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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戴蒙斯佩多XGiotto

那一晚的景象,成了西蒙·科札特心中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奥古斯托先生的遗体上覆盖着白布,地上凝固的血迹却无法遮掩。他的孙女铃木在他们面前哭到几乎昏厥,西蒙将她纳入西蒙家族的羽翼之下,这是此刻唯一能给予的庇护。

学徒波尔塔则被吸收进彭格列,既为继续钻研彭格列指环的封印之术,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而Giotto只是站在那片血腥之前,沉默得如同一尊失去温度的石像。他眼中往日那些迷茫与挣扎已被残酷的现实彻底燃尽,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

他沉默了太久,久到西蒙几乎要开口唤他。

Giotto的目光缓缓移向西蒙的脸,那张总是带着沉稳笑意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未说出口的担忧与心痛。

他想起不久之前,在这座城市的暮色里,西蒙对他说“我们私奔吧”。

西蒙是他的大地,是他渴望栖息的安宁彼岸,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要抛下一切,跟这个人远走高飞。

但是,对不起,柯扎特。他在心中默念。

他知道西蒙生性厌恶权利斗争,渴望自由。将西蒙卷入这片泥沼非他所愿,一股尖锐的愧疚刺痛着他。

再等等我,等到尘埃落定……我就跟你走。

“我不会再逃避了。”

他的话语简短,却如同宣誓,如同尖刀一般刺着西蒙的心,也斩断了自己最后的退路。

“奥古斯托已死,指环被夺,如果彭格列注定卷入这片纷争,那他必须成为秩序——以正确的方式。”

西蒙紧紧抓住Giotto的手腕,近乎哀求:

“Gio!这意味着你将彻底卷入最肮脏的权力漩涡!我只希望你平安。”

“柯扎特,总需要有人去盗取火种,我不能背过脸去,假装看不见这片土地正在流血。如果罗马无法获得安宁,那么西西里的平静也只是幻影。”

Giotto突然笑了,那笑容竟与他当年在西西里成立自卫队时一样,纯净、坚定,带着洗涤一切的力量,美得惊心动魄。

“我曾感激这份力量,也长久地畏惧它。你说得对,时代早已为我做出了选择,而我其实一直都在逃避。”

他抬起手,仿佛那枚戒指仍在他指间闪耀。

“彭格列指环从来都不是束缚,它始终是保护更多人的武器。我做好觉悟了。”

西蒙凝视着眼前仿佛在浴火重生的恋人,清楚地知道,他已经做出了他最终的抉择。

他心中翻涌着万千阻挠的话语,却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承诺。

“我明白了。”

西蒙·柯扎特生性向往安定,无意卷入任何纷争,最大的愿望不过是与所爱之人守着西蒙家族,过着自由安稳的日子。

他只会为一个人破例,只会为一个人而战。

他松开手,转而将手掌重重按在Giotto的肩头,如同一个郑重的仪式。

“无论你决定走向怎样的未来,只要你需要,我永远会为你战斗。”

凌晨的码头区笼罩在咸湿的雾气中,只有几盏煤气灯在远处发出昏黄的光。马里奥压低身子,指着远处灯火通明的私人码头。

“Giotto先生,我跟踪里奇队长时发现了西芙。她马上会和这批‘货’一起被送上开往奥地利的船。如果这次救不下她……就再也见不到了。”

柯扎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个年轻警员,惊讶于他竟有胆量跟踪自己的上司。Giotto却似乎早有预料,平静地问:“是安迪警长交代你的?”

“你怎么知道?”马里奥睁大了眼睛。

“谢谢你,马里奥。”Giotto的声音温和依旧,但目光已如猎鹰般锐利地扫视着码头的每个角落,将守卫的位置和巡逻路线尽收眼底。

这一路上,马里奥亲眼目睹了这两人非同寻常的身手。守卫要么被无声放倒,要么诡异地冻成了冰雕。

他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时候在广场上,是你们救了我,对不对?”

