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与阿劳迪的会面,除了关乎彭格列生死存亡的情报交接与势力部署,Giotto还必须应对两项心照不宣的附加议题。
一是化解阿劳迪对G那份强烈却鲜少宣之于口的微妙敌意,那是一种顶级掠食者对闯入领地的同类的本能排斥。
二则是平息他对于戴蒙·斯佩多那份毫不掩饰且与日俱增的质疑。
向这位掌控着最精密情报网络的云守解释,为何必须将戴蒙纳入守护者之列,不厌其烦地剖析其在贵族圈与政治棋盘上那无可替代的价值,并最终面对阿劳迪因此而被莫名烧得更旺的怒火。
这几乎成了他们每次私下交锋中,一个令人疲惫却又无法打破的循环。
这种来自内部的精力消耗,有时甚至让Giotto觉得比应对一场外部的血腥冲突更加劳心费神。
此刻,在卧室摇曳的烛光下,这个令人头痛的环节再次上演。
他的手腕毫不例外地被束缚在床头,被迫以一种全然敞开的姿态,仰视着那双冰蓝色眼眸中居高临下的怒火。
“戴蒙·斯佩多,他是一颗包裹着糖衣的剧毒,成分不明,潜伏期未知,但足以在关键时刻让整个彭格列心脏停跳。”
阿劳迪的声音比金属手铐更冷,指控精准而残酷。
“虚伪,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的忠诚建立在利益的流沙之上,你究竟凭什么认为,他不会在最关键的时刻,从背后给你一刀?”
Giotto仰起头,先前激烈的纠缠让他的呼吸尚未完全平复,金发凌乱地铺散在枕上,这弱势的姿态,衬得那双金色的眼眸反而有种惊心动魄的镇定。
他重复着那套早已准备好却似乎永远无法真正说服对方的说辞。
“戴蒙的能力,对于现阶段的彭格列而言,是撬动某些僵局有效的钥匙。他能接触到核心的贵族圈与政治圈,那是我们急需的领域。”
阿劳迪的脸上没有丝毫动摇,反而因此更冷硬了几分。
“所以,卓越的能力就可以掩盖其本质的危险性?你将这样一条毒蛇放在如此靠近心脏的位置,等同于将一枚匕首悬于枕畔。”
“我相信艾莲娜。”
Giotto尝试引入一个他认为或许能被理解的因素。
“我相信戴蒙是真心爱她的。这份情感,或许能成为一道羁绊,一份约束。”
阿劳迪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他不可置信的反问道:
“你的意思是,你仅仅凭借一个女人虚无缥缈的影响力,就妄图将一个如此危险不可控的分子,牢牢绑定在身边?Giotto,这不像你会做出的判断,这是一次愚蠢透顶的赌博!”
