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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又一次壁外调查的队伍,在夕阳的余晖中踏着烟尘归来。

穿过巨大的门洞,队伍缓缓进入瓮城内。景象与数年前已截然不同。尽管没有万人空巷的狂热欢迎,但街道两旁零散聚集的民众,他们的目光中少了过去的麻木、恐惧与鄙夷,多了几分好奇、探究,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孩子们指着士兵们马背上驮着的、来自墙外的奇特植物样本或矿物箱窃窃私语。甚至有老者提着装满干净饮水的木桶,默默放在路边,虽被士兵们礼貌谢绝,那份无声的支持却暖人心脾。

调查兵团,正用一次次更低伤亡的成功探索、用壁外牧场产出的实实在在的物资,一点点重塑着自己在民众心中的形象,艰难地赢回信任与期待。

当然,所有对外的调查公告,均经由埃尔文与葵之手,进行了精心的“提炼”与“修饰”。

最新一期的官方报告宣称,兵团主力向东进行了长达数月的艰苦探索,最终成功穿越荒芜险峻的丘陵地带,抵达了一片广袤无垠、生命绝迹的死亡沙漠。报告极尽笔墨渲染环境的极端恶劣——缺水、酷热、致命沙暴、没有任何可利用资源,且巨人虽稀疏却因环境干扰更难预警,判定其探索价值极低,几近于无。

这份报告被如期呈送王都,果然如石沉大海,未能在高层掀起任何波澜,甚至暗合了某些权贵的心思——一片毫无价值的不毛之地,正好用来堵住那些整天嚷嚷着“外面世界”的麻烦分子的嘴。他们绝不会想到,调查兵团真正的战略目光和秘密前哨,早已投向了远比这片“虚构沙漠”更遥远、更危险的东方。

然而,胜利与进步的背后,牺牲的阴影从未远离。巨人依旧是巨人,意外与死亡总在不经意间降临。数年下来,墓园中又增添了数十块沉默的白色石碑。

在总部后方那片特意开辟的安静山坡上,墓园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肃穆宁静。每一块墓碑都面朝东方,上面清晰地镌刻着牺牲者的姓名与归宿。这里没有数字,只有一个个曾经鲜活的名字。

晨雾尚未完全散去,几个身影已然如期出现在这里。

埃尔文挽起了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沉默而专注地清理着墓碑之间滋生的杂草。他的动作一丝不苟,仿佛每一根杂草都是干扰战略规划的障碍,必须彻底清除。那双总是凝视着远方、谋划着人类未来的蓝眼睛里,此刻只倒映着眼前的一方方石碑,沉淀着唯有他自己才知晓重量几何的责任。

利威尔则拿着干净的软布和一小桶清水,逐一擦拭着每一块墓碑。他微微俯身,神情专注,动作轻柔而仔细,确保每一个名字都清晰可见,一尘不染。这是他纪念同伴的独特方式,无声,却极致尊重,仿佛怕惊扰了安眠于此的亡魂。

产屋敷葵的身影穿梭其间,将一束束在上次壁外调查中采集的、于墙外风中顽强盛开的蓝色与白色野花,分成小巧而精致的花束,轻轻放置在部分墓碑前。她会在某些墓碑前稍作停留,闭上眼,双手合十,进行短暂的无言祷告,仿佛在与逝去的英灵进行着某种超越时空的交流。

韩吉和米克也会不时前来,沉默地站上一会儿。韩吉会暂时收起她所有的狂热,显得异常安静。米克则会耸动鼻子,仿佛能捕捉到昔日战友残留于此的气息,眼神凝重。

共同的哀悼与铭记,无声地淬炼着这个核心领导层的凝聚力。它时刻提醒着他们脚下道路的代价,让每一次决策都背负着更沉甸甸的分量。

晨光渐渐变得明亮温暖,驱散了最后的雾气,为石碑和花束镀上柔和的金边。

清扫接近尾声时,埃尔文直起身,目光从墓园扫过,最终落在利威尔和葵身上,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与战略性的冷静:“下一次壁外调查,需要提上日程了。”