Giotto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他双手一摊,用一副“与我无关”的无辜表情,毫不犹豫地指向身旁的西蒙。

“是他。”

西蒙抱着手臂,挑眉看向自家恋人,唇角勾起无奈的弧度。

“Gio,甩锅可不是好习惯。”

就在他们准备行动时,旁边一座废弃仓库虚掩的门内传来了激烈的争执声,他们悄悄走进,

是里奇警官和彭格列的桑瓦尼在对峙。

“明晚的船,彭格列必须加派人手!绝不能出任何差错!”里奇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对面的桑瓦尼脸色惨白,声音颤抖。

“里奇!你疯了吗?你已经彻底投靠里卡多那个卖国贼了?这批货的性质……这是叛国!”

“叛国?”

里奇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讥讽。

“很快就没有‘国’可叛了!教皇已是风中残烛,新的战争即将洗牌,桑瓦尼,眼光要放长远!现在抱紧里卡多大人和奥地利人的大腿,将来才能分一杯羹!”

黑暗中,马里奥的脸色瞬间惨白,呼吸急促起来。Giotto察觉到了他的恐惧,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声音沉稳如磐石:“冷静,马里奥。”

西蒙紧盯着仓库的方向,声音压得极低:“Gio,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严重,他们在大规模走私,这已不仅是地方恶霸的行径。”

“我知道。”Giotto的金眸在阴影中闪烁着冷光,“正因为如此,我们更不能退缩。”

就在这时,仓库内的争执升级了。

“不可能,彭格列绝不会参与……”

里奇不耐烦地打断桑瓦尼,语气变得阴狠而得意。

“桑瓦尼,里卡多才是拿到钥匙的人。抛弃彭格列吧,很快你就会跪着来求我合作!”

两人不欢而散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马里奥趁机示意Giotto和西蒙跟上,三人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潜入码头区最大的仓库。

仓库内,堆积如山的板条箱让马里奥倒吸一口冷气。Giotto指尖悄然跃起一簇金红色火苗,他小心翼翼地将火焰靠近一个板条箱的封口,木质封条在高温下迅速碳化脱落。

箱内,一座被稻草包裹的古典大理石少女雕像隐约可见其优雅的轮廓;撬开旁边另一个稍小的箱子,里面是数卷用丝绸细心隔开的古典油画。

“他们这是在抽干意大利的血……”

当看到箱内那些准备走私出境的意大利艺术瑰宝时,Giotto的声音里压抑着滔天怒火。

他迅速与西蒙交换了一个眼神,多年的默契让西蒙立即会意。

“小心。”Giotto轻声嘱咐,西蒙点头。

“等我带人回来。”

随即他的身影如猎豹般融入夜色,他必须立刻召集西蒙家族的成员来拦截这批国宝。

马里奥望着西蒙消失的方向,声音颤抖:“刚才那是……火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Giotto转过身,昏暗的光线下,他原本温和的气质陡然一变,仿佛笼罩着一层不容置疑的威严。此刻的Giotto,再也不是那个在警局里显得文弱无助的青年。

他站在那里,就像一位即将出征的君王。

“马里奥警官,你愿意相信我吗?”

他的声音仿佛有种让人与生俱来的信服力,马里奥怔怔地点头,仿佛被攫住了心神。

西蒙·柯扎特刚刚离开,一个纤细的身影便从堆积的板条箱后扑了出来。西芙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痕,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直接撞进Giotto的怀中。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

她不由分说地仰起头,在Giotto还未来得及反应时,已经贴上了他的唇瓣。这个吻来得强势,却又在接触的瞬间化作缠绵的试探。

Giotto的身体瞬间僵硬,但在不明所以的马里奥等人看来,这不过是劫后重逢的激动与忘情。

“真感人啊……”马里奥甚至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

Giotto感到一阵复杂的厌烦与无奈,这个危险的雾守,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用这种方式提醒他自己的存在,纠缠不休。