Giotto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刚平息完G的怒火,又要应付阿劳迪毫不逊色的怒气。
他真的累了,从身体到心灵到大脑都疲惫无比。
然而,他的思绪却在疲惫中异常清晰。
事实上,他关注戴蒙·斯佩多这个危险幻术师的时间,远比对方主动出现在他视野里的时间要早得多。
甚至可以说,从很早开始,在他洞悉了戴蒙对艾莲娜的情感后,他脑海中就已经开始冷静构思如何巧妙地利用这条纽带,将这位能力卓绝却也极度危险的幻术师,一步步吸纳整合进彭格列之中。
他需要戴蒙那以假乱真的能力,正如他需要G的烈焰、纳克尔的铁拳、雨月的太刀、蓝宝的雷霆,以及阿劳迪那覆盖整个半岛无孔不入的情报网络。
随着彭格列这艘船驶入越来越暗的水域,情报、舆论、人心、乃至精心编织的谎言与假象,都成为了足以影响胜负的棋子。他知道幻术师擅长欺骗,而“欺骗”与“虚像”同样是达成目标的有效武器。
他厌恶无谓的流血,而戴蒙的手段,往往能以最小的代价,撬动最坚固的壁垒。
当然,Giotto也清楚地知道戴蒙本性中的恶劣倾向与享乐主义。旧贵族圈的私生活一向糜烂不堪,戴蒙·斯佩多那总是以玩弄人心,欣赏他人(尤其是他Giotto)窘迫和失控为乐的恶习,时常会给他带来意料之外的麻烦。
但那也正是他可以加以利用,甚至反向制衡的支点。
他Giotto·Vongola从来不是什么纯良无辜任人拿捏的圣徒,他一向懂得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自身优势来达到目的,当然包括那身过于出众,引人觊觎的皮囊。
并且,他一向自信能够掌控局面。
更重要的是,Giotto确信自己能够找到与戴蒙·斯佩多的交汇点。尽管他们的核心理念南辕北辙,但在“让彭格列变得更加强大”这一最宏观的目标上,他们或许能够达成一种脆弱的共识。
戴蒙渴望一个能够实现野心的平台,而Giotto需要他的能力。
目前而言,这已经构成了交易的基础。
他无法要求所有人都像G那样,与他拥有完全一致的初心与信念,那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宝。
要驾驭彭格列这头日益庞大的巨兽,他必须学会使用各种不同的工具。
他再次望向阿劳迪
他没有再试图用言语去彻底说服对方,那往往是徒劳的。他只是平静地陈述他的决定。
“我理解你的担忧,阿劳迪。我会保持警惕。但戴蒙·斯佩多,目前必须留在彭格列。我们需要他的能力。”
在阿劳迪看来,Giotto这个决定简直是对自身安全乃至整个彭格列核心稳定性的公然挑衅。
他掌控着遍布半岛深入各个角落的情报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戴蒙·斯佩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一个在威尼斯最糜烂的贵族沙龙中也能如鱼得水的欺诈师,一个将人类**视为棋盘,将情感视为玩物的幻术大师,一个骨子里只信奉绝对力量与精密控制的危险分子。
他见过戴蒙如何用优雅的谈吐和迷人的幻术,将政敌与情敌玩弄于股掌,最终使其身败名裂;他也调查过那些胆敢与戴蒙作对之人最终的下场——不是在幻觉中陷入疯狂,就是在现实中彻底消失。这样一个连灵魂都能随意扭曲的人,Giotto竟然允许他靠近?
更让阿劳迪感到烦躁的是,因为戴蒙斯佩多的存在,这个本该专属他的首领,如今却要分神去应付一个根本不值得信任的幻术师,去进行那些危险的心理博弈。
每当看到戴蒙用那种仿佛洞悉一切又充满占有欲的眼神缠绕着Giotto,或是用意有所指的言语在那些边缘试探挑逗时,阿劳迪就感到一种杀意在胸腔蔓延。
即便他掌握着最详细的情报,分析出最可能发生的风险与最恶劣的后果,最终却依然要服从于Giotto那基于“大局”和“必要”,从而做出的那些在他看来无异于与虎谋皮的决定。
这种明知道前方埋藏着地雷而不得不容忍,眼睁睁看着他在雷区边缘行走的感觉,让阿劳迪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憋闷。
