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散场，几个人依然遍寻不到布加拉提的身影。
酒店二楼的阳台楼厅里，几个人垂手搭在栏杆上，一边饮香槟，一边望着泳池里一群风姿各异的模特姑娘戏水，眼睛都移不开。
米斯达终于忍不住，像是刚刚注意到一样：“哦！我们现在是四个人站在一块，太不吉利了。我去随便走走，等布加拉提来了，我再加入你们。”
然后他全无负罪感地去搭讪美女了，背影似乎都飘起小花。
“我错了，信仰这东西还是有用的。”洛感叹道，转头看向纳兰迦，“找到了吗？”
纳兰迦展开双臂，让史密斯先生滑走收纳，摇了摇头，“布加拉提没把自己塞进墙里。”
“奇了怪了。”洛拈起小块的松露形巧克力，小心地避开牙齿含住，“他明明说他接到一个临时任务，到时候要我们见机行事的，结果现在这人丢了，怎么办？”
“静观其变吧。”似乎持续关注着足球明星和泳装美女的福葛终于抬起头来，神情郁郁，似乎忍耐着什么。“我并不知道他的任务是什么。”
结果直到舞会进行到中间，三人缩在点心架子后边吃得肚圆，也没见到布加拉提，倒是米斯达和他的模特姐姐打得火热，一双人影已在他们眼前跳了几大圈的舞。
“我要撑死了，”他们太闲了，导致洛从下午到现在几乎没住过嘴，一直在吃零食，这破裙子没弹性，胃那里勒得慌，“布加拉提要是再不出现，我就回旅店看电视了。”
正抱怨时，有穿堂风飕飕刮过，一种纤细柔软的、梨子与铃兰的香气随之飘了过来，被洛的狗鼻子捕捉个正着。
那是一股让她十分安心的味道。
陌生环境里的亲切元素通常显得诡异，洛立即警觉，不由再次抬头，定睛仔细巡睃——
这一回，她差点直接把酒杯扬了。
那位正与一个燕尾服男士翩翩起舞的高个美女，俨然就是布加拉提本人！！
那熟悉无比的味道，可不正是他常用的山谷百合香！
为什么我的队长会变成这样啦！！
洛心里骇浪滔天，抬手将杯子凑到唇边沾了沾酒液，顽强地撑住没有直接尖叫。
布加拉提的形象已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他戴着大帽子，丰丽的金色假发卷曲披散着，耳畔的蓝宝石坠子在其间偶尔闪烁，仿克里诺林式的大裙子没有加裙衬，显出一截小蛮腰，长长的华贵裙摆遮到脚面，微微露出一双精致的浅蓝舞鞋尖头。
妈妈……若不是她认出了香水味，非被这位杏眼横波、唇蜜桃红的漂亮姑娘唬弄过去不可。
怪不得他们横竖都没找到布加拉提！
找得到才怪呢！！
洛左右看看，见纳兰迦和福葛两人全无所觉的模样，又好笑又好气，冷静又冷静才没蹦起来指控布加拉提。和不希望看到闺女变成臭小子的老父亲一样，没有哪个女儿猝不及防见到老爸女装亮相，能立刻心无芥蒂表示支持的。
这分明是在报之前她吓唬他的仇，洛想，她倒要看看布加拉提能玩出什么花活。
和两个埋头大吃的少年打了招呼，少女起身向场厅外走，雪白的裙影一转，倏然消失在门外的夜幕中。
福葛隔着衣料按下几个手机键。
与布加拉提扮成的漂亮姑娘跳舞的燕尾服，裤子口袋里恰时传来细微的震动。
燕尾服长相平淡，是混入人群再也分不清的一张脸。他代号伊森，与热情的干部素来有些交情，今日出现在慈善晚宴，正是为了布加拉提小队中唯一的女孩子而来。
波尔波并不完全相信一面之词，听说伊森最近跟着一家拍卖行到处游荡，立刻联系他去确认那女孩的病情，如果她并不是病入膏肓，就赶紧想办法让她重病。
——钱啊！钱！拉维尔·阿迪莫一死，就再不必有任何冠冕堂皇的顾忌，阿迪莫名下的所有财富，还不都是他波尔波的囊中之物？
有一种人，生来越挫越勇百折不挠，即使被推进粪坑也无法磨去一身磊落气度；可同样也是这种人，因为过高的自尊，当他们所承受的伤痛超出躯体的负荷程度时，一直潜藏伴生的自毁倾向就会剧烈爆发，主动寻求了断。
这头老奸巨猾的老饕在第一次看到洛的时候，就明白一件事：卡波迪山上的这枝唐菖蒲，倘若有朝一日凋谢枯零，那绝不会是因为外界的风雨，只能是时间选择的必然结果。
他只需要从壁上观的一点耐心，就足以坐收渔翁之利。
这番道理，并不是只有波尔波懂。
洛从来都是被动挨打的傻子，不会懂；而这世上还有两个聪明人，一个比一个看得清。