而此刻,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配合地轻拍“西芙”的后背,低声安抚,唇上那陌生的触感让他如坐针毡,却还要维持温柔的表情。

马里奥等人自觉成了多余的存在,尴尬地退向仓库门口。

“我们在外面守着,你们……快一点,别被发现了。”

待脚步声远去,“西芙”缓缓退后半步,舌尖轻轻舔过唇角,眼中浮现出黑桃。

“Primo的滋味果然令人着迷。”

嗓音已彻底变为低沉的男声,带着几分戏谑。

“这算是……预支的报酬?”

Giotto脸上闪过一丝薄怒,但更多的是一种对眼前之人任性妄为无法管束的无语。

“戴蒙!”

他低声警告,声音里压抑着明显的不悦。

“别生气嘛,亲爱的首领。”

戴蒙指尖轻轻划过Giotto的胸口。

“我只是在帮你完善‘深情恋人’的人设,不是吗?一个即将失去爱人的可怜女孩,做出任何冲动之举都是合情合理的。”

Giotto抓住他不安分的手腕,力道恰到好处地制止了进一步的逾越。

“戏演过了,戴蒙。”

戴蒙·斯佩多低笑着,周身雾气微涌,恢复了原本修长的男性体态,却依然将Giotto困在自己与货箱之间。两人距离极近,Giotto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不得不侧头避开这过于亲密的距离。

“Nufufu……我亲爱的Primo,你出现在这里,就代表你已经做出选择。你早该如此直面这世界的残酷了。之前那套天真的慈悲,只会让你和你的彭格列沦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甚至……要沦为卖国苟且之徒。”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周围的木箱子,Giotto试图推开他,却被戴蒙更紧地禁锢在这方寸之地。货箱的棱角抵着他的后背,而戴蒙的气息则笼罩着他的全部感官。

“适可而止,戴蒙。”

Giotto的声音依然保持着冷静,但金眸中已燃起明显的怒意。

“我依然不赞同你的方式。彭格列的力量,只会用于守护。”

“守护?”

戴蒙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指尖挑起Giotto一缕金色的发丝把玩着,摇了摇头。

“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要等到更多的奥古斯托无辜惨死,更多的艺术瑰宝被掠夺,你才肯正视这个事实吗?”

他的声音如同最黏腻的毒液缓缓渗入Giotto的耳中。

“仁慈是强者的特权,而非弱者自我安慰的借口。承认吧,primo,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但不是为了继续你那套过家家的守护游戏,而是为了掌控和支配。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带来真正的秩序。”

Giotto的金眸直视着戴蒙眼中旋转的黑桃,尽管处境尴尬,他的目光却毫不退让。

“我说过,以恐惧和强权建立的秩序,终将反噬自身。这从来都不是彭格列该走的道路。”

“你被西蒙·科札特那个软弱的家伙影响太深了。”

戴蒙的声音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与讥诮。

“他那种迂腐的思想,只会成为你的绊脚石。他根本不明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彭格列必须变得更强,否则终将沦为他人手中一把用完即弃的钝刀。抛弃他吧,Primo。以后,由我留在你身边,成为你最锋利的刀。我会助你将彭格列推向顶峰,我会向你献上绝对的忠诚……”

“你话太多了,戴蒙。”

Giotto打断他,试图偏开头,却被戴蒙捏住了下巴。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家伙吗?”戴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真实的困惑与不甘,“为什么?”