即便此刻,他虽然将Giotto禁锢于方寸之间,用最直接的方式宣泄着不满,看似占据上风。但实际上,戴蒙的存在就像一根尖锐的刺,顽固地卡在他的心头,无法拔除。
这种明知前方潜伏着威胁,却因为不得不强行容忍的感觉,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憋闷。
言语的尽头是身体的对话。
理性的辩解无法弥合分歧,愈发猛烈的怒火需要另一个宣泄的出口。手腕上的束缚并未解除,反而成了谈判的道具。
烛光在墙壁上投下激烈纠缠的影子,争论与原则最终都被淹没在逐渐失控的喘息之中。
——
清晨。
这是一个难得的彭格列早茶时光。
玫瑰园的晨露尚未完全散去,由于事务缠身,只在庄园停留了一夜的阿劳迪即将返回罗马。在艾莲娜的提议下,除了已奔赴前线的G,几位守护者难得地齐聚在露天餐桌旁。
那个生人勿近的银发云守被Giotto按在了紧邻主位的座位上。表面看似顺利,但Giotto红肿的唇角,却无声地诉说着为达成此壮举曾进行了何种不可言说的磋商。
精致的早点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然而蓝宝只是失神地望着Giotto受伤的唇瓣,闷闷地搅动着杯中的红茶,连平日里最爱的烤饼都失去了吸引力。
朝利雨月敏锐的目光在蓝宝阴沉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随即了然地摸了摸下巴,笑眯眯地开口,却精准地戳中了蓝宝的痛处。
“看来我们的小少爷从一大早开始就心事重重啊,莫非还在为那位莉亚小姐烦恼?依我看,那位小姐性情温婉,家世也相当,倒是与你颇为相配。”
蓝宝的心猛地一紧,立刻惊恐地抬头望向坐在主位的Giotto,急于澄清,生怕被误解半分。
“你别乱说,我跟她根本……”
但Giotto似乎根本没有在听。他正专注地将一块面包递到身旁阿劳迪的唇边,而那个冷若冰霜的云守,竟也顺从地低头,就着他的手咬下了。
“蓝宝?”
Giotto这才仿佛被他的声音惊动,转过脸来,金色的眼眸里还残留着未散的笑意。
“她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家世教养都好。你啊,就是要求太高了。”
蓝宝最恨的就是Primo这副模样。那轻描淡写的态度,那全然不在意的语气。
他明明知道——他一定知道!
知道自己内心深处那些炽热,肮脏的欲念,却始终用那种看待一个胡闹孩童的宽容目光,轻飘飘地将一切归结为年少任性,无情地将他隔绝在那个他最渴望踏入的成人世界之外。
又或者,仅仅是因为有了新欢,再也无暇分给他一丝一毫的多余关注?
蓝宝酸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Giotto身侧。
看着Giotto唇边残留的面包碎屑被对方自然地拂去,看着他们之间那种令人窒息的默契。
他太妒忌了。
妒忌得心脏都在抽搐。
虽说Primo从小待他也极为亲昵,会揉乱他的头发,会在他哭泣时耐心地擦拭眼泪,会在他耍赖时无奈地纵容。
但那种感觉……一点都不一样。
那更像是对待一只需要呵护的宠物,一个需要引导的孩子,而非一个对等的个体。
蓝宝总是反复质疑,他到底在Giotto的心中占据着怎样的地位?
他一直嫉妒G,嫉妒那个理所当然站在Giotto身侧的青梅竹马,但此刻他甚至生出一些阴暗的幸灾乐祸。
你看,G,Primo身边有了更新鲜的存在,你也不过如此嘛。
但是,这个念头刚升起,更深的绝望便将他淹没。
如果连G也不过如此,那么他这个后来者,这个被娇惯的一无是处的少爷又算什么呢?
恐怕连脚下被无情踩碎的玫瑰花瓣都不如。
花至少曾绚烂过,而他那些小心翼翼的告白,在Giotto眼中,恐怕从来都只是不懂事的玩笑。
Giotto的世界太大了。
大到需要装下整个西西里的安宁,需要平衡亚平宁半岛的风云,需要承载无数人的期望与生死。
他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爱恋,在Giotto浩瀚的世界里,岂不是连一颗尘埃都不如?
