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拼着最后一口气爬出剑崎一真家的阁楼时已经是深夜了。只要稍微一动，就会牵扯到腹部的伤口。眼下，血肉模糊的伤口仍然在往外渗出血液。此刻拉奇亚才意识到那个男人的基因究竟有多么恐怖。那一剑几乎捅烂了他腹腔内的全部器官，再向上，伤到了一部分肺，加上其他部位的严重伤势——这些放在普通人身上足以致命。但对于拉奇亚，因为他的心脏完好无损，还在跳动着，所以他死不掉，此前注入体内的Undead基因提取物会帮助他完成肉.体的再生与恢复。只不过这样的再生过程必然会耗费大量精力。
拉奇亚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地逃回了可儿的住处。
敲开房门的时候，男人直接倒在了他的怀里。
“海月先生……？！这、这是怎么了？我刚才还在找你——”
“……给我喊尼耶鲁布……那家伙……让、让他救我……把我带回砂糖人世界……”
说完这句话后，拉奇亚又失去了意识。
看着昏迷的拉奇亚，可儿有些茫然无措，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他们两个以外再无其他活物，借着灯光，他看见拉奇亚的鲜红血液在自己身上弥漫、浸染，那红色洇进衣服布料里，可儿错觉它正在变成绿色。怎么可能呢，他摇了摇头，把这种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里。
螃蟹向屋内的那面等身高的穿衣镜喊道：“尼耶鲁布大人……尼耶鲁布大人……！您听到我的声音了吗？这里有点麻烦事需要您处理——”
过了几秒钟，镜面荡起了一圈涟漪，镜子的另一边传来了尼耶鲁布的声音：“好了，我听见了，等下我就带他回去。你先把他拖进房间里。”
可儿费了很大力气才把这个死沉死沉的水母拖进了他自己的房间里，鲜红的血迹在地面上形成了一道长长的轨迹，逐渐颜色变深、变暗。这个时候，尼耶鲁布才通过那面镜子来到了这间位于人类世界的公寓。男人那对形如蛇瞳的眼睛仅仅是冷漠地看着床上不知死活的拉奇亚。“把他抬起来，准备回去。”尼耶鲁布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眷属说道。
在他的视野里，他能清晰地看到拉奇亚身上的伤口正在缓慢地愈合，非常慢，如果不细看的话甚至不会察觉到这样的事实，毕竟这家伙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了，摄入的能量无法抵消再生所带来的消耗。
穿过镜子，尼耶鲁布便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
要把他放在自己的实验室吗？
尼耶鲁布思索着接下来的选择。
不，还是算了吧。
他对眷属说：“把他送到首都那家最大的公立医院，让医生帮他处理伤势，登记身份不要用他的真名，就之前那个名字。记得安排一个独立病房，方便我随时过去看他。”
眷属们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随后，尼耶鲁布抬手拔下了拉奇亚的米米克奇。
医院里灯火通明，纯白色的灯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到处都能听见生病的砂糖人的呻吟。
前台的导诊：“病人名字？”
其中一名眷属：“克里斯塔利亚·宝路。以及之后请安排最好一间的独立病房，要足够安静的。”
拉奇亚已经被推进了急诊手术室。
此时懒散的导诊终于肯抬起眼睛看向面前这个安静的砂糖人眷属：“院长关照的？”
眷属把那张卡片推到导诊手边。
“在顶楼，1308，这串钥匙别忘了交到尼耶鲁布先生手里。”
“收到。”
……
第一感受就是疼痛。
新生的血肉似乎暂时不太听他使唤，但该长的都长上了，被打断的骨头也重新长好了。拉奇亚稍微动了下手指，无所事事地看着病房的天花板。
“克里斯塔利亚先生，现在感受如何。”
正好赶上医生查房。
慢吞吞的水母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也算作再次活过来了。”
砂糖人医生回道：“您的体质真是好得有些过头啊。”
他查看了一遍拉奇亚的腹口，确认没问题之后，便离开了病房。
拉奇亚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不知道是谁还贴心地给他放了把轮椅，能省点力气，他想到。今天是首都难得的晴朗天气，浓雾散去，太阳高照。他自己坐着轮椅出了病房，喊来一个护工把他推到医院的花园里。还是砂糖人世界的空气更适合他一些。
“你急着做别的事情吗？”拉奇亚问身后推着轮椅的护工。
“要聊天吗？”
“说点你印象很深的、最近发生的事情吧。”
“西塔大人之前送过来一具尸体。”
“……？！”
“克里斯塔利亚先生您看上去很震惊呢。”护工的声音平淡到近乎漠然，如同一潭死水。
“那具尸体是什么样子的？”
