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阿纲。”
迪诺·加百罗涅的手温暖而有力,轻轻落在沢田纲吉的肩上。
战后首次彭格列公开会议刚刚落幕,空气中还残留着紧绷后的松弛与劫后余生的庆幸。这位总是爽朗的师兄,此时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骄傲。
“你的计划成功了,堪称完美,无人伤亡,这简直是奇迹!”
他笑着,目光转向会议室另一端那个挺拔孤高的身影。
“当然,也多亏了恭弥。你们俩,一个运筹帷幄,一个提供了最关键的情报和战力,真是……不愧是师出同门,都让我这个做师兄和家庭教师的脸上有光啊!”
云雀恭弥闻言侧头,狭长的凤眸瞥了一眼这边,鼻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算是回应。而沢田纲吉几乎同时对着那个方向微笑颔首。
没有言语,却仿佛已经完成了一场无声的对话。他们之间一直如此,云雀的强悍是他的后盾,而他的信任与理解,是唯一能让孤傲的云雀恭弥暂时停驻的理由。
纲吉的唇角牵起,再次投向迪诺时,回以了一个首领应有的得体的微笑。
迪诺看着云雀离开的背影,忽然坏笑着用手肘捅了捅纲吉。
“喂,阿纲,还没搞定恭弥啊?”
纲吉得体的微笑顿时僵在脸上,耳尖微红。
“迪、迪诺先生!你在说什么啊!”
“还装傻?你不是一直喜欢恭弥吗?现在事情都解决了,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吧?”
纲吉慌忙地打断他。
“你误会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是吗?我可记得你16岁那年,每次见到恭弥都——”
“迪诺先生!那都是年少不懂事!云雀学长对我从来都没有那种意思,我们只是……只是默契的同伴。”
他说这话时,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云雀远去的身影,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怅然。迪诺若有所思地看着纲吉,还想再说什么,却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周身气场的细微变化。
沢田纲吉早已不再是那个会因为暗恋而慌慌张张的少年了,他是彭格列的十代目,是最强大家族的首领。而此刻,这位年轻首领的注意力,已经投向了别处。
迪诺·加百罗涅识趣地收住了话头。
沢田纲吉的目光正越过迪诺的肩头,飘向会议室一角。那里安静的紫发少女正低头收拾着会议文件。
世人皆说这次计划完美无缺,十代目完美的欺骗了白兰,用大空之炎把守护者全部护在麾下。
无人伤亡?
不。只有他知道,在这份被所有人称颂的完美战果背后,存在着一个怎样刺目的缺角。
根本不是无人伤亡,有一人被他亲手划在了计划之外,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险些真正死去。
是他的雾之守护者,六道骸。
当最后几位参会成员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喧嚣退去,纲吉深吸了一口气走向那个角落,在那抹紫色的身影转身欲出时,轻声叫住了她。
“库洛姆。”
少女抬起头,紫色的眼眸像蒙着一层薄雾:“Boss?”
“骸他……恢复得怎么样了?”
“骸大人还在休养。在水牢里太久,需要时间恢复。但是确实在一天天好转。”
纲吉的手指在身侧悄然收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一种无法掩饰的沉重。他棕色的眼眸紧紧看着库洛姆,似乎想从那双眼中打捞出些许真相。
“我关心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体。我是问他的意识,从米欧菲奥雷出来后,真的还好吗?”
库洛姆猛地抬眼,声音里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惊慌。
“Boss……您怎么会知道?”
