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纲吉拖着沉重的双腿,后背被冷汗浸透又风干,几乎用爬的回到了总部。
两场对峙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心力,他的身心被那怒火与失望灼烧得千疮百孔。
他原本以为需要解决的是关于忠诚与背叛,计划与执行的逻辑问题,他甚至准备好了割让利益和权力来弥补裂痕,但现实给了他沉重一击。他触碰到的是远比权力博弈更危险更不可控的东西。那些他从未敢真正正视的私人情感,此刻正以一种近乎狰狞的方式反噬着他。
云雀要的,是毫无保留且对等的信任与尊重,而他却用最精密的算计,亲手将这份信任碾得粉碎。在云雀恭弥那冷静到残酷的质问下,他所有的理由都显得苍白可笑。
他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而骸要的……
想到那个吻,纲吉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
那根本不是庆祝,那是惩罚,是宣泄,是积郁了多年的疯癫。
他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连滚带爬地从那片雾气里逃窜,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他仍旧试图说服自己,他的雾守只是因为长期被囚禁在水牢,情感认知产生了偏差,才会对他滋生出这种偏离常理的想法。
但如果……万一的万一……六道骸不是偏离,而是真的……
他不会真的想让他沢田纲吉肉偿吧?
他真的做得那么过分吗?竟至于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这个想法让他绝望,他宁愿自己当初就真的死了干净。
沢田纲吉瘫倒在扶手椅中,手指用力抵着阵阵发痛的太阳穴。一种深切的绝望感攫住了他。
他沉痛地认识到,他把事情搞砸了。
他成功让两位守护者的怒火从“欺骗他们的首领”转向了“那个不知好歹的沢田纲吉”本人。他现在不仅要思考如何维系彭格列,还要思考如何应对这两份尖锐的私人感情。
认识到问题所在只是第一步,修复裂痕需要行动。但还没等他想到合适的处理办法 ,一枚戒指就被退了回来。
那是因为白兰消失,这个时代重新凝聚而成的彭格列指环之一,云之戒。
五年前,为了对抗白兰他必须回收所有彭格列指环并摧毁。其他守护者虽有犹豫但最终都选择了交付,唯有云雀恭弥,他的云守,对此展现了前所未有的抗拒。
那并非出于对力量的贪婪,纲吉比谁都清楚。云雀所执着的,是那份由戒指所维系的认可,那是他罕见地愿意接纳属于“彭格列”的一部分。
当年为了说服他交还云戒,纲吉耗尽心力才达成与之共同进退的协议。失去彭格列戒指后,他的云守再无适配的指环,也再没全心享受过任何一次战斗。
沢田纲吉至今还记得那份愧疚。
而现在这枚戒指重现于世,还没被体温捂热就被如此轻易地退还了回来,它的主人甚至吝于露面。
这宣告着当年他所珍视所不愿放手的那份联结,如今已被彻底斩断。
看到沢田纲吉看着戒指陷入长久的沉默,草壁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歉疚,他九十度鞠躬,声音沉痛:“万分抱歉,十代目。恭先生他……坚持要如此。他说……”
草壁似乎有点难以启齿,艰难地复述云雀恭弥的原话。
“‘这无聊的过家家游戏,我玩够了。”
沢田纲吉看着那枚戒指,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的云守确确实实被气跑了。
他一分钟也不敢再耽搁,抓起戒指就冲出去,试图堵住云雀恭弥。然而云雀恭弥之所以是云之守护者,正因于此,浮云无定。
他若不想见一个人,那么即便翻遍每一寸土地,也捕捉不到他的一片衣角。
纲吉连续扑了几天的空。
当他再一次近乎卑微地带着厚礼上门,看到草壁头上和手上新添的渗着血迹的纱布时,所有的言语都堵在了喉咙口。
他感到无地自容。
“抱歉,草壁学长……我不会再让你难做了。”
他握紧了口袋里的戒指,一步步退后,离开的背影比来时更加沉重。
万籁俱寂。
云雀恭弥独自坐在茶室内,面前一盏清茶早已凉透,却还未动过一口。
云豆安静地蜷缩在他肩头。
良久,他像是厌倦了这凝滞的寂静,又像是被某种挥之不去的思绪烦扰,终于起身,推开了樟子门。
月光倾泻在屋外的长廊。
就在那片微光之中,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倚靠在廊柱旁,影子被拉得细长,几乎融进夜色里。
“草壁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那人影动了一下,扶着柱子酿跄地站了起来,正是沢田纲吉。他丝毫没有被撞破的惊慌,脸上只有一种近乎透支后的疲惫与坦然。
“跟草壁学长没有关系,”他轻声说,“我翻墙进来的。”
“彭格列的首领,什么时候学会了未经允许私自闯入他人领地?”
