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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景光】你听见贝斯的声音了吗

年末,圣诞和新年结伴而行,商业街为了庆祝接连到来节日兄弟,在尽头的高树上挂起彩灯缠绕,地下的Livehouse,也应景地和各种折扣一起筹划起拼盘演出活动。

你是作为焦头烂额的主办方的朋友前来帮忙的。而也是嘿咻搬运器材、路过乐队彩排现场的时候,对那个人一见钟情了。

这世上一定没有比一见钟情更惊艳的惊喜了。

戴着兜帽的男人,阴影洒落在他垂眸英俊的脸颊上,身体随着节奏轻微摇摆,修长的手指为音乐拨动琴弦。

他的眼神不时抬起,漂亮的蓝色猫眼,淡然地落在空气中的某一点。

你傻了一样张着嘴巴,听不清主唱抒情的高歌,吉他动人心弦的音符,只是充满节奏的鼓点之下,仰望的舞台上射灯闪烁变换,你的心脏,也和这个男人低眼的拨弄按挑一同,嗡嗡作响。

直到一次彩排彻底结束,声音和灯光都回归正常,你才看见那个男人像从某种状态中抽身回来般,回头露出淡笑,和同伴一起碰碰手肘,庆祝彩排的顺利。

重新亮起的白灯下,你看到了他干净的脸庞,和下巴上反差一样的些微胡茬。

…哇。

“好了,没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就下去吧,下一个!”

“——绿川先生!”

时间紧迫,负责调度的工作人员拍掌呼喝,台上的各位谢过后便背着乐器往下走。你反应过来,慌急慌忙用别人的称呼喊他。

他立刻回了头,有几分惊讶,你抱着手机冲过去,语无伦次。

“那个——你是这个乐队的吉他手是吗?”啊我在讲什么废话,“…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他还没离开的队友顿时发出哧哧的笑声。你脸上浮着兴奋和羞涩交织的红晕,绿川先生张了张嘴,似乎为此感到困扰。

总之先…

他抬了抬手中的乐器,漂亮的蓝猫眼不好意思地看着你。

“这个是贝斯哦?”

你脸上霎时涨红了。他的队友笑得无比张狂。

“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

“我是来帮忙的!…啊请不要误会!这里的正式工作人员还是很专业的!”

你手忙脚乱的,此时场内再次熄灭了灯光,下一场彩排开始了。他的队友招呼着先回了后台,忽明忽暗的光线旁,他挠了挠下巴。

真的是像猫一样,暗处中,明亮的眼眸找到你。

“我的手机在后台,用你的手机可以吗?”

“…!可以的!”

新的旋律在新的乐队手中从**的片段开始奏了起来,你担心听不清他的说话,努力让自己凑近的动作不要太明显,专注盯着他手指的活动。

他的手指也好好看哦。

只是手机递还给你的时候,意外发现联系方式上写着另一个名字。

“诸伏——景光?”

“绿川是…嗯,那是类似外号的存在,叫我诸伏就好。”

“啊,我懂我懂!是艺名对吧!”

“哈哈,你这么想也可以。”

绿川,不,诸伏先生比你想象的还要好脾气。他笑了笑,背后有伙伴从后台钻出来,在音响的震耳欲聋中凑到他耳边喊了什么。

诸伏点了点头,笑着向你比划了一个手势,就和朋友一起回去了。

你在后面挥了挥手,抓着手机,想回赠一个演出加油的握拳,但诸伏没有回头,那抹挺拔淡蓝的背影就那么和别人交流着,消失在你的视野外了。

“居然…居然拿到了联系方式!”

乐队歌唱着关于单恋的歌词,鼓点滚得不知有没有你脸上结束不了的傻笑来得明显,你食髓知味一样合拢上嘴巴,咂巴了一下,犯花痴得有点头晕目眩。

想想自己都难以置信,激动得想原地跳起来转个圈。

你平时可不是什么见到帅哥就无脑搭讪的人,只有这次,只有这次忍不住一时冲动。

“他人真好啊没有拒绝我…声音也真好听…近距离看了也是真帅…好白啊…为什么胡茬在他脸上显得不邋遢呢?”

啊啊,都要有流泪的冲动了。

认识这种帅哥,就算让我晚上抱着他的照片睡觉那我也是愿意的呀!

“喂——发什么呆呢!”

半天找不着人,你朋友越过场地来抓你。

“真是的,怎么东西搬到一半就失踪了!”

“哎呀你怎么能因为是朋友就把我当牛马来用呢…来了来了!”

“是朋友所以才能当牛马来用啊!别犯傻了,想看演出的话到时候让你在最好的位置看个够!”

“真的吗?!”

这是演出前Livehouse最忙的一天,之后就算你再怎么想钻进后台再次偶遇一下诸伏先生,扒皮朋友也没有给你能摸鱼的机会。

好在精疲力尽过后那家伙也懂得要做个人,大手一挥请客吃饭,还有续第二摊的喝酒。你畅快地小两杯下去,立刻就上头了,亮着眼睛抓住他,大谈特谈玩乐队的帅哥怎么那么多。

“呀,你别光看外形要看内在啊!”朋友半是嫌弃,半是提点的警惕,“不是我暴论,那种人我看得多了,热爱的音乐的家伙,往往会为了音乐不择手段,你要想和这种人发生什么,可得做好被摆在次要位置的准备啊。”

“这有什么嘛!”你嚷嚷,“人最重要的是自己!就算是恋爱也是如此…不能只能这样宽恕自己啊,看待对象也是一样的!”

“要是我喜欢的人有能为之投入一生的目标…只要他是个好人,我支持他还来不及呢!他肯定也会支持我的梦想的!”

“你这恋爱论调也太不健康了!发个帖子不得让人骂上个几百楼的…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的妄想吧!”

“我…哎呀总之,只要抱着一定会跌倒的心态去做每一件事,那每一件事都是幸福和享受!那是你的暴论,这是我的暴论!”

“这是两回事好吧!非得要去摔没必要的跤,你别被骗了才好!……真是的,告诉我那是谁,哪个乐队的,我帮你打听一下?”

你牙齿磕着小酒杯发出嘿嘿傻笑。有这样的朋友真好。不过“这种情报当然是要自己去打听的!这也是谈恋爱之中的一环嘛!”

“所以才说你会被骗!”他怒不可遏地拍桌,“还有!别说得你好像有什么经验一样!”

总之,因为忍不住抓着朋友长篇大论分析诸伏先生到底哪里帅分析得上了头,一个不留神你多喝了一点。本来疲累的神经,反而被酒精点燃得兴奋了起来。

就算跌跌撞撞回到家,喘了口气,倒在床上,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这个时间…他睡了吗?睡着了发消息是不是不太好啊?

你摸出手机,看着刚加上好友还是为空的聊天界面,脑子里千思万绪流转,可等回过神来,早就把“晚上好睡了吗”发了过去。

呜——脑子不清醒是这样的。

但不会后悔!

你看着天花板上的灯罩,想了想,觉得还不够,于是又翻了个身,用仅剩的文采激情输入了一大串关于他的赞美发过去。

像诸伏先生弹得真好听啊,特别喜欢排练的那首歌的**,我对乐队一窍不通,请问会出碟吗?诸伏先生是专业的贝斯手吗?

景光洗完澡出来时,就看到手机屏幕的反复亮起。

第一反应是工作上出了状况——实在没办法,那些年养成习惯的代价刻骨铭心——直到看见是你的那一刻,肩膀上的紧绷才松弛下来。

他哑然地看着属于你的文字一条条弹出来,这扑面而来的热情,让他不禁想起你兴冲冲跑过来时的画面。

…他也不是专职的贝斯手,是曾经工作的缘故,让他不得不换了名字,认识了一些人。

事到如今,按理他不会再和那些人有所联络,但意外要是能被抵挡得住,那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有意外发生了吧。

景光是在和旧时友人聚会的情况下,偶然重逢了这段过往。

短暂的组乐队的时光被重新唤醒,他们找到救星一样恳求他来顶替临时空出的位置。那姿态过于真挚,真的叫人难以拒绝。

“拜托了!现在贝斯手都灭绝了啊!”

他无奈扶额,萩原他们居然也为了看热闹起哄,“我们还没见过你演出呢,到时候记得给两张票啊!”

从黑暗里回归警视厅后,老实说,就算没有以前那样紧迫的生活,工作也和山一样多,更别说抽出空闲来发展兴趣爱好……

不,既然如此,就把这当作是最后一次吧。

充满仪式感的告别演出。

他想了想,动了动手指给你发去回复。你发呆了一会儿,手机一响就立刻弹了起来。

他居然回了!

“原来他不是职业的啊…”

不是专职那不就是有戏嘛!

