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漏下去,是时间在溜走。
已是八月初。再有一个月,无论是白葡萄还是红葡萄就都该熟了。
福葛的工作地点回到了酒庄,每天的任务量陡然增加。他在工作间隙揉揉眼睛,满心希望纳兰迦能通过考核,来队伍里帮他的忙。
布加拉提一定没想到,他的大发雷霆反而被认为像一位真正的长辈,更加坚定了纳兰迦要加入组织的决心。
至于觉醒替身要承担的风险……拜托,他福葛是黑手党,不是慈善家,能不能撑过去,是纳兰迦·吉尔卡自己的事。
有本事让福葛气呼呼地加班却不发火的人正在巡逻。
她踩在一张捡来的滑板上,悠悠地在看守的街区上溜来溜去。
快三个月了,洛和这里的居民基本都混了个脸熟,大家看到她后,也会像看到布加拉提时那样打招呼了。
“阿迪莫——这些苹果给你!”
洛从破滑板上下来,看向喊她的大婶。大婶有点理直气壮的架势,“布加拉提不爱吃这个,但是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女孩笑了。
她拿好那个沉甸甸的兜,“谢谢,我是很喜欢。”
布加拉提果然不爱吃苹果。他高兴地打开洛递来的包袱,又悻悻地放下了。“来找我什么事?”
“布鲁诺,昨天唐德的请帖送到了酒庄,他们家的独女是我以前的同学。你之前说的大活儿肯定和这个有关。下命令吧,我已经痊愈了!”
布加拉提挑起眉毛。他本来想自己一个人出这次的任务。
真是人算不过天。
“唐德夫人雇人保护她的安全,在本月中旬的舞会上。你和我一起去赴宴。”
洛的眼睛亮起来又垂下。他骗人的,肯定没那么简单。
“我会很机灵,不会搞砸的,布鲁诺。”
两周后,舞会如约举行。
唐德庄园是典型英式庭院,白栅栏,银喷泉,忍冬在墙壁上层层叠叠。
两个帮派成员步入会场的时候,得到不少注目礼。
白西装的青年身材颀长,面容秀丽,眼睛让人想起那不勒斯的海水。
在场的很多人都认识他,向他挥手或举杯。
他的女伴可算得上一位窈窕佳人,只是打扮有些随意,也不给旁人眼神,进屋后直奔唐德小姐去了。
“贝丝,晚上好。”洛两手空着来的,扇子坤包伴手礼一样都没带。
伊丽莎白被追求者包围,听见洛的声音,快乐地撇下了几位男士,朝她小步跑来。
女孩子向洛抱来的动作到一半忽然一顿,想起礼裙怕皱赶紧停下,只倾身和她贴了贴脸。
洛轻轻牵着她的手,手臂抬高,伊丽莎白便很自然地转了个身,裙摆盛开,看来伤口愈合得很好。
“做事小心,注意警察。”大小姐骄傲的下巴朝房间一侧微微抬一下。她知道洛如今的身份,也隐约知道她母亲同意她请洛来必定是另有所图。但贝丝同样知道,洛绝不会伤害她。她希望洛能明白,自己也绝不是她的掣肘。
洛当然清楚这一点。她和贝丝一向心心相印。“我会的。”
布加拉提见洛回到身边有些惊讶。“不用来这么快的。”
“贝丝有她的事情,我有我的任务,我得在你身边。”少女倔强而惴惴地觑着队长沉默的神色。
终于,布加拉提向忠心耿耿、胆大包天的后辈妥协了。
青年伸手拂过洛耳侧乌发,亲密举止隔绝外人猜测的视线,轻柔耳语宛如情话。
“我得找机会去二楼找东西,你帮我望风。”
“是。”洛眼睛一眨不眨。
为了这批走私香烟,各路帮派各种花样搞得难看至极,乌烟瘴气,最终因为手段太狠,唐德夫人不得已向热情求助。
布加拉提站在书房中央,在各种可能藏东西的地方开拉链,寻找保存了机密的磁盘。
热情不要走私香烟,也不扯绑架亲属这种把戏。
他们要的是这条走私链,玩的是引狼入室,强取豪夺。
青年身形灵巧,无声无息,如黑夜中踮脚的猫。钢链手指撕开面前墙壁,使者来去自如,离开书房,进入下一个房间搜查。
这似乎是唐德夫人的卧室,香水味呛得人想跑。
他揉了揉遭殃的鼻子,手腕上松松缠着一条细弱的花藤。
这是暗号,如果有人来,藤条会抽紧警示。他已和花藤的主人约好,无论如何,午夜之后在车里会合。
洛不在他身边,也不在宴会上。
