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来呼吸的器官像是破损的风箱，从中发出嘶哑的呼喊。拉奇亚喘着粗气，半跪下来，另一只膝盖还撑着，头上的伤口汨汨地流出血，鲜红色的……这似乎是全部拥有智慧的生命体所具备的特征。此刻在他的周边倒着数不清的死者，水母的目光看向了台下冷眼旁观的兰戈·斯托马克，龙的神情中依旧充满了嘲弄与讥笑。狱警们倒是愕然地看着站到最后的拉奇亚。兰戈对他们说道：“你们在这惊讶什么，毕竟他也算是你们的前同僚，对于同僚有多少能力，最清楚的不应该是你们吗？”
“说到底也是在贾尔达克大总统身边做过贴身武官的人，战斗能力自然称得上卓越。”兰戈为这场考核划上了句号。“你合格了，拉奇亚，欢迎加入斯托马克公司……我相信你会成为一条好狗。”
一个狱警哆嗦着给拉奇亚打开了八角笼的门，让他出来。
他啐了一声，一步三摇地跟上了兰戈的脚步，离开了这个血腥的现场。
被狗咬死也是有可能的。
拉奇亚冷笑着想到。
步入监狱通往外界的那条走廊，跟在兰戈身后的拉奇亚看见了另一个男人，那是斯托马克家的老三尼耶鲁布，他手里还拿着一份释放犯人的申请书。
“嗨～欢迎新人。”尼耶鲁布一边把申请书递给兰戈，一边笑呵呵地想要和拉奇亚握手。“你以后的代号便是海月9。”
“那边的人稍微难搞了些，但还是拿下了。对了，贾尔达克的秘书官阁下发消息问这边还有没有货。”
“让他再等些时日，老三，海月9的改造尽快准备上。”
“好～”
“改造？”
“为了让你获得更强的战斗力，不然我怕你折在和那个男人的初次交战里。”
拉奇亚没说话，算是应允了这件事。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比自由更重要呢？只有先从监狱里出来，才有资格谈其他的事情，到时候再见缝插针地调查前辈和科梅尔的事情。这群人应该还不至于让他先死在手术台上……这可真是个不好笑的笑话。
直至躺在尼耶鲁布的手术台上，拉奇亚心中怀揣着坦坦荡荡的情绪在麻醉的作用下睡了过去。
他没有秘密，也没有任何人生悲剧可以讨论。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该是一个只为真相而行动的复仇鬼了。
兰戈·斯托马克站在玻璃窗外旁观着老三的改造手术，在无影灯下，老三那张平日里总是人畜无害的脸会透露出几分天真的残忍，作为大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帮弟弟妹妹的性格。
“老三，你做好相应的保险措施了吗？”兰戈问他。
“兰戈哥哥您说什么呢，在专业领域上我可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养狗自然要防范着被狗咬上一口。我不会让这个人有完好无损地背叛斯托马克家的机会。”尼耶鲁布手中的手术刀精准地划开了拉奇亚的身体。“先前从红Gavv那里拿到的东西，如今也可以在海月9身上试试看了。”隔着一层玻璃窗，尼耶鲁布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瓮声瓮气的。
“红Gavv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诶？兰戈哥哥你要在这时候兴师问罪吗？”
“算了，我没在乎那小子怎么样，下次别再私自做这种事情了，不然可没人给你擦屁股。”
“是是——”
想到当时的情况，尼耶鲁布仍然能感受到如同战栗般的兴奋。家里的那个老东西死掉的那天，再也没人能庇护那母子俩，开什么玩笑，他们怎么可能让一个外族的血脉来瓜分这块罪恶而甜蜜的蛋糕。脆弱的人类，可笑的恐惧，砂糖人获得幸福这一概念的来源之一，最后只剩下了处刑。应该说实际动手的是格罗塔姐姐，他可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拿那个瑟瑟发抖的红Gavv做了些小小的实验。
然后给了他一个安乐死。
……等等，应该不会有人在那等分量的药物作用下还能存活吧。
现在再想这种事情也没什么用处了。
……
剑崎一真带着生真还有一盒热气腾腾的贝壳蛋糕去拜访了甘根幸果。
欢乐调色屋的社长把客人迎出门时总会露出相当灿烂的真诚笑容，剑崎一真不讨厌那样的笑容，他认为这是人类在幸福生活着的证明。
“哦哦——是真崎老板啊，这就是您说的那个孩子吗？请进——”
“你不是说缺个帮手吗，让这小子来帮你就好了。喏，这是送给你的小礼物。”
“好香啊，说实话，您为什么不在店里也卖点甜品呢。”
“因为我懒得做。偶尔做点就可以了。生真，这是甘根幸果小姐。幸果，这是井上生真。”
在把人带到地方之后，剑崎一真很干脆地转身离开了，把交谈的空间留给了两个人。
甘根幸果一直觉得拉面店老板是个很有趣的怪人，附近偶尔有年轻小姑娘跟她打听这个帅哥的消息，但哪怕是和他认识有一段时间的甘根幸果，对他的具体事情也说不上更多，只知道他喜欢穿各种风格的西装，时常是黑色的（倒不如说没见过别的颜色），布料和做工光是看上去就知道很贵。
