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年纪轻轻,没听说身体有什么大毛病,怎么会突然没了呢?
黛玉也说:“上次在宫里见到贤德妃娘娘,她看起来挺好的。”
虽然叹息,但这都不是她们该操心的事。
不过很快卢皇后就传召顾文宁进宫了。
顾文宁也是许久没进宫去了。
红墙黄瓦的重重宫阙屹立在那里,仿佛从未改变过。
从这宫廷内的景象,你是看不出曾经发生过的弑父弑君的惨剧,也是看不出这陷入战火的天下的。
顾文宁走进殿内的时候,卢皇后正抱着一个幼童,教他学走路。
卢皇后跟这个孩子亲昵的很,就像亲母子一样。
这是贾元春的孩子吧。
顾文宁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但她不动声色地给皇后行礼,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
但卢皇后还是问她:“你看三皇子怎么样?”
这都是什么问题啊。
她还能说三皇子不好吗?
顾文宁笑着说:“三皇子生得龙章凤姿,天人之表,又有皇后娘娘教导,前途不可限量。”
卢皇后舒心地笑了。
卢皇后这才谈起她叫顾文宁来的目的:“现在国家多事,不是大操大办的时候,不过我想着建明和永蓁年纪都不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不能一直耽误下去。”
终于!
顾文宁好像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她马上领会到了皇后的意思:“娘娘说的是。娘娘母仪天下,是万民的表率,娘娘现在生活如此节俭,我们怎么敢大操大办呢。婚姻合两姓之好,也不在于那些身外之物。”
卢皇后满意地点头。
顾文宁本来以为今天的事就差不多了。
她也想快点出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二哥二嫂和永蓁。
谁知道卢皇后还有别的话等着她:“贤德妃薨了,我这里忙忙糟糟的,事情也繁琐的很。本来想着让你进宫来帮帮忙,又怕耽误了你伺候你家老爷。”
后宫的事忙不过来,后宫有的是嫔妃可以帮忙啊。
除非卢皇后不想让她们插手。
顾文宁微微抬头,正迎上卢皇后锐利的目光。
她忙又低下头。
回想起第一次见卢皇后,皇后要让黛玉给大公主伴读,她却给拒绝了。
今时今日来说,她可以说是十分的不识好歹了。
今天的她可不能一条路走到黑。
于是顾文宁低着头说:“伺候老爷要紧,为娘娘您效力也要紧。妾想他们男人们经常说天地君亲师,君还在夫前。只是妾资质平庸,怕给您添麻烦。”
但卢皇后是不想跟顾文宁废话的。
今时今日的她,没有必要跟顾文宁啰嗦什么了。
她马上拍板,定下了让顾文宁进宫协助贤德妃的丧事。
二品妃位的人没了,丧事该是什么章程,早就写的明明白白的。
贤德妃死得蹊跷,但宫里的人都假做不知,大家就像贤德妃寿终正寝一样来对待她的丧事。
只是如今平安州战事未定,前朝后宫都要节俭度日,贤德妃的丧事自然也要缩减规模。
顾文宁天天忙得就是这个。
照章办事最容易,要变动,每个小细节都得用心,免得被人非议。
外命妇入朝随祭的正日子到了,贾家的人才终于见到了贤德妃的棺材。
王夫人几乎哭得昏死过去。
上个月她还进宫看过女儿和外孙,怎么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呢。
顾文宁给老太太请了安。
贾母握着顾文宁的手,非常用力,但顾文宁还是感受到了她的衰老。
自从贾元春封妃后,贾家赫赫扬扬,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老太太也是老当益壮,每天不是带着自家人摆宴席逛园子,就是与内外命妇们交际来往。
老人家燃烧了自己,却只换来了一片灰烬。
贾元春死了,她们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直到今天跟着所有外命妇一起进宫。
她们接触不到元春留下的皇子。
贾家有些男人还抱着皇子总有一天会长大,会跟他的外家来往的美梦。
但贾母不像他们一样乐观。
皇子太小了,过不了多久,他恐怕连自己母亲长什么样子都忘了。
就算他长大后心里惦记着贾家,那也得是十几年之后的事了。
贾母觉得自己活不到那一天了。
甄家被抄的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看着凤藻宫满目的白色,贾母心里更觉得凄凉。
忙碌完贤德妃丧事的顾文宁,又开始忙永蓁的婚事。
因为要简办,事情反倒省事了许多。
就是怕委屈了永蓁。
幸而永蓁一直是很懂事的。
不过当永蓁问顾文宁平安州的事情时,顾文宁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建明虽然在平安州吃了败仗,但他不过是革职罢了,有皇后在,早晚会起复的。”顾文宁至少能确认这一点。
永蓁点点头,又摇摇头:“姑姑说的是。不过我想平安州这么大的事情,就算建明以后不再牵扯进去,难道就跟咱们没有关系了吗?”