Giotto抿紧唇,脑海中闪过西蒙担忧的面容,心中涌起一阵愧疚。他依然觉得对不起柯扎特,此刻戴蒙这种过于纠缠更让他觉得是一种背叛。

戴蒙透过他微乱的衣领窥见了肩颈处的暧昧的痕迹,有吻痕,有咬痕。

……真是碍眼。

primo,你到底跟多少个男人……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酸涩骤然堵在戴蒙的心口。看着那微张的红唇,他又想起了那个树林中喷发的莫名的冲动。

他的话语愈发恶劣。

“喜欢他什么?因为他技术好?还是……让你很舒服?Primo,你要不要跟我试试,我能让你体会到更极致的……”

话音未落,他再次低头,目标明确地攫取那紧抿的唇瓣,同时一只手更加强势地探向Giotto的后腰,意图再明显不过。

就在这时,戴蒙的动作一滞。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时已被一层薄冰牢牢冻住,与旁边的货箱粘在了一起。

零起点突破?

Giotto趁机挣脱了他的禁锢,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领,脸上已恢复平静。他没有再看戴蒙一眼,一言不发的朝仓库门口走去。

戴蒙看着他的背影,不怒反笑。

“真可爱,还生气了。”

他望着Giotto离去的方向,优雅地抬起另一只手,冰层瞬间碎裂消散。

“你还不知道吧?我体内流淌着七种火炎,零地点突破对我无效。看来,我命中注定是你的克星呢,Primo。”

说罢,他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刹那间,货仓外几名原本潜伏在暗处的守卫眼神瞬间变得空洞,如同梦游般晃了晃,相继软倒在地。

几乎在同一时间,仓库大门被推开,西蒙去而复返,身后跟随着数名精干的家族成员。他们行动迅捷而有序,开始迅速而安静地转移那些珍贵的板条箱。

货仓外,马里奥小心翼翼地跟在Giotto身后。他明显感觉到前方金发青年周身的气场更加冷峻,虽然容颜依旧夺目,却与之前那个文弱形象判若两人。

他缩了缩脖子,不敢多问。

就在这时,马里奥的余光瞥见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

那是个身着剪裁考究贵族军装的靛蓝发男子,身姿挺拔,气质凛冽,与杂乱的码头格格不入。最诡异的是,马里奥完全没察觉到他何时出现的。

男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件黑色的披风,他大步追上Giotto,不由分说地将披风覆在对方肩上。

“夜里风大,Primo。”

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而危险的笑意。

“好戏就要开场了。”

奥地利官员奥卡·冯·霍恩海姆靠在里卡多私人会所奢华的真皮沙发里。

他约莫三十多岁,身材精壮,冷灰色的眼下有一道浅浅的刀疤,合体的军装勾勒出训练有素的线条。他看似慵懒地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审视着面前肥头大耳的商人。

里卡多如同展示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从一个丝绒盒中取出一枚指环。

指环造型低调,材质特殊,中央镶嵌的宝石即使在室内光线下也隐隐流动着光泽。

“奥卡先生,请看!这就是传说中力量的象征,彭格列指环!”里卡多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他像抚摸情人的肌肤般痴迷地摩挲着指环的纹路,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狂热与贪婪。

奥卡只是微微扬了扬下巴,姿态矜持。他身后一位戴着金丝眼镜学者模样的助手立刻上前,谨慎地接过指环,从怀中取出专业的放大镜,就着灯光仔细端详。

片刻后,他转向奥卡,用德语汇报。

“阁下,纹路、材质、还有这种独特的能量共鸣……不会错,这确实是真品,符合我们掌握的关于彭格列指环的一切特征。”

里卡多虽听不懂德语,但看到助手恭敬的态度和奥卡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心中狂喜更甚。他几乎是从助手手中抢回指环,迫不及待地将其戴在自己粗胖的手指上,仿佛完成了一场加冕。

指环冰凉的触感让他一个激灵,随即一股虚妄的力量感充斥全身。

他举起戴着指环的手,对着灯光痴迷地欣赏,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权倾罗马,甚至更远地方的景象。

“彭格列!看到了吗?从现在起,我,里卡多,就是彭格列的主宰!”