以及厨艺非常好。
……嗯，真的、真的非常好，只可惜店铺开的位置实在是有点过于奇怪，导致直到现在都是不温不火的状态。
只有资深老饕会对这家店的情况如数家珍。
幸果认真地和生真谈到了薪酬问题，还有之后工作里要做的事情，小伙听得也很认真，说自己什么都可以做，管吃管住就行。
幸果小姐是个好人。
这是来到欢乐调色屋的第三天。
井上生真这么想到。
总是微笑着面对所有人的女人，总是想要帮所有人解决烦恼的女人，这让生真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但人类不都是这样的，生真同样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在拉面店里，喝着奶昔和老板谈起这件事时，那个男人的脸上又流露出了那种奇妙的表情。
“我以为这种事情你应该早就明白的，生真。”他说道。“这就是人类。”他用那种像是念说明书的平淡口吻继续说着。“崇高与丑恶是同时存在的，不可能有无比纯粹的生物。你只有同时认识到这两个侧面，才会知道如何去爱——爱着这个你妈妈曾经生活过的世界。”
剑崎一真的神情变得有些肃穆，像是在哀悼一段已经消失的过去。
生真并不完全理解这种情绪，但他点点头：“我不明白，不过我觉得，我以后会知道的。”
等到店里的几个小年轻都走了，相川始和剑崎说道：“你也到了好为人师的年纪啊。”
剑崎笑了笑：“好为人师还说不上吧，人老了总会有点多愁善感的。”
相川始沉默了几秒，然后回答：“剑崎你应该知道，我们没办法老去，也不会死。”
“会的，始，我们的心会衰老，和人类一样。”
男人把黑猫抱进怀里，懒散地躺在里屋的沙发上，说道：“睡个午觉吧。”
而这天晚上，住在欢乐调色屋里的井上生真开始做起噩梦。
他梦见妈妈死掉的那天，梦见在囚笼外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尼耶鲁布，苦痛与鲜血不断侵扰着他的内心，仿佛让他回到了晦暗不堪的童年。
这一刻，他恍然知晓了剑崎一真对他的告诫究竟是什么意思。
人类和砂糖人有什么区别吗？
可砂糖人没对他展露过人性中美妙的一面。
梦境中最终定格在妈妈那绝望而凄惨的嚎叫里，他听见妈妈对他说：你要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作为一个人堂堂正正地活在阳光下。
生真醒了。
窗外正在下雨，雷声隆隆，雨点不断地拍打在窗子上，生真坐起来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雨，玻璃上倒映出了他此刻的模样：虹膜的颜色变成了幽暗而非人的紫，年轻的面庞上没有任何人性的色彩。这些都在提醒他，你身上有着斯托马克的血统。生真微微低下头，不再去看窗外，半长不长的头发有些遮挡住了他的眼睛。他似乎听见了心中的呼唤。
……去他妈的！
你们这群肆意剥夺生命的混账东西就该死！对待剥夺他人幸福的罪人没有宽恕、没有原谅，只有最终的审判。
生真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大抵是某些实验后遗症发作了。
生真缩在被子里，努力地去想别的事情，以求缓解当下的剧痛。
门开了。
是甘根幸果。
“幸、幸果小姐……？”
女人身上透着雨水带来的湿气和寒意，生真想从被窝里爬起来迎上去，但剧烈的头痛让他连说下一句话的意志力也没有了。
“真生你的脸色很差啊，都白成这样了，要吃点止.痛.药吗？”
“我——”他想问甘根幸果为什么这么晚还要欢乐调色屋。
幸果像是看穿了他在想什么。
“真崎先生让我好好照顾你，我怎么想都觉得还是回来看看比较好吧。”
拉面店的老板？
可他那时候什么也没说。
女人那温暖的手掌忧心忡忡地摸着生真的脸庞，查看着状况。
她正在找止.痛.药。
温暖的掌心让他想起了如今只存在于记忆里的母亲，而母亲所带来的和蔼与慈爱早已变成了虚无缥缈的过去。
他听见幸果在轻轻地叹着气：“你究竟吞下了多少苦果啊。”
*尼耶鲁布唯一的失手就是他没想到生真在这种分量的药物安乐死下还能活下来。
以及海月9之后的背叛会付出很大代价。
拉奇亚曾经做过贾尔达克的贴身武官，虽然后来因为过于正直到有些让人讨厌、觉得这人不识趣的性格，让博卡重新下放回警局了。
此时莉泽已婚，丈夫是贾尔达克身边的秘书官。
*还有——至少原作那个玉面手雷王在这里还是请忘了吧（叹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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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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