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星大模特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实在不是能说清楚话的地方。
“从来没什么比您更值得看，朱丽叶小姐。”燕尾服男子嘴上说道，但逐渐从舞池中央晃到外圈，来到相对清静的窗下。
这里一片网织似的浅白金色藤条，柔曼悬于古老的朴树枝干上，随晚风轻轻荡悠着，吹进打开的窗口。
晚风吹不冷因含情脉脉的蓝眼睛而发热的头脑。
伊森恋恋不舍于对面的美貌，即使她太高了些，“不会有比和您在一起度过美好时光更重要的事情了。可我现在需要去找我的朋友说句话，您愿意谅解我吗？”
听了这话，美人艳若桃李的脸蓦然冷如冰霜。
“你要丢下我了，我知道。你去吧，最合心意的人并不愿意赏我的脸面，我又何必在这里待着？我要回家了。”
“上帝知道，我没有要丢下您的意思！”面对温香软玉的恼怒指责，男人什么赌咒都敢说，“是我太失礼了，小姐，请您不要怪罪我！您——您愿意陪我去见我的朋友吗？”
布加拉提演着朱丽叶，心里翻着大白眼，他现在怎么可能去见福葛？这时候露馅，说不准那傻小子一慌之下又干出什么节外生枝的蠢事。
美人舒展了眉眼，柔柔笑道：“我不去。我今夜对旁人不感兴趣。不过……或许，我会在这里等你呢？”
“或许？”伊森品着这个词，心头滚烫，一时语塞，几个念头同时在心里转来转去。他是个人生得意须尽欢的享乐派，生平所求，不过是金钱美女这种俗之又俗的东西，美人相邀，雇主委托，两头都重要。
他并不知对面人居心叵测，满眼都是她一颦一笑活色生香，轻易舍不得接下来可以料想的火辣剧情。
伊森深深凝望着他的朱丽叶，那双眼睛，比他见过的任何宝石都美。
他开始在心里给自己找借口：他早从这趟行程中捞了足够多的好处，那个少年执意要送上门的意外之财，比铁公鸡许给他的费用高出百万倍不止，现在他腰包鼓胀，已无所谓那笔都未必能到手的钱了。
反正，波老板说让他来看看那个女孩，——他已经看过了，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一笑起来天真烂漫的，紫黄晶戒指戴在她手上很好看，正正合适。
可惜了，泥坑里一根幼秧儿，就不是个能长寿的模样。
要不，趁着天高皇帝远，搅了浑水摸个鱼吧。
他一个杀手榜上凶名在外的雇佣兵，也是要脸的人，辣手摧花这种事，真干成了，也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
他本就四海为家，大不了今夜之后跑远点。
伊森打定主意，仰头道：“我不去了。什么朋友都比不上陪您重要，我的朱丽叶。”
“……？！”
这家伙不按台本走啊！怎么想一出是一出，说不干就不干了呢？
剧情猝不及防急转直下，舞台中央的朱丽叶闭着嘴咽了句粗口。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说他不去了？
布加拉提原本下定决心杀掉此人，回去就把洛送出国外再打上门去弄死波尔波，都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了！
现在这什么情况？
对方的先锋是个收了钱不办事的骗子！
布加拉提暂时不愿去想这种情况到底有几分是由于自己身上的大裙子导致的结果。
而洛看着队长这折反串大戏，此时已经笑开了花。
真的开花。
洛不曾和任何人完全展示过替身能力，没有人认得出窗口那束流苏植物，就是刚刚走出厅室的白裙少女。
她确信这一点。所以当黑发小男孩走到窗边来透气的时候，洛没生起警觉心，真的把自己当成一株无害的草，全心都关注着队长那边难得一见的奇景。
金灯藤全身能视物，但变形之前原本覆盖着衣料的位置不行。洛只觉得眼前人碍事得很，十分挡光。
直到那孩子轻轻咦了一声，伸手要摸她。
洛的腿勾着树杈，往回缩了缩身体，拒绝被触碰。
见有人靠近这边，两个各自心怀鬼胎的人相携而去，重新又投身到舞会中间。
洛此时的听力异常灵敏，他们的位置在哪里，对她而言倒是无关紧要。可她听了半天，却依然完全不知队长的意图，根本插不上手帮什么忙，还被他勾勾搭搭的样子闹得有点腻歪。
布加拉提到底要干嘛呀？噫，哪来的破孩子，离我远点！
一进一退。
莫名其妙地，黑发男孩彻底被勾起好奇心。他不再试着碰这束奇异的植物，两只小手搭在窗台上。
他抿了抿唇，声音很哑，是一把刚刚进入变声期的嗓子：“金藤先生，你借走了我的帽子，是否还愿意还给我呢？”
帽子？什么帽子？