在关于引洛入局的这场行动里，从上午的珠宝店到下午的拍卖会，每一枚棋子都本应在它应在的位置发挥作用。
偏偏有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一杠子掫翻了棋盘。
现在的事态发展，布棋人已经预料不到了。
——他只看到洛离开了室内，没看到布加拉提在跳舞：这是个致命的错误，因为他也认不出乔装改扮后的伊森。
此时此刻，米斯达在撩妹，纳兰迦在干饭，两个是没有卷入对弈的幸运儿；
洛是漩涡中心的起点，也是吸引火力的明牌，自行消失在了酒店门外，行踪未知；
福葛是明知行将踏错，却两眼一闭选择毁灭的大聪明；
布加拉提是自发入局的隐秘暗牌，他憋着火，准备给要对他的女孩下毒手的人一点颜色看看。
说起来，布加拉提能认出目标人物，和他意识到福葛是那个该死的二五仔，是几乎同时发生的一场意外。
早上出门后，他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转了两圈，确认无人跟踪后，就若无其事地找了一间公厕，顺手开个拉链，把那些珠宝藏进了其中一个便池里。
他刚刚走开，一个拎着一兜衣服，一边打电话一边来上厕所的家伙就迎面进了门。
“那两块可都是顶尖的尖货啊，老弟，我都关注了一年了，你想要横刀夺爱，恐怕不能太容易吧？”
布加拉提没有听人电话的爱好，更没有看人方便的兴趣，偏偏那家伙凑巧选了那个身价刚刚变成百亿的便池。他心情微妙，不由装作洗手的样子，多站了一会。
这一站不得了。
手机这东西不隔音，以布加拉提的过人耳力，对面那人的每个字都像是往他脑袋里钻一样，不听都不行。
“敲我的竹杠？你当我是什么不识货的冤大头吗？最多给你八亿。”
少年阴森躁郁的语气已不由分说。
“下午我会以梅特伊的姓氏出现在会场上，你务必记住这个名字。钱我会在之后打到你之前的账户上，就不必走拍卖行的账单了。”
布加拉提撂下洛刚刚打来的电话，走在阳光洋溢的青葱街道上，仍脊背发冷。
福葛是被净身出户的小孩，他哪来的八亿里拉铺出这么一条弯弯道？
送人礼物很正常，可为什么让她以为花掉的是自己的钱？
他为什么替洛买单，又断了拒绝的可能，要洛无知无觉、心安理得，被动收下一件如此昂贵的天价珠宝？
帮派中人，讲究利弊往来，出入平衡。布加拉提最熟悉这一套，怎么会认不出来。
只有买命钱，才会如此曲折地送到对方手中。
他立刻就意识到，波尔波的耳报神，一直以来就是福葛此人，他藏在暗处，随时向另一位上司汇报着洛的动态，只是碍于情分，时常夸大其词，提供的信息并不可靠。
同时他也想到，福葛这两面三刀的小把戏早晚瞒不过去，今日所见，老狐狸定是起了疑心，派人来试探了，而福葛也看出瞒不过去，竟是要将错就错，一错到底。
真让人齿冷。
拉维尔·阿迪莫的命，和潘纳科达·福葛的良心，在这混小子眼里，加起来就值八亿里拉。
布加拉提气得要死，原地转了两圈。福葛这小子有志气，杀熟当真是把好手！
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显然不该是揍福葛。
他定了定神，环视四周，发现了一家变装皇后俱乐部。布加拉提思索一瞬，大步向这家建筑的楼后走去，只盼一切为时不晚，尚能挽救。
“你的裤子里有什么在震动呢，先生。”
舞池中央，金发美人眉眼弯弯，蓝眼睛如海水温柔，嗓音沙哑性感，将男人哄得五迷三道，“不看一看吗？”
所以上一章福葛那么心痛是有原因的，那八亿真是他掏的。（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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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44.衣香鬓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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