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李思怡无数次的暗自庆幸,小婴儿的困意来得如同高原上的雪一样猝不及防,才让她没有在众人围观的时候大变活人!
金城公主后来跟她说起大唐的公主们,提起先武后有个亲女,封号为定国广玉公主,有异能,能浮空,通兽语,可惜红颜薄命,十七岁就没了。更让人心疼的是,她走后,先高宗竟下旨把她从所有史书中抹得干干净净,连块碑都没留下……
李思怡在现代只活了短短25年,虽然再睁眼成了吐蕃赞普的女儿,但是“再活一次” 这四个字有多金贵她当然知道。
她缩在襁褓里,小脑袋轻轻蹭着李奴奴温热的掌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这一世是什么身份,她都要好好吃饭、好好长大,健健康康活到老,绝不要像那位定国广玉公主般,落得个早逝还无名无姓的下场。
产房里的血腥气还没完全散去,李奴奴累得睁不开眼。她歪靠在铺着羊绒垫的床榻上,额角还沾着未干的薄汗,鬓边的发丝凌乱地贴在颊边,连呼吸都带着产后的沉重。东娘端着温好的肉粥进来时,见她睡了过去,轻手轻脚地坐在榻边,用银勺舀了一勺,吹凉了才试探着碰她的唇。李奴奴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神还有些涣散,却下意识朝襁褓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认女儿安稳睡着,才小口小口喝起粥来。
粥是用牦牛骨熬的底,掺了切碎的羊肉末,稠得能挂住勺,喝下去暖融融的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李思怡被饿醒时,正赶上李奴奴喂母乳,温热的触感裹着淡淡的奶香,让她瞬间忘了成年人的思绪,只乖乖含着□□,小口吞咽着。喂完奶,李奴奴又靠回榻上,指尖轻轻划过女儿柔软的胎发,没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中间尺带珠丹披着一身寒气来看过两次。第一次来的时候,砚梨正守在榻边给李思怡盖小被子,见赞普进来,忙屈膝行礼,却伸手拦在了外间:“赞普容禀,公主刚喂了奶睡着,医女说产后须静养,小郡主也刚哄睡,恐惊了她们母子。”
尺带珠丹脚步顿住,目光越过砚梨落在榻上,见李奴奴眉头微蹙,显然睡得不安稳,便放轻了声音:“罢了,不扰她们。” 说着,目光落在襁褓里的小女儿身上,眼神瞬间软了下来。砚梨见他实在想看,便小心翼翼地把李思怡抱了过去,还特意托着她的腰,怕她滑下去。
李思怡被抱起来时,刚好转醒过来,小眼睛眨了眨,模模糊糊的看见眼前穿着吐蕃服饰的男人,头冠应该是纯金的,金光闪闪的晃花了她的眼,脸上带着几分威严,在看着她的时候,嘴角却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她一时兴起,咧开没牙的嘴,露出个灿烂得要命的笑容,口水还顺着下巴滴在了尺带珠丹的手背上。
尺带珠丹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又在砚梨焦急的制止手势中,收住了笑声。他小心地蹭了蹭女儿软乎乎的脸颊,又吩咐人把带来的赏赐送进来:吐蕃产的赤金小锁、大唐进贡的云锦小袄、还有牧民刚送来的白狐尾小斗篷,堆在角落里,快赶上一张小桌子高了。他又逗了李思怡一会儿,见她打了个哈欠,才恋恋不舍地把她递回砚梨怀里,乐颠颠地去处理吐蕃的政务了。
等到李奴奴能恢复正常作息,已经是三天以后。虽然生产前波折不断,全仗着大唐跟来的医女和吐蕃的稳婆通力合作,又是扎针又是熬药膳,这才让她顺利生下了吐蕃首位公主,还传出了 “生产时帐逻些城的天空出现了金色的天眼” 这样的神迹。
只是李奴奴毕竟是高龄生产,气血亏得厉害,即便醒了,脸色也透着苍白,说话声音轻得像羽毛,连坐起来都要仙絮和砚梨一左一右扶着。
李思怡倒成了众人眼里最省心好带的孩子。作为一个装在婴儿身体里的成年人,她把 “乖巧” 二字刻进了骨子里:到了饭点,只需要把她抱到李奴奴怀里,乖乖的张嘴就喝,从不哭闹,也不咬人;没人抱的时候,就自己躺在小摇篮里玩手指,小短腿蹬着锦缎被子,能玩上大半个时辰;要上厕所了,也不瞎折腾,只软乎乎地哼哼两声,丫鬟一过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夜里醒了,也不吵人,就盯着屋顶的灯影看,自己给自己编故事,累了自己又能睡着。