纲吉的心一沉,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
果然。
战后他曾无数次复盘那场惊心动魄的逆转。即便有云雀恭弥那强大到无所不至的情报网络,他们潜入入江正一基地的过程也顺利得近乎诡异。那些恰到好处出现的线索,那些仿佛被无形之手提前清扫干净的障碍……一切都像被精心铺就的道路。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那个人,那个最顶级的幻术师。
他也曾去找过弗兰。那个总戴着夸张苹果头套语带讥诮的少年,第一次在他面前言辞闪烁,语焉不详。然而那双碧绿眼眸深处偶尔掠过阴影,以及那句被含糊带过的“ME的师父这次可是吃了大亏”,已经足够他猜出真相。
那个最骄傲,最厌恶黑手党声称只为自己而战的人,竟真的如此莽撞地单枪匹马地闯入了白兰的核心腹地。
沢田纲吉根本不敢想象在囚禁的过程中,他的精神意识受到如何残酷的对待。
纲吉闭上眼,再睁开时,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疼痛。他眉头紧锁着。
“等他情况好一点,告诉我,我有必须去找他的理由。”
——
那场终结一切的战役之后,白兰·杰索与其缔造的米欧菲奥雷已彻底化为历史的尘烟。然而,辉煌的胜利之下,还有一条漏网之鱼,正潜行于黑暗。
“Kufufufu……找到你了,肮脏的老鼠,津嘉·布雷德。”
六道骸立于狭窄的通道中,前方一个正在缓慢融合进一具新的木偶躯体的身影慢慢回头。
津嘉·布雷德,这个凭借着特殊更换身体能力而唯一逃脱的六弔花,也是六道骸逃出监狱后,第一个要铲除的对象。
他绝不会允许任何潜在的危险,玷污那家伙用命换来的和平。
“真是意想不到的客人。六道骸,刚从复仇者监狱那种地方爬出来,就不计后果地来找死吗?”
他打量着骸,声音尖锐。
“看看你这副残破的样子,连站都站不稳吧?就凭现在的你,也敢来挑衅我?”
“残破?”骸低笑,异色双瞳掠过地上散落的傀儡残骸,讥讽之意更浓。
“对付你这种只敢蜷缩在他人躯壳里的蛆虫,足够了。”
话音未落,战斗爆发。三叉戟带出无数凌厉的幻影,将一具具扑来的傀儡躯体击得粉碎。
然而津嘉·布雷德的能力极为难缠,他不断抛弃受损的容器,意识瞬间钻入通道内早已备好的其他躯壳,再次猛扑而上。
骸的攻势依旧凶猛,但刚刚越狱的他,身体与精神力皆远未恢复巅峰,动作间无可避免地泄露出一丝滞涩与虚浮。
“Kufufu……真是难缠的蟑螂。”
六道骸微微喘息,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哈哈哈!看来复仇者监狱的牢饭不太养人啊,六道骸!”
津嘉·布雷德狂笑着,趁机操控一具力量远超之前的强壮躯体,一道尖锐的锁链如毒蛇出洞,直刺六道骸的心脏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炽热的橙色火炎如同天幕般降临在身前,随即,黑色披风利落一卷,一切致命的攻击已被轻描淡写地阻绝于外。
六道骸怔住。
这披风……
“谁?!!”津嘉·布雷德惊怒交加,声音扭曲。
跃动的火光之下,一双燃烧着冰冷金橙的眼眸缓缓抬起。属于彭格列十代目的威严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沢田纲吉……?”
骸的声音里掠过一丝极快的愕然,随即迅速被惯有的嘲弄覆盖。
“多管闲事。”
津嘉·布雷德见状深知不妙,毫不犹豫地再次舍弃躯体,消失无踪。
沢田纲吉并没有去追,他只是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向身后的幻术师。
他皱着眉,视线扫过六道骸略显苍白的脸,最后落在他倚着三叉戟的手上。
“这就是你所谓的‘恢复得很好’,骸?”
骸轻嗤一声,姿态刻意维持着优雅,仿佛刚才的狼狈从未发生。
“我从未需要你的担心,沢田纲吉。”
“你的身体,真的没事了吗?”纲吉向前一步,皱着眉头追问道。
“为什么没有回总部?库洛姆很担心你。”
“我对黑手党的巢穴没有兴趣。”
骸冷淡地回应,他当然知道库洛姆在那里,但那不是他想要的归宿。
察觉到六道骸突然的不悦,沢田纲吉的声音低下去,放软了语气。
“骸,我不是在命令你,我的意思是,对付津嘉·布雷德这种敌人,为什么不上报?为什么要独自行动?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什么时候,愚蠢的黑手党首领也能过问我的行动了?”
六道骸尖锐的反击,但当他看着纲吉脸上并非命令而是纯粹的担忧,他才勉强压下不满,略带不耐地补充。
“津嘉布雷德这种货色,就算状态不佳,也不足为惧。”
纲吉的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就像你认为白兰也不算什么?所以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私自潜入米欧菲奥雷的核心基地?”
