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越野车粗暴地碾过最后一段颠簸的土路,停在了几条生锈铁链前。
这里就是X-7区难民营.
纲吉走下车,灼热的风裹挟着细沙扑面而来。他眯起眼,视线所及,只有连绵的一大群被风沙撕扯得只剩下骨架的破败帐篷残骸,半埋在沙里,像巨兽腐朽的肋骨。
这里就是居民区和死亡沙漠最后的边界,几簇顽强挣扎过、如今已彻底枯死的草垛点缀在铁链之后。再往前,便是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黄沙
这里是寂静的,连风的声音都显得空洞。只有一些倾倒的瓦罐、半截磨秃的塑料勺、几片辨不出原色的碎布…这些零星的痕迹,证明这着这里曾经容纳过生命。
纲吉的心沉甸甸的,一步步踏过松软的沙地。忽然,他脚步一顿——不远处一顶帐篷的前面,似乎有…新的脚印?
有人先来了?纲吉瞬间警觉,暖棕色的眼眸染上一层冰冷的金色。他屏住呼吸,无声地靠近那顶帐篷,手指轻轻拨开厚重的、满是破洞的布帘。
一股混合着尘土、霉味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帐篷地上披着看不清原貌的破毯子,几个空瘪的塑料水瓶滚落一旁。角落里堆着几件辨不出颜色的破烂衣物。
然而,吸引纲吉目光的,是覆盖在帐篷内壁、甚至部分地面沙土上的涂鸦。
比起孩子的天真画作,更像一种狂热病态地反复描绘的图案。一个穿着宽大白袍、看不清面目的人形轮廓——它被一遍又一遍地画着。在“使者”旁边,还画着一种形状怪异的树,树上结着密密麻麻硕大的果实,树下有一些火柴棍般的小人队伍,他们走向了……一座城镇?不远处画着一些建筑物,旁边还画满了水瓶、流淌的小河、堆积如山的食物……
纲吉皱着眉退出这顶帐篷,走向下一顶,下一顶,再下一顶……
无一例外!那个使者、那棵怪异的树、那排着长队的小人、水与食物……这些画面如同瘟疫般,充斥在这个被遗弃营地的每一个角落!它们像无声的呐喊,又像深入骨髓的烙印。
纲吉的心底涌起一阵强烈的寒意。
他想起了绿洲的那个小男孩阿里,那双眼睛里燃烧的希冀和崇拜。
这需要多么深入骨髓的洗脑,才能让“使者”和“树”成为他们生命中唯一的图腾?这种精神控制,比物理上的消失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就在他蹲下身,试图更仔细地辨认一处图案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沙地上散落着几个干瘪的小东西。
无花果干。
和在绿洲营地,阿里小心翼翼递给乔托的那几颗,一模一样。它们像被遗忘的遗物,躺在这片死寂的沙地上。
纲吉指尖刚触及那深褐色的褶皱,一股冰冷,带着杀意的劲风毫无征兆地从他身后袭来!
超直感让纲吉瞬间头皮炸裂,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让他往侧面翻滚。
“嗤啦——!” 他刚才蹲着的位置,沙地被一道无形的锐利气流划开一道深深的沟壑!
纲吉起身站定,死气之炎在额间熊熊燃烧,冰冷的金红瞳孔锁定了袭击者——一个全身裹在宽大白袍里的人!袍子遮住了身形和面容,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睛。
这长袍,难道是画上的人?
可是这眼睛怎么……
还没等纲思考,对方没有任何停顿,也没有任何言语,再次发难!
纲吉双拳燃起死气之炎,拳风呼啸,与对方裹挟着劲风的白袍袖口□□撞!
嘭!嘭!嘭!
几个呼吸间,两人已交手数个回合。白袍人的攻击方式极其迅速流畅,招招致命,力量还大得出奇。纲吉凭借着死气模式的超强感知和速度与之周旋,心中却疑窦丛生。
对方的动作…太流畅了,流畅得…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这熟悉的气息,这熟悉的招式……
就在一次错身而过的瞬间,纲吉的眼角捕捉到对方从宽大袖子中伸出,试图格挡他拳头的手。那手指修长有力,指节分明,而更重要的是——彭格列戒指?!
纲吉的大脑如同被重锤击中,瞬间一片空白,而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破绽出现的刹那!
“蠢货!” 一声冰冷的、带着极度不耐烦的斥责刺入耳膜。
纲吉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银亮的金属弧光精准无比地砸在了他毫无防备的额头上!
还有这熟悉的痛感!
“嗷——!” 纲吉惨叫一声,死气之火瞬间熄灭,整个人被直接砸倒在地,眼冒金星,额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一个红彤彤的大包。
他捂着额头,眼泪都快飙出来了,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个缓缓收起浮萍拐、一把扯掉头上碍事白袍兜帽的男人。
“云…云雀学长?!” 纲吉的声音都变了调,震惊得无以复加,“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为什么要打我?还有...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他欲哭无泪,指着地上那件白袍,感觉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云雀恭弥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拎起那件白袍扔到一边,像是什么脏东西。他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捂着脑袋龇牙咧嘴的纲吉,丹凤眼里充满了“你是白痴吗”的冰冷鄙夷:
“难道和你一样蠢?什么防护都没有,就敢跑到这种地方‘调查’?”