纲吉怀里抱着一个小巧的酒壶苦笑了一下。
“没办法啊,被自己重要的守护者抛弃了……心里实在难受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举起手中的酒壶,声音轻得像要散在夜风里。
“能陪我喝一杯吗?”
云雀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应。沢田纲吉执拗地抬着头,眼眶下是连日未能安眠留下的青黑阴影。
他心知肚明,这里是云雀恭弥的绝对领域。若对方真决心斩断一切,他根本连靠近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能站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无声的对峙在月光下持续。
许久,云雀终于开口,声调依旧冷淡。
“我不喝酒。”
“是日本的清酒。”纲吉轻声补充
云雀移开视线,望向庭院中的惨淡月光下的枯山水。
“我说过,我已经退出那无聊的游戏,没有义务陪伟大的首领喝酒。”
月光里,沢田纲吉向前迈了一小步。
“这里没有首领。”
“这只是沢田纲吉的请求……学长。”
草壁哲夫脸上浮现出多日未见的欣喜,他将纲吉引至内室,帮他换上早已备好的素色和服,随后轻手轻脚地将他带入云雀恭弥所在的里间。
这里是一间更私密的传统和室,陈设极简,处处透属于主人的凛冽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极淡的线香,纸灯笼透出柔和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障子门上。
置身于此,纲吉多日纷乱的心绪平静了下来。
纲吉笨拙地斟满酒杯,云雀恭弥接过,偶尔抿上一口,算是一种极其有限的让步。
“并盛的樱花,今年好像开得比往年都早。”
云雀恭弥眼睫未抬:“……是吗。”
“嗯。回来前看到了,旧校舍后面那几棵,枝条都快压到围墙了。”
纲吉抿了一口酒。
“和你当年整顿风纪时比起来,好像没什么变化。
云雀恭弥极淡地哼了一声。
“你倒是记得清楚。”
清酒温润,几杯下肚,紧绷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不少。
纲吉轻声道:“并盛很快就要校庆了。这些年太忙,一直没能回去看看。”
他鼓起勇气看向对面,“学长……要一起去吗?”
云雀指尖摩挲着杯沿,凤眸微抬。
“首领也会记得这种小事?”
纲吉无奈地笑了笑:“首领也是人啊。”
他举起酒杯,“喝了这杯,一笑泯恩仇,行不行?”
他趁势取出那枚被退回的云戒放在两人之间。云雀的视线落在戒指上,继而抬起,目光又恢复了原本的锐利。
沢田纲吉迎着他的目光。
“我需要你,学长。那个时候,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大家都能活下来。”
“告诉你假死弹的计划,是因为你是我最信任的守护者。作为首领,我必须强大,必须做出决断……但其实,我害怕得要命。”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剥开伪装,露出内里那个始终未曾改变过的会恐惧会慌张的少年。
“我本能地想寻求你的帮助。首领想求助他最强大的守护者,同时,沢田纲吉也在求助他从小到大……最信任的学长。”
云雀恭弥垂着眼眸,室内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线香燃烧的声音。
沢田纲吉独自检讨,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不告诉你那是真正的子弹……也是因为我害怕。我怕看到你伤心的表情,所以我逃了。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没有勇气面对可能让你露出的难过。”
“我也是第一次做首领,总该允许我犯一次错吧?学长……”
“对不起。”他再次道歉,声音干涩。
云雀依旧没有回应。这份沉默让他刚刚平复的心情又忐忑不安了起来。
纲吉有些无措地抿了抿唇。
“怎么办啊,云雀学长……还生气啊,该不是真要让我写检讨书吧?”