下到负责贴身伺候她的春嬷嬷,上到赞普尺带珠丹,都被她哄得眉开眼笑。春嬷嬷每次抱她,都要跟旁边的丫鬟念叨:“活了四十来年,从没见过这么好带的孩子!比咱们赞普小时候强十倍,那时候赞普半夜哭起来,得三个嬷嬷抱着晃才肯停呢!” 尺带珠丹更是每天得空就往红山宫八层跑,一进来就先把女儿抱起来,举得高高的,看着她咯咯笑,就感觉自己还能跟大臣们继续斗智斗勇八百个回合。
这三天里,李思怡清醒的时间其实不多。婴儿的身体实在太容易困了,前一秒还在心里盘算着 “得找机会看看窗户外的样子”,下一秒眼皮就重得像挂了铅,瞬间坠入梦乡。好不容易清醒一会儿,身边又围着人 —— 要么是医女来给她请平安脉,要么是丫鬟来给她换尿布,要么是李奴奴抱着她轻声说话,根本没机会独处。
不过,她还是在第三天傍晚找到了缩小游戏画面的方法。之前那画面实在惊悚,明明视野里看着的是李奴奴模糊的脸颊,上面却印着清晰的 “仓库” 两个字,像在脸上贴了块不合时宜的补丁,每次看到都让她想起现代看过的无限流小说里的诡异场景。后来她试着盯着自己的小拳头,在心里默念 “缩小”,没想到眼前的画面真的慢慢变小了,虽然还是带着马赛克,但至少变得统一,不再像之前那样割裂,她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日子就这么在李思怡的吃吃睡睡中,像红山宫屋檐上的雪水一般悄悄滑过。李奴奴遵医嘱坐了双月子,每天三顿汤药从不间断 —— 有补气血的当归黄芪汤,有驱寒的生姜羊肉汤,还有医女特意配的安神汤。可即便如此,她的身体还是大不如前。从前她站在铜镜前,肌肤白皙,眼神明亮,看着不过三十出头,一嗔一笑间还带着点少女的娇憨;现在再看,眼角的细纹深了些,脸色也透着淡淡的黄,连头发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以至于有一天早晨,仙絮和砚梨伺候她梳妆,仙絮拿着桃木梳梳理她的长发,梳到后脑勺时,手突然顿住了,缓了缓,面上仍是若无其事的把两侧的头发拢了来盘在脑后。
李奴奴正对着铜镜发困,也没太注意,砚梨看了她一眼,去桌边拿起一把小小的金剪刀,“公主这有根发丝好似分叉了,奴婢帮您剪掉!”
“是白发吧!”李奴奴透过铜镜看着她,“本宫心里有数,剪了吧!”砚梨愣了一下,屈膝回了个是,这才走到李奴奴身后,伸手接过仙絮拈起来的白发,一剪子下去,“奴婢去扔了!”李奴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扔了吧,高原的风硬,我这年纪,有根白发也正常。” 砚梨在旁边忙安慰:“公主别多想,就一根而已,公主这风姿,谁看了不说看着才二十五六。” 说着,又小心地捧过来妆奁,挑了只粉色珍珠攒成的牡丹珠花插在发髻上。
高原的气候苦寒,婴孩的夭折率极高,所以也没有办满月酒的说法。四月的逻些城还在下雪,鹅毛大雪飘落在红山宫顶上,寒风呜呜地刮着,把毛毡帘吹得哗啦作响。李奴奴看着窗外的雪,心里实在不放心,便跟尺带珠丹商量:“这时候办满月酒,万一冻着孩子就不好了,知道赞普想让天下人都分享当爹的喜悦,要不我们缓缓,待逻些城的天气暖和些再说?” 尺带珠丹本想好好热闹一番,但见她坚持,也担心帝惹年小抵抗力弱,便只得同意推后办理大宴。
金城公主便单请了几个亲近的人来恭贺了一番。两个月后的李思怡,视力已经好了不少,能大概看清近在咫尺的人了。她认得那个鹅蛋脸、杏仁眼,笑起来疏朗开阔,身上总带着好闻的不知名香气的女人,正是这具身体的娘亲;也认得那个尖下颌、圆眼,看着年纪不大却梳着妇人髻,笑起来温温柔柔,身上带着莲花香气的姑娘,是娘亲的侄女,也是从大唐来和亲的文华郡主。
文华郡主偶尔也会带着她的弟弟,一个话多得出奇的八岁的小男孩。穿着一身宝蓝色或是松绿的锦袍,头发梳成了总角,一进房间就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一会儿摸李思怡的小被子,一会儿又想碰她的小拳头,等到李思怡的小手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又吱哇乱叫起来。更让李思怡哭笑不得的是,这小男孩还得喊她 “小姑姑”,喊她娘 “姑奶奶”—— 这么算下来,自己明明是个刚两个月的婴儿,却平白多了个八岁的 “侄子”,她躺在襁褓里,小脑袋转了转,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老气横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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