六道骸罕见地沉默了。
那场败仗是他不愿提及的耻辱,他原打算将这段不符合他美学的事迹彻底埋藏。
但更让他心头一刺的是——沢田纲吉知道了。这个将他排除在计划之外的首领,终究还是知晓了他最不堪的狼狈。
他是为了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他只记得得知沢田纲吉死讯的那一刻,他的世界骤然崩塌,万物失色。一种前所未有的疯狂驱使着他不顾一切地扑向白兰,他甚至一度迷失了活着的意义。
然而,他终究是被沢田纲吉排除在外的人。
看啊,他被蒙在鼓里
只有他对那个假死计划一无所知。
只有他对那个互换计划一无所知。
他就像一个可笑的小丑,即使在知晓真相后,仍然本能地为他清除着最后的障碍。
“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多管闲事。”
他移开视线,沉默地站着,宛如一座海上孤岛。
“跟我没有关系?”
纲吉喃喃重复,像是被这句话刺痛。
真的……没有关系吗?
这个问句在他脑海中疯狂滋长。
他曾那样坚信自己的判断,所以他将六道骸排除在那份残酷的计划之外。他以为这是对他的尊重,是放他远离黑手党肮脏泥沼的成全。
他以为那座水牢虽是无边囚笼,却至少能在纷飞的战火中为他圈出一寸安全的净土。
可直到此刻,直到亲眼看见这个人拖着未愈的身躯,带着一身狼狈仍要斩草除根时,他才骇然惊觉自己错得多么彻底。
这个最骄傲,最厌恶黑手党,声称只为自己而战的人,竟然选择用最惨烈的方式,一头撞进最危险的深渊。
为了彭格列?绝无可能。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究竟是为了……谁?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迸发,照亮了所有不合理的细节,指向了唯一的答案。
是为了他。
是为了沢田纲吉。
“我只会夺取你的身体,沢田纲吉。”
“你的身体,我收下了。”
“我对黑手党的游戏没兴趣。”
那些年,六道骸总是说着最刻薄的话,可行动却一次又一次地背叛了他的话语。他总是通过库洛姆,通过附身匣宠物短暂的陪伴,通过无数个危机时不起眼却恰到好处的幻术掩护,守护着他。
“别误会了,我对你没有兴趣,我不过是在利用彭格列的力量罢了。”
他怎么会如此愚蠢,竟然只相信了话语,却从未读懂过话语背后那份扭曲却笨拙的守护?
六道骸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傻瓜。
而那个始终没有看明白的自己,相信了他真的毫不在意的自己,亲手把他排除在外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更大的傻瓜?
“你到底为什么要做那么莽撞的事?!”
纲吉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绷到极致的弦骤然断裂,所有被压抑的恐惧,后怕和愧疚瞬间决堤,化作一声近乎嘶哑的质问。
“骸,你知不知道你有一万种可能会死!是真的会死啊!”
骸看着他近乎歇斯底里,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笑,那笑容里藏着一丝难以捕捉的自嘲。
“你不是也‘死’了吗,伟大的彭格列十代目?”
这句话像一把匕首精准地刺中了纲吉心中最深的愧疚。他哽住,棕色的眼眸剧烈地颤动着。
“那是假的……你知道的,那是为了骗过白兰的计划。”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哽咽。
“但你呢?你那是真的……你为什么要……”
他说不下去了。一种巨大的后怕和愧疚像冰冷的潮水般淹没了他。
他仿佛又看见每一个被噩梦惊醒的深夜,梦里全是六道骸带着嘲讽却逐渐破碎消散的笑容。如果……如果弗兰的动作晚了一步,如果骸的意识没能撑过去……
如果醒来后他发现六道骸真的死去。
他到底该怎么承受这一切?他如何原谅自己,他是亲手杀死六道骸的凶手。
“我差点……我差点就真的……”
他猛地低下头,温热的泪水失控地夺眶而出,大颗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略显冰凉的手,意外轻柔地托起了他的脸颊,强迫他抬起泪眼模糊的脸。
“为什么哭呢,沢田纲吉?”
“……为什么?”