从朋友的诅咒那里扳回一城,你一边沾沾自喜截图分享,一边不忘追问他真正的职业。

“不过好神秘啊,表面上是帅气的贝斯手,背地里却有另一重身份…”

诸伏景光:是警察

是警察!

心脏被击穿了。你捂着砰砰直跳的胸膛倒在床上像鱼一样蛄蛹,脸上的红晕彻底分不清是激动还是喝酒导致的了。

今晚就要这么心动到猝死也说不定。

眼前浮现了男人穿着警服或西装出警的画面,淡漠的眼神,胡茬带来犀利的反差感,你一下没忍住在床上打滚起来。

好帅!这也太帅了!

抱着要回礼一样的心态,激动过后,你也老老实实告诉了他自己的职业。

你说,因为平时总是枯坐在办公室,所以听到那些激情的音乐后,也被带动得激情了起来,他们演奏的音乐实在是太厉害了!

你小心翼翼敲下最后一行。

“之后…还会…再来吗?”

景光正擦拭着头发上的湿意一边回幼驯染一些事,看见你发问的弹窗时,他愣了一下,实在没忍住笑了。

还要演出,当然会来——本来他是这么回复的,不过不知哪里来的坏心眼,他想了想,又把这句话删除了。

「有时间的话应该会来。」你看见他这么回复。

你喝多了的脑子压根没察觉到不对劲,只是因为这样感到无尽的可惜和庆幸。

幸好早早拿了联系方式,不然错过了那一次,可不就再也没有认识的机会了!

你脑子里又过了千百遍和诸伏先生发展的可能性,抱着手机滚了两圈,不过最后只是含着偷了油一样的贼笑,给他发消息说不早了,早点休息,今天演出排练辛苦了云云。

你用五体投地的姿势在床上趴了一会儿,没过多久,被供奉起来的手机成功响起回应。

诸伏景光:多谢关心,晚安,你也早点休息

他结尾附上了可爱笑容的表情包,你顿时被子蒙头,发出了不属于人类的怪叫。

尽管知道,尽管知道这大概只是和善的礼貌吧。

但人之常情。人之常情。谁被帅哥关心了还能睡得着啊!

你走得很安详。

你再次和诸伏碰面,是在平安夜的正式演出上了。

参演乐队都要从Livehouse后门进去报道,碰巧你从前门出来透口气,他先远远看见你,非常友好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到这天你早就明白了他当初是在回什么试探智商的玩笑话了,又一次忍不住脸红,但同样抬手大力挥了挥回了他。

喝酒误人!

演出在晚饭过后的时间开始,入场的人挤满了只有站席的Livehouse。朋友遵守承诺,给你安排了灯光师旁边的位置,从上方完全俯瞰舞台。

聚光灯和视线都是集中在主唱身上的。可那支乐队登场时,你一点注意力都没有分给别人,扒拉在栏杆上,半个身子都探出去,拼命想看清他的模样。

弹奏贝斯的诸伏气质格外不同,像悄然埋伏猎物的捕食者,袖口挽到臂弯,把着琴颈,充满力量感的前臂露出,青筋线条分明。

每一次他指尖触弦,你都觉得他的蓝眼睛在灯光下析出冰冷的注视,但因潜匿在他人背后,而无人察觉。

“……好帅。”你不禁喃喃,“好想学贝斯哦。”

他们的演出两曲就结束了,不管接下来要登场多么精彩的演出,你转身就偷溜进了后台。

你提前准备好了慰问的花束,外面电吉他发出高亢的鸣音,架子鼓激烈敲击,你克制着和节奏同频的心动,敲开休息室的门。

用矜持的面貌,把花送给开门的他。

诸伏一下愣住了,见过你和他搭讪的样子,后头乐队的其他人自然哄笑起来。

“这、这花是大家都有份的!”

“怎么有份啊?一人拿一支回去?”

“有什么不可以嘛!我买的是人数份的倍数呢!”

你羞躁地嚷嚷回去,要不是暗恋,你本来也不是一个怕生的人。

你面前的诸伏倒是失笑了出来,回头替你说了话。

“好了,别为难人家了——谢谢你,特地来送花。”

“我是认真的…”

你红着脸,一和他说话,那份燥热就控制不住上脸。

你拿出藏在背后的手,紧张地将一颗红彤彤的小苹果递出去。

“这才是诸伏先生独有的…!演出完应该也饿了吧?那个…平安夜快乐!”

乐队的人顿时起哄得更厉害了,他们可不会躲着让出空间来,巴不得八卦到更多细节。

说起来,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做这些追求的事,会不会让诸伏先生感到困扰呢?

恋爱使人盲目,你后知后觉感到糟糕,但做都做了,无论结果如何,也不能这个时候退缩!

你抿着嘴巴低头逃避现实,直到那弹过贝斯的手犹豫过后,还是接过了你伸出的苹果。

“谢谢。”

诸伏又一次笑着对你道谢了。

碰隆隆,轰隆隆。

外面特别地摇滚,观众也回应得特别地摇滚。

你心底跟烧起来一样,也不知他有没有听清,大声道歉说了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在有其他人往这边过来的时候,闷头胡乱地逃跑了。

真好啊。你心想。我真是喜欢上了一个特别好的人啊。

圣诞之后,新年的气息愈发接近,赶着年末的折扣,你忍痛出血,终于在朋友推荐下买了适合的贝斯,开始了想都没想过的自学生涯。

老实说,单是如何左手画圆右手画方就足够让你头昏脑胀了,更别说还要搞明白乐理基础,看明白根音和和弦关系。

好不容易小小的学有所成,你就迫不及待拍下视频,给诸伏发了过去。

其实是抱着说不定不会被回复,或者干脆好友已删除的准备孤注一掷的。但没想到,明明弹得就烂到家,节奏也乱七八糟的,但诸伏居然夸你很厉害!

外头艳阳高照,你对着耀眼的阳光正反刷新看了好几遍,确认自己没出幻觉,嘴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了。

“他夸我!”

看到他接着说“不过手指最近会很痛吧”的时候,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关心我!”

你戳着屏幕回复说是啊,做别的事情都变得痛苦起来了,想缠着创口贴,可手感又会变得怪怪的。

诸伏应该也正好有空吧,回复得特别快。

诸伏景光:是想参加演出吗?

不不不只是自己学着玩的水平而已,演出的话那就太丢人了!

“对了!”

你身上挂着贝斯,手机键盘敲得可不像你说的手指痛那样艰难,非常灵活快速地打听他最近有没有时间。

作为帮忙的犒劳,知道你现在对乐队演出特别感兴趣,最近Livehouse那边的新活动,朋友都会给你捎上两张门票。

这也算是无可奈何的鼓励吧?

为了不辜负这份好意,你当然要鼓起勇气发出邀请!

当然了,这是非常老套的邀约了。可既然诸伏先生会回你…你还是期盼着能成功。

你盯得屏幕都出手汗了,看到“可以啊”弹出时差点跳起来,手机左跳右跳从手上飞出去了。

“没有拒绝!那…有戏吧?不、不行,追求这种事一定要、千万要按照对方的节奏来…!”

你深呼吸。要铭记上次盲目的教训。不可以再给诸伏先生添麻烦了!

“就算这只是关于朋友的回应…那也没关系!”

见面当天,你以约会标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很倔强地在冬天穿上短牛仔裤,使用了光腿神器搭配短靴,上身套着能衬托出青春洋溢的粉色羽绒服,围上了米白的围巾。

诸伏来的时候,你还在对着手机摄像头调整自己的刘海。

“晚上好?”

“——晚上好!”

他倒是一如既往的帅气。穿着白深拼色的羽绒服,里面是浅蓝的连帽衫,藏青色长裤将腿衬得无比的长。

诸伏下巴胡茬依旧的脸上,被温和的神情映得暖洋洋的。

说真的,你觉得他穿什么都好看。

“我们进去吧。”

笑起来就更好看了。

你捧着扑通扑通的小心脏亦步亦趋地跟在诸伏身旁。这种演出现场是特别人挤人的,检票时他简单护了你几次,你心跳得更快了。

“说起来…诸伏先生穿这身,要不是胡茬,看起来好像大学生啊。”

“啊哈哈,会吗?我就是经常被说脸太嫩,所以才考虑留的胡子。”

“诸伏先生今年…”

“已经过了三十了哦。”

“真的假的?!我还以为是同龄…这不是比我大嘛!”

熙熙攘攘等待开场中,诸伏摸着胡茬歪头看你,很苦恼的样子。

“就算是留胡子看起来也太年轻了吗?”

“这是脸蛋帅气带来的资本,还请不要嫌弃它啦!”

