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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向导、哨兵[捉]

姑苏的秋,总带着缠绵入骨的湿意。

铅灰的天色沉甸甸地压在飞檐翘角的林府上,严肃地连往日里喧闹的雀鸟都噤了声。

府门内外,一片缟素,白灯笼在微凉的秋风里轻轻摇晃,映着门上巨大的奠字,透出彻骨的悲凉。

空气中无处不弥漫着香烛和纸钱焚烧后的气味,夹杂着男人女人们压抑的啜泣。

林府的老太君,林如海的母亲,昨日夜里安然睡去,便再未醒来。

其实这是喜丧,老人家年过古稀,走时无病无痛,吃饱喝足,甚至还将儿子儿媳孙女唤至身前同他们说了好些年轻时的趣事,而后才安然入睡。

但对于至亲而言,再多的喜字,也冲不散这生死离别的哀恸。

外院,林如海一身素服,正强撑着精神迎送来吊唁的宾客。

他面容清癯,原本的儒雅文士,此刻却眼下乌青难掩憔悴。

他一遍遍地拱手还礼,声音因反复的致谢而沙哑,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深深的疲惫。

来往的官员、士绅、故交,无不面露哀戚,低声劝慰着:

“林大人节哀,”

“老太君福寿全归。”

但这些话语,激不起林如海心间任何涟漪,到最后几度失声。

内院的气氛,比外间并未好多少。

女眷们聚集在灵堂旁的暖阁里,对坐无言,抬头互看两眼泪汪汪。

贾敏作为林府的主母,此刻正坐在上首,穿着雪白孝服,脸色苍白如纸,眼眶红肿,泪水已经流干。

她机械地对前来致意的女眷们点头回礼,眼神却常常失了焦距,不知飘向何方。

婆母待她极好,即便她多年无所出却依旧待她如亲生女儿,如今遽然离世,让她如何释怀?

就在这时,一位衣着素雅的夫人在丫鬟的引导下,缓缓走向贾敏。

她便是扬州知府崔大人的夫人,江雪。

与贾敏年纪相仿,亦是她在闺中时最亲密的手帕交。

江雪容貌秀丽,此刻亦是面带悲容,牵着一个约莫五岁大的男孩走来。

那孩子生得粉雕玉琢,穿着合体的素色小袍,规规矩矩地跟着。

这便是江雪的独子,崔少允。

江雪走到贾敏身前,还未开口便先叹了口气。

她松开儿子的手,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贾敏冰凉的手。

那双手,昔日抚琴作画,温软细腻,此刻却微微颤抖,悲哀莫过于心死,贾敏很显然已然困于此。

“妹妹。”江雪的声音低柔:“莫要再哭了,仔细哭坏了身子。老太君这是喜丧,高寿而终,是修来的福分。况且,她生前最疼玉丫头,当时玉丫头也跟着你们陪在她身边,吃饱喝足,想来了无牵挂了。”

贾敏对前边关于喜丧福分等话恍若未闻,这些劝慰之词,今日她已听得太多,早已麻木。

直到江雪提及玉丫头,她空洞的眼神才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缓缓转过头,目光急切地投向灵堂方向,寻找那个小小的身影。

灵堂内,香烟缭绕。

巨大的棺椁停放在正中。

蒲团上,极单薄的身影正呆呆地跪在那里。

那便是她那才四岁的林黛玉。

她穿着特制的孝服,小小的身子被宽大的衣服包裹着,更显得弱不禁风。

小脸儿瘦得尖尖的,肤色近乎透明的白皙,此刻因哭泣而染上不正常的红晕。

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盈满了水光,眼神空茫地望着祖母的棺椁,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悲伤里,连有人走近都未曾察觉。

那模样,可怜可爱到了极致。

这可是她独女,拼尽全力才得的珍宝,她怎么能任由她这般哭泣?

江雪看着黛玉那小模样,心中也是一酸,想推推身边的儿子,但见儿子已然走了出去。

崔少允年纪虽小,却极是聪慧懂事,不必母亲暗示,便迈着小步子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方干净丝帕,蹲下身子递到黛玉面前,学着大人的口气,无比认真地说:“妹妹,切莫要再哭了,仔细哭坏了身子。”

小黛玉被他的声音惊动。

缓缓转过头,那双蓄满泪水的大眼睛迷茫地看向崔少允,却没有去接那方手帕。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聚焦起视线,声音因持续哭泣而沙哑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少允哥哥,你看前边有什么?”

