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音未落,外头已是一阵脚步杂沓,原来是太医提着药箱,满头是汗地赶来了。
灰原哀一步迎上,也不行礼,开口便是一串惊人之语:“老先生,这是苦杏仁之毒,毒性至烈,刻不容缓。须得立时催吐,再灌下……”
她言语一顿,智商超群的脑中那些化学药剂的名字在这朱楼绣户间,顿时显得荒唐无比,便即刻转了口风:“……大量的绿豆汤,愈浓愈好,再混了生鸡子清灌下,或可解其万一。”
那老太医行医半生,何曾见过这般指手画脚的小姑娘,不由得捻须打量她:“这位姑娘也通医理?”
“试一试,总无坏处。”林黛玉的声音清清泠泠地响起,自有分量。
太医混迹宫廷几十年,对于这京城贵族人士之间的关系最为熟悉。见是侯爷探花巡盐御史家的林姑娘开了口,哪里还敢迟疑,况且眼下人命关天,也顾不得许多规矩道理了,忙不迭地吩咐婆子丫鬟们:“快!照这位姑娘说的办!”
怡红院里顿时人仰马翻,撬嘴的,灌汤的,拍背的,好一通折腾。总算,那袭人喉头一阵作呕,哇地吐出许多,悠悠转醒。虽是面色纸白,气若游丝,到底是从鬼门关前抢回了半条性命。
阖院的人这才算舒了口气。
王熙凤一双丹凤眼厉色扫过,立刻命人:“去!给我查个底朝天!这瓶腌渍果子是哪个天杀的送来的!”
“且慢。”灰原哀扬声叫住正要领命退下的仆妇,“将今日所有踏进过这屋子的人,都给我叫回来,有一个算一个,谁也不许走了。”
【嘻嘻,宿主这是柯南世界里的经典标准老操作了,封锁现场查嫌疑人,不知道这次,是标准三选一,轻奢四选一,还是豪华五选一?】
湘云不解,凑趣问道:“灰原妹妹这是要唱哪一出?”
灰原道:“自然是捉拿那藏在暗处的犯人。”
“哦?你还有这般本事?”黛玉一双似蹙非蹙眉下,眼波流转,尽是审视。
“天理昭昭,唯有一真。”灰原哀眯眯眼,沉静的说。
【来了来了!新机子哇椅子莫西多子!真相永远只有一个!名台词重现!】
湘云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忽地冒出个念头:这黛玉和灰原,两人竟有几分相像。都是一般的聪慧,一般的清傲,一般的……让人挪不开眼。
她晃了晃脑袋,将这没来由的胡思乱想甩开,朗声道:“说得好!咱们今日索性就在这怡红院里升堂问案,定要将那下作的贼人揪出来!”
黛玉闻言,噗嗤笑了,目光掠过湘云那英气勃勃的面庞,眼底的冷意也化开了些许:“云丫头还是这般,天底下就没你不爱凑的热闹。”
“这哪里是凑热闹?”湘云正色道,“这叫替天行道,还袭人姐姐公道!灰原妹妹,你说,咱们从何处查起?”
灰原哀环视一周,那些被传唤来的下人已是战战兢兢地聚在院中,她的目光冷酷,在每一张惊惶的脸上刮过:“就从这瓶腌渍果子查起。”
暖阳透过碧纱窗,洒进室内,却驱不散这满室的阴寒。谁能想到,这风光旖旎的大观园,竟也藏了这般阴毒的杀机?
而这横空出世的茶发蓝眼少女,又究竟是何方神圣?
黛玉望着灰原哀那纤瘦的背影,心中暗忖,今年的大观园,怕是要比往岁都要热闹有趣得多了……
怡红院的穿堂里,下人们垂首侍立,鸦雀无声,连呼吸都放轻了。灰原哀手持那杏花瓷瓶,踱步于众人之前,目光犀利,看得人心头发毛。
“这瓶腌渍果子,今日都经过了谁的手?”她自最简单不过的问题开始。
厨下管事的张嬷嬷抖着声音上前一步,回话道:“回姑娘,今日各院的果子,都是老婆子亲手分的。从一个大坛里舀出来,断不会有错的……”
“哦?都是一样的?”黛玉手中把玩着一方素白的手帕,慢悠悠地开了口,“那为何独独宝玉院里这瓶,换了新衣裳?”
“这……奴婢实不知情啊!”张嬷嬷急得额上见了汗,“老婆子敢对天发誓,分装时用的瓶子都是库里统一领的!”
