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冬天里要平均睡眠十二个小时的人,但是却在前一夜焦躁得睡不着后,开始了连续的睡眠缺失。
其实身体的疲惫已经透过干涩的眼传达出来了,但一旦闭上眼睛就会陷入思考的漩涡,在浮现四肢的燥热里踢开被子辗转反侧。
第一天。
上床时间:凌晨三点
睡觉时间:早上八点
起床时间:中午十二点
下午喝下大杯的黑咖啡。
第二天。
上床时间:凌晨一点
睡觉时间:凌晨四点
起床时间:早上九点
有约,必须要外出,喝了一杯咖啡醒神,还是很困,但却没办法再睡着。
半夜的时候,肾上腺激素忽然飙升,干眼的同时更清醒了。
第三天。
睡觉时间:凌晨五点
被吵醒时间:早上十点
头脑很乱,但没能马上再睡着。
再睡眠时间:下午五点
再苏醒时间:夜晚七点
好像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了吧,可是没什么食欲,随便套上了帽衫和围巾,头发乱糟糟的,只是不会觉得太冷就出门了。
在夜晚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荡,脑海里回荡着自己焦躁的缘故,哪怕努力看向景色和路人消除了胡思乱想,但片刻后它马上又缠了上来。
接下来要去哪里,要和谁倾诉,该怎么办。像是一无所有一般只能不停地往前走,孤独得发冷。
“……不妙,这也走得太远了。”
好像已经走过了两个车站了。
大腿跟开始因为走出不知道几公里而开始疼痛了。本来就不是喜欢远行的生物,这样好像转头走回去也有问题啊。
街道上的人逐渐少了。
看了眼时间,要不赶个电车末班回去吧——可是提不起劲快步跑,就像这几天连睡觉都提不起劲一样,所以等走过去之后,别说着急冲进去,原本着急冲进去但是没赶上的人都垂头丧气地走出来了。
有的人决定打车回去,有的人决定去就近旅馆。站在车站口的灯光底下,只有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那个——要去喝一杯吗?”
一道声音前来搭话了。
我有印象啊,是刚才垂头丧气从车站里走出来的人之一。
穿得好像活在季节延迟的世界里,单薄得像是从秋天里走出来的。和半张脸都被埋在了围巾与帽衫禁锢里的我不同,他在这个时间令人警惕的池面系的脸完全露出,丝毫不担心寒风的侵袭。
是有的人会在这种情况下搭伙去深夜经营的居酒屋或者KTV房打发时间,谁让日本深夜出租车贵得都演变成文化里的一部分了。
可是,这家伙长得太帅了,看起来还是那种长发类型的花花公子,这样找女性搭话让人觉得很不安啊。
不会是要,骗炮之类的吧。
“……搭讪?”
“我什么都不会做啦。”
他笑了一下,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在衣服内袋里翻找,把带着金属樱花的东西递给我看。
“喏,警察。”
上面写着萩原研二,有着他的照片。
先不说不知道如何判定真假,这样一来我更是后退一步了。
“我什么都没做哦——”
“所以说只是看你一个人不方便,才和你搭话的。”
萩原把证件收了起来,大概是拿出来的两秒都冻手(为什么还要穿这么单薄),他双手插进口袋里,往街道的一边看了看。
“我记得那边有一家比较安静的居酒屋…既然回不去了,那就找个人聊聊天什么的,你有兴趣吗?”
没有。
话说,现在是对做什么都没兴趣。
萩原转回来看我,眨着颇有魅力的下垂眼,发出询问的讯息。
我:“……”
这是媚眼吧。
反正自己现在除了手机和零钱也没带别的,去一趟好像也不会被打劫。要不,就当作打发无聊好了。
“那…”躲在围巾后面,因为夜晚的温度缩了缩,“拜托你带路了,萩原先生。”
“直接叫名字也可以的喔!”