顾文宁爱怜地摸摸永蓁的脸蛋:“你说的是,这事本来就跟咱们每个人都息息相关。可惜朝中有些大臣,还不如你呢。”
朝中的大臣们,有的忙着推荐自己人,觉得能捞到好处。
有的忙着弹劾出征在外的将领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要找到一个一心为国家的,何其难也。
就连她们家,林如海不也称病躲在家里吗。
不过林如海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如此啊。
他不是逃避身为臣子的职责。
至少她们没给朝廷捣乱,顾文宁这么想着。
不过林如海的称病很快也结束了。
顾文宁都被皇后从家里拽出来干活了。
林如海也逃不掉,终于被皇帝想起来,叫到宫里去了。
林如海还是很好用的。
遇到国家多事之秋,皇帝更感叹林如海这样踏实能干的人是多么可贵。
至于当年他是自己父皇心腹的事——太上皇都不在了,可以翻篇了。
这满朝的臣子,都是他涂昊的臣子了。
至少名义上是这样。
太上皇不在了,也不耽误有些人永远心怀鬼胎。
林如海回家来,也是愁容满面。
现在国家第一大事,就是平安州的事。
这事不了,谁也不能安心。
但要解决这件事,何其难也。
顾文宁跟林如海对坐许久,顾文宁才问他:“朝廷真就打算一直打下去吗?”
打下去,听起来很硬气,但能不能打赢还两说。
日日耗费的钱粮,都是从百姓的税负中来。
百姓负担越重,就越难治理。
林如海刚去平定的那种乱子,说不定还要到处开花。
但国家的领土当然不能就这样放弃。
要是真让平安州节度使得逞,成功自立,谁能保证其他地方的节度使不效仿他呢。
顾文宁早就在心里盘算过这些事情了,但她也无人可以诉说,告诉林如海,又怕他也无能为力,徒增烦恼。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都说平安州勾结了南边的几个小国,难道他们就是铁板一块吗?”
都说那几个国家给这场乱子帮了忙,他们想要什么作为回报呢?
难道平安州节度使辛辛苦苦搞这场叛变,会把自己的地盘拱手让人?
他都不想给大国称臣了,难道会服从那几个南海沿子的小国?
顾文宁怎么想,最有可能被平安州作为回报的,就是那里的矿产了吧。
听到顾文宁提起这个,林如海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闪烁了一下。
他忙移开视线,生怕顾文宁发现异常。
他承诺过不再把重要的事情瞒着自己的妻子,但贾家这件事他确实没敢说。
贾家人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
林如海整理了一下自己纷乱的心绪,又把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的事情上来:“夫人说的,我之前也考虑过。朝中也不是没有人提出……不过,要从中挑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里面要涉及的微操太多了。
从朝廷,到要负责这件事的大臣,都要配合好。
谁能做这件事?
谁愿意去做这件事呢?
一个不小心,被人弹劾你里通外国,事情没做成,还惹一身骚。
再者,要和南方诸国来往,谁也不能保证他们就一定遵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
万一对方一念之差,你就送了命呢。
顾文宁和林如海聊了半天,又都安静下来,不说话了。
林如海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满树繁花。
黛玉进宫去读书了,英莲总算可以拿花做糕点了。
要是黛玉在家,一定要跟她争起来。
她坚持所有的花儿都要“尘归尘,土归土”,怎么能进了人的肚子呢?
她们这样安稳的生活,并非是与生俱来的。
他林如海读圣人书,都说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注1),但他做的真的是太少太少了。
林如海又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妻子。
他们好不容易才熬过了之前的风波,如今一切都在慢慢变好,要是他主动掺和进去平安州这个大麻烦,牵连了家人,也是百死莫赎。
林如海犹犹豫豫地开口。
顾文宁笑了。
她就知道林如海是很难真的把公事放下的。
“等玉儿回来,你问她吧。”顾文宁说。
玉儿也大了,她们一家三口,在这件事上,都该有话语权。
注1:出自张载《横渠语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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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两难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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