沢田纲吉的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泪水流得更凶。
“你闯入那里的时候……想过我吗?想过如果你回不来,我……”
他无法说完,只是绝望地看着对方。
六道骸看着他,那双总是盛满嘲讽和冰冷的异色双眸溢出一丝温柔,温柔,却又带着深深的困惑。
他原本坚信自己只是被排除在外的棋子,不被信任,随时可弃。可现在他看着眼前这个为他崩溃落泪的首领,心中那座坚冰筑起的堡垒,竟裂开了一丝细缝。
一个他从未敢奢望的念头悄然滋生——他在沢田纲吉心中,是否……并非无足轻重?
“你会为每个人这样哭泣吗?还是说……”
纲吉的泪水流得更凶,他摇着头。
“我从未想过你会离开……即使你在水牢中,但至少我知道你在某个地方活着。我知道在需要的时候,你会出现……”
这番话几乎要触碰到骸内心最柔软的角落,然而下一秒,另一个尖锐的身影闯入他的脑海,那个总是与沢田纲吉默契无间,能轻易获得他全盘信任的云雀恭弥。那份他始终无法介入的令人窒息的默契,扎醒了险些沉溺的他。
“但你选择了云雀恭弥。”
六道骸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先前那丝微弱的动容被迅速冻结,那双异色眼眸中几分晦暗的浪潮涌出。
那是被轻视的受伤,是不甘的嫉妒,以及一份被他自以为掩藏得很好,却在此刻暴露无遗的渴望。
“你只信任他,将计划全盘托付。我在你心中,终究只是个不可信的外人,不是吗?”
“不!”纲吉急切地反驳,不假思索地抓住了骸的手腕,仿佛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不告诉你是因为……你的灵魂已经不可以再承受伤害,复仇者监狱在那个时候至少能让你安全,我以为那是保护......”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懊悔,“但我错了,我错得彻底。”
“我知道了。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和云雀恭弥……是那种关系吗?”
六道骸看了他许久,指尖轻轻擦过纲吉的脸颊,拭去他的泪珠,然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已久的问题。
这折磨了他无数个日夜。
纲吉猛地睁大眼睛,连忙摇头。
“不是!从来都不是!云雀学长是重要的同伴,但……但你是因为这个才……”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心脏像是被紧紧攥住。
“你是因为这个,才不愿意见我?才总是把自己置于险境?”
骸的异色双眸中闪过一丝暗光,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已经不重要了。
纲吉毫不犹豫的否认驱散了他心中盘踞最深的阴霾。一股近乎狂喜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剧烈冲撞,几乎要冲破他精心维持的假象。
原来不是云雀恭弥。
这个认知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勇气,他得寸进尺的想要更多。
他缓缓靠近,鼻尖几乎要碰到纲吉的:“那么,沢田纲吉……我们可以是那种关系吗?”
纲吉怔在原地,泪水还挂在睫毛上,心跳如擂鼓般轰鸣。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六道骸,看着那双终于卸下所有伪装的眼睛,里面盛着他从未见过的认真与渴望。
那个永远嘴硬,永远用谎言包裹真心,宁愿编织幻象也绝不坦诚一次的六道骸,此刻竟然……如此直接地,向他索要一个未来。
这一刻,年少时对云雀那份朦胧而执着了许久的好感悄然消散。
为什么曾经的自己会那么执着于云雀恭弥呢?他一直没有想到缘由。
但他现在明白了,或许症结就在这次时空交换。
那或许只是回到过去的他对这个时代的云雀恭弥产生的不应该产生的感情。
那只是在危难中对强大力量的依赖。
是时空交错中产生的错觉。
是一场无疾而终的独角戏。
而他也终于明白,真正让他心痛到无法呼吸,让他恐惧到失去理智的,是眼前这个总是用冷漠伪装自己的男人。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此生最重要的决定。
他轻轻向前,主动缩短了那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距离,用一个生涩却坚定的吻,封缄了所有的答案。
他抵着六道骸的额头,眼神里却已经多了几分坚决。
“如果你再敢这样不顾性命地冒险,我就把你锁在我身边,骸。”
六道骸长叹一声,像是终于解除了多年的锁链,他环住沢田纲吉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Kufufu……真是可怕的威胁啊,亲爱的Boss。”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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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不合格的首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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