他转向奥卡,语气充满了狂妄,他自以为已经有了与奥地利高官平等邀约的权利。

“奥卡先生,您看到了吗?我已经拥有这份力量!我已足够资格成为您最坚实的伙伴!您不再需要屈尊,去找那些西西里来的乡巴佬合作了!”

奥卡脸上立刻堆起毫无破绽的笑容,优雅地举起酒杯

“真是令人惊叹的收获,亲爱的里卡多会长!恭喜您!这无疑意味着,我们之间的合作即将开启一个更加辉煌的篇章。来,为我们的未来干杯!”

里卡多志得意满地与他碰杯,一饮而尽,然而,就在放下酒杯的刹那,奥卡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讥讽。

他对着心腹使了个眼色,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

“去查。彭格列一世到底在哪里。失去了指环,他不可能毫无动静。”

助手悄然退入阴影中,奥卡的目光再次扫过里卡多手指上那枚指环,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这个愚蠢的暴发户,他似乎根本不明白,彭格列的指环远不止一枚,而且,那可不是靠偷抢就能得到的东西。

他在心中冷笑着,面上却迅速重新挂上了那副虚伪的恭维表情。

真正的猎手,永远懂得等待最佳时机。

里卡多举办的宴会,与其说是高雅社交,不如说是一场精心包装的销赃拍卖会。

会场设在郊区一座古堡,璀璨的水晶吊灯下,拍卖图册上那些本应属于意大利各地博物馆或古老家族的珍宝,此刻都成了待价而沽的商品,等待着被运往异国他乡。

Giotto跟着戴蒙来到灯火辉煌的入口处,在身上摸索了半天,脸上露出些许窘迫。

那两张从阿劳迪那里出卖色相换来的珍贵入场券,似乎不翼而飞了。

“奇怪……明明放在这里了……”

他低声自语,眉头微蹙。

戴蒙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戏谑。

“看来我们运筹帷幄的Primo,也有丢三落四的时候?莫非是美色当前,昏了头?”

Giotto动作一顿,想起不久前在仓库戴蒙那只在他腰间游走的手……

难道就是那个时候?

他抬眼看向戴蒙,对方那双旋转着黑桃的眼眸里写满了“就是我干的,你能怎样”的恶劣趣味。

Giotto感到一阵深深的无语,对于这位雾守的风格他有时真是无可奈何。

“戴蒙……”

他刚想表达不满,戴蒙却轻笑一声,周身泛起极淡的靛色雾气,迅速将Giotto笼罩。待雾气散尽,Giotto发现自己已焕然一新。

一套剪裁极其精良的黑色贵族礼服取代了原本的常服,丝绸领结,精致的刺绣马甲一应俱全,甚至连额前那几缕不听话的金发都被打理得一丝不苟。此刻的他,活脱脱就是一位世家娇养出来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nufufu……这样顺眼多了。”

戴蒙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随即自然伸手揽住Giotto的腰,带着他就要往入口走去。

Giotto下意识地想挣脱这种过于亲密的姿态,低声抗议。

“戴蒙,没必要这样……”

然而戴蒙的手臂如同铁箍,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几乎将人半圈在怀里。他俯身靠近Giotto耳边。

“别动,亲爱的首领,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私人伴侣,敬业一点。”

两人拉扯间,在旁人看来,倒像是害羞的小情人在闹别扭。

门口的门童显然认出了戴蒙,脸上立刻堆起无比谄媚的笑容,几乎要鞠躬到地。

“斯佩多大人!真是好久不见,您的大驾光临,真是让今晚的宴会蓬荜生辉!”