你缩进自己围巾里嘀咕“虽然胡子确实带来了很有压迫感的另一种帅气”。你以为自己足够小声,但诸伏其实还是听了个一干二净。

他侧目,瞥见你在人群中努力踮脚看舞台的样子,但笑不语。

时间到了,展区的光线昏暗了下去,伴随舞台灯光的升起,周围的欢呼也雀跃了起来。

这次的演出你看得很尽兴,比上次投入得多了。

最近培养起来的音乐素养,更能享受的节奏感,你摇头晃脑加入蹦跳的观众之中,连一旁诸伏是什么样的表情都没有去关照,只是不经意发觉他也会和旁人一样,单纯享受着音乐的律动。

真可爱啊。

你又藏起自己的偷笑。

足足一个小时多的演出,站得脚板底都发酸,小腿快要抽筋了,但散场的时候,仍然会让人意犹未尽。你一边随着人流出去,一边向旁边倾听的诸伏分享自己刚才听到的喜欢的片段,那吉他独奏实在是太帅了。

“真可惜啊,没有出版音源就不能回家也循环了,不过Livehouse好像会录现场回放,现场的氛围真的超棒的!”

“变得喜欢上看乐队的演出了吗?”

“现在是!”

你笑容洋溢地回应。

“完全体会到看演唱会的魅力了!而且,你看,就算是有外国乐队的演出,也能因为好听而得到共鸣嘛!”

“我觉得啊,音乐就像是笨蛋也能听懂的语言一样,不知不觉就会沉浸下去呢!”

夜深了,外面属于新年的寒风迎面袭来,你和诸伏都不约而同噢了两声,你打了个冷颤,周围的人各回各家,这种突然又只剩下你们两个人一样的感觉,让你很突然地重新紧张起来,脸上浮起燥热。

诸伏想了想。

“接下来怎么安排呢?”

“……在这里分别好像有点遗憾…要不…我们去吃点东西?”

你试探着再度邀请,诸伏倒像完全没察觉到你的心情一样摩挲下巴,“那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好吃的拉面店,新年应该也是开着的。”

“那就去那里!”

你好不想让这样的时光结束啊。

商业街毫无疑问是过节氛围最浓的地带,街道两侧枯木的枝头缠满了星星一样的灯带,广告屏幕变换着明星偶像和产品的面孔,在快要下雪似的天空下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你和他并肩走着,老是忍不住在意旁边他的表情。频频的观察,他也不可能没察觉到。

“怎么了吗?”

“……诸伏先生会觉得无聊吗?”

你嘟囔。

“那个…就是,没能明白为什么诸伏先生会答应我的邀请……”

“大概是,没找到拒绝的理由?”诸伏话题一转,“我也很久没来Livehouse看演出了。还得谢谢你邀请我呢。”

“很久没来看了吗?啊,其实我也只是第二次啦,如果不是之前朋友要我来帮忙,我其实基本对音乐一窍不通的…是新世界呢。”

“贝斯最近练得怎么样了?”

“我已经能分辨出乐队里贝斯的声音了!”

“哈哈。”

说到贝斯,这你可就有话讲了,毕竟诸伏也是练过贝斯的人,他当然能明白你现在艰苦的过程吧?

主要是在熟悉贝斯的声音之前想要在各种音频里辨别出它的存在感实在是太难了!怪不得有那么多贝斯笑话呢!

“可是要是找到了的话就非常有惊喜感——不如说,找贝斯的声音会上瘾呢!”

像特别的小游戏。你做了个戴耳机的动作。

“虽然贝斯的声音很沉,可是弹起来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无聊!藏在人声背后,和鼓声在一起,或者偶尔声音突出,嗡嗡嗡砰砰砰的…我形容不上来!可是我很喜欢那个声音!我现在听歌都忍不住要先去注意贝斯的声音了!”

诸伏带着笑看你比手画脚的,你顿了顿,还掩着嘴说了个经典笑话。

“而且,虽然我自己一个人住是没所谓啦,但贝斯学起来真的很不扰民呢。”

“哈哈、”

你看他被你逗乐了,自己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说起来,诸伏先生是因为什么才玩音乐的呢?我是说,有没有契机什么的?”

“嗯——难道不都是因为听到其他人的弹奏,所以才喜欢上的吗?”

他反而抛了个反问回来,你有端联想,步伐一踉跄,将红透的脸扑埋进围巾里。

“是、是吧…”

诸伏含笑将你的慌张尽收眼底。坏心眼到这份上,他就善良一回,不追问其实过分显眼的答案了吧。

你却被这份善良大大鼓舞了勇气。

“诸伏先生之后还会有下一次演出吗?下一次演出我能去看吗!”

“应该没有下一次了吧。”

他却说。

“其实如果不是大家邀请我,我也没有再碰贝斯的打算了。那天用的贝斯也是临时借的。”

走在街道上,话语间吐出白雾,诸伏双手插在衣兜里,脸上其实并没有太多的遗憾。

你却擅自感到了惋惜。

“诶?!这样吗…要是诸伏先生以后想弹,我的可以借给你的!啊,莫非是因为当警察太忙了吗?哦对,诸伏先生这么忙,我把你约出来是不是不太好啊…”

你一个人把话都说完了,他扑哧了声。

“再忙也是要有时间放松的。”诸伏揶揄,“还是说,你觉得我是会工作中偷溜出来玩的人?”

“没有的事!”

“我最近也没有那么忙,你呢?”

“我当然是在放假啦!”

工作呀,老板呀,其实要吐槽起来很多都是老生常谈的话,你说避免被临时召唤所以今年没能回老家,年初的时候就从父母那里收到了寄来的明信片。

“说起来,诸伏先生也没回老家呢。”

“我比较习惯自己一个人过。”

“这样啊,那——嗯,没什么。”

你在话出来之前就自己打住了。

你是想邀请他去新年的烟火大会的。但,过于激进也不太好吧?

诸伏没有问你原本想说的是什么,只是走在你的身旁,配合你的步调,侧颜是百看不厌的帅气,路旁璀璨的灯光照在他蓝眼睛里,冬天的金色都变得柔和绮丽。

尽管只是相处不久的直觉,但你想,如果邀请说出口,诸伏先生一定会答应的。

这是他的温柔。但可不能因为他没有踩刹车,自己就得寸进尺呀。

不要急,不要急!

“噢,到了。”

诸伏知道的拉面店小小一间,但里面热闹温暖,幸好很快就有人空出两个位置来。

你和他一起吃了拉面,就像他介绍的那样好吃得要死!本来你的精神有些低落,不过吃到好吃的就得对得起食物,马上振作起来啊!

分别的时候,你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诸伏担起绅士的责任,将你送到车站附近,还和你说新年快乐。

你规规矩矩回以一鞠躬,满面笑容,活蹦乱跳地走了,为了赶车逐渐跑起来,但没两步又回头,张扬地朝他挥手。

景光笑里吐出寒气,抬手回应,目送你跑走的背影完全离去。

“……真是危险啊。”

是职业病吧。他无奈摇了摇头。有点放不下心。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来给你发消息,让你到家说一声。

……刚才只是简单的对话,他就已经几乎把你的家庭和工作状况全部打听清楚了。

也没有用多么刁钻的技巧,只是你单纯太容易上钩了而已。他下意识挡住自己的信息反问回去,你就连自己一个人住的事情都轻而易举吐露了出来。

他实在拿你没办法。

一片轻盈的白色飘了下来。景光伫立了片刻,雪花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去,等一切翩然而至的纯白要变得洋洋洒洒起来,他才吸起一口气,抬步离开夜晚的车站前。

稍微想起萩原以前对他的评价了。

「小诸伏你看起来很好人的样子,却不会让人觉得好欺负呢。」

这个朋友和自己的性格是很相似的。景光想。就像他们那两位幼驯染也有一部分个性相似相斥一样。

所以太容易被一针见血,一针见血得苦笑发痛了。

「过于擅长倾听,小诸伏,是不是不太擅长把自己的事情说出来啊?」

但就算不说出来也没什么的。他对此心态积极。大家的性格各式各样,即便是做最安静的那一抹颜色,也不是什么罪恶,不是吗?