“半个脑袋都没了，只剩下下颌连着下牙床那部分，能清楚地看见暗红色的舌头和摇摇欲坠的牙齿，四肢被碾碎。因为死相太过凄惨，所以我印象很深，西塔大人又在那无理取闹，要求维拉达医生无论如何都要救活那具尸体。”
拉奇亚不由自主地为那个可能存在的事实而颤抖着。
恐惧带来的心悸与某些狂喜的情绪叠加在一起，想要知道的事情真相通过这种方式在他的面前短暂地呈现出了部分面貌。
“克里斯塔利亚先生？您在害怕吗……？”
“只是有一些。”
“我心里有些好奇——您在斯托马克家究竟是做什么的，能在他们这里得到这种待遇。”
“普通员工。”拉奇亚搪塞道。
待到晒够太阳，护工推着拉奇亚返回顶层的病房，却发现尼耶鲁布已经在病房里等了有一段时间。斯托马克家的老三笑眯眯地从护工手中接过轮椅：“好啦，这里没你的事情了，快点走开。”护工礼貌地向这位先生致礼，然后果断转身离去。
“这次被揍得很惨啊。”
“托你的福。”
“呵呵呵……我这次还带了点别的东西过来。”尼耶鲁布拿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盒子，从中拿出了一支安瓿瓶，透明的容器里装着淡绿色的液体，泛着不详的色彩。
“那是什么？”
“毒.药。”尼耶鲁布用开玩笑的语气如此回答。见拉奇亚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有些遗憾，只好又说道：“好吧，它其实不是毒.药，反正现在它不会毒死你，做个实验而已。”尼耶鲁布敲开了安瓿瓶，用注射器将其中的不知名提取物注入了拉奇亚的身体里。
“你太早死掉我可是会觉得很遗憾的。”
“肯定比你活得久。”
“再给你放两天假期，克里斯塔利亚先生，我等着那天的到来。”
尼耶鲁布离开前把拉奇亚的那枚米米克奇放在了柜子上。
****
“好久不见，维拉达，坐下吧，钱我已经付了。”
餐桌上摆着一块精致的宝石蛋糕，服务生已经提前切成了六块，两个小碟子里各放着一块。
拉奇亚特地挑了餐厅里一个足够隐蔽的位置，把从前在警局共事过的前同僚约了出来。
“呃……拉奇亚……？！你这家伙竟然还活着？”
“还活着，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正好我有些事情要问你，首先，我在这边是已经死了吗？”
“你被大总统特赦以后，某个人声称在城郊的河边发现了一具尸体，经过局里的法医验尸之后，确认身份为‘拉奇亚·阿玛尔加’，有人替你料理了后事。”
“这下真没后路可以走了。”拉奇亚讥嘲地笑了笑。“暂时用别的名字来称呼我吧，克里斯塔利亚·宝路，之前胡编乱造的一个称谓。”
“蛋糕不吃吗？可是很好吃的啊。”
“还是觉得有些震撼呢，拉奇——克里斯……一时半会儿有点改不过来。”维拉达嘀咕着。
“第二件事，你哥哥之前是不是接收过一具缺了半个脑袋的尸体。”
“那起案子么。我后来有听说过。我不建议你再插手这件事了。”
“我做不到，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一点不差地……”
“之前那个报案的流浪汉已经被从重从快地执行了死刑。”维拉达的声音瞬间变得冷漠下来。“斯托马克家的人最恨的就是叛徒和骗子。”
“那尼姆前辈果然是……？”
“局长想过打击斯托马克家的垄.断.链.条，顺便处理掉他们家某些见不得光的产业，尼姆就是那时候被派进去当卧底的。事情一开始很顺利。但有人察觉到了局长的意图。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局长也轻而易举地成为了他们当中的一员。他自己把尼姆卖出去的。除此之外，与尼姆一同被派进去的六个卧底都得到了同样的下场。”
“那具尸体之所以会被发现，仅仅是因为斯托马克家的第四个孩子办事没办利落罢了。”
“克里斯，你在生气吗？”
“所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不然呢？你还想怎么样？”
维拉达的回复让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无力感。
“就这样了，从上到下都烂，我们的大总统正忙着在他那座金碧辉煌的白色宫殿里和各党派的领袖斗智斗勇。没功夫管别人的死活，他自己干不干净都不好说。你在和他们讲公道吗？”
“是啊，维拉达，对待正在蛀蚀树根的小虫没必要讲公道与正义……我们不需要公道，而是面对面的战争，你死我活的战争。”
大雾依旧笼罩着整座城市，阴沟里的老鼠窸窸窣窣，啃咬着正在发臭腐烂的尸体。
*本章水母主场，把剧情串一下，下章应该是水母与西塔的会面。
反正不是很愉快的会面。
下章更新不知道什么时候，昨天看完了亚极陀，想着大概要摸点亚极陀的相关短篇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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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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