戴蒙慵懒地颔首,用那种刻意暧昧暗示的语调介绍道。

“这位是我今晚的……私人伴侣。”

他特意加重了“私人”二字,目光流转间,意味不言自明。

门童的目光立刻转向Giotto,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我懂了”的谄媚笑意,那目光让Giotto浑身不自在,只能微微侧过脸,试图避开这令人尴尬的注视,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薄红。

戴蒙将他这细微的窘迫尽收眼底,唇角那抹戏谑的笑意更深了。

宴会厅内灯火辉煌,戴蒙·斯佩多娴熟地与几位贵族交谈。

“听说里卡多会长这次又为奥卡先生准备了不少伴手礼?真是大手笔。”

旁边一位贵妇用扇子掩口轻笑。

“毕竟如今时局动荡,多条门路总是好的。那些画作雕像放在自家庄园,既能赏玩,将来或许还能换些更实在的东西。”

戴蒙慵懒地接话。

“诸位如此热心文化交流,想必资助里卡多会长的款项也颇为可观吧?只是不知这些钱,最终是流向了罗马的博物馆,还是……维也纳的军械库?”

几人脸色微变,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伯爵干笑一声:“斯佩多先生说笑了,艺术无国界嘛。再说,眼看烽烟又将起,我们这些老家伙,不过是想为家族寻个安稳罢了。”

一直沉默旁听的Giotto忽然轻声开口。

“用流失的民族瑰宝换取一时的安稳?可那些被送走的,注定不再属于这片土地了。”

此言一出,几位贵族顿时面露不悦。伯爵上下打量着Giotto俊美得过分的面容,鄙夷之色溢于言表。

“哪里来的小少爷,也配谈论这些?怕是连战争的影子都没见过,只会在金丝笼里吟风弄月吧?”

戴蒙把揽近身侧,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我的伴侣年纪尚轻,但眼界不俗。诸位若有高见,不妨与我探讨?”

对方见状了然,感叹斯佩多先生用情颇深,讪笑着转移了话题。

“看到了吗,primo,这就是现实。弱肉强食,利益至上。但没关系,彭格列终将成为这片土地唯一的秩序,我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

Giotto挣脱了戴蒙的手臂,低声道。

“我去拿杯酒。”

Giotto端着酒杯,刻意走向人少的角落,他现在心情无比复杂。路过一根巨大的大理石柱时,里奇警官与彭格列的桑瓦尼的对话声隐约传来。

“桑瓦尼,我再奉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里卡多会长如今手握重宝,连奥地利人都要敬他三分!跟着他,财富、地位唾手可得!何必再守着彭格列那些迂腐的规矩?”

桑瓦尼脸上挣扎明显,既有对里卡多之流的鄙夷,又有对权力的渴望:“里奇,有些线不能越!这是背叛……”

“背叛?”里奇嗤笑,凑近抛出重磅炸弹,“你以为会长的底气从何而来?彭格列指环,现在就戴在他手上!那个所谓的彭格列一世?哼,失去指环的他,还算个什么东西?在罗马这么久都毫无作为,恐怕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废物!”

“彭格列指环……在里卡多手里?!”

桑瓦尼如遭雷击,脸色煞白,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被簇拥的里卡多,眼神动摇得厉害。

Giotto若有所思地看向里卡多的方向。恰在此时,魂不守舍的桑瓦尼猛地转身,撞上了Giotto,杯中的酒液全泼在了自己昂贵的礼服上。

“你瞎了吗?!”桑瓦尼迁怒地低吼。

里奇闻声走来,看清是Giotto后,语带讥讽:“啧,这不是那个在杂货铺多管闲事的小白脸吗?居然混进这里了?看来是攀上了高枝。”

他鄙夷地扫视着Giotto的装扮。桑瓦尼也皱起眉头,他记得广场上Giotto清高的质疑,当时碍于那位大地指环的主人在场他无法继续发作。此刻他下意识四处张望,寻找西蒙·科扎特的身影。

贵宾席上的奥卡·冯·霍恩海姆早已注意到骚动,他原本只当是里卡多手下内讧,好整以暇地看戏,直到有位靛蓝发色的贵族男人优雅走近。

奥卡精明的目光瞬间锁定戴蒙,手上有一枚指环,那份危险而强大的气场,与他情报中彭格列雾之守护者的描述高度吻合。

戴蒙挡在Giotto面前,桑瓦尼的目光猛地顿在戴蒙指间的指环上。

这纹路怎么和G大人那枚如此相似?只是图案有所不同。

一个惊人的猜想在他脑中炸开:难道这位是……家族的守护者?