就像即便回家的路上只是一个人,他也并不会因此感到孤单和寂寞。

他经历过的秘密有很多,需要被保守的秘密也有很多。甚至他自己就曾是一个被曝光在黑暗中的秘密。

所以他不说出来的那些,也不过是众多无须多言的秘密中,同样不必为外人道的一部分罢了。

新年过后,气温随着每日的小雪逐步冷了下去。最寒冷的时候到来了,但也似乎转眼就过去了。

某天温度悄悄回暖,回过神来,也是时候做起迎接春天的准备了。

虽说那天你的低落和变化因为全写在了脸上,让景光一览无余。但分别之后,你似乎并没要放弃的打算。

他经常能收到你发来的消息,有的时候关于日常,有的时候关于贝斯,知道他是警察,还会开玩笑说“今天也度过了平安的一天,辛苦警察先生了”。

他并不反感这份热情,还会因为发来的鞠躬小人的表情包而露出笑容,以经常被朋友们笑话是温柔的距离,适当地回复。

你和他不一样。景光知道。相近是一种亲近,不同也可以产生敬佩。他很喜欢你身上那股属于主动的能量。

其实想想,他一直都是这样。不过,做朋友也并不需要找多少理由。

彼此相处得愉快,那就足够了。

新年的假期过了,你抽着时间又约他周末出去。这次是说找到了好吃的餐厅想找人一起尝试。他没有拒绝。

你一如既往那么容易被问一句说三句,景光甚至时常在你发起问话后,不用钓都捡到两句话回来。

如果说聊天也是一种情报交换,那你每次都在得不偿失。他有些哭笑不得。但看你因为说不出来的憋屈感暗自迷惑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倒也会觉得可爱。

不过还是太危险了。景光出声提醒了一下,你啊的。

“我、我平时不这样的!”

“这样倒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对陌生人透露太多个人信息,始终不安全。”

“绝对是因为景光先生是警察所以我才这么松懈的!”

直接相信他是警察这一点也很危险啊。

景光发出无奈的叹息,但要你千万注意,你又被缝了嘴一样难受,有些话说到一半突然闭上嘴巴,想说下去之前,不得不眼巴巴征求同意一样望着他。

那他也只能由着你,你的世界,与你的模样,像孩童东一笔西一笔的涂鸦般,在他面前绚烂展开完全属于另一个人的,另一种色彩。

你是一个很乐观的人,自称很有自知之明,说到弹贝斯这件事,就提到小时候学什么都比别人慢上半拍,要是着急赶上其他人的进度的话,则容易摔跟头,把事情搞砸。

也就幸好关键时刻总有那么一点运气能让你蒙混过关,不像朋友一样饱含经商才华可以开Livehouse,也不像见过的最落魄的人一样求而不得,至少还能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平凡的存在,顺顺利利过好前半生。

知足常乐嘛。

“你身上有也说不定,”景光说,“那种其他人憧憬但难得的特质。”

“我知道!”

午饭后散步,你喜欢快他半步,走在前面,然后回头笑嘿嘿,用这点小技巧得到他追随的注视。

“爸爸妈妈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所以我小时候很快就不再为被人嘲笑难过了。啊——可是要参与演出这种自信我估计什么时候都不会有啦,每次一想到要在别人面前表演就我的手会发抖哦。”

你有一对很好的父母。景光嘴角的笑意深了深。

告诉你他并不着急离开后,他便和你沿着晴空万里下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聊着天,可惜着春天的花还没有开,路上,经过了一辆卖手工冰淇凌的小车。

他发现,你嘴上虽然还在说着话,可眼神早就依依不舍黏到那辆小车上,到了身后也回过头去看。

景光失笑,干脆替你出声。

“口水,要掉下来了哦。”

“哎?真的吗——景光先生!”

“不吃吗?”

他先一步调转方向回去,你羞恼不已地追赶,胡乱擦掉嘴角才没有流下来的痕迹。

怎么说他的年纪都比你要大,所以你坚持用敬语。可你又认为用敬语称呼对他的外貌而言太过老气横秋了,思来想去折中,心路历程都全部披露给他看了,才指尖打着转问他能不能叫他景光先生。

景光当然不可能介意这个。他身边的朋友对他的称呼很早开始就多种多样,要是包括上曾经使用过的代号和假名,说不定比一些人更换过的网名数量还要多。

你最后心满意足捧着一小盒冰淇凌离开,关于卡路里和冻牙齿的纠结全都抛到脑后,专注品味得都忙不开嘴说话了。

不过景光没有买,他在旁边歪头,就那么看着你缩脖子眯眼睛,研究什么似的,这份忽视不了的存在感让你慢慢不好意思起来,咬着木勺,热度逐渐沿着脖子攀到脸上。

你也很容易脸红。

他好心要放过你,便假装没有在看,说。

“对了,我有几本书想要去买,我记得这附近有书店,方便一起去吗?”

景光要找的法律相关的大部头对你来说还是太深奥了,等他回过头,你自己找到了趣味书籍,对着一本给小孩子看的侦探大解密看得津津有味。

他探头过去,你便啪的合上书,板板正正地说要考考看警察先生的推理能力。

“一个东南亚国家的间谍在总统前往日本的飞机机翼上安装了炸弹,确保了它不会因为空气摩擦而掉落,开关在起落架上,只要落地受到冲击就会爆炸,可是当天机场下了很大的雪,飞机没有爆炸,这是为什么呢?”

“嗯……特地提到雪,雪应该是有影响的吧?”

“会是因为积雪让降落时有了缓冲吗!”

你连忙去翻最后面的答案,却没注意到景光无奈的神情。

因为间谍生活在热带国家,所以没有考虑到日本早春会降雪的状况,高速飞行中的雪比空气摩擦更厉害,□□早被挫飞了。

“这、连日本会下雪都没考虑到,这间谍暗杀得一点都不专业嘛!”

景光只是抿住唇,将书翻到封面,手指的指向让你看清上面「更适合10岁宝宝体质的益智挑战」几个字。

“我我我——景光先生买了什么!”

“转移话题得很烂哦。”

“我才没有转移话题!真是的…嗯……”

他才是转移话题的高手,因为到你这回纠结到底买还是不买其实看得也挺有趣的益智小课本的时候,就已经把好奇他买了什么书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书店的旁边是音像店,再过去就是乐器店。你们路过的时候,你一下就被吸引了目光。

不出景光所料,你一下扭头向他发射了发光一样的期盼眼神。他莞尔,和迫不及待的你一起推门进去,欣赏各种款式的贝斯。

买不起看看也是一种幸福,他也上手摸了几把高品质的贝斯,很偶然的,在其中发现了自己以前使用过的型号。

那把贝斯曾是他放置□□的掩护。现在想想,总感觉对不住。

音乐分明是连语言与边境都能跨越的温柔,却成为了鲜血与黑暗的掩饰……报应一样,在一次意外中,追杀的子弹崩断了琴颈,镶嵌在了琴身上。

像坏掉的旋钮。

有那么一瞬,艺术得他想称之为命运。

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旁边的你蹲在地上研究一把贝斯,嘀咕着说要等会儿要买替换的弦和新的拨片,之前的一个不小心被地板小精灵吃掉了。

“我之前好奇,把弦拆下来了来着,结果不小心被崩出血了…”

你苦哈哈给他看自己的手,指节上还留着愈合的白痕,景光啊了一下,难得产生不知该怎么办的无措,你倒是只是给他看看而已,笑笑就把这事过去了。

“第一次换弦确实容易受伤,我以前也被崩过。”他挠挠下巴,胡茬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那都是十几年前还是学生时候的记忆了,“下次记得小心一点就好,要是实在害怕,可以让店员帮忙的。”

“我已经学会了啦!”

景光噢的眨眨眼,你很骄傲地在他蓝眼睛前比了个V。

接下来你们又去了音像店。店里放着某支复出乐队的新专,到处都摆着周边和唱片的试听,他和你听听这个听听那个,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外面天都黑了。

你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他要不要晚饭也一起吃了,景光沉吟。

“饿了吗?”

“还…好?”

“那累吗?”

他笑看了眼你不时偷偷活动的酸痛的脚,“休息一会儿吧,外面有长椅。今晚的话,就轮到吃我推荐的餐厅怎么样?”

今晚露天公园里的人莫名的多,找到位置坐下的时候,你用微妙的语气感叹了他好体贴。

景光看了你一眼,不太理解这是夸奖。

“我经常被这么说…不过,既然注意到了你的疲惫,我们也不是很着急,适当休息是应该的。”

“这种就是体贴啦。”

你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手机和耳机,用湿巾仔细擦干净了,然后分出一只给他。刚才你在音像店里就说了想把自己最近喜欢上的音乐分享给他听。

“听贝斯的声音!”你迫不及待盯着他的反应,“你听见了吗?这支乐队只有三个人…所以贝斯线和吉他线都分得很清楚,副歌的部分贝斯的旋律超赞的!一点都没有被吉他抢走风头!”