她在唐德府上的花园里,如同蜘蛛将丝线布下天罗地网,却不动声色停驻一旁隐藏身形,冷眼看着猎物无知无觉。
在与自身能力磨合和开发的过程中,洛发现藤蔓的形态和环境有关。当周围有植物时,她能最大化地运用藤的力量,植物越多越有利,扩张的距离也更远。
唐德庄园的墙壁上处处爬着忍冬,洛的藤混在其中,就算有替身使者能看到替身,也绝不会引起注意。
舞会已至最热闹的时分,许多人悄悄消失,又再次出现。
人们有意无意忽视那些诡异失常之处,任由乐声和酒精带来的欢娱麻痹神经,遮掩脏污。
今夜一过就又是新一天,昨日种种昨日死,谁会在意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浑水摸鱼的,可不止两个少年混混。
两个衣冠楚楚的人,就这样拉拉扯扯地踏进了花园。
洛兴致缺缺地坐在香樟树上,一只小虫在她身边的树枝上慢慢地爬。行贿之事她听得多了,亲眼见到也不算稀奇,她压根不感兴趣,还不如看小虫觅食有意思。
可惜他们正身处藤萝之网最密集的中心处,说话的动静大得像在耳边响起,洛就是不想听也得听。
“……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这些翻三倍。”行贿的人见对方将卡片揣进衣兜,做了允诺的姿态,便离开了。
听起来受贿的人是个警察,叫阿帕基。她瞄了一眼与视线齐平的二楼,又向下看去,搓了搓耳朵,冰凉的耳坠子搭在手上。
他的金主走了,本人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像根木桩子似的定在了原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走可不行,差不多到十二点了。
不然直接送他走吧?
洛不无恶意地想,这种垃圾蛀虫,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该死。
她的藤都在地上趴着,单能看到这家伙的裤脚,此时动了杀心,一条柔韧藤蔓如毒蛇扬首,猛然拔地而起。
藤条即将触到这人的颈部,电光石火间,洛看清了那张脸。
我的天,是他!竟然是他!
少女无声尖叫,心脏欢呼雀跃,阿帕基,他叫阿帕基,我知道他叫什么了!
藤蔓倏然形迹消散,如洛的杀机一般不见踪影。
阿帕基的模样随着花藤消失在视野中,却在洛的心上再次落下深刻一笔。
少女为自己的手软惊疑不定。
她不是不晓人事入世尚浅的天真学生,相反,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心意,更清楚这心意会带来什么。
时间不对,地点不对,身份不对。全是错的。
怎么还没到午夜?他怎么还不走?凭什么我烦得要死,他却全不知情?洛恼火起来,揪了一把树叶扔下去。
飘荡无根的叶子打旋轻轻飘落,没引起人半分眼神,如庄园二楼一样悄无声息,仿若无事发生。
洛微微咬牙。
——一点银亮的小玩意一闪而过,险险擦着树下人的鼻梁落下,砸在地上。阿帕基一惊,抬起头。
漫天繁星,香樟树梢。
广玉兰和无花果浸染了夏风,吹动暗色的裙摆。
流水肩、尖下颌,看不清的脸藏进蓁蓁枝叶间。她已知道他在看她,轻柔悦耳、似曾相识的嗓音响起来。
“劳烦你帮我捡一下,好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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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星夜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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