奥卡适时介入。

“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的目光掠过戴蒙,最终落在被他护在身后的Giotto身上。青年那份即使在窘境中依然夺目的美丽和独特气质,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他绕过戴蒙,径直向Giotto微微举杯,露出一个堪称迷人的笑容:

“一点小意外,何必动气。这位先生,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请您喝一杯,交个朋友?”

戴蒙立刻察觉到奥卡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探究与兴趣,不悦地侧身将Giotto完全挡在身后,心中冷哼。

Primo这张脸,真是走到哪儿都招蜂引蝶。

奥卡正等待回应,却只觉得眼前靛色雾气极淡地一闪,神思恍惚了刹那。待他定睛再看时,发现那靛发贵族和金发美人竟已不见踪影,而自己不知何时已回到了座位上,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短暂幻觉。

“有趣……”奥卡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盎然的弧度。

随着宴会的气氛被推至顶点,里卡多会长志得意满地登上中央舞台,红光满面。

“诸位!请静一静!今晚,我将宣布一个足以改变整个意大利格局的消息!”

他刻意停顿,享受着全场聚焦的瞩目,将戴着彭格列指环的手高高举起。

“从今日起,我里卡多便是彭格列新的主人!所有渴望力量,财富与未来的人,都应当追随于我!”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有人认出了那枚指环的不凡。

“那纹路……那光芒……不会是彭格列一世的……”

里卡多狂妄地打断议论,声音充满不屑。

“彭格列一世?那个躲在西西里的所谓‘一世’早已成为过去!他要是敢来,我就让他亲眼看着他的指环如何为我效力!让他像条丧家之犬一样滚回他的穷乡僻壤!”

“Nufufu……”

一声清晰的冷笑在略显寂静的大厅中格外刺耳,来自戴蒙·斯佩多。

里卡多怒目而视:“你笑什么?!”

戴蒙慵懒地把玩着自己指间的雾之戒,眼中旋转的黑桃仿佛在嘲弄将死之人。

“笑你死到临头,尚不自知。”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被戴蒙带在身边美丽得如同人偶的金发青年,缓缓走了出来。

不知何时,他身上的精致礼服已被一件厚重深沉的披风所取代。然而,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双眼,那双原本温和的金色眼眸,此刻已彻底化为纯粹的金红,冰冷,威严,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俯视众生。

“能拿到指环,确实算你有些本事。但对于彭格列指环而言,更重要的,是拥有使用它的资格,以及……让它承认主人的意志。”

话音刚落,纯粹而炽烈的金红色火焰从里卡多的指尖冲天而起,化作一道炽热的流光,瞬间噬咬上里卡多高举的手臂。

“啊啊啊——!”

杀猪般的惨叫响彻大厅,里卡多疯狂甩动着手臂,但那火焰缠绕着他,灼烧着他的皮肉与灵魂。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指环脱离了他的手指,化作一道流光,温顺精准地套回了它真正主人的手指。

光芒渐敛,Giotto抬起头,额前跳动着纯净而威严的死气之火,那双金色的眼眸此刻冰冷如审判,威压袭来。

他平静地注视着瘫软在地的里卡多,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比如,这样。”

他环视全场,目光所及之处,之前那些投以鄙夷目光的贵族和官员无不战栗低头,不敢与之对视。最终,他的目光落回像一滩烂泥般的里卡多身上。

“你刚才说,即使我来了,也无力回天?”

他微微偏头,额前的死气之火随之优雅地跳动了一下,好似轻蔑。

“现在,我来了。”

“一……一世……他是彭格列一世!!”