他说着,竟真的从和服衣襟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小心翼翼地递过去,语气带着窘迫。
“其实……我真的准备好了。字有点丑,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他的喋喋不休被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轻笑打断了。
纲吉惊讶地抬起头,发现云雀恭弥脸上那层拒人千里之外寒意不知何时已经缓和。云雀恭弥接过那封检讨书,并未翻开。他朝门外淡淡道:“草壁。”
纸门应声滑开,草壁哲夫端着一个小桌板快步走进,上面放着一份文件。他迅速将桌板放在两人之间,朝着纲吉偷偷挤了一下眼睛,旋即飞速退了出去。
纲吉的视线落在文件上。那是一份重新拟定,条款极其严苛的云之守护者契约附件,白纸黑字,详细罗列了云雀恭弥所有知情权与否决权范围,措辞精准,毫无转圜余地。
末尾是云雀恭弥凌厉的签名。
云雀将笔递到他面前,言简意赅地砸下两个字。
“签字。”
纲吉拿起笔,在云雀那份条款严苛的附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墨水渗透纸张,仿佛也烙印下某种不可逆的承诺。
“还有一个条件。”
纲吉的心一紧,面上仍维持着镇定,做好了接受任何后续苛刻条款的准备。
“请说。”
云雀恭弥并未言语。他往前迈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下一秒,微凉的手指不容抗拒地抬起了他的下巴,一个清冷的吻落了下来。
“你说过,我是这次的功臣。”
云雀的唇稍稍分离,低哑的声线拂过纲吉发烫的耳际。
“经费与技术,我不需要。我来索取我应得的奖赏。”
和服的腰带被灵巧地解开,微凉的空气触及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云雀的身体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压了下来,纲吉脑中晕晕乎乎的,想着那清酒的后劲或许太大了,他们一定都醉了。不然为何会如此轻易地领着陷入柔软的床榻之间。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好像有哪里不对……
就在意识逐渐沉沦的边缘,一个极冷的声音骤然刺穿了他的意识空间。
“沢田纲吉,我的奖赏还未讨全,你竟敢先给了别人?”
沢田纲吉心头猛地一悚:大意了!
云雀恭弥亲吻着身下的人,感受着这具身体所蕴含的种种矛盾的特质,属于首领的强势决断与深藏其下的少年柔软交织在一起。
他非常清楚沢田纲吉骨子里是与他一样独断的统治者,那份诚恳的道歉并非否定其作为首领的选择,只是一种他无法拒绝的,笨拙的拉扯。
如果有下一次,那个人依然会义无反顾做出同样的抉择。
沢田纲吉就是这样的人。
云雀恭弥不会妥协,他要以此为契机,重新划定他们之间的秩序。
然而就在他进一步索取时,他被毫无预兆地推开了。
云雀恭弥倏然眯起凤眸,只见方才还意乱情迷的人已迅捷地从床榻上翻身站起。
在转身的一刹那,云雀清晰地捕捉到那双暖棕色的眼眸深处,一个诡谲的血色“六”字一闪而过,旋即被汹涌燃起璀璨夺目的金红色死死压了下去,快得几乎像是幻觉。
一股阴冷粘腻的雾气骤然浮现,又瞬间被炽烈的大空火炎彻底覆盖。
“抱歉,有件急事必须立刻处理。”
沢田纲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快速拾起衣物披上,在云雀恭弥陡然降至冰点的目光中快步离去。
沢田纲吉连衣服都来不及更换,踉跄着冲出了云雀的宅邸。直到凉风因为他剧烈的喘息灌入肺叶,他才扶墙站稳,平复着被剧烈冲击的思绪。
冷汗再次毫无征兆地渗出,迅速浸透了和服。
他打了个寒颤。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六道骸的危险性。
以往的入侵总是在他精神极度疲惫,防线最为脆弱之时。但这一次,在他意识清醒甚至正与他人肌肤相亲的瞬间,六道骸竟能如此蛮横地撕裂他的意志,哪怕只有0.1秒,几乎完全夺走了身体的控制权。
那份浓烈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绝非幻觉,六道骸是真的想要在那瞬间,利用他的手杀死云雀恭弥。
他惊惶地意识到那句“将你的守护者一个一个全部杀掉”的话语,并非玩笑,那是蛰伏在暗处的毒蛇终于亮出的獠牙。
后知后觉的战栗沿着脊椎疯狂爬升。纲吉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引爆这一切的导火索或许正是他自己亲手埋下的。
那份曾经出于心软和无奈而应允,允许对方借用身体的协议;那个在临终遗言中将躯壳彻底托付的决定……这一切像被他亲手撬开的一道缝隙,赋予了六道骸一个看似合理,由此长驱直入的借口。
现状已经彻底改变。他不能再允许这样致命的危险悬于头顶,不能将守护者的安危置于这扭曲的协议之上。
他必须单方面地摧毁那份过去的约定。
哪怕这会彻底激怒他那心思难测的雾守。
沢田纲吉以最快的速度换了一身毫无气息残留的常服,再次踏入了六道骸那被雾气笼罩的据点。
他绝非感情迟钝,在某些方面,他的直觉敏锐得可怕,正如现在,他的直觉正尖锐地警告他,绝不能带着一丝一毫云雀恭弥的气息出现在六道骸面前。
这份直觉曾无数次救了他的命,但此刻即便感知到前方的危险不可估量,他也必须义无反顾地踏进去。
室内的雾气比上一次更加粘稠,六道骸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纲吉感受到一丝像是水牢深处特有的阴寒,夹杂着足够把人逼疯的死寂。
雾气深处传来低沉而讥诮的声音,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浓烈的恨意。
“Kufufu… 上次逃得那么快,这次倒是主动送上门了。动了云雀恭弥,让你如此不安么?”