激烈的音乐通过电信号传递到耳中,景光指尖在大腿上敲击节奏,其实作为贝斯老手,他比你更熟悉这支流行摇滚乐队,也比你更容易分清贝斯的跃动…他练过这首曲子的弹唱。

景光淡笑着,一边侧耳倾听你熊熊燃烧的热情介绍。很难想象你对贝斯的热爱其实起源得有些目的不纯。

“只有了解了贝斯的人才能明白贝斯有多重要!”你确凿道,晃着腿把歌曲切到下一首,将自己最近的感悟一股脑倾倒而出,“贝斯绝对不止所谓的层次感和衬托,贝斯的声音也是需要被听见的啊,贝斯自己的声音也很好听的!”

要是你有更深入了解贝斯的话,大概就会明白自己这番话其实早在演奏的历史中被饱含才华的天才们实现过了。

世界上最出名的两支摇滚乐队也没有放弃过贝斯。不然又怎么会演变成你听到流行乐呢?

不过,似乎无论别人怎么做,都比不上自己真心实意这么想来得触动。

你眼神垂落下去,“因为景光先生很体贴,不会嘲笑我,所以我在这里可以悄悄地说哦……那什么呢,总感觉自己和贝斯很像呢,没有别人出风头,有自己的存在感,在哪里出现都不稀奇……也可以有帅气的一面。”

你嘿地向他吐了舌头。

“所以对贝斯越来越喜欢了。”

景光微怔。

——砰!

血液里对枪声的敏感令他瞳孔紧缩,在要下意识按住你的肩头时,你吃惊回头的模样上,映照了升空的烟花的光芒。

聚集起来的人群发出期待已久的振臂高呼。

“烟花…?”

“是…有人在庆祝旧正月的新春吧。”

他松了口气,眉眼缓和下来,和你一同仰望升空的光与热,瞬息爆发的花团锦簇,五光十色的焰火碎片哗啦散成流星瀑布,从夜空中高高倾泻而下。

目不暇接的璀璨和炽热过后留下一片淡白的烟雾,但紧接着金色的明亮一团接着一团重新点亮夜空,像迟来的盛放,迟到的礼赞,伴随配合播放的音乐,毫不吝啬地将彻夜照亮。

但来了就好。晚了也没关系。

你赞叹地看着晚空灿烂的星火,忽明忽暗的光线中,你的侧颜轮廓也变得清晰明了。

烟花的颜色,与你是极其相配的。

景光露出了笑容。

他确实听见了。外面音乐的声音,耳机里还在震动的贝斯的声音。

还有自己的声音。

“——什么?”

你茫然回头,喧嚣之中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景光便凑近了,凑到了你没有耳机的那边。

你听到景光温和的笑声钻进耳朵,气息打在耳廓上。

“我也这么觉得!”他在烟花里扬声道。

有什么变了。

风吹过眼前,将地球的转动呈现,将崭新的气节送到身边。

你觉得有什么变了。

如果说以前是你单方面的积极能得到景光先生的回应的话,那现在就是,贝斯在和吉他互动…?

他也邀请你出去了。说是乐队的同伴有新的演出邀请他去看。

“虽然没有办法演奏了,但看个演出的时间还是有的。”景光抱着胳膊故作正经。

你当然不可能不应邀!这次也会记得买花的,虽说估计又要被调侃了就是。

但令你更震惊的是,出发是景光来接你的。

啊…嗯…不小心推荐附近乐器店的时候把自家住大概哪片暴露出去的虽然是你自己没错啦……

可他又重新主动问你大概住哪片区然后来接你——一起搭公交了哎!

“……景光先生没有车吗?”

“有是有,不过要去的地方停车很麻烦就是了。”

他摸摸下巴,开玩笑道。

“要我下次开车来接你吗?”

“我我、不是、我…啊!呜……”

你咬到舌头了。

景光笑出声,“我倒不太习惯开车出门,现在公交也挺方便的。”

“是、好、也对……”

我在说什么啊。

你满脸写着绝望,可形容不上来这份改变到底是怎样的改变…真正能感受到的,反而更惊悚了。

景光和你的肢体接触也变多了。

要说的话,呃…看纪念品的时候手不小心碰到了算不算?你站在可能会被自行车撞到的外线,被他轻轻揽过换到内线的那两秒应该算…的吧?

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啊——

单恋这种事,一旦觉得自己不是独角戏,心情就会浮得比云朵还要高,所见到的世界,大概比太阳所照耀的地平线还要明亮。

你和他一起走过的人行天桥,路过的斑马线,不经意看见的早樱,景光记得的你说过的喜好,你恍然意识到后被吹胀的气球一样充盈起来的信心,春天的气息,不在身边时分享的蔚蓝无垠的天空,一起听过的音乐的数量,被保存下来的票根,认真记下来的相遇的那天的日期……

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出门时,景光会突然向你说声抱歉,走到一旁接起别人的电话,神情略微沉静下去地倾听对面说话,和弹贝斯时一样帅气的重视的眼神。

是不是多少有些,他也喜欢上我了呢?你忍不住想。被给予了希望。

“……景光先生很忙吗?”

“不是说了吗?我不是那种工作中会偷溜出来的人。”

他回到你身边,依旧是温温和和的样子。你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揉揉你头发似的。

“是同事有些急事想询问我的意见而已。别担心,我不是会一昧顾虑别人的性格,要是真的着急走,我就已经走了。”

景光好像轻而易举就能把你看穿。虽然话是这么说,可你仍然会觉得他太好人,所以一切都会变得像是自己的错觉。

“而且——”

迎面而来强风吹拂起他围巾的一角,景光比你前了一步,用后背稍微挡住临时张狂起来的风口,对你笑了笑。

“和你在一起,也让我汲取了很多能量。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爱出门的,不过最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变得不用想太多,挺放松的。”

这和告白有什么区别!!——有区别啊呜呜他才没有告白!!

你的表情在喜忧掺半之间的崩溃徘徊,景光漂亮的猫眼仔细注视着你,他喉咙里没藏好的震颤低笑,让你尖锐爆鸣。

“景光先生不会是在逗我吧!!”

“啊,我们刚才聊到哪里了来着?”

“呜——!!”

“以前的话,我其实更喜欢借做料理的时候来放松一下,按照食谱做饭,或者试着从食物里读出别人的食谱,其实比想象中的要有趣哦。”

“!景光先生会做饭吗!”

“可以说很擅长呢,有机会要尝尝看吗?”

绝对有哪里改变了。变得让你心神不宁,喜忧不定,想要去相信,却又不敢相信。

他是在等待你作出决定吗?

你的暗恋过于明显,他没有拒绝,然后现在,景光先生是在等待你为自己开展的明天,迈出真正抉择的第一步吗?

要是被拒绝了怎么办?不,我一开始喜欢上他的时候,难道不是已经决定了不会退缩了么!

如果他只是想当朋友的话就以朋友回应他,如果、如果他现在这是在做出新的暗示的话,那你也该做出回应!

深更半夜激情将一曲贝斯练到十指发痛为止,内心燃烧的火焰愈发高涨,没有办法放弃,没有办法将此刻动荡的思绪当作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锵!

你狠狠扫出大和弦,乱七八糟的扑向手机给他发消息。

“我有重要的事想和你当面说…发送!!”

不可以后悔了!

男性向女性告白,是不是都会挑特别浪漫的方式来增加自己的竞争力呢?你不知道景光身边有多少追求的女性,但你相信他一定是很受欢迎的。他身边的女同事,要是知道他会弹乐器,还会做饭的话,一定会更加趋之若鹜的。

可是,可是在得到景光那句一如既往的“可以啊”的时候,你的头脑一片空白。

身体虽然是大人,但头脑却是小孩,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半夜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时候,有好几次不如就这么用网络把告白现在就发送出去吧的冲动。

到了约定好的那天,你甚至除了让自己穿得好看一些,都想不出来要做什么了。

出门前还在努力模仿别人推荐的氛围感的妆容,可好不容易涂出来了,又觉得镜子里的人不像自己。

结果只是简单遮住黑眼圈,几乎素颜地去见他了。

春天的公园像是一场雨浇灌过后就郁郁葱葱了起来,嬉笑奔跑的小孩子,湿漉漉的石板路,喷泉溅出凉丝丝的水雾,景光见你揉着衣袖沉默不语,他也就陪你走上那么一段,接受叶隙间剪碎的暖曦普照。

“那个!”

你终于要下定决心了,把复习了很多次的告白的台词,把一直以来想要宣之于口的心情,在为你驻足的景光面前,全部吐露出来。

“我不知道景光先生一直以来是怎么想的…可是我,从第一面起就喜欢上你了!景光先生弹贝斯的样子真的很帅气!”