“防…防护?”
纲吉环顾四周,除了破帐篷和诡异的涂鸦,就是黄沙。
“这里有什么好防护的?”
云雀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话,懒得废话,直接弯腰一把从纲吉的手里抢走了那颗干瘪的无花果。
“看好了,草食动物。” 云雀冷冷道。
他捏着那颗无花果干,彭格列戒指燃起,紫色的云之炎瞬间将那枚干果包裹。在火焰的灼烧下,那颗深褐色的、看似无害的无花果干变成了一颗只有米粒大小的紫色晶石!
纲吉的背脊窜上一股寒气,连额头的剧痛都忘了。
“辐射,还有幻象。”
云雀张开指缝,晶石掉落在沙地上,随后变成一阵雾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里的一切,都被一种特殊的辐射和强大的幻术力场覆盖了。你看到的不过是表象。”
他冰冷的凤眸扫过那些破败的帐篷和诡异的涂鸦。
“你所踩的这片‘沙地’,你所见的这些‘痕迹’…究竟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
沙漠的暮色来得比想象中还快,橘红色的夕阳几乎被地平线一口吞没。
乔托走在前面,他身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黄沙,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已被汗水洗去,这让他不再像一个荧屏中的小白脸,倒添了几分冷硬的线条。
巨大的雷牛驮着蓝波,在起伏的沙丘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
仅存的余晖照在两人一牛的身上,在沙地上留下长长的影子。
蓝波蔫头耷脑地趴在牛丼上,第N次哀嚎。
“喂——乔托,影帝先生!您已经【快了快了】30次了,天都黑透了!连只蝎子都回家睡觉了!我们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啊?回去吧!我的卫星通讯器都没电了!G先生找不到你会发疯的!山本也会扒了我的皮!如果被reborn和狱寺知道……”
蓝波想起上次被乔托坑完后reborn的【强化补习】 ,身上一激灵。
走在前面的乔托闻言回头,湛蓝的眼眸在渐浓的夜色里依然带着笑意:“快了快了,小雷守。再走一小段,就一小段。放心, G发现不了,真发现了就说我们在营地迷路了。”
“第三十一次!在营地迷路?这种借口连阿纲都骗不过!”蓝波小声嘟囔,却还是认命地拍了拍牛丼的脖子,让他加快速度。
他肩负着保护这位麻烦影帝安全的重任,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更怕被家族和Reborn知道他又“擅离职守”,但不知为何,乔托这人身上会泄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让蓝波本能地想遵从的气场,虽然转瞬即逝,总让他心里毛毛的。
一次被坑,终身被坑,果然是个墨鱼汁混着火山岩浆的黑心影帝!
蓝波骑在牛上,瞪着他的背影,无声怒骂道。
就在这时,一阵裹挟着沙粒的怪风打着旋吹过前方的沙丘。风沙散去,借着微弱的星光,他们竟看到一行影影绰绰的人影,正沉默地朝着某个方向移动。步伐僵硬,如同提线木偶。
雷牛停下了脚步。
“那里有人?”
蓝波瞬间来了点精神,睁大了眼睛。
“那些人难道就是失踪那些……”
乔托看着他们,笑容敛去几分:“跟上去看看。”
他们保持着距离,尾随着那队古怪的“难民”。绕过几座巨大的沙丘,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愣住了——在黄沙中央,竟矗立着一小片生机勃勃的无花果树林!叶片宽大,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枝头挂满了沉甸甸、深紫色的成熟果实,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乔托目光扫过树林边缘,又落回那些机械般走入林中的难民背影,陷入沉思。
“哈!我就说有线索吧!”蓝波从牛丼背上滑下来,几步跑到最近的一棵树下,踮脚就摘了两个饱满的无花果。
“渴死了!”他丢了一个给乔托,自己拿着另一个在衣服上蹭了蹭,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清甜的汁水溢出嘴角,他含糊不清地说:“唔…还挺甜!你也尝尝?吃完这个,我们必须要回去了,把那个丢给阿纲和山本,本大人也能交差了。”
蓝波指向牛丼。
乔托看过去,只见那头巨大的雷牛背上,不知何时竟驮着一个昏迷不醒的难民!显然是在刚才尾随时,蓝波悄悄用牛丼“顺”回来的。
蓝波咽下果肉,抹了抹嘴。
“你必须马上跟我回去!这可是彭格列的任务,保护你的安全是首要的!你再乱跑,我真的会……”
乔托眼底的笑意更深。
“干得漂亮,小雷守。真是越来越可靠了。”
蓝波被夸得有点飘飘然,哼了一声,又咬了一口果子,催促道:“快吃啊!不吃我可吃掉了!”