比起闷声的我,萩原是那种非常有活力的人。至少,他说话的尾调是相当开朗的。
到了所谓安静的居酒屋(没什么客人),没什么和陌生人喝酒的兴致,只是点了杯柠檬水。萩原倒是直接要了杯生啤。
我不过是顺口问了一句“警察的生活不应该很忙的吗”,他接过店长递来的大玻璃杯后就开启了话匣子。
先是什么警察工作量少了对社会来说才是好事嘛,然后下半句就变成了抱怨因为自己干了点比较冒险的事情,被要求在家反省。
听起来是离我生活很遥远的故事,萩原轻快的描述也总让我觉得像是看电视剧一样。
而也是在坐到居酒屋里我才注意到,他的几根手指上缠着绷带。于是在他中断开始喝酒的时候,我问。
“这个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弄伤的吗?”
“不是,”萩原一点都不当作糗事地挠挠头灿笑,“去摸流浪猫的时候被抓伤了啦。其实也刚好有些影响工作,所以就被禁足了。”
“原来如此……”
“可是呆着总觉得坐立不安的,所以出来到处逛逛。有个老人家不小心迷了路,好不容易帮忙找到她家所在的地方,不知不觉都这个时间了,结果你也看到啦。”
他耸耸肩。
“我都冲进去了,电车却还是会把门关上。还真是冷酷无情。”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会这么形容电车。
怎么说呢,还挺有趣…噗。
戳到微妙的笑点,有点忍不住的时候,肚子忽然叫了起来。
“…!”
“啊……”
那么大声的咕叫,在这个偏偏非常安静的居酒屋里,萩原显然是听到了,惊讶看向尴尬别过脸的我。
“……是肚子饿了吗?不会是没吃晚饭吧?”
在我脸上发热开口解释之前,他就已经招手叫店长重新拿菜牌过来了。
“说起来,熬夜的话果然只是下酒菜不够啊…喔!居然有拉面!”
萩原把菜牌反过来,热情得像他是店员那样展示,“要试试看这个吗?我也有点饿了想试试看…你介意吗?”
“不、完全不…嗯,那就这个好了,我也要一份。”
有点窘迫地手抵在唇边,我点了点头。
还真是奇妙…明明刚才还不觉得饿的。肚子叫了之后,看到他指着的热气腾腾的拉面图片,看起来很浓厚的汤汁和金黄的玉米,忽然就增强了食欲。
这样在刚认识的人面前饿得肚子叫,而且现在这一瞬我才有些反应过来自己的形象好像多少有点凌乱…未免太糟糕了一些。
仿佛肚子饿是一个重启的信号,窘迫和尴尬地情绪一下让我从被困住的呆滞感里解放了出来。总觉得感谢可又不太好意思刚才被萩原那样解围。
我拿起杯子抿了口水,有点没话找话。
“萩原吃晚饭了吗?”
“吃了喔,是一个人在街头吃了关东煮。这种季节吃些热的东西实在是太享受了——”
萩原马上接了上来。遇到值得赞同的话,我点了点头,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常理,他都像好不容易找到同好那样一下露出灿烂的笑容。
“那家味道很不错的!经常在路口摆摊,有机会你也可以去试试看哦。”他报了个地址,随后啊了声转而提醒,“不过除了加班,还是减少夜间出行比较安全喔,美丽的女士。”
萩原眨了眨右眼,大概是池面和他气质的加成,被情绪感染到,我不禁也笑了下。
他看到,似乎愣了愣,然后灿烂的笑颜软化成了更柔和善意弯眼一笑。
好神奇。
原本以为是街头随便搭讪的花花公子,原来是会带来好心情的警察先生。
“总感觉有点难以想象,萩原作为警察的样子。”
“哎——?不相信我吗?”
我摇了摇头,“是觉得——没有那种氛围?比起警察,更像是…嗯…偶像?啊对了,杰尼斯的感觉!”
“——!好高级的评价!”
“像是那种一脸笑容给别人带去快乐的存在。”侧过脸想了想,我忽然又觉得其实没什么好的,“不过那种人好像经常会藏起自己难过的地方。把快乐给了别人,自己也容易缺点什么吧…啊不过萩原的工作也得注意安全才行。”
萩原笑哈哈,“是说,不要光顾着给别人安全,自己也要注意安全吗?真是,最近尽是被教育这种事情啊…我会记得的!”
这时两碗拉面被端上来了。不仅上得快,可能有我饿了的缘故,浓厚豚骨汤里沉着拉面,海苔别在一旁,竹笋和鸣门卷柔软浮在表面,一半的水煮蛋和它们躺在一起,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甚至比图片上还强的样子。
我们双手合十说了开动。
““呜唔……!””
