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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现世3

别绪的真名就是别绪。

由于姓氏太小众,他在加学校、班级群时,经常被误踢,理由都是未按要求改为本名。

等到开学和同学们见面的时候,他总是会面对对方惊讶的神情:“你就是别绪吗?你长得和你的名字一样文艺。”

换句话说,别绪长得像女孩子。因为样貌清秀,在小学那段很流行花美男的时光里,他还很受欢迎;也有讨厌他的几个男生,总是当面叫他娘娘腔,但他毫不在意,看不惯他的人多了,不差那几个。

别绪的内心从小就很强大,大抵因为母亲就是一个内核稳定的女人。丈夫的不忠、第三者的挑衅都不曾令她暴跳如雷,只是埋头工作,直到被确诊为乳腺癌晚期为止,她一路晋升到了外企高管。

母亲去世时别绪正在准备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参加完葬礼,他又回到学校继续学习,在一年后的高考里还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学校。父亲如愿以偿迎娶了那位老相好,除了在新家给儿子留个房间、每个月给点生活费、时不时要成绩单以外对他几乎从不过问。

自母亲确诊后的三年里,陪伴他最多的是游戏里的朋友们,尤其是师兄。他是被小三个月的表妹拉来一起玩的,她入了藏剑,并且强烈推荐他玩万花,说是能打能奶,这样他们打本就不缺治疗了。

他看角色选择界面里万花的技能特效还不错,就顺势起了个成男号,想不出好名字,干脆打上了自己的真名,反正也没人信。

舅舅舅妈管得严,表妹很少上线,别绪也只有暑假能玩,在洛道打沙利亚的时候,他被一个花萝捡到收为徒弟。她带他见了几个师兄师姐,拉他进了师门群,然后就因为工作忙A了。

他和大师兄是师门群里唯二的两个男生,也是仅有的两个真花哥。也许是性别上的惺惺相惜,师兄对他很是照顾。为了让他更好更直观地学习万花,师兄开始在万花谷贴吧发表各种攻略贴,渐渐地,许多新手万花都是从他的教程开始学起,他成了大家的师兄。

开学后他上初三,师兄上大二,他只有双休日能玩,于是师兄成了他的免费代练。这段时间师兄迷上了jjc,钻研了很多pvp技巧,甚至开了个小小的粉丝群让大家交流,他也在里面,有一个女生很活跃,后来成了师兄的情缘。

师兄还在微博上发了一些自己的cos照,又收获了一大票粉丝,别绪这才发现原来师兄是个外貌出众的艺术生,专业是音乐剧。难怪他之前在师门群里经常说这段时间要参加排练,上线时间不多,一星期只能清自己号的CD。

由于学业繁忙,平日里他和师兄的交流仅限于晚上熄灯前在宿舍偷偷用手机聊上几句。他看着师兄情缘,死情缘,接着又找新情缘……看他发的说说,都是些**C高分截图,记得里面有个常驻的纯阳队友,好像叫什么柳沐寒。

直到母亲去世,他终于经受不住这种对一个青少年来说过于残忍的离别,和师兄倾诉了这件事。没想到,第二天他就在殡仪馆见到了连夜飞来的他。

师兄真人比照片上还要好看得多,一旁的表妹看得愣了神。他比别绪高出一个头,穿着黑衬衫和黑西裤,立体的脸庞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神情忧郁的眼睛,让别绪想起童年看的《铠甲勇士》里公认最帅气的雪獒铠甲。

师兄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说:“你还有我们。以后我们继续陪你走。”

葬礼结束后,师兄请他和表妹一起吃了一顿火锅。他们约定,等高考结束一起出去旅游;等师兄成了大明星,请他们环球旅行……师门群里的亲友们也纷纷给别绪寄来礼物,邀请他高考后面基。

在人生的低谷,是和亲朋好友们的约定让他拥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别绪回到了学校,继续努力学习,期待明年夏天的人生新旅程。

意外总是猝不及防。他还记得收到师兄出事消息的那天,那是寒假期间,大年初六,群里的一位亲友,也是师兄现实中的发小,在群里说师兄昨晚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

“怎么回事?严重吗?”许久不出现的师父关切地问。

“比较严重……在抢救了。”

彼时别绪正在舅舅家和表妹一起看《上瘾》,看到这个消息,握着手机的右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同在群里的表妹也看见了,她紧紧握住别绪的手:“会没事的,别怕。”

可最终奇迹并没有发生,第二天,那位发小说师兄抢救无效去世了。师门群里的亲友们有空的都出发参加了师兄的追悼会,在隔壁省的别绪和表妹也一同坐高铁前往。殡仪馆的告别厅里挤满了师兄的亲戚朋友们,大家或是沉默或是抽泣,死亡的阴影笼罩这个小小的空间,别绪拿着一束小白菊走到师兄棺前。

棺中的师兄像是睡着了。听说是脾脏破裂导致大失血去世,没有伤到面部。他还是那样清秀。

“谢谢你们来看他。”师兄的母亲向儿子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们一一道谢。别绪发现师兄长得很像她,他们有着一样忧郁的眼睛,不同的是,此时那个可怜的中年女人眼中噙满泪水。

