接的很快,快到你来不及组织语言。
快到就好像,他一直在等着这个电话似的。
你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先开口。
这少有的沉默仿佛把空气也凝固,让人如何用力也难以呼吸。
你尽力让声音平稳,表情正常,问出的话却好像糊里糊涂。
你问:“以后,我们还能去骑海上单车吗?”
他也几乎同时开口:“这个电话虫,我也准备丢掉了。”
驴唇不对马嘴,却也好像立刻把双方的意思表达清楚了。
换个豪爽的海上女儿,这时候早就该破口大骂,扬言千里追杀了,你只窝囊地又噢了一声。
他是不是看准你好说话,才这么欺负你?
可你身体里的情绪也想要尖叫,也想要痛骂,只是你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赶在尖叫出口之前,赶在眼泪涌现之前,你飞快地挂掉电话。
你不想表现得很不体面,也不想继续受难,再听到他的声音,那些尖叫和眼泪一定会变得难以忍受。
所以捂住嘴,努力地吸气呼气,呼气吸气,最后把自己塞进被子里隔断那些实在来不及遣返的泣音。
电话虫的双眼中刚出现水波,就被对面的人快速挂断了。
库赞没来得及反应,心中却好像蓦地跟着挂断的电话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他用力揉了揉胸口,想忽视那种感觉。
身上的烧伤已经好了大半,只留下弥漫小半个身躯的疤痕,断掉的左腿暂时用冰代替,连接处还有些痛痒。
还活着,这些伤倒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现在关键是……
库赞看向手心里的电话虫思绪无法抑制的乱飘。
什么都没说,怎么什么都没说?骂他啊,指责他啊,说些会杀了他之类的话也行,就算拿刀子来捅他十几下,他也会心怀愧疚地全部接下。
也没有在他面前哭出来。
库赞做好了她会哭的准备,心里模拟了许多次要如何道歉并劝解安慰。
现在那些话都烂在了肚子里,他反而开始坐立难安,举着电话虫呆坐半晌,还是不敢扔。
怎么样啊?她现在有没有事?
听起来是不是有些生病了?
会不会突然有什么急事想要联络他却联络不上?
“……也太短了,再多和我说说话啊。”他低声道。
被子里裹了几天,你感觉自己好了一些,也恢复了一些力气,就销掉病假,把单车送回了装备部,虽然别的人大概率用不到。
电话虫也解除通讯设备放归,他说会丢掉,丢掉电话虫是这样吧?
就这样,你成了诸多不知道他去向和想法的人之一。
新上任的萨卡斯基雷厉风行地决定把G1支部改造成新马林梵多,趁机精简了许多机构和人员。你原以为自己会被裁撤,却意外地被保留了下来。
你普通地工作,普通地生活,虽然诚信友善,爱岗敬业却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优秀突出的地方,突出到能一下子从行政外编转军事编制,虽然还是文职办公室。
见到上司的那刻你懂了。
"卡普先生。"
卡普先生算是库赞的老师,和库赞熟悉之后经常混在一起,是个爽朗豪气的老人,就是偶尔脾气有些怪。
他比你还晚一点知道消息,但看起来非常淡定,该吼人就吼人,该吃仙贝还是大口吃仙贝。
说起来,那场战争结束后,卡普先生倒是消沉了一阵,听说现在也辞去了中将的职位,只保留军衔准备接任新兵教练。
这时你好像才恍然,物非人也非,一切都开始变成崭新的模样了。而新马林梵多建成后也只是一个顶着马林梵多名字的陌生的、狭小的岛屿罢了。
现在每个知道你或认识你的人,见到你都会不自觉露出一副尴尬怜悯的表情。也有人在背后暧昧地议论着,青雉大将说不定很快就会回来,毕竟……嘛。
卡普先生倒是没有露出那么稀有的表情,只是他回来偶然撞见你后突然变得怒气冲冲。你知道他不是在和你生气,因为下一秒他就开始狂骂库赞笨蛋白痴臭小子。
你想要离开这里了,又不知道是递上辞呈就好,还是要得到谁的准许,毕竟岗位不同了。
你询问卡普,卡普用他的大嗓门回应:“哈?连家乡都没有的人,离开海军能去哪里啊?”
“卡普先生,有没有人说过您讲话有点难听?”你情不自禁地问道。
卡普抖着脚没理你。
你继续讲:“世界这么大,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吧。”
卡普想说什么,难得忍住了,还是不理你。
你无可奈何地叹气,使出绝招:“我是在为自己做决定,而您是在为谁挽留我呢,中将?”
卡普意外地没有生气,只是非常不耐烦:“闭上嘴好好工作!我才不是为了那个蠢弟子。”
老人家固执起来那是非常固执的,嘴硬起来也是非常嘴硬的。
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他想怎么做还是要怎么做。
你只好再次和萨卡斯基见了面,这次待遇比上次更差,没有热茶,排队排了一上午,才见到工作繁重的元帅大人。
萨卡斯基同意了你的请求,但立即提出要掌握你的去向。
你感觉有点不妙,这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让海军元帅都要掌握行踪的必要吗?
那人是斗争失败辞职了,又不是要去当海贼了……他不会真去当海贼了吧?
况且,你都被甩了诶,你是正义的伙伴,肯定会举报他的……吧。
你为自己的不坚定恳切地反思了十秒。
而且又哪里有什么去向,只是不想待在这里罢了,但你还是胡乱答了一个。
萨卡斯基没有多说什么,点头放你离开了。
你也想学库赞什么都不拿,潇洒地转身就走,但人是铁饭是钢,不拿贝利,吃什么呢?不拿衣服,他在外穿什么呢?
不不,你飞快地打断自己的思绪,他现在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呀!
整理的途中,你找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发放的香波地购物代金券,这才突然想起,这么多年你好像一次也没去香波地游玩过,就算它离马林梵多那么近。
那里是隐藏着黑暗的,有天龙人的危险地方,所以是不能单纯游览的。
你知道他的苦恼、迷茫、困顿、思索、压抑,所以不能没心没肺地说出游览的话。
没人理解他的时候,至少你不能不去理解,理解他的正义,理解他的愿景与动力,理解他会担心你,理解他要不停地进行危险的任务、流着血与人搏斗,理解他要与同事对决,甚至理解他——抛下你。
你也要抛下他了。
现在反正都要离开了,不如去香波地看看。
“欸~说起来,我也还没在工作以外的时候去过香波地耶~”插着西装裤口袋,从工作地踱步回家的波鲁萨利诺大将笑眯眯地搭话。
这是居住在同一片区域,偶尔有碰面的邻居,你热心指导过他判断水果会不会好吃的技巧。
将手上的导览地图折好放进口袋,遮阳帽盖在头顶,你也笑盈盈地应答:“那我就先您一步,去游玩一番啦。”
“玩得愉快~”他简单地回应,并对你挥了挥手。
再见啦,你的马林梵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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