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布加拉提从监狱走出来，心情糟糕。
不是因为困难的新任务或与他**的狱警，而是他从波尔波无意透出来的口风听出了弦外之音：
从上个月起，热情开始正式收揽毒品生意了。
这是大势所向，他早该想到，财帛动人心，他能指望一个匪帮的道德底线有多高呢？
但长此以往，他的出路在哪里？几个小孩又要怎么办？
身后断崖，脚底深渊，放不下担子，看不见终点。
不过十七岁的少年迷惘行于一梁独索之上，眉尖因深重的忧虑死死蹙起。
“我有件事想听听你们俩的打算。”
沙发上，刚洗漱过的银发男孩一拢额发，酒红眼眸微微挑起：“布加拉提快过生日了。”
纳兰迦没有去洗澡，他在小桌子上埋头做算术，急得满头大汗，听见这话，快活地扔下了笔，“对对，我们送他什么好呢？”
福葛跑了一天实在太累，暂时不想管他，视线转向少女。洛也是晚饭之后就蔫了，一直缩在沙发另一角敲榛子，腿蜷在裙底：“我没有想法。随便买点什么？”
纳兰迦跑过来坐到两人中间，只要不学习，他干什么精神头都很足，“吃的、喝的、玩的，咱们每人送一样就很完美呀！”
少年嫌沉，拨开他搭来的手臂，纳兰迦顺势倒向另一边的女孩，小脸恰好偎在她裸露的肩背上，福葛都没来得及拽住。
傻小子什么都不知道，自然而然就敢搂搂抱抱，福葛想，大约也只有他能这样无所顾忌却不被金灯藤勒死。
洛轻轻推开一头汗的男孩子，把剥好的榛子仁捧给他，纳兰迦便又揽住福葛，和他分享那些坚果。
福葛树艰难地挣开树袋熊，“天啊，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味道吗——快去洗澡——榛子给我留两个！”
洛幸灾乐祸大笑起来。
从傍晚下起的小雨越来越大。
布加拉提未惊动任何人，在雨夜里只身前往城东北部的某个小镇。
这里有大量手艺高超的印刷工人，还有许多绝技精湛的制版专家，能做出最真最真的……票子。
伪.钞，那不勒斯如日中天的盛大产业，动格便叫整个欧洲坐立不安的古老传统。
欧元区流通的假票子中，至少一半来自这伪.钞之都，这里的人家制造伪.钞，就像呼吸那样自然，比吃饭喝水还要天经地义。
小镇不同于城内各处的脏乱，街道整洁，住房考究。
布加拉提要先探听一下，再决定这次的任务怎么完成。
为了躲避警察，印刷机部件都藏匿在不同地点，开工时才重新组装使用，产物在黑市转一圈回来，就变成热得烫手的真金白银。这是安身立命、牟取暴利的吃饭家什，并不能轻易被找到。
而他的替身能力，简直就是为此而生。清瘦灵巧的少年无声游走在无人之境，谁也不会知道墙壁中竟潜藏着夜行者。
波尔波曾如是评价过：“天下没有能阻拦住布鲁诺·布加拉提脚步的障碍。”
他躲过了懒散巡警和帮派喽啰，在卡兰家的墙里听壁脚。
世代“做蛋糕”的卡兰家族，名声似乎没有另几家显赫。但在这种行当里，最不显山露水的那个，海下冰山往往最壮丽。
此时户外大雨，墙内私语，布加拉提留神细听：
“我真没想到，你比你丈夫要聪明得多，夫人……”男声压抑着冷酷的声线，柔滑得像一条毒蛇。
正如之前谁都眼馋的走私链，狼多肉少，每一样资源都是好几家强盗来抢，现在和卡兰夫人忙活的这位，肯定就是抢在热情前下手的其中之一没错了。
虽然他一贯鄙夷从女士这边下功夫，但这种事不算另辟蹊径。布加拉提面对黑暗仔细思索，这是哪边的人？
他应该看看屋里这对男女长什么模样，以便接下来的行动，可他宁愿什么都看不见来保护眼睛。
“……乱世里谁也别想干干净净——阿迪莫家倒是像雪一样白，结果呢？艾德莱斯不还是死了？”喁喁甜腻的女声突然变得尖刻，“好人也要有命做才行，我可没有那么不知变通。”
“不不，宝贝儿，你才是像雪一样白……”
后文消弭在一片暧昧声响里。少年听见熟悉的姓氏，心一横，拽开墙看向正纵情欢好的妇人——
操！好他妈熟悉的一张脸！
布加拉提瞳孔收缩，差一点直接破墙而出杀了这女人：他在黑手党帮派里摸爬滚打快五年，头一回知道气得头晕是什么感觉。
他合上墙壁，冷静了几息，迈入大雨之中。
第二天，布加拉提回城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单线联系福葛，让他着手调查【艾德莱斯·格雷科·阿迪莫】的信息。
他同时派人告知波尔波，“蛋糕”这边已有人先入股，并和店家结成了良好的盟友关系，若是想买，只怕原来的设想价下不来，还要老板再仔细考虑考虑。
福葛的电话很快就打回来。
“格雷科家的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了素有正直之名的查尔斯·阿迪莫，一个嫁进了卡兰家，丈夫是——查理，”少年腔调古怪，“显然是个化名……她们出嫁后就再不往来了，布加拉提。”
很好理解。布加拉提放下电话，看向跑腿的小青年。
“波老板说，无论如何也要买。”
布加拉提就花了一秒钟犹豫，接着将电话拨给了还在路上的查理·卡兰。
他的夫人在家翻了天，想必这位还不知道。他就做回好人，让卡兰警醒点，千万别死在外头。
毕竟，无论是蛋糕的分配，还是卡罗尔·格雷科·卡兰的结局，都是要他这个在卡兰当家做主的人来决定的。
布加拉提想起那女人就怒火中烧，连半点消息都不想让身后的小孩得知。这种事情，有他解决。
酒庄里，福葛将电脑里的文件与记录全部销毁了。
布加拉提没说，但福葛已经猜到他现在执行的任务大约和什么有关，并且意识到了这事不应该让家里的小精神病发现。
少年完成上午的工作，站起来直了直腰，向窗口望去。
纳兰迦趁他没注意的时候溜去玩了，现在正在葡萄地里和一位农妇说话，嘻嘻哈哈的。
留给他的拼写练习做完了吗？八成没有。
而对一切茫然无知，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姨妈，就算知道也没什么感想的匪帮少女，此刻以一种外行也看出她绝没用过这玩意的姿势，向跑到门口的男人开了一枪。
没打中。
歹徒连头都没回，跑得非常敏捷。
没装消音.器的左轮发出了巨大的开火声，子弹落在商店砖地弹射回来，看得她目瞪口呆。
“嘶——”洛垂下手腕，枪撂在柜台上，对被打劫的披萨店老板娘汪汪哭起来，“姐姐，我好疼啊呜呜呜！”
热情的发展时间线和拿坡里的城镇地点瞎编，但所谓的“古老产业”是真的。
我越写越觉得布姐又累又难。
前两天腱鞘炎发作，我人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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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夜雨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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