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乐园的天空纯净得不真实，铺着光洁白玉晶石的街道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中，泛着一层奇异的圣光。两旁，穿着米色工装的工人正带着标准微笑，轻柔地栽种油亮的无花果树。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果香与花香。
中心广场上粉色晶石打造出半透明的小天使雕像矗立在中央，三个小天使姿态灵动地歌唱，喷泉随音乐舞动，水珠折射出小小的彩虹。街道两侧堪称奇观——哥特尖顶、巴洛克浮雕、未来流线型、和风木窗，各种建筑被奇异美学强行糅合，色彩饱和度高得晃眼，却意外“和谐”。
“呼…白兰先生，多亏您…‘高效’解决了好几个超级BOSS。不然靠常规刷晶石，想要赚到【乐园】的入场券，我们至少还得肝一周。”
入江正一推了推眼镜，疲惫又满足，
就是有点对不住其他玩家…
入江正一想起其他玩家的目瞪口呆，又想起白兰抬手间蒸发数据巨兽的白金火炎，浓浓的心虚感瞬间化作了胃部习惯性的抽搐。
白兰·杰索伸了个懒腰，慵懒地靠在铁艺长椅上，紫罗兰的眼睛弯成月牙：“啊呀~没有小正的战术分析和程序干扰，可找不到那家伙的弱点哦~功劳是小正的。”
“白、白兰先生！请别取笑我了！”正一红着脸摆手后退，差点撞到一个推着花车、同样穿着米色工装的NPC。他扶稳眼镜，随即被乐园吸引。
“但是，这就是乐园吗？简直太美了！之前的辛苦，在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好像真的都值得了！这种环境渲染技术、NPC的AI拟真度、物理引擎的流畅性……太不可思议了！”
入江正一惊叹之余，掏出数据板，对着建筑、光影甚至空气参数疯狂记录。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眼镜片反射着快速滚动的数据流
白兰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嘴角勾起玩味的笑。他没有打扰已经化身数据狂魔的队友，慢悠悠地踱到广场边一个糖果色小摊前。慈祥的NPC老奶奶热情招呼：“英俊的小伙子！有【彩虹乐园】棉花糖和刚出炉的牛角包，只要0.5晶石！”
“嗯~来份最大的~牛角包也来一个。”白兰笑眯眯递过一枚白光晶石，“不用找了，婆婆。您看起来气色真好，是本地人吗？”
“谢谢帅气的小伙子！是啊，我可是乐园的老居民啦！从‘无花果树’种下第一颗种子的时候就在这儿了！这里就是我的家！”
NPC接过晶石，熟练地在一个小巧的晶石终端上一划，发出“嘀”的一声轻响，然后开始熟练地绕制巨大的棉花糖。她的语气充满了自豪和满足，“在乐园多好啊，阳光永远这么暖，没有烦恼，没有担惊受怕，连生病都不用怕！只要努力赚取晶石，什么都能有！存在晶石银行里还能生利息呢！我孙子就在那边的‘智慧喷泉学院’上学，以后啊，用积蓄的晶石给他买套带空中花园的房子……”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脸上洋溢着无比真实的幸福感。“以前在外面…【滋啦】…在新移民区的时候，可不敢想这些……”
在说到“外面”这个词的时候，她的眼中呆滞了一秒，话语也出现了一阵电流的卡顿，随即，她的表情又恢复了自然，仿佛刚才的停顿从未发生。
白兰紫眸深处闪过一丝隐秘的了然。
“是嘛？乐园果然最完美呢~”
白兰接过那团比他头还大的、蓬松得如同粉色云霞的彩虹棉花糖。指尖传来的触感竟带着细微真实的阻力感，他舔了一口，甜腻的味道瞬间在味觉模拟器上炸开，糖丝在口中轻盈消散。
他满足地眯起眼。
“嗯？好香…”正一忽然用力嗅了嗅，“烤面包？热可可？”他肚子响亮地“咕噜”一声。
“啊啦，小正终于发现啦？”白兰晃了晃刚买的焦糖牛角包，促狭道，“从进乐园算起，真实世界已过去十小时三十八分。现在外面是第二天清晨七点一刻。小正你滴水未进哦。”
“十小时？！怎么可能？！”
白兰杰索笑眯眯的拿出了口袋中的计时器。
入江正一脸色煞白，“是我太投入了吗？完了！十点要和纲吉君讨论事情！一夜没睡…黑眼圈…精神萎靡…啊，怎么办…”他慌乱整理不存在的衣襟，胃部又开始绞痛。
看着正一慌乱的模样，白兰咬了口棉花糖，紫眸盛满看戏的兴味。嗯~小正真可爱~都这时候了，还在担心现实会议和黑眼圈…对这乐园的可怕，毫无察觉呢~
“呐，小正~”白兰笑着把巨大的彩虹棉花糖递过去，“先吃点甜的？”
正一认命地叹气，小心接过。阳光正好，小天使无声歌唱，面包香飘荡。一切美好得像不愿醒的梦。
白兰眯眼享受“晨曦”。几片无花果嫩叶，轻轻飘落在他们的头上。
——
彭格列总部作战会议室。
告别了清晨的乱七八糟，长桌主位，沢田纲吉已经换好了一身黑色正装。24岁的脸庞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线条多了几分棱角，但那双暖棕色的眼眸深处，依旧沉淀着熟悉的温和。
他努力挺直背脊，试图驱散身体深处残留的虚弱和挥之不去的困倦。但好在...