洛早认出他是上午被母亲丢在珠宝店的那个小可怜，可听他自言自语一句话才想起来，今早她起床站在窗边伸懒腰时，顺手从楼下过路人脑袋上揪下来的帽子……
原来是他的吗。
他眼神真不错，竟然能看清她速如闪电的替身。
面对一双委屈乖巧的绿眼睛，洛生不起警惕，听着那句金藤先生，还有点想笑。曾经她的弟弟也喜欢给看到的各种花草昆虫起名字。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帽子上的名字*，是……
对了，这位替身使者小朋友的名字，是乔鲁诺·乔巴纳。
少女有心玩闹，又存心试探对方的能耐，枝蔓勾住对方的手，扯了扯。
乔鲁诺没有躲。
不躲是吧？拿来吧你。金灯藤倏然生长，揽住男孩的腰，像拔萝卜一样，瞬间将人薅出了窗外。
男孩双脚离地腾空而起，青碧色的眼睛睁大，眨眼便已经稳坐在这颗高大朴树的蓁蓁枝叶间。
流苏藤条在他头上垂落，金藤先生往旁边挪了挪，不叫自己遮挡他的视线，还为他掸了掸西装肩头的褶皱，动作轻巧，殊无重量。
小替身使者并没因空间的变化而惊恐。相反，他看着这束通人性的神奇植物，感到非常高兴。
在他生活十二年的灰色人生里，值得高兴的事并不算太多。
洛把小孩抓到了观影席，就不再管他。
只要不挡住视野，随便他怎么观察自己。反正她现在不做人，就算再见，也不会被认出来。
她依然在关注冒牌朱丽叶的这场表演，生怕错过一秒精彩瞬间。
而和她同样全神贯注、留神场地的反骨仔少年，这会并不像她那样轻松愉悦。
福葛大口大口灌着白兰地。
纳兰迦也去跳舞了。他更加不想在这里待着。
他想离开的愿望是那样强烈，可他的双腿像是陷在沼泽中一般沉重，动弹不得。
没人的。没人会跳出来，没人会来拉他一把的。他知道。
只要那个帮手出现，把药剂放在饮料里，再等那姑娘回来，他在监视下哄骗她把杯子里的液体喝光，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就这么简单的事，比任何一道小学算术题都简单。
福葛越喝越多，头痛欲裂。
她那么傻，那么信任自己，如果是从他手上递过去的饮料，当然连迟疑都不会有的，就像平时一样。或许还要娇滴滴地要求他再倒一杯。
只是一点点，一点点药物罢了，甚至不是致死的。
她只是会生病。但她不是因为我生病，福葛想，而是因为信任我才会生病，她错信了不该信的人。
直到此刻，福葛也从未想过，为什么洛会信任自己。
真的是因为她傻吗？
福葛不择手段想要得到洛所拥有之物，但与此同时，他总是下意识回护着她，连自己都感觉不到。
再狂躁的时候，他依然口口声声叫着洛的乳名，每一张披萨都肯分她一块，和她出门永远备着两块薄荷糖，身上沾了烟味就远远避着她——这些细枝末节没必要装，也装不好，不是吗？
他把她娇纵得蹬鼻子上脸，不是他自己乐意，难道是谁逼着他？
这也是洛从未怀疑过他的原因，她做了十四年的正常人，怎么想到有人能分裂成这样，一边谋划着要她短命，一边情真意切讨她欢心？
福葛还真就这么疯。
他对自己更坏，怎么能指望他以常理对待别人？
手机震动着他的大腿，他按下接听键。
“小兄弟，我这边有点事情脱不开身。”电话那头的男人道——“装‘糖果’的小瓶子被我放在了你斜对面的窗户旁左侧银色花盆里，你去自取吧。我相信你能帮我把波老板的任务完成，就不监督你了。”
福葛这会儿已醉得头重脚轻。
他挂了电话，茫然眨眨眼睛，突然如释重负一笑，咕咚倒在桌上，昏睡过去。
福葛是个非常非常复杂的人。在原著漫画中，似乎并没有提到过他被教授猥亵，他的暴力行为，完全是由内心的崩塌溃败导致的结果。
这个人聪慧而愚蠢，精明而懦弱。他的精神世界是分裂的，有善良，但不多，有黑暗，但不敢。
我喜欢多面的人物，希望各位小天使也喜欢。
*Giorno Giovanna：茸茸的姓氏是意大利女名，通常译为乔凡娜。（荒木老师，你又来这手！）
米斯达之前匆匆一瞥，将帽主误解为了一位女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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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45.情非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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