你的腹稿磕磕绊绊,说一段忘一段,出了嘴巴就丢失了逻辑。

在只有两个人的小路上,满满捧上的感情被天空温柔地垂眸着,风的簌簌声响成了吉他拨弦一样的伴奏。

“我知道景光先生以后可能都不会弹贝斯了…但是,不弹贝斯的景光先生我也很喜欢!温柔,体贴,反差萌…啊不是,我是说也很让人心动!会把我乱七八糟说的话都全部接受…其实我话多也是因为喜欢景光先生才这样的!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话,不知不觉就话多了起来……”

你脸上糊着一塌糊涂的红晕,燥热得不行。

“可是,只是做朋友的话,对我来说不够满足……请问,能和我交往吗!”

该说是超老套的反操作吗,高中时腼腆的男生向女生告白时猛一鞠躬后伸出手来等待被握住这种桥段,明明没有要模仿的打算的,脑子一空就变成了这样的姿势来展现自己猛烈的诚意了。

该不会被当作傻子看吧……你呜噫低头藏着苦涩遍布的脸,等待景光先生讶异后的回应。

一秒、两秒?

还是说有一分钟那么长呢?

你伸出去的手没有被握住,他沉吟过后也终于回答了你。

但是,那好像也不是拒绝。

“……今天接下来的安排,要不要到我家去呢?”

“……欸?”

你茫然抬脸,回答你的,是景光摸摸下巴后的微笑。

来吧。他说。

……不会是被当作炮友来邀请了吧?

你灵魂出走十里地,被牵住手腕避免丢失,跟着景光的带路,莫名其妙的念头冒了出来。

就,告白之后,没有被答应,反而被对方邀请到家里去?

咦?这是什么发展?景光先生是这种人设来着的吗?

你脑海里突然飘进来朋友恨铁不成钢的告诫:

「不都跟你说了你别光看外形要看内在啊!」

话说要去男人家里是不是该提前和朋友说一声啊!出于安全考虑?

你抽了抽自己的手腕,引起了景光的注意力,他用眼神问你怎么了,你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

“那个,我和别人说一声先……”

“啊,确实是应该的。”

这样,他一下又变回了那个你熟悉的景光先生,那个会提醒你注意安危的警察先生。

景光松开手,毫不介意地等你给朋友发去消息,告诉你要去的地方的地址,让你愈发琢磨不透他的想法了。

他住的地方是一处公寓的二楼,和你一样是租在外面的。居住的环境很和谐,附近没有车流的杂音,楼下的院子的树木被阳光照得正好,野猫打了个哈欠,在地上翻了个滚,露出肚皮。

“虽然老家在长野,但养父母是住在东京的。因为工作的缘故,很早就搬出来了。最近的话,周末有空都会去拜访一番。”

“养…欸?养父母?”

“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现在只有我哥哥住在长野。”

带领你进门换鞋的景光相当随意地就说出了不得了的话,你在玄关处一踉跄,半晌大脑才消化了这份情报。

景光先生的家非常整洁,房间只有一个关着门的卧室,客厅的装潢和他平时的穿衣习惯很像,整体是湖蓝和浅白搭配,干净又清爽,打开阳台的门通风时,深蓝花纹的窗帘一下被扬起来。

你看见之前和你逛书店时买的书籍夹着笔记放在茶几上,还有脱下来的外套简单搭在布艺沙发的一角,一株绿植盆栽在阳台随风摇曳着枝叶,旁边放着暖黄色的水壶。

景光到开放式的厨房拿出招待客人的纸杯,你踩过温润的木地板,拘谨地在餐桌旁找到位置坐下,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一转身就看到了你,不由失笑。

“要不要去阳台看看?虽然不是很高,但望出去的风景还是很开阔的。”

“好、好的…?”

你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捧着他给的杯子,走到阳台外面。

这么一看就不得了了,你瞪大了眼,在阳台地上发现了一个烟灰缸??

“景光先生是…有室友的吗?”

你的声音都有些受惊变了调,他明显注意到了你视线的落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只有我哦。几年前染上了一些烟瘾,现在已经戒了,不过偶尔烦恼的时候还是会抽两根。”

景光弯腰,轻易地就用修长的手指拾起沉淀着一小节灰烬的物件,放到一旁去。

你有些慌张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回眸看了你一眼,笑了笑。

“幻灭了?”

“不是、那个,只是很难把这种习惯和景光先生的形象放在一起想象……”

“是吗?我还以为抽烟和胡茬还有贝斯手的形象是配套的呢。”

“那种是颓废的人——”

你语无伦次,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虽然、虽然景光说得也没错,他这么一说你就能把几个要素组合在一起,和你那晚在舞台看到的淡漠的贝斯手联系在一起。

可是,迄今为止你认识到的景光,都是温和的,体贴的,就算是蓝色猫眼和留了胡茬的脸庞,你也一点都不觉得他会冷酷和颓废……

可人会有颓唐的时刻,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吗?

景光浅笑望着你,他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让你懵懵懂懂。

他背靠阳台的围栏,找到一个地方坐下,盘起长腿,随手逗弄旁边一小盆多肉上的刺与花朵,你无措极了,但踌躇半天,还是在他一旁缩着蹲下了。

这样,就将他的公寓里的清新和蓝白一览无遗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就因为意外去世了,也是因为那起事故,我和哥哥都决心要当上警察。”

景光缓缓道,声音如潺潺溪水般流动,比贝斯的低沉还要动听。

“因为这样,我认识了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那个时候我有些怕生,他给了我很大的支持,在警校里,也结识了现在也非常要好的挚友…有那么几年,生活上的压力比较大,烟瘾与其说是在那个时候染上的,不如说是没办法摆脱所以才抽上了。”

他的笑听起来不像苦笑,只是单纯的无奈。谁也没想过的世事无常。

“贝斯的话,是还在上学的时候就喜欢上了的,也是警校毕业后…为了换个氛围吧,取了其他名字,和那天你见到的大家一起,组建了地下乐队,也有去很多地方演出,还写了一些曲子。”

“但是因为我的任性,后来贝斯坏了,我也…嗯,升职了,所以只好放弃了音乐,告别了那一段过往。”

你对这样的叙述无能为力,不知该如何回应,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第一次,为自己不太聪明这件事感到难过。

你觉得他也许是需要被安慰的,可要怎么安慰呢?

“毕竟只是爱好,当然不能影响正常生活啦…”

“警察的工作不安定确实是一方面的原因,难以配合日程,只会给大家添麻烦而已。还有的话,我的工作有需要保密的内容,如果相处太久,说不定会被卷入意想不到的危险之中。”

“……不会觉得孤独吗?”

你突然问。

你只能找到这一句了,下意识的,担忧地看向他,这副模样映在景光清澈的蓝眼睛里,他不知想到什么,开怀笑起来,笑得咳嗽了两声,耳尖都发红。

你困惑,不安,担忧,不高兴,觉得眼前的景光陌生极了,但他仰头看了看天空,感叹的脸上依旧是给人暖洋洋的感觉,景光稍微低下脑袋,挠挠胡茬,点了头一样。

“会的。有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寂寞的。”

他也只是极其平凡的一个男人罢了。夜晚降临的时候,会心血来潮倒上一小杯威士忌,吹着夜风的时候,会点亮指间的火星,将注视黑暗的淡蓝眉眼融入万家灯火。

他不是爱倾诉的人,所以即便自身的经历与世界的大多数产生疏离,个性里与生俱来的温和也足够吞没与他人之间的距离感。

但说到底,因为阵平在毕业照上的寥寥几笔就开始觉得留胡子也不错,因为喜欢贝斯的声音所以弹奏起了乐器,因为有想做的觉悟所以不会过问兄长的意见就擅自去潜伏,诸伏景光才不是什么乖顺的好孩子。

他也有喜欢做的事,喜欢弹奏的曲目。

而你想做就做的勇气,身上迸发的耀眼的能量,对他来说,就像是一种看着就能满足的鼓舞。

“我…我也有犹豫的时候啊!景光先生说的那些冲动都是一时的,我其实一点都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糟糕了,你又做了和提升竞争力完全相反的好事——喜欢的人大概是在夸自己,你却反驳了他!?话说那是夸赞…对吧?

可是,就算景光先生因为这种理由喜欢上自己,你也还是没办法自信,因为,在这方面比你强的人应该多得去了吧?

“嗯,我知道。”

他却说。

景光像向谁笑着一样,没有看你,撑着膝盖从地上起来,你瞪大眼仰望等待他的下文,他却一转话题。

“对了,之前你给我分享了喜欢的音乐,今天,有没有兴趣听听看我喜欢的音乐?之后要是饿了的话,还可以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啊,天黑之前会送你回去的。”

“欸?啊…好、好的?”

这算怎么一回事呢?

