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感到了终末的临近,芥川拖着愈发沉重的身躯,本能地走向那个有着温暖光晕的地方——武装侦探社。他只是想……再看一眼。
阳光有些刺眼,他感到一阵眩晕,肺部的灼痛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强行咽下喉咙里涌上的花朵,花瓣像尖锐的刀锋一般刮擦着喉管。
他拐进侦探社后方那条僻静的暗巷,这里的光线总是略显昏暗,空气中常年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旧纸箱的味道。也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看到那个少年,温柔地喂养着流浪猫。
回忆带来的细微暖意尚未漫开——
毫无预兆地,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猛地从胸腔内部爆炸开来!
“呃啊——!”
一种灵魂被撕裂的痛感从胸腔爆裂开来。
芥川猛地向前踉跄一步,一口鲜血混合着大量完整的、被鲜血浸透成深绯色的无尽夏花瓣,狂涌而出,溅落在冰冷的地上。
他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地向后倒去,倒在冰冷的地面。
他仰面躺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抑制住不断上涌的花朵。紫蓝色的花瓣不断从他的口中涌出,散落在地,盖住了布满污泥的路面。
他的意识开始剥离,色彩正以前所未有的银白的发丝失去最后一丝光泽,浅灰色的眼眸逐渐失焦,像某种无机质的珠子,再也倒映不出任何景像。
氧气从他的肺里抽离,他躺在蓝紫色的绣球花海中。随着越来越严重的咳嗽,花瓣和鲜血持续的从他的喉咙里涌出。沾了血的花瓣变得不再轻盈,沉重而黏腻的粘在他的指间。
蓝紫色的花粘着暗红的血,成为了他身上最明艳的色彩,挂在他的脸颊、锁骨,直到滚落在地面上。
他轻微地眯了眯眼,最后的刹那,他仿佛看到花海的尽头,中岛敦正焦急地向他跑来,脸上写满了惊慌与恐惧,嘴里似乎在呼喊着他的名字。
是幻觉吧……
一只蓝紫色的大蝴蝶,翅膀闪烁着虚幻而瑰丽的光泽,在微风中悄然飞临,轻轻地停留在了他逐渐失去焦距的左眼之上。翅翼微微颤动,带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温暖的触感。
一滴眼泪,终于从他无机质般的眼眸中溢出,汇聚了所有未曾言说的爱恋、孤独与遗憾,顺着苍白消瘦、毫无血色的脸颊,缓缓滑落,无声地渗入身下冰冷肮脏的尘土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正如他的爱,悄然滋生,无声蔓延,最终未曾留下任何痕迹地,消散于无人知晓的角落。
阳光久违而罕见地照进了终年不见天日的暗巷里。
梦幻般美丽的花瓣在白金色的阳光下竟显出更鲜活的生气,而芥川纯白的身体几乎要和这明亮的有些刺眼的光芒融为一体。
金光勾勒着他褪尽颜色的轮廓,试图驱散他周身的死寂与寒冷。这阳光,多像那个他永远无法触及的少年——温暖、明亮,却终究无法真正唤醒他、温暖他。
蝴蝶停留了片刻,仿佛在完成一个沉默的告别仪式,然后翅翼轻振,优雅地飞离,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巷口那片过于明亮的光晕之中,消失不见。
——就像他那从未被看见、也永无可能得到的爱意。
那般悄然无声,那般美丽而脆弱。
只能在他生命的最终时刻,以一种无人知晓的方式,短暂地“亲吻”他即将永远闭合的眼睛,覆盖了他一半的、逐渐堕入黑暗的世界。
风停了。
暗巷重归黑暗的沉寂。只剩下逐渐萎蔫的花瓣沉默的围绕着他。他的眼泪早已干涸,蝴蝶也已经离去,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梦。
在这个缘分最初萌生也是最终熄灭的地方,芥川龙之介带着那个永埋于心如那花瓣般脆弱的名字,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在这个痛苦、残忍,又无尽头的夏天。
如此沉重,又如此不真实。
Unre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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