不禁异口同声发出了感动的声音,因为深夜的风味热汤热泪盈眶。
“拉面做得这么好吃的话就不要开这种不受欢迎的居酒屋嘛…”
“这个好强——不过喝酒的时候来一碗拉面也可以是一种选择嘛。”
萩原说着,以身作则,把剩下的半杯啤酒咕咚下肚了。
……不妙,弄得我都有点想喝了。
纠结于到底顺从心中所想好,还是担忧和刚见面的男人一起吃饭又喝酒会不会太——算了,其实,其实怎么亏都亏不到我头上嘛。
我伸长了手,再次招呼店长,今晚第一次发出了比较大的喊声。
“生啤可以给我来一杯吗——”
“咦?你要喝?”
“我说错了,萩原不适合当偶像,其实更适合当广告演员啦。”
一扫之前灰暗的状态,我对他灿烂一笑。
“萩原有那种让人想跟着一起试试看的魅力呢。”
“那是什么?”他开起玩笑,“广告演员的特质?”
“对!”
啤酒还没上来,我夹起拉面上的水煮蛋,举了起来向萩原示意。
“谢谢你,邀请我过来——干杯!”
“噗,我也只是顺便而已。”
萩原同样夹起了水煮蛋,望过来的下垂眼里的笑意,忽的有些让人心跳错漏一拍的温柔。
我愣神的时候两颗本就一体的水煮蛋碰上了。萩原回应了我那句,
“干杯!”
水煮蛋也很好吃,半熟的蛋黄是神赐予人间的味道。
拉面和啤酒,在开着暖气的安静居酒屋里,店长靠着柜台在打手机游戏,我们喝下了热汤,起初用美食作为搭话的桥梁,穿插着一些自己的经历。
萩原是乐于分享自己事情的人,原本只是倾听着的我,酒精喝下去后似乎熏到了意识神经,慢慢也会吐露自己的一些状况。
“和萩原这么一说,我现在才反应过来,其实这不是有很多好吃的等着我嘛。为什么还浪费了晚上那一餐呢——如果我晚饭吃了,那肯定就比现在多尝试了一种类的美食了。”
“是太忙了吗?”
“嗯——”
我闭眼想了想,晃了晃上半身。
“就是在烦恼着一些,没能达到自己预期之类的小事。烦恼过头,大脑都忘了食欲这回事了。”
我冲他笑了笑。
“所以其实还想再谢谢萩原一次。看到你我就有食欲了。”
“不不不,那是单纯饿过头了吧?”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又长得不像特别美味的样子。”
我和萩原极力求证的眼神对视上,我噗了声。
“某种意义上…是长得挺美味的。”
是成年人意味的呢。
“萩原在同事里也是很受欢迎的那种吧?”
“那是当然,大家都很喜欢我喔。”
“特别是女孩子?”
“我很喜欢软软可爱又坚强的女孩子。”没直接回答,但这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嘛。萩原还和骄横跋扈的花花公子似的骄傲道,莫名增加了喜剧效果,“大家也很经常会在烦恼的时候找我帮忙,我从警校毕业的时候,扣子都被抢光了呢。”
“噗,警校的毕业式也会做这种事?”
“嘛,反正大家开心就好了。觉得自己受欢迎,我也很高兴啊。所以那天被教官骂了一通。”
“哈哈——”
他再要了一杯啤酒,黄澄澄的玻璃杯碰撞在一起,白色的泡沫一晃,像是白色的浪尖。
“那特别受欢迎的萩原,请问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受欢迎居然没有女朋友?应该很多人会很喜欢你的吧?”
我很惊讶…但好像也有点预料之中。
记忆里校园中特别受欢迎的人物,好像都很少有对象。
“如果有了对象就不会受欢迎了吧?”萩原更是笑着给出再简单不过的答案,“不如说,要是有了女朋友,我也不会特地去做让自己受欢迎的事情了吧?”
“说的也是…好有道理!受欢迎的人原来并不是想找女朋友的啊…!”