景光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你呆坐在地上,回不过神,朋友关心你的状况,你也只能呆板地回啊啊两句语音证明自己至少还活着。

他敲来连续迷惑的问号,景光拿着耳机和便携CD机回来了,你一下就被吸引了目光。

“好复古的设备!”

“很久以前家里送的礼物,后来发现居然还没坏,就拿来继续用了。”

他捣鼓了一下,你没认出放进去的碟片的乐队名,然后两边耳机都递给了你。

景光眼里有些促狭。

“其实分享音乐的话,最好还是两边一起听哦,不然左右音轨不一的话很容易会漏掉细节的。”

“!这不就——不就很孤独嘛!”

你红着脸为自己先前不专业的分享找借口。

“要是都给我听的话,景光先生听什么呢!”

“我的话——晒晒太阳吧。”

楼下的野猫发出了绵长的喵叫,景光眯了眼,坐回你身旁,你被他专注盯得脊背发麻。

因为朝向的缘故,平时不会正面照进客厅的阳光,此时恰到好处的从侧面倾注而来,被屋檐遮住一小部分,但也不让你们被完全笼罩在阳台围栏的阴影下。

你抱膝蜷在暗处,他蹲在光明里,按下了播放键。

音乐流淌了出来。

起初是风吟,蝉鸣,然后是吉他。你下意识地先去找寻贝斯的声音。

你说不上来这是什么音乐。随着碟片在阳光下粼粼反光,旋转,贝斯和架子鼓又沉又稳地加入其中,吉他激昂却不焦躁的旋律只是盘旋在上空翻飞般,任由低音在湖面震颤出层层涟漪。

你看见湖面上光明的跃动,水面下黑暗的翻涌,风在狂舞,世界在寂静之中喧嚣,高亢。

没有人的声音,却有灵魂不卑的面貌。

景光放松地坐在地上,看你不知不觉摇头晃脑起来,他喜欢的音乐,和他一样宁静的世界,你也在倾听。

慢慢来。不用着急。他想。

微风拂过他的鼻尖,浮尘闪闪发光,阳台下小小的角落里,景光和你坐在一起,世界被阳光与月光一同笼罩,灵魂就像两团非牛顿液体,缓缓溶解,渗入彼此的世界,难解难分。

……将不为人道的故事,用另一种方式,娓娓道来。

“——所以这是怎么一回事?”

夜晚,你家,门被合拢,看着出门前来不及收拾的化妆品和衣服,只剩自己了,你脑子半天才转过来。

“我告白了…然后…被接受…被拒绝?哎?去了景光先生家里…”

手机响了一下,是景光告诉你他上了回程的车了。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手指先发出去了“路上小心”。

“……他害羞所以他才没答应我!不对…他觉得友情关系不错不想破坏所以才没有拒绝我!”

你绞尽脑汁也没有给他找到一个准确的理由。

按你最近对他的了解,景光先生并不是这样那样的人。虽然他说喜欢你的主动什么的,可他也不是什么不主动的人吧?有主见,有决定,不像你因为恋情而患得患失…

“呜!所以这不就证明了他一点都不喜欢我吗!错的错的!”

你抱头防御,思来想去,景光确实对你的告白什么都没说…?饭是很好吃没错啦。

“是不是该、重新再问一次?”

不不不,即便是笨蛋也是要懂读氛围的吧!人家都不提了,这样横冲直撞重新扑上去也太不会看眼色了!

“所以才说了我可没有他说的那么自信,那么鼓舞人……”

景光先生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洗了个澡,扑倒在床上,手机里播放着景光分享的曲子,你闭上了眼。

就好像包裹住你的不是房间里温馨的暖光,而是景光淡然垂眸的气息。

今天他握住了你的手腕哦。

第一次,他和你产生如此亲密的接触。

幻梦般,被碰过的肌肤迟来地燃起属于他的体温的火苗,燃烧上你的心头,烧进你蜷缩起来害羞的身心中。

如果,能被他拥抱的话,和他亲吻也是极好的呀。

就算景光有比起你更上心的音乐也无所谓,就算他说他的工作很忙,他说和他相处久了可能会被卷入事件…

你想起朋友的愤怒,在被窝里嬉笑出声。要是被知道了,绝对会被骂的。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喜欢就是这样,只是想要得到回应,想要得到景光先生那双泛笑的蓝猫眼长久的注视。

在摔倒前,尽情享受不就好了?

手机再次发出一声令人喜悦的动静,难得景光这么晚给你发消息。

他发来好长的文字,你在微光下仔细阅读每一个字符,他说接下来几天可能会很忙,因为工作缘故没办法回复消息。

诸伏景光:等事情结束了,要不要一起去游乐园?

等意识到,笨蛋一样的笑容早就挂在你脸上下不去了。

虽然迷惑,想不通,但意外的,和告白时比起来,心情却没有太多虚浮的担忧。

回看以前的聊天记录,即便是最开始的时候,他都有在好好回应你的每一条消息。你也在学了贝斯之后,才发现当初喝醉了不择口段夸奖的演奏,其实贝斯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

你后天练习的音感并不好,其实现在也仍然不时会把贝斯的声音认错,或者把别人的声音错认成贝斯。

但还是要学的。

因为喜欢贝斯的声音,喜欢那个和你共享贝斯声音的人。

你给景光回复了好,回复了表情包,回复了晚安,说就算他不回复你,你也会尽情骚扰他的。

不等他的反应,你盖好被子熄了灯,翻身去看墙角安安静静的贝斯,忽然改变了想法。

还是要去问他的。

无论他要出什么难题,因为此时能甜蜜偷笑的心情,你都能相信,自己绝对能给出不会改变的答案。

一定要去问他!

去多罗碧加游乐园的那天,天空澄澈如洗,湛蓝得让你想起景光的眼睛,阳光温暖,几朵白云悠闲地漂浮过。

你步履如云朵般轻盈,在游乐园门口附近找寻着他的身影。

时间距离你的告白过去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正如景光预告,他几乎忙得没办法回应你的消息,只有不时会安抚你的担忧。

每天你都有在想,这不会是景光对你感情的考验吧?

他是昨天恢复的联络。你觉得他的缺德上司一定是想着周末可以抵消掉一部分休假才决定这天下班的。而景光一回来,就道歉让你等了他那么久,去游乐园的这趟,他会请客。

那就更不得不来了呀!

“啊!找到了——咦,这是被搭讪了…?”

太阳底下,景光正困扰地向两个女孩子说什么。他被今天明媚的日光衬得很白,黑发柔软,清晰的眉眼俊俏,看起来比那天你和他演出见面时更青春了。

而且明明比她们高出两个头有多,但他的讪笑就好像是被围攻了一样,反而显得更加可爱起来了。

你居然蔫坏地起了点看热闹的心思,不过景光似乎余光发现了你,一下抬起头,然后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你莫名地不好意思,鞠躬不知道在向谁打了个招呼,他低头和那两人道歉了,就迈开长腿大步向你赶来。

那两个女孩子面面相觑,在后面匆忙离开了。

“真受欢迎呢。”你发誓自己调侃这句话的时候一点吃醋的意味都没有,重要的是难得见到景光窘迫的一面。

“好久不见。”他指尖搔搔胡茬,尽管才过去一个月,但你还是要感慨他的模样几乎没有改变,“现在就进去吗?票我已经买好了。”

不过,那双蓝眼睛看起人来,是不是多了份缱绻呢?

还是说,是你思念带来的错觉?

“咦?那是什么?”

你眼尖,一下凑过去够住他的手腕,景光啊了声,被你拉下他的胳膊,拉开袖口。

手腕侧边有一片明显的擦伤。

“这个是因为抓捕犯人的时候着急了一些…”

他拨弄了下眼前的刘海,眼尾上挑的蓝猫眼讨好一样眨了眨。

“不用在意的。”

“怎么能不在意!”

你有些嗔怪,抓着他一边在包里翻找,拿出了一枚卡通图案的创口贴,拉住他宽大的手,就要往上面贴。

不过等贴好了,倒确实又觉得有些大惊小怪了。

景光不甚在意地转了转手腕,还研究上面对着天空傻笑的海绵宝宝,你喉咙痒痒的。

“咳、不是说练贝斯会手痛嘛…所以我就买了一盒随身携带,不过一直都没有派上用场的机会。”

你嘟嘟囔囔。上面的卡通图案也是你想在他勉强装可爱才买的。

“很可爱。”景光眉眼舒开,似乎很喜欢,“谢谢你。”

看吧看吧,那种缱绻的目光又出现了。

你别开眼,小小地心跳加速了一下,不过比起以前,这已经是能保持理智不犯傻的矜持了。

但是那个一直困惑的问题又跳进脑子里来了。

景光先生是怎么想的呢?现在和你相处得这么自然…自然得不可思议,你们现在,距离交往的目标,还差多远呢?