乔托把玩着手中那枚深紫色的无花果,指腹感受着果实饱满的触感,目光若有所思的投向吞没了那群难民的树林深处。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们身边响起。
“放下我的子民。”
那声音听不出男女,冰冷,喑哑,无波无澜,仿佛是接触不良的电子音,在空寂的沙地无比诡异。
蓝波被突然一吓,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差点被果肉噎住。
只见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白袍里的人,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站在了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兜帽的阴影完全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僵硬的下巴。
危险!
蓝波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属于守护者的战斗本能瞬间压倒了懒散。他飞快的挡在乔托前面,左手戒指“嗤啦”一声燃起耀眼的青色雷光,右手闪电般按在了腰间的匣子上,厉声喝道:“谁?!”
那白袍人似乎对蓝波的反应毫不在意,兜帽微微转动,仿佛在“看”向他燃着雷炎的戒指。
“哦?彭格列的指环。”他顿了顿,那僵硬的下巴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像是在笑,“我改变主意了。我的子民,不介意再多一个……有趣的收藏品。”
话音未落,蓝波猛地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模糊,四肢如同灌了铅般沉重。他惊恐地发现,刚才还燃着雷炎的戒指,火焰竟在快速熄灭!而一直安静守在他身边的牛丼,火炎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般闪烁了几下,“哞”地一声轻响,竟然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糟了!”蓝波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难道是……那个果子?!”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双沉稳的手托住,然后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柔软的沙地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但又仿佛如同隔着厚重的帷幕传来:
“睡吧,小蓝宝……很快会有人来接你的。”
小蓝宝?蓝波迷迷糊糊地想。本大人叫蓝波……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一句话,一股无法抗拒的倦意就淹没了他。
意识沉沦的最后一秒,他半眯着双眼,感觉到视野所及皆被一片无边无际金红所吞没。
他彻底睡了过去。
——
越野车在沙地上驶过,扬起两道长长的沙尘尾迹。
沙漠的夜晚寒气逼人,冷风顺着车窗缝隙嗖嗖往里钻。沢田纲吉裹紧了云雀像扔垃圾一样甩给他的白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驾驶座上,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掌控着方向盘。坐在旁边的沢田纲吉小心翼翼地用冰袋捂着头上的大包,时不时偷瞄一眼云雀那张冷硬如西伯利亚冻土的侧脸,内心泪流满面:
‘…还是这么凶残!下手一点都没变轻!明明都当上boss了还要被学长殴打…这合理吗?!’
“那个…云雀学长,”他试探着开口。
“你是怎么发现那地方有辐射和幻觉的?”
“云豆,它负责勘测区域能量源。”云雀的眼皮都没抬一下。
“每次飞过那片沙漠,信号就会失联。”
纲吉一愣。
“失联?是信号被屏蔽还是…”
“我去失联点找它,每次都会看到一棵孤零零的无花果树。”
“然后呢?”纲吉追问。
“有一次我把树烧了,留下一地那种晶石。”
纲吉倒吸一口凉气,寒意瞬间盖过了车外的低温。
他想起那些整片消失的难民营,那些排着长队走向“乐园”的涂鸦小人…
“云雀学长,”纲吉的声音有些发紧,“那些消失的人…你觉得他们…”
“人不会无故消失。”云雀声音冷硬如铁,“只会被转移。或者,”他凤眸扫过纲吉瞬间苍白的脸,“被‘转化’。”
这个“转化”二字,让纲吉瞬间毛骨悚然。
把活生生的人,转移到一个完全未知的地方,甚至转化为某种能量体?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发生吗?
他又想起了两次跟六道骸见面的场景,现实与虚幻的界限突然变得如此模糊,这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底的名字:“云雀学长…你…有没有见到过骸?”
车内气压更低了。云雀沉默了几秒,才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嗯。”
“他…还好吗?”纲吉小心翼翼的问。
云雀冷哼了一声。
“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纲吉的心揪紧了。面对那个消失了三年,立场不明,甚至可能牵扯进眼前这些恐怖事件的六道骸…他能怎么办?
他低下头,看着手上的彭格列指环,沉默了许久。车窗外是飞速掠过泛着银光的沙丘,如同无边的谜题。
最终,纲吉轻轻的回答道。
“我…还是相信他。骸…不会做这种事情。”
云雀侧过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理解的情绪。
就在这时,纲吉手腕上的加密通讯器突然发出蜂鸣,是山本!
山本焦急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
“阿纲!你在哪?看到蓝波没有?”
“蓝波?他不是在营地里吗?”纲吉心里咯噔一下。
“下午就不见人影了!”山本语速很快。
“通讯器能联系上,那小子支支吾吾说就在附近玩,我就没太在意。但半小时前,信号突然断了!定位也消失了!我找遍了营地周围,都不见人!”
“什么!”
沢田纲吉瞬间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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