纲吉没有理会他的挑衅,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骸,我们需要谈谈。”
“谈什么?”雾气翻涌,六道骸的身影逐渐显现。
他面前凝聚出一张华贵的单人沙发,他优雅而傲慢地落座,以一种近乎怜悯的姿态看着着站在前方的纲吉。
“我和你那位幼稚到归还戒指的云守不同。我会好好使用这份力量……直到彻底摧毁彭格列的那一天。”
“随你。”纲吉的回答出乎意料地平静。
六道骸的冷笑中渗入一丝残忍:“我会把你身边那些珍视的守护者,一个一个,全部清除干净。”
“这样做,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纲吉抬头望向他,眼底燃起一片沉静的金红,那里没有预想中的愤怒,只有一种沉痛的理解与怜悯。
“他们很强,你会受伤的。”
六道骸微微一怔。
这反应完全偏离了他所有的预期。设想中的愤斥责乃至搏命都未出现,这种不合时宜的担忧,反而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了他最不愿被触碰的领域。
那个眼神……
在那漫长到足以逼疯任何人的囚禁岁月里,他正是无数次透过这双骤然亮起的眼眸,贪婪地汲取着一丝属于沢田纲吉的温暖,维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那是唯一能穿透所有黑暗的光。
而现在,也正是这道光让他觉得自己苦苦维持的理智正在走向不可控的边缘。
“你以为我追求的是好处?沢田纲吉,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声音因压抑到极致的情绪而扭曲,痛苦被包裹在愈发尖锐的嘲讽之下。
“或许只是为了欣赏黑手党互相残杀的丑态吧?Kufufu… 谁知道呢?或许我只是……单纯地厌恶这一切。”
厌恶这一切。
厌恶围绕在你身边的每一个人。
厌恶他们能轻易拥有我无法触及的东西。
厌恶你为何既能将我拖出深渊,又能亲手将我推回更深的黑暗。
这些话语在他心中疯狂叫嚣,最终出口时,却只剩模糊的憎恶。
沢田纲吉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话题拉回他此行的初衷。
“戒指不是束缚,力量应当用于保护,保护所珍视的人,也保护你。骸,你现在真正自由了。你可以用你自己的身体,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亲眼看看这个你本该拥有的世界。”
他停顿片刻,感受到六道骸的压迫稍缓,才往下继续。
“既然你已经重获自由,我们之间那个关于借用身体的协议,就此作废吧。”
“Kufufu… 真是无比动听的宣言。”
六道骸的声音陡然沉降。
“不愧是最强大黑手党的首领,无论处于何种境地,总能迅速权衡利弊,找出最有利的解法。世界既已得救,我便失去了最后的价值,如同无用的废料,可以随手丢弃了,是么?”
“我从未将你视为工具!”
纲吉立刻反驳,眼里饱含误解的痛苦。
“那是那个时候唯一的选择,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能活下来的办法!”
“唯一的选择?”
骸轻声重复着,看着纲吉的眼中全是讽刺。
“你和云雀恭弥制定了整个计划,你信任他。而对我……直到你死前,才施舍般丢给我一具冰冷的尸体和一句荒唐的遗言。”
那些被他强行压抑的画面再次涌现。
他清晰地感知到沢田纲吉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那种消亡感远比水牢千百倍的折磨更令他恐惧。
在那一刻,他本能地回应了那份呼唤,被不容抗拒的力量拖入那具正在死去的躯壳。
然后呢?