望着你那嘟起嘴巴沉思不自知的严肃表情,景光眼底的笑意深了深。

“我能抱抱你吗?”

“哎?…哎!?”

“其实,是昨晚努力了一下,才争取到今天之前结束的机会的…有点累,不过,还是很想和你见面,所以才着急约你出来的。”

“欸、啊?啊!”

原来那缱绻的眼神是因为疲劳吗!

你恍然大悟,景光之前也说了要从你身上汲取能量什么的,因为很累,所以想要抱你放松一下吧……?

嗯……?

“好、好的吧?”

这可是景光先生在请求你帮忙哦!尽管还是有点搞不懂,但这个依靠你休息一下的感觉对你来说完全不亏,倒是兴奋还是紧张得身体半边都要麻掉了!

多罗碧加的门口,温暖得眩目的阳光下,你身前的景光向你更近了一步。

他双眼里倒映出你自己,那份阴影的触感是那么的温和,让你恍惚意识到他原来身形比你宽阔那么多,轻而易举就可以将你笼在怀中,却不会为此感到瑟缩,反而下意识抬起手,轻轻抓住他背后的衣服。

景光只是垂下脑袋,双臂环抱住你肩头,放松地沉下温柔的重量,搭在你半身上。你快要埋进他怀里了,衣服间干爽的皂角味道和草木香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你下意识嗅了嗅,脸跟着就燥热上涌,但恨不得一辈子埋在其中——擦过你脸颊刺刺痒痒的,是他的胡茬吗?之后干涩的触感…会是景光不小心的唇瓣吗?

还是只是潮热的气息带来的恍惚错觉?

他好像将疲惫通过一口气息叹出,染红了你领口露出的皮肤,你咬唇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平白晚春的天气下你热得像被太阳灼烤,若不是腰身被揽住,后背就要仰到地上去了。

“景、景光先生…!啊!”

你的手机忽然响了,吓得你直接从他怀里跳了出去,手忙脚乱地翻找。他好像看着你在笑,实在是太坏心眼了。

打电话来的是你朋友,因为经过上次你被邀请去景光家事件后警惕心炸起,仗着性别优势就跟你耳提面命好几次「男人邀请你去家里就是要给你看不得了的阴暗内在你居然乖乖跟着去了不要命了吗」,比老妈子还老妈子,这次更是你一炫耀要和景光去游乐园约会了,他就像看自家小白兔被大野狼叼走了一样。

“你别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呢!”

“嗯嗯嗯,我和景光先生碰头了,不用担心,我还跟你一起晚上喝过酒呢。”

“我跟你同学十几年了这能一样吗!喂!”

你啊啊假装信号不好,干脆挂了电话,景光还在不远处等你,似乎是发着呆,让你忽然想到以前刷到过的视频,景光抬头看来的样子就像乖乖端坐在电脑前等待饲主注意到的猫咪。

嘿嘿。

你觉得景光先生才不是大野狼,是可甜可盐的猫咪才对。

以前的景光先生是野外碰见的有礼貌的猫咪,从某天起,就变成了温顺的猫咪。明明是同样的亲人,你却觉得距离变得更让人心动了。

“那个,请不要误会,我朋友只是担心我…我们认识很多年,对彼此都没有那种想法的。”

你回到他身边,特地解释。毕竟是告过白的人,总不好让喜欢的人觉得自己和其他男性不清不楚的。

你看不出来听着你解释的景光是在意还是不在意,要是他在意就好了……

“景光先生会为了我吃醋吗?”

话一脱口就收不回去了,这游乐园还没进去呢,你慌忙找补,“我、我就是说说,因为,因为我告白了…为什么景光先生不回答我的告白呢!”

呜——又干傻事了。

就算想问,这种致命问题也得在适合的氛围和场合下说出口才行啊!现在约会之旅还没开始呢!

景光看着你:“想知道?”

“……我比较笨,猜不出来,请告诉我。”

他好会欺负你,拿着糖果半空绕了一圈,你目光追随,眼看着糖回到他掌心里,向你重新递出来,可非要你张口问他要,他才慢条斯理拆开糖纸,喂到你的唇边,蓝猫眼里还是盛满了让人无法拒绝的微笑。

怎么能有人同时有着坏心眼和好脾气呢?

猫才会这样吧?

景光侧过颜不语片刻,好像在犹豫什么,多罗碧加门前人来人往,游乐设施叮叮咚咚,他仿佛是你不变的世界中心,旋律里贝斯不动摇的根基,伫立着安心。

半晌,他才正视你紧张的双眼,笑着回答道。

“我想让你更了解我一些…让你的选择不要那么容易出错一些。”

人会因为一眼喜欢上某样东西、某个人,在了解之前就想将热爱拥入怀中。

可那是否真的适合自己,只有深入之后才能明白。

你有不害怕摔跤的一往无前,但正因如此,他才觉得没有什么值得让你摔倒。

“我知道人与人之间很难百分百了解彼此,但我还是不想答应得你太轻率…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还会有不安和不确信的时刻吗?”

景光屈起的指节蹭了蹭下巴的胡茬,正如现在,你还没能了解这个动作隐晦透露出来的他的心情。

“虽然我已经很了解你了,但或许你还不够了解我,所以还不能信任我…我不想让你后悔选错人。”

“所以,在交往之前,我希望你能多看看我。”

他垂眸望向了你,如天空澄澈的颜色,如心融化的颜色,深邃地,如你所愿地,景光长久地注视着你。

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用这样请求的眼神?

你耳尖绯红了。

“真、真厉害啊…景光先生考虑了那么多……”

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一个劲地喜欢他,可是在景光说出自己的事情之前,你对他会弹贝斯和是警察以外的事情一无所知,就连贝斯和警察都是他亲自纠正的你的错误呢。

这么一想,就更喜欢他了。

不可能不喜欢的吧?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你没有想到的细致的地方,他都为你逐一考虑好了,多么好的一个人啊。

你觉得自己快要在阳光和景光的笑意下融化了。

“好了,”他弯身,牵住你的手,握住你跟着脸颊一起发热的手心,“差不多该进去了,不然就来不及尝试所有项目了哦?成年以后来游乐园,我还是第一次呢。”

“我提前做了攻略的!…话、话说这个是?”

“检票附近人很多,会容易走散的吧。”

“说的也是呢!”

“会觉得热吗?”

“这天气才不会呢!而、而且我也很喜欢和景光先生牵手…”

“嗯,我也很喜欢。”

“嗯…嗯?啊……说起到了,要是景光先生很累的话,是不是不要玩比较刺激的项目比较好啊?”

“不用在意我的。”

景光侧目回给你轻笑。

“我体能其实很好的哦。”

“哦…哦……?”

你感觉好像抓到了猫咪递过来的一小根毛线头,又好像没有,探头探脑的,始终没能发现线球的去处。

你若有所思地看着牵在一起的手,都走过了安检,重新牵上了,却想来想去还是没明白。

倒是忽然记起刚才门前的事。

“说、说起来,为什么景光先生会拒绝那两个人的搭讪呢?是因为我…?”你大言不惭地同时结巴起来,“话说,当初是为什么会答应我的搭讪呢?”

你的表情充满了求知欲,那发光的眼神透着期许的亮晶晶,景光一下回忆起了当初那个画面。

「绿川先生!」

意外还有谁会知道这个名字,惊讶一回头,就看到你的慌忙。

看到你的第一眼,景光就知道你很喜欢他。

为什么没有拒绝你呢?

他有想过这个问题,甚至偶然间,协助幼驯染瓮中捉鳖的空闲时,提到自己最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

该说是钻牛角尖呢,还是说习惯性地会去思考一些或许要被松田吐槽太麻烦的事情。降谷倒是已经习惯了。景光说完后自己歪头想了想,然后自问自答。

“也许是因为没有拒绝的理由…?”

“你知道吗,”

降谷零不算很留情,对挚友有种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听这个的半月眼。

“没有拒绝的理由其实是一个非常逃避的回答。”他说,“其实是想这么做,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那么做而已吧。”

为什么没有拒绝很重要吗?

当时他愣了愣,然后笑了。

“你说的对。这也不重要。”

此时景光终于伸手轻轻摸了摸你发顶,摸得你一懵一懵的。

如果你能更敏锐一些,大概就能发觉,其实他和你现在的距离,和一旁路过的欢笑爱侣根本别无二样吧。

这世上一定没有比一见钟情更惊艳的惊喜了。

景光只是凑到你耳边,酥麻的气音低哑俏皮钻进去:

“那…你又是为什么选中了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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