比如此刻,轻松闲适的早茶时光终究转向了亚平宁半岛日益紧张的局势。
Giotto撑着下巴又陷入了无止境的思考。
纳克尔放下茶杯,眉宇间带着神职人员特有的忧思。
“我们设在北部的几个联络点,最近回报说奥地利的商人们活动异常频繁。他们借着贸易的名义,正在接触一些原本与我们合作的小家族,提供的条件相当优厚……这已经影响到了我们两条军火线路的稳定。更麻烦的是,教廷内部对此态度暧昧,令人不安。”
“教廷反常的沉默,确实令人担忧。”
雨月轻声接话。
“至于撒丁王国那位高喊‘统一’的新首相……他派出的特使,上周秘密会见了米兰的几个传统贵族。根据我们截获的信息,他们谈论的并非如何驱逐奥地利人,而是如何在新的架构下保住自己原有的领地和特权。”
他微微摇头。
“我看,他们追求的不是一个统一的意大利,而是一个能承认他们既得利益的新主人,primo,这对我们未来的布局可能会产生不小的影响。”
戴蒙慵懒地靠向椅背,声带着惯有的讥诮。
“Nufufu……那些早就从骨髓里开始腐烂发臭的旧贵族,从来都是这片土地上最廉价也最善变的筹码。”
他的目光转向Giotto,带着某种早已料到的意味。
“只要条件合适,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出卖盟友,包括我们之前为打通威尼斯商路给他们的那些‘好处’,恐怕很快就会被他们当作投诚新主的礼物。Primo,我早就提醒过您。对这些寄生的蛆虫,怀柔是徒劳的。他们迟早需要被连根拔起。”
阿劳迪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冷淡地抿了一口,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分给戴蒙。
守护者们各抒己见,分析着错综复杂的棋局,唯独蓝宝心不在焉。
他最烦这种沉重又充满勾心斗角的话题,正盯着Giotto那略显红肿的唇角兀自走神,悲伤着自己的小心事,却被首领猝不及防地抓了个正着。
Giotto像是想鼓励这位总是显得与核心事务格格不入的雷守参与进来,终于将焦点转向了他。
“蓝宝,别发呆了,你对目前的局势怎么看?”
蓝宝被突然点名,仓促间哪里有什么深思熟虑的见解,只想随便说点什么糊弄过去,结束这令他尴尬的提问。
“那么麻烦……”
他嘟囔着,带着一股被娇纵惯了的少爷特有的不耐烦。
“又要防着虎视眈眈的奥地利人,又要小心态度暧昧的教廷和法国人,还有本地那些像苍蝇一样讨厌的贵族捣乱……”
他皱着脸,仿佛在诉说一件极其麻烦的琐事。
“那我们不扩张不就好了?就守着西西里这一亩三分地,过我们的安生日子,不是挺好吗?”
朝利雨月闻言失笑,语气温和得像在耐心哄劝一个闹别扭的弟弟。
“问题没那么简单啊,蓝宝。有时候不是我们想避战,战火就会乖乖绕道而行。退缩和固步自封,往往意味着将生存与发展的主动权拱手让人。”
Giotto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着蓝宝,那笑容里没有丝毫责备,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纵容,仿佛蓝宝说的并不是什么不切实际的话,而是什么值得被小心珍藏的宝物。
戴蒙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天真得可笑。按照我们尊贵的雷守少爷这番高见,彭格列干脆解散,回到那个只能在街头和小混混抢地盘、为几块面包发愁的规模,是不是更合你意?”
“戴蒙!”
艾莲娜立刻不赞同地看向他,秀眉微蹙。
“不要总是把事情想得这么极端。我觉得蓝宝说的并没有错,不忘初心才是最重要的。彭格列最初不就是为了保护弱小、寻求公正才建立的吗?”