他看了看他的家庭教师，桌上交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彭格列指环冰凉的金属表面，像在汲取某种支撑的力量。门外顾问Reborn坐在他右手侧稍后的位置，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
长桌两端，狱寺隼人，山本武，笹川了平分相继落座，昏厥中的蓝波也被拖到了他专属的守护者座位，主打一个【形式参与】。
会议正式开始。
巨大的电子屏幕亮起，上面是错综复杂的情报网络和地图标记。云雀恭弥并未到场，但通过全息投影，他落座在了自己的守护者座位。
“并盛町风纪委员会独立调查确认，中东，瓦诺拉旧城区。”
云雀清冷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没有丝毫废话，指尖在虚拟地图上一点，一个区域被高亮放大。
“近半个月，非正常失踪人口数量攀升，已超出常规战乱损耗模型。当地驻军与傀儡政府虽竭力压制消息，但异常数据流无法掩盖。”
地图上代表“失踪人口”的红色标记，对比一个月前的热力图，明显变得密集了。
云雀手指滑动，调出另一份档案：“关联事件：20天前，全景真人体验式游戏【无花果种植计划】游戏深度玩家，ID ‘MACO’，实名马可·里佐，确认脑死亡。其生前最后一周的线下活动轨迹，” 云雀指尖划过一条虚拟路径，终点精准落在瓦诺拉旧城区。“核心区域在此。”
“说到这个马可·里佐。”山本武抱着手臂，皱着眉回忆前段时间那条社会新闻——一般来说他不会太记得这种平常无期的青少年死亡案件，然而...
“我记得那张脸…” 他捏着下巴的刀痕，眼底掠过一丝凝重。“状态…很糟糕。眼神空洞，反应迟钝，像被抽掉了灵魂。不过…”他摊了摊手“战区待久了，很多人都是这样，行尸走肉一般。”
他看向云雀，像想获得某种认证一般。“总而言之，我想表达的是，他并不像是寻常沉迷于游戏的网瘾少年。”
云雀的丹凤眼扫过山本，冰冷地补充：“据当地警方的初步调查方向，他的家人全部死于战争，此后受政府人道主义援助，接受了常规教育，很可能患有多种精神类疾病，是极端和平论的狂热支持者，信奉应该通过毁灭人性而达到绝对静止的‘和平’。还有一种说法，他可能跟六道骸有着密切的接触。”
“六道骸这个混蛋！” 坐在纲吉左手边的狱寺隼人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咖啡杯轻响，碧绿的眸子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十代目昏迷期间，他竟然还敢入侵您的精神！简直是不可饶恕的背叛！”
他咬牙切齿，对骸的厌恶深入骨髓。
了平也皱起眉。“这家伙这三年一直都没有消息，居然做出了这种事，真是极限的不可原谅！”
六道骸——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首领位上的纲吉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困倦被强行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痛楚。
即使苏醒后的这段时间，他不愿意被人窥探到内心，已经极力表现得若无其事，那个绝望的幻境还是在每个难以入眠的深夜反复回响——【仇恨的轮回永无休止，人性是痛苦的根源，唯有终结这一切，才是真正的救赎…】这扭曲的理念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
他想反驳，想怒吼，但想到库洛姆、犬、千种…那三张永远定格的脸庞，……所有的责备和规劝都哽在喉咙里，化作沉甸甸的、无法言说的愧疚，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放在桌下的手，悄然紧握成拳。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首领突然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心照不宣的担忧在无声传递。
连云雀眼神也似乎更冷了几分。
纲吉察觉到众人的视线，脸上立刻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安抚性的笑容，习惯性地摆了摆手：“啊…没事没事，大家别担心。那个…那几天，我确实见到了骸，我们也…说了几句话。”
他避重就轻，语速加快，试图驱散这沉重的氛围，“不过情况很复杂，可能是时空错位，也可能是幻境本身的影响…弗兰之前提到的那个诡异游戏也可能有关联…总之，现在线索很乱。”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坚定，“晚点我会亲自去找正一，看能不能通过指环残留的气息再分析一下，也许有机会找到他。所以……骸的事情，暂时…先放一放吧。”
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目光投向了平和山本：“了平大哥，山本，你们刚从战地回来，情况如何？”
“极限的热血啊！我们的人配合当地势力，极限地清理了几个非法武装据点，救出了不少被困平民！物资通道也打通了！不过，”他声音沉了沉，“难民数量还在增加，后端的安抚和补助才是最棘手的事情！”
山本紧接着汇报，纲吉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点头，试图从混乱的信息流中拼凑些便于理解的东西，可是毫无头绪。