湘云在一旁摇着团扇,出主意道:“不然咱们去厨房的大坛子里瞧瞧?兴许下毒的人,是对着那一整坛下的手呢?”
“不必。”灰原哀忽然站定,“凶手,就在这里。”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小妹妹何出此言?”王熙凤凤目一挑,威严上来了。
灰原哀却不答她,反将脸转向晴雯:“你说这果子是厨房送来的,自送到你手上,可还有旁人碰过?”
晴雯凝神想了想:“送到之后,便一直搁在桌上,倒是……”她话到嘴边,忽地想起一事,脸色顿变。
“倒是什么?”
“倒是……芳官来过一回,说是来寻二爷借书看。”晴雯的声音低了下去,“她独自在屋里候了片刻。”
“芳官?”宝玉蹙了眉,“她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如何会做这等事?”
“传她来见我。”灰原哀的声音没有起伏,指挥若定的样子,一如柯南在命案现场指挥高木一般。
不多时,芳官被领了进来。她不过豆蔻年华,生得伶俐标致,此刻一张俏脸却白得透明。
“芳官,你今日来过怡红院?”灰原哀问。
“是……是的。”芳官的声音低下去。
“所为何事?”
“来……来借书。”
“可曾借到?”
芳官摇了摇头:“宝二爷不在,奴婢便走了。”
“临走之前,”灰原哀一步步向她逼近,“你可曾碰过桌上的任何东西?”
芳官猛地抬头,眼中全是惊慌:“没……没有!”
“当真没有?”黛玉冷不丁地插了句,声音冷得如三尺寒冰,“芳官,我劝你想清楚了再说。袭人的命,可不是玩笑。”
芳官被黛玉这轻轻一句话,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姑娘饶命!林姑娘饶命!奴婢……奴婢是动了那瓶子,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奴婢只是换了个瓶子!”芳官泣不成声,“原先那个瓶子,被奴婢失手打翻,果子撒了些出来。奴婢怕晴雯姐姐责骂,就……就从旁边多宝格上,随手拿了个瞧着差不多的瓶子,将果子倒了进去……”
“瞧着差不多?”灰原哀眯起眼,“这上头画的杏花,与那牡丹,也叫差不多?”
“奴婢……奴婢当时慌了神,哪里还看得仔细……”
湘云听得直咋舌:“这就怪了!好端端的果子,换了个瓶子,如何就有了毒?莫非是有人早在那杏花瓶里下了毒,就等着哪个倒霉的撞上去不成?”
“不对。”灰原哀摇头,“若是无的放矢,不会选腌渍果子这等并非人人皆爱之物。况且……”她看向抖如筛糠的芳官,“你说,那瓶子是在何处拿的?”
“就……就在里头那间放杂物的多宝格上。”
“带路。”
一众人复又簇拥着灰原小小的身影,进了里间杂物室。
这里久无人住,一股旧书与灰尘的气息。窗纸旧了,透进来的光也恹恹的,满室的陈设都罩上了一层纱。
灰原的目光,落在了墙边那座紫檀木的多宝格上。她的指尖儿在那落了薄灰的格子上轻轻划过,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
只是在这红楼的世界里,到底是没有橡胶手套了。
众人皆屏息静气地瞧着,连素来多话的凤姐儿,此刻也只拿眼角余光打量着,心里盘算着什么。
黛玉到底是身子弱,在这有些灰尘的杂物间,便有些不适。
忽然,灰原的手停在了一格的最深处,从一堆零碎杂物后头,拈出了一角纸。那纸笺被揉搓得皱巴巴的。
“这是何物?”
黛玉接过来,只瞧了一眼,那眉心便蹙成个小小的山字。“这字迹……”
她到底忍不住此间灰尘,轻声咳嗽了一声。
“林姐姐竟认得?”湘云最是性急,忙凑过头来,一双眼好奇地瞅着。
“倒有几分眼熟,像是……可卿嫂子的笔迹。”黛玉的声音低了下去。
虽口上只是说像,但若非有十足的把握,黛玉又岂会把东府的管家媳妇拉下水?
“秦可卿?”凤姐一听这三字,那双丹凤眼倏地便立了起来,声量也扬高了八度,“她乃东府的人,她的东西,怎的会跑到宝玉这怡红院的杂物间里来?这可真是奇了!”
【系统:叮咚,警告,大型宅斗剧本杀现场,宁荣二府关系网复杂度堪比集成电路。建议宿主直接启动高级智能模式,否则脑仁儿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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