Giotto向艾莲娜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点了点头。
“艾莲娜说得对。无论彭格列未来发展到什么规模,力量增长到何种程度,我们守护的初衷都不该改变,这是我们的根基。”
“Nufufu……还是如此天真软弱的论调。”
心爱的女人和愚蠢天真的首领这番理想主义的共鸣让戴蒙心中再次燃起那把无名火。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时那种仿佛能净化一切黑暗的信念,总让他觉得自己是如此格格不入,像是一个误入光明盛宴的阴影。
他的视线在Giotto和艾莲娜之间不耐地转了一圈,最终嗤笑一声,将矛头转向始终冷眼旁观的阿劳迪。
戴蒙很清楚阿劳迪的份量。这个男人掌控着精密而可怕的情报网络,其手段与效率,连他都不得不暗自忌惮。
而他更清楚,阿劳迪与Giotto之间,绝不仅仅是首领与守护者那么简单。那些平静表象下涌动的暗流与纠葛,他看得分明。
“那么,尊敬的云守阁下,面对这片越来越复杂的泥沼,您也打算陪我们伟大的Primo,将这种充满理想主义的‘守护游戏’进行到底吗?”
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目光刻意在Giotto那微肿的唇畔流连不去。
“还是说,您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只因与我们伟大的首领之间,也有着什么不便明言的...特殊羁绊?”
话音未落,一副手铐堪堪擦过戴蒙耳际,深深嵌入他身后的树干。戴蒙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微微偏首,方才瞬间凝结的幻术盾牌已挡下这记突袭。
"管好你的嘴,戴蒙·斯佩多。"
阿劳迪冰蓝色的眼眸中杀意凛然。
“恼羞成怒?”戴蒙优雅起身,周身幽蓝的雾气开始不安分地萦绕。
下一秒,两人身影已从桌边消失。不远处花田传来阵阵轰鸣,玫瑰花瓣与泥土四溅,精心打理的花圃瞬间一片狼藉。
Giotto望着漫天纷飞的花瓣,深深吸了口气,脸上写满了“又来了”的无奈。他用力揉了揉眉心,身形已如金色闪电般介入那片混乱的中心。
蓝宝只听到几声沉闷的巨响,然后是Primo变得更加冷冽的命令。
“立刻给我住手!还是说,你们两个都想被冻成冰雕,摆在花园里当装饰?”
片刻之后烟尘稍散,Giotto一手一个,拎着两只虽然暂时停手,但周身依旧散发着凶戾气息的顶级凶兽,将他们按回了各自的位置。
他自己则若无其事地坐回长桌中央的主位,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般,端起茶杯,对目瞪口呆的艾莲娜笑了笑:
“抱歉,一点小插曲。我们继续早茶吧。”
最后,他的注意力终于来到了蓝宝面前,将一碟装饰精致的奶油蛋糕推到他面前,眼神温柔得一如往昔。
“蓝宝,别发呆了,尝尝这个。你不是最喜欢这家的蛋糕吗?我记得你上次还说,上面的糖霜特别好吃。”
蓝宝死死攥紧拳头。
那温柔的眼神一如既往让他贪恋,此刻却好像隔着一层越来越厚的玻璃,变得遥不可及。
他心中涌起一阵又一阵的不甘。
那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蓝宝原本天真地以为,等阿劳迪和G都离开后,primo那双总是盛着太多人和事的眼睛总能短暂地停留在他身上。
可他大错特错。
primo的注意力被牢牢绑在那些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公函和地图上。
他太忙了,忙到连喝口红茶的时间都没有。蓝宝像个幽魂一样在书房门口晃荡了三次,他甚至没来得及抬头看他一眼。
直到蓝宝终于从朝利雨月那里得知了primo最终的人员安排——只有他被隔绝在前线烽火外,独自留在这座安逸得令人发疯的西西里庄园。
他太愤怒了。
他在脑子里预演了无数次冲进书房与primo对峙的场景。
Primo大概会抬起那双过分美丽也过分冷静的眼睛,用那一贯温柔得能溺死人,却也绝情得能杀死人的语气说。
“不行,蓝宝。”
然后,随之而来的必然是一大堆“你还小”、“这里更需要你”、“前线太危险”之类的、冠冕堂皇到让他想吐的说辞。
可他是个胆小鬼,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十七岁生日那天的口不择言,换来primo整整三个月的冷漠。那种被彻底丢弃的感觉,他至今心有余悸。
他再也不敢去挑战Primo看似温和实则坚不可摧的底线。他的温柔,是包裹着蜜糖的尖刀,能精准地切断他所有的痴心妄想。
但他不甘心!