桑瓦尼面如死灰,终于崩溃地尖叫出来,噗通一声瘫软在地。

Giotto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诸位,意大利的未来,绝不能交托在此等蛀虫手中!里卡多强占民女,绑架胁迫市民,视人命如草芥,随意杀害无辜,更甚者,走私国宝,卖国求荣!此等行径,天人共愤!”

“胡说八道!”

里奇警官脸色狰狞地冲了出来,掏出手铐,企图上前。

“哪里来的狂徒,竟敢污蔑里卡多会长!我现在就逮捕你!”

“逮捕?”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大门处传来。只见安迪警长带着大批全副武装的警员闯入会场,银发下的蓝眸锐利如鹰。

“里奇,你涉嫌勾结外敌,滥用职权。里卡多,你涉嫌谋杀、绑架、走私国宝罪证确凿!”

他大手一挥,“全部拿下!”

马里奥站在警员队伍中,目瞪口呆地看着额前燃烧着火焰、如同神祇临世般的Giotto,大脑一片空白。

彭格列一世?!那个被他想象成三头六臂的怪物?那个他还在担心会被安迪警长“审坏”的文弱青年?!天啊,他不仅在一世面前大谈彭格列的恐怖,还……还试图“保护”他?!

马里奥觉得自己需要立刻晕过去。

而在那恐怖威压的中心,里卡多早已崩溃,□□处瞬间湿透,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骚臭,被迅速上前的警卫像拖死狗一样从台上拽了下去。

会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

若让戴蒙·斯佩多评价那场堪称闹剧的宴会,他那总是噙着诡异笑意的唇角或许会扬起一个真正的笑。

“Nufufu……而是真正的起点,觉醒与重生……那是彭格列撕开温情面纱,向世界展露獠牙的开端。在我看来,那是最好的时代。”

盛宴终散,华灯熄灭。宴会厅的大门关闭,外人清场,但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Giotto迅速整顿了彭格列在罗马乃至整个半岛的势力,清算了里卡多的残余党羽,也肃清了家族内部如桑瓦尼般摇摆不定的成员。

从此,彭格列一世正式将目光投向了西西里之外的广袤土地。彭格列这个名字,不再仅仅是南意阴影中的自卫队,它正式登上了意大利波谲云诡的政治舞台。

彭格列一世与其守护者们的事迹与威名,如同野火般迅速传遍整个半岛,令人敬畏。

戴蒙跟着Giotto走出沉寂的会场,一辆印着彭格列家徽的马车已在夜色中静静等候,如同蛰伏的巨兽。

“奥卡呢?”

戴蒙发出一声冷笑。

“睡着了。一觉醒来,大概会发现自己和那批被换成赝品的珍贵文物,一起出现在奥地利边境的某个荒凉角落。”

他的语气充满了恶意。

一个愚蠢的外国政客,投机者,也敢觊觎Primo?想都别想。

戴蒙提醒道。

“Primo,罗马的事务已初步了结,我们该回去了,本部还有诸多文件等待您的裁决。”

Giotto轻轻摇了摇头。

“不,还有一件事必须完成。”

翌日,罗马菲洛里街区,那间历经风雨的杂货铺前,停驻了一辆气宇轩昂的马车。西芙搀扶着身体逐渐好转的母亲,看着屋内被留下的足以让他们重建生活的钱财和药品,感激涕零。

“谢谢您,柯扎特先生……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妇人哽咽着说道。

西蒙·科札目光温和。

“好好生活,就是最好的报答。”

妇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另外那位好心的金发先生,他……还会再来吗?”

她始终记得那个在绝境中给予他们希望的灿烂身影。西蒙闻言,沉思了片刻,坚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笃定而温柔的笑容。

“当然。”

他是我的Gio。

等他做完他必须为这片土地所做的一切,他一定回到阳光下。

而我,也会在他需要的任何时候,出现在他的身边。

(罗马假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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