接下来，狱寺也汇报了这一个月以来彭格列本部的诸多动态，在首领缺席期间，这位忠诚的左右手不负众望地扛起来大部分的事宜。
多方信息碰撞，每一句落下都在凝滞的空气中激起无声的涟漪。
Reborn全程沉默，帽檐下的阴影让人看不清表情。
待山本和了平汇报完毕，纲吉刚想总结几句，Reborn低沉平声音响了起来。
“大家都说完了吧？” 他缓缓抬起头，帽檐下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守护者，最后落在纲吉脸上，“那么，我这里还有一件事。”
他停顿了一秒，仿佛在给众人一个准备时间，然后，用他那特有的、听不出丝毫波澜的语调，抛出了一个足以让整个地下世界为之震荡的消息：
“伽卡菲斯，死了。”
死寂。
绝对的死寂瞬间吞噬了整个会议室。
Reborn仿佛没看到众人脸上的惊涛骇浪，依旧用那近乎冷酷的客观语气继续道：
“或许用‘力量衰竭’来形容更准确。迹象早有端倪，对于他这样的存在而言，这样的一天，总会到来。”
他没有解释更多，但这个消息就像一颗引爆的炸弹，在每个人心中掀起了难以言喻的巨浪。
那个如同世界规则化身、神秘莫测、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存在…死了？
伽卡菲斯之死，意味着什么？一个时代的终结？还是更大风暴的开始？无人知晓。
会议室的巨大落地窗外，繁华的城市依旧在阳光下运转，但室内的空气，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温度，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的寒意。
仿佛对这场集体失态毫无兴趣，云雀恭弥看了看手表：“时间到了。那么，我先走了。”
他站起来，对着主位的首领和首领身边的门外顾问点了个头，率先离开了会场。投影画像闪现了几秒，随之消失。
纲吉疲惫地叹了口气，本想先宣布散会，突然，一条标记着金色火焰徽章的信息弹到了电子屏幕上。
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战地儿童援助慈善基金会的官方邮件——
基金会主理人乔托计划于两周后亲临基金会位于中东地区的第一个援助站点——代号“绿洲”营地——进行为期三天的慈善探访与宣传募捐活动。为确保基金会的安全及活动顺利进行，基金会正式请求彭格列集团提供必要的武装护卫、后勤支持及紧急情况应对预案。
Reborn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关注到驻点坐标的瞬间，他倏然投向全息屏幕上云雀展示的那幅动态战区地图。两道坐标在无形的思维地图上飞速重合、计算距离——
六十公里！
“绿洲”营地的光标在屏幕上温顺地闪烁，像一块精心放置的磁石。
一丝极其冰冷的锐芒在Reborn深渊般的黑眸深处掠过。
为什么是瓦诺拉？
世上没有如此精准、如此频繁的“巧合”。这位影帝的表演天衣无缝，悲悯情真意切，足以骗过全世界。但reborn知道这盘棋局，远非聚光灯下的呼吁捐款那么简单。
他又想起那天与他对坐无声交锋的金发身影。
Primo……
那个名讳的重量无声地压在舌尖。
你究竟...
就在这时，会议桌另一端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唔…头好痛…Reborn又用列恩锤我了吗…”
趴在桌上的蓝波·波维诺，顶着乱糟糟的卷毛，终于悠悠转醒。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茫地抬起头，恰好听到了Reborn面前终端传出的、关于乔托基金会请求支援的合成语音播报的最后几个字。
“…恳请彭格列予以援助…”
“乔…乔托？！”
蓝波瞬间像被高压电击中，睡意全无，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如纸。
Reborn的嘴角，极其罕见地向上勾起一个堪称“愉悦”的弧度。
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那份装帧精美却让蓝波做噩梦的合同——那份影帝“劫富济贫”兼“武装征调”的“联姻”契约。蓝波惊恐放大的瞳孔注视下，Reborn优雅地将这份厚重的文件，“啪”地一声，精准地放置在了光滑的会议桌正中央。
阳光透过百叶窗，正好落在那烫金的“乔托”和扭曲的“蓝波”签名上，熠熠生辉。
“噗通！” 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刚刚苏醒、惊魂未定的蓝波·波维诺，两眼一翻，身体直挺挺地再次向后倒去，像一只被彻底抽干了灵魂的奶牛。
纲吉目瞪口呆地看着再次“阵亡”的蓝波，又看看桌中央那份仿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合同，最后望向Reborn帽檐下那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只觉得额角隐隐作痛。
只有Reborn，气定神闲地端起手边的黑咖啡抿了一口，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地图上那相距仅60公里的两点——绿洲与瓦诺拉。乔托的“慈善”舞台与未知暗流，在氤氲的热气中，汹涌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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