他攥紧了拳头,最终还是鼓起了那点摇摇欲坠的勇气,像个随时准备赴死的战士,挪到了Giotto面前。
他磕磕绊绊的表达了自己已经长大,有能力承担更多责任,迫切希望与家族共同北上的愿望。
他甚至没指望Giotto能认真听完。
然而,Giotto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抬起眼,专注地看着他。
他居然说——“可以,蓝宝。”
蓝宝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Giotto随即站起身戴上了那副手套。
“只要你打败我。”
蓝宝:“……啊?”
Giotto已经绕过书桌,朝着训练场的方向走去,甚至回头对他招了招手,那双金色的眼眸里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揶揄。
“也让我看看,你那口锅,最近练得怎么样了。”
“等、等等!Primo!你来真的啊?!”蓝宝手忙脚乱地举起那口沉甸甸的锅,像个拿着玩具盾牌对抗巨龙的孩童。
Giotto的身影已然化作一道金色的残影,攻势如疾风骤雨般袭来。
“战斗的时候,敌人可不会给你任何准备的时间,蓝宝。”
“这破锅到底能有什么用啊!”
蓝宝绝望地哀嚎,他根本不敢催动体内那狂暴的雷电去真正伤害Giotto,只能笨拙地用锅底去格挡那如同暴风雨般袭来的拳头,发出“铛铛铛”一连串清脆又可笑的响声。
“就是用来挡拳头的。”Giotto的声音带着笑意,轻松地避开蓝宝毫无章法的反击。
“规则很简单,蓝宝。只要你能用这口锅,挡住我所有的攻击,你就赢了。”
话音未落,一股刁钻迅猛的力道传来,蓝宝只觉得虎口一阵剧痛发麻,那口宝贝锅直接脱手飞了出去,而Giotto的拳头,带着凌厉的劲风,停在了离他鼻尖一厘米的地方。
蓝宝惊魂未定地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拳头,还以为Giotto终于良心发现手下留情了,但Giotto随即抓住了他因为脱力而发抖的手腕。
“零地点突破。你现在已经被冻住了,蓝宝。你输了。”
但你不是还没有冻嘛。
蓝宝明明没有感觉到丝毫寒意。那双漂亮的手很温暖,只是牢牢地抓住了他。那双金色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哄劝不懂事孩子般的耐心,仿佛在说“游戏结束了”。
蓝宝怔怔地看着那双眼睛,心底某种压抑已久的东西骤然冲破了枷锁。
他听到自己用一种近乎呓语的声音问:
“真的吗……Primo?”
Giotto似乎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正要开口询问,却猝不及防地被蓝宝狠狠往前一扯。
一个青涩却霸道的吻堵住了他所有未出口的话语。
下一秒,燃着火焰的拳头与坚硬的金属撞击出刺耳的巨响。
蓝宝不知何时已经捡起了那口掉在地上的锅,在千钧一发之际,精准地挡在了自己与primo含怒挥出的拳头之间。
剧烈的撞击让蓝宝整条手臂都震得发麻,但他咬紧牙关,硬生生撑住了,没有后退一步。
他喘着粗气,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翠绿的眼眸却亮得惊人,他强装镇定,一字一顿地宣布:
“我、赢、了,Primo。”
Giotto看着眼前这个脸颊绯红,举着一口被自己砸的变形凹损的破锅,却偏要摆出胜利者姿态的绿发小子,脸上的表情从震怒,到错愕,最终,那怒火竟在顶峰处诡异地拐了个弯,泄了气。
他竟被硬生生气笑了,唇角勾起一个无奈又咬牙切齿的弧度。
他真是……亲手养大了个不得了的小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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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阿劳迪XGiottoX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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