那是别绪第一次目睹同龄人的死亡。他拿着自己的一千元压岁钱,递给师兄的父亲。

表妹早已泣不成声,徘徊在棺边反复呢喃:“裴师兄,我还等着看你以后演电影呢……”

万花谷贴吧里也有得知了这件憾事的粉丝为他开了纪念帖。但故事的走向却在主吧出现一个叫“说说我喜欢过的裴漱吧”的帖子以后变得出乎意料。许多和师兄有过情感纠葛的女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一时间裴漱从白月光变成了人人唾弃的渣男。

别绪试图替师兄说话,但终究是寡不敌众,更别说他们是过错方,本来就理亏。

那也是他第一次认识到人的多面性。在他们这些亲友面前,师兄是当仁不让的好人,而在那些女生那边,他又确确实实伤了她们的心。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在师兄生日那天,他和表妹还有几个亲友一起去了一趟师兄家,给叔叔阿姨带了些礼物,然后一起去他墓前看了看。师兄的遗照是他的艺考证件照,是阿姨选的,留的是长辈们喜欢的短发,精神有气质。

阿姨总是絮絮叨叨讲着师兄小时候的趣事,叔叔则在一旁沉默地抽烟,时不时插上几句。别绪他们才知道,原来沉稳温和的师兄小时候也有过爱调皮捣蛋的时光。

师门群里的几个亲友都知道师兄的账号密码,师门截图时还会开他的号一起拍照。

别绪学着和师兄一样打jjc,还认识了几个新的亲友,玩得最多的是一个叫夏惊鸿的花间。虽然别绪很不喜欢对方机器人一般的性格,但他玩得还不错,他们的气花花在低段位可以乱杀。

后来队里的气纯a了,夏惊鸿又找了一个新的气纯,新气纯的声音很好听,像炎热夏日里凉爽的泉水。

新气纯的脾气很好,他习惯性讽刺队友的失误,但对方毫无愠色,甚至还顺着他的话自嘲。

他的镇山河在绝大部分时间里都很稳很及时,观察战况很仔细,总能找到破绽,给出一个关键的八卦洞玄,然后他们就赢了。

即便因为别绪的失误失败,他也不会埋怨、叹气,只淡淡地说自己要是能抓到那波就不会让奶把技能用完了。

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别绪第一次打荻花圣殿的时候,师兄在无数次灭团以后也这样说,他的dps要是更暴力一点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他和师兄,好像……

他甚至也是别人的师兄……

慢慢地,别绪开始期待和那个叫白霜宁的气纯一起玩。然而对方也有自己的亲友圈,很多时候在和亲友打剑气花。

这种时候就需要一个人际军师出场了。

别绪斟酌了一下语句,硬着头皮问表妹,如果很想和一个厉害的亲友打33,但对方有固定队友怎么办?

表妹发了个疑问的表情,说:“哥你怎么扭捏得像个小媳妇?找队友而已,等他有空的时候一起玩呗,他总不可能整天和队友黏在一起吧?”

“……如果是呢?”

“那你打入他的朋友圈,把自己也变成他的核心亲友。”表妹说着说着,突然感觉不大对劲,“等等,你不会是喜欢人家吧?”

“他是男的!”别绪反驳道,“那气纯很厉害,我想抱大腿。”

“那就上啊,这有什么。”表妹是个pve选手,这时正一边打双曜亭一边给表哥发语音,“反正我追我情缘的时候就是混入他的固定团天天跟着。”

别绪叹了一口气,这会他确实很像暗恋对方。听说夏惊鸿在他们的亲友群里,别绪赶紧让他也拉他进去。

群里有个和白霜宁名字只差一个字的剑纯,是他师弟,白霜平,也就是那个经常拉白霜宁打剑气花的人。

有时候敌意来得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别绪进群的时候,其他人都复制了一串很长的欢迎词,只有白霜平发了个表情包——也许对方本就是内敛的人,但在别绪看来,这就是敷衍。

也许对方知道他的来意,以此挑衅。

别绪很快就和群里的几个女生混熟了,尤其是白霜宁的师姐方独清,相比较已a很少出现的师父,她才是这个群的真正群主。

有一次群里团建做南诏皇宫副本成就,别绪开了自己的道长小号准备碰瓷特效武器,谁知真的出了南王玄玉剑鞘。这时yy里白霜宁突然开口:“师弟,你是不是也没有画影?”

“我不需要,给别绪就行。”白霜平淡淡地说。

“你自己的大号都不要这个?”方独清惊讶地说,“你不是个合格的剑纯!”

“我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给别绪吧。”

于是剑鞘到了别绪手里,而他的小号甚至没有天道九式剑。虽然很感激白霜平,但别绪还是不自觉得想多:他是不是故意装作大度?这样显得自己很爱占小便宜。

这种阴暗的想法第一次出现在别绪的脑海里,他怀疑自己疯了。

他意识到自己把白霜平当成了假想敌,但却始终不愿承认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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