崔少允愣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面前空处,除了沉重的棺椁和棺椁前方的贡品外,什么也没有。

他以为是小妹妹哭得太狠,有灰尘落入了眼中,忙凑近些,仔细看向她水汪汪的大眼睛。

那双眼睛清澈得如同山涧溪流,并无任何异物。

但他毕竟是个孩子,不敢轻易下断言,便道:“我什么也没看见呀,妹妹眼睛不舒服吗?我去请娘亲来看看。”

说着,便转身去寻江雪。

小黛玉倒是没有阻拦。

因为她的注意力又被眼前那只有她能看见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自昨日祖母仙逝后,这个奇怪的方形屏幕就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它悬浮在半空,边缘泛着柔和的光,可上面什么字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她其实明白仙逝是什么意思,她在书里看到过。

可是当娘亲抱着她,流着泪告诉她,祖母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时。

她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又酸又痛,眼泪便止不住地流。

正当她还欲流泪时。

那屏幕里,又浮现几个字,“正在输入……”

随后当真有文字在一笔一划地输入,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您好。”

小黛玉眨了眨湿漉漉的大眼睛,睫毛扇动,又滚下几颗泪珠。

她心里想着要回答,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对这奇怪的东西说什么。

正苦恼间,却见那屏幕里的字迹迅速消失,接着浮现出的,竟然是她自己刚才脑海中闪过几遍的念头:“想回复但不知道怎么回复。”

小黛玉吓了一跳,小小的身子微颤。

这东西……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对面的原本正在输入的字句因她的回话而退格,新的文字浮现出来,这次多了些:“你只需在脑海中重复想两遍,我这里便能收到。”

小孩子的好奇心,终究是压过了恐惧:“为什么要想两遍才能收到?”

屏幕回应很快,文字简洁:“因为可以过滤掉无关的废话。”

这话让小黛玉有些委屈,她想起娘亲总是温柔地抱着她,说最喜欢听她说话。

她扁了扁小嘴,在脑海中反驳:“娘亲说喜欢听我说话,你不喜欢嘛?”

小娃娃的心思单纯直白,有什么想法便毫无遮掩。

对方似乎被这直球的质问噎住了,回了一串意味不明的省略号:“……”

然后,迅速地换了个话题,文字变得有些严肃:“小朋友,在面对陌生人时,应该第一时间提起警惕,询问对方的身份,不能什么都不知晓便同那人聊天。”

小黛玉似懂非懂,但陌生人、警惕这些词,娘亲重点教过,是不好的意思。

她懵懵懂懂地“噢”了一声,认真遵循教导,在心里说了两遍:“那我不同你聊天了。”

面前的屏幕再次陷入沉默,这次连省略号都没有了,只有一片无尽的白色,仿佛对方被她这干脆的断交宣言给哽得无言以对。

半晌后,那屏幕的边缘光芒微微一闪,竟无声无息地淡化了。

“怎么了囡囡?眼睛不舒服吗?让娘亲看看。”

正是这时,贾敏已听了崔少允的话,快步走了过来,蹲下身,捧起女儿的小脸,焦急地审视着她的眼睛。

江雪也关切地跟在身后。

崔少允也端来了一小盏温热的蜂蜜水递给黛玉:“妹妹,喝点水,润润喉咙。”

黛玉接过那盏温热的蜂蜜水,小手捧着,却没有立刻喝。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望向娘亲,那双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眸子里,充满了困惑。

她轻轻扯了扯贾敏的衣袖,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许久的问题:“娘亲,祖母什么时候回来呀?我真的很想她了。”

贾敏闻言,心如刀绞,刚刚止住的泪水又险些夺眶而出。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那些关于天上、远方的安抚话语,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该如何向这个年仅四岁的孩子解释,死亡意味着永不复见的别离?

暖阁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窗外萧瑟的风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和尚诵经声。

江雪在一旁看着,也是鼻尖发酸,却不知该如何插话安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小黛玉的眼前,那个刚刚消失的方形屏幕,竟毫无征兆地再次闪现。

这一次,它出现得更加清晰,边缘的光芒也亮得吓人。

黛玉面前,新的文字迅速浮现,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就是你祖母。”

这行字,如同惊雷,炸响在黛玉眼前。

她捧着蜂蜜水的小手僵住了,大眼睛愕然地瞪大:“祖母……?”

她无意识地呢喃出声,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贾敏和江雪都听到了这声低喃,两人俱是一怔,顺着黛玉的目光看去,却只见空无一物。

只有漆黑的棺木无声无息地立在她们身前。

心中猛地提起,难以言喻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

视角转换,暗中观察观察反响[[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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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全文大修(请看过的宝宝们重看一遍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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