然后他在那片死寂中读到那句轻飘飘的命令。
他从未如此后悔响应那份召唤,却又无比悲哀地意识到,即便重来千万次,他依然会踏入同一个深渊。
此后,他潜伏于密鲁菲奥雷,周旋于白兰·杰索的鼻息之下,每一次呼吸都可能万劫不复。
他在刀尖行走,与死亡擦肩而过无数次……最终仍被那个可怕的男人识破,囚禁。
若非那个讨厌的弟子弗兰……他早已彻底消失。
那是一场在感知到“沢田纲吉”已死后近乎自毁的疯狂复仇。他不在乎自身安危,只想让那个毁掉他世界中唯一光亮的男人付出代价。
而如今尘埃落定,他才恍然惊觉,自己不过是彭格列首领宏大计划中,最后那个用于扫尾的的工具。
而现在,工具已经没有用了,他被毫不留恋地放弃。
沢田纲吉望着那双翻涌着痛苦与偏执的异色眼眸,最终低声道:“……对不起。”
六道骸似乎彻底厌倦了这无休止的争辩。
他累了,他需要追讨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说过,允许我彻底占有这具身体。”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
“终结精神契约?可以。但我要以另一种方式,取得我应得之物。”
藤蔓骤然缠绕而上,毫不留情地绞碎了纲吉的衣物。一切正朝着沢田纲吉最恐惧的方向失控地滑去。
他试图抓住六道骸的最后一丝理智跟他讲道理,但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颤。
“骸!你只是……只是被关在水牢里太久了!你对我产生了一些……错觉和依赖,你把那些执念错当成了——”
六道骸残酷地打断了他。
“你到底是迟钝到无可救药,还是懦弱到根本不敢承认?”
最后的枷锁应声而碎。
六道骸完全失控了。
沢田纲吉并非无法反抗。他燃着赤金火焰的拳头已然握紧,却在触及对方剧烈颤抖的身体时,所有凝聚的力量顷刻间消散。那拳头最终无力地松开,化作一个近乎拥抱的姿势,轻轻搭在了六道骸的肩上。
在肢体交缠的瞬间,他透过六道骸剧烈动荡的精神屏障,窥见了一些藏于惯常高傲外表下被他竭力隐藏的画面,短暂却清晰。
——在密鲁菲奥雷潜伏时,那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惊险片段……还有他在白兰眼前险些死去的画面。
那些碎片转瞬即逝,却精准地刺入了沢田纲吉的心脏。
傻瓜……为何什么都不说。
他所有的挣扎和未尽的言语,最终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无声的妥协。
结束时,房间里只剩下沉重而混乱的呼吸声。
纲吉躺在凌乱的床单上,身体还残留着细微的战栗和疼痛。他还未完全理解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只觉身心都像是被彻底打碎,又以一种陌生的方式被重新塑造了一遍。
他清晰地体会到,未来的一切将往更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必须重新审视一切,制定全新的策略。
然而,还没等他在混乱的思绪中理出半分头绪,房间的门便被轰然炸裂。
木屑纷飞间,云雀恭弥伫立在门口,周身席卷着肉眼可见的恐怖杀气。他冰冷的视线缓缓扫过室内,扫过沢田纲吉身上那些暧昧刺眼的痕迹,最终定格在刚刚坐起身的六道骸身上。
没有任何言语,浮萍拐瞬间弹出,直取六道骸的面门。
“Kufufu… 打扰别人私人时间,真是没有风度的野蛮人。”
六道骸冷笑一声,三叉戟瞬间入手,靛色雾气爆涌而出。
巨大的冲击力立刻将房间破坏得一片狼藉。两位杀红了眼的守护者毫无保留地激战在一起,每一击都奔着取对方性命而去。
墙壁崩塌,家具粉碎,激烈的战斗从室内直接打到室外,所经之处一片废墟。
沢田纲吉只觉得无力,他随手从一边的衣柜中翻出了一套衣服。
劝架?他根本插不进手,任何试图靠近的行为都可能被双方无差别的攻击撕碎。
他看着这宛如天灾降临的场面,忽然生出一种破罐破摔的念头。
打吧,两个人都欠揍,让他们自己打个够好了。
这一刻,什么最优解,什么理性计划,全都成了笑话。看着几乎要被拆掉的房子,纲吉揉了揉发痛的额角,一种极度无奈却又奇异释然的情绪缓缓升起。
算了,至少大家都活着。活着就有时间。
至于这混乱到极致的感情纠葛就交给以后的自己去慢慢解决吧。
不过看起来以后的自己也根本解决不了,他还是先跑为上。
至于跑到哪里是最安全的……
还是那句话,坑自己不算坑吧?
——
云雀恭弥久违地现身于彭格列总部,周身的气压却比消失前更为骇人。他对沿途毕恭毕敬的问好视若无睹。
“让沢田纲吉滚出来见我。”
不一会儿,十四岁的沢田纲吉便战战兢兢地被人领到了他面前。
他吓得几乎同手同脚,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云雀前辈……又、又见面了……请别那样瞪着我!我真的不是自愿来的!我也不知道这次会待多久!怎么办啊……Reborn,救命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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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独裁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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