利威尔停下擦拭的动作,看向他。葵也抬起头,目光沉静。

“根据现有的情报和地图,我们需要在104期新兵毕业补充入伍之前,进行一次大规模、长距离的向东推进。”埃尔文继续说道,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目标是进一步确认东部区域的巨人分布规律,并进行最后一次大规模清剿,为后续可能…更深入的行动,扫清主要障碍,建立一个相对安全的前进基地。”

然而此次壁外清剿行动中,却出现了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意外。

在追击奇行种的混战中,利威尔立体机动装置忽然失灵了。

“啧!”利威尔啧了一声,身体骤然失力,从高速机动的状态猛地向下坠落,直直掉向下方的密林和陡峭山崖。

“利威尔!”葵的惊呼声被风撕碎。没有丝毫犹豫,水之呼吸·柒之型·雫波纹击刺!她利用型带动自己的身体紧跟着利威尔坠落的轨迹冲了下去!

佩托拉和艾鲁多也要跟下去,却被埃尔文出声制止了。他一手握拳示意周围的人都安静,嘴上却说道:“这里太高了,而且经过刚才的战斗,我们需要先补充瓦斯和刀片,我相信利威尔和葵是不会有事的。”

茂密的树冠缓冲了跌落的速度。葵在一片狼藉的树枝中断找到了利威尔,他凭借惊人的力量和立体机动装置的钢绳缓冲,勉强挂在一棵巨树的粗壮枝干上,但左臂似乎有些挫伤,脸色阴沉得可怕。

“你这个…”利威尔刚想斥责她的鲁莽,却对上葵关心的眼神,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葵迅速检查了他的情况,毫不犹豫地准备带他上去:“你的装置坏了,我先带你上去。”

“先等等。”利威尔抓住她的手腕,“埃尔文之前就提醒过我,他说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情况,让我在外面将就一晚上,他明天早上会来找我。”

说着,利威尔向葵展示了他的装置,装置中关键的皮带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葵反应过来,微微叹气:“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方行动了。”

天色迅速暗下,林间传来巨人沉重的脚步声,远处却听不到调查兵团的进展。

“必须在这里过夜,附近应该只有这一片森林,出去都是平地,先找个地方吧。”利威尔做出判断,声音恢复了冷静。

他们利用立体机动装置攀爬到一棵极其巨大的古树顶端相对安全的枝杈交汇处。夜晚的寒风刺骨,两人身上的军服早已被汗水和露水浸湿。

葵忍不住搓了搓手,感到有些寒冷。

利威尔背靠着粗糙的树干,摸索着揽过葵,用披风和自己的身体为她阻挡寒风。

葵微微挣扎了一下,利威尔就懒懒开口:“想被冻病吗?”说着将葵圈得更紧。

体温在冰冷的夜晚互相传递,呼吸清晰可闻。

黑暗中,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她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稳健心跳,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紫藤花香混合着血与尘的气息。一种微妙而紧绷的气氛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

“总是这样不顾一切地冲下来吗?”利威尔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只是不能看着你掉下去。”葵的声音有些闷。

沉默了片刻,利威尔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不知道埃尔文那边怎么样了。”

葵没有回答,只是稍稍往他怀里靠了靠。

她的细微动作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在利威尔的心尖。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体的柔软与温暖,一种强烈的、从未有过的冲动涌上心头——他想亲吻她。不是平日里那种带着试探和逗弄的靠近,而是真正地、确认地吻她。

他的呼吸微微加重,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地想要稍微退开一点距离。“利威尔…我们…”

“闭嘴。”利威尔打断她,声音沙哑而强势,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决断,“别动。”

他低下头,温热的手捧住她的脸,在黑暗中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唇。

那个吻并不温柔,甚至带着点笨拙和压抑已久的掠夺性,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宣告他的所有权,利威尔揽在葵腰上的手将葵狠狠地往自己的怀里按了按。葵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性、所有的克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能做的只有闭上眼,感受这份突如其来却又仿佛等待已久的炽热。

许久,他才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交织,两人都没有说话。一切言语在此刻都显得多余。

半响,利威尔暗哑的声音响起:“可惜今晚月光太暗。”

“嗯?”葵困惑的发出一个鼻音。

“真想看看你现在的表情啊,一定很可爱吧。”利威尔的话消失在又一次唇舌相接中,葵撑在利威尔胸前的手忍不住捏紧了他的衣服。

黑暗掩盖了眼中汹涌的情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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