“不,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萩原闭上一边眼睛,竖起手指像是资深教授一样对我进行教育。
“遇到真正喜欢的人的时候,原本的原则都会被抛弃的!受欢迎什么的,当然比不过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啦。”
“唔——”我歪了歪头,“要是说萩原喜欢的人正好在包围萩原的人里面,那是挺方便的,不过要是萩原喜欢的人并不喜欢萩原,那就得费很大劲才能追求到吧?”
萩原瞪大了眼,“那当然是要不惧困难,无论怎么说都要和她在一起啦——如果因为一些困难就放弃,那也称不上是多喜欢的对象吧?”
“觉悟好强——不愧是受人欢迎的萩原大人!”
可能是酒意作祟,不知不觉竟然可以聊得这么开了。真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萩原平常和女孩子们相处的方式之一。
“真神奇啊——。”
喝完一杯啤酒,拉面也顺利解决完成了。过饿之后就有些饱得难受了,我皱起脸,这个时候听到萩原忽然说道。
“我平常都不会和身边的人说这么多的。像是故意想要受欢迎什么的,说出来就不会受欢迎了吧?所以也没什么人知道……”
“……是因为我们是陌生人,才更好把自己真正的想法传达出来吧?”
我能理解。放松下来以后,我也有倾述的**。
和身边的人很难说出口的、不想被发现伤口或者本意的话。
“虽然说,说了这么多,我们还算是陌生人吗?”
我和他对视一眼,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喷笑了出来。
“我好像说了很多,还没听你说过太多关于你的事情喔。”萩原说着,捡起一颗毛豆,“有什么烦恼的事情,趁现在,限时免费的倾述对象!告诉给我听吧?”
我撑着脸,拖长语调,“我终于明白了。萩原受欢迎的秘密。”
“欸?”
“因为长得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然后又摆出愿意倾听的模样,女孩子很容易去陷进去。之后一旦把自己的弱点展现出来,就会被你抓住啦。对不对?”
“噢——好敏锐!”
尽管这样还要花费精力去一个个记住也挺累的,当花花公子也不容易嘛。
“不过,你说错了最关键的地方哦。”
萩原扬着笑脸澄清道。
“最关键的是,用心对待这件事。用心对待每一个前来咨询烦恼的人,去倾听她们的问题,比做什么都有效哦。”
“原来如此——”
所以,花花公子的表面底下,原来还是个好人嘛。
“那,一脸苦闷在车站前徘徊的小姐,请问你的烦恼是什么呢?”
“……莫非,你是看到我‘一脸苦闷’,才特地邀请我来的?”
“这样的深夜,没办法放着你不管啊。”萩原一脸理所当然似的,“我可不想明天听到什么新闻说有女孩子偷偷爬上废弃的大楼楼顶然后失足掉下来了哦。”
“不不不我还没有那么烦恼啦,其实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微不足道的事情,让你烦恼得没吃晚饭,那就已经是足够大的问题了。”
看着他正经起来的神情和眼神,忽然就有些被堵得说不上话来。
这家伙,难道不仅是个好人,还是什么天使?
我低下脑袋,筷子尖拨弄着面前小碟子里的一枚毛豆。
“……说不定我是咖啡喝多了才不想吃饭的呢。”
“忙得要喝咖啡撑过去?”
“一开始是觉得睡觉太浪费时间了…后来真的需要睡觉的时候,睡不着了。对自己的期望放得太高,无法触及的时候,想要和别人倾述,可是我明白的,真正能理解的人,能化解这种心情的人,只有我自己。旁人光听我倒苦水,不仅帮不上忙,我还会麻烦到他们的。”
“孤独和烦恼,混杂在一起了吗。”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我笑了一下,“也有自己的要强在里面。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尊严被粉碎了,但还是希望得到安慰…人啊,真是复杂的生物。”
“那,在孤独的情况下,没能抵达期望,你还会继续加油吗?”
“当然会,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话说,正是因为不想放弃,才会痛苦。”
痛苦这个词说出口的一瞬,总觉得有些想哭。
痛苦。
对啊,我就是在痛苦之中啊。
撑脸的手捂住了嘴巴,我别开脸,吸了吸鼻子,想要把眼眶的热意压下去。
然后听到了萩原温柔的声音。
“因为好好战斗过了、努力过了,才会觉得痛苦吧。不要太过责怪自己了,这种时候难过、痛苦、想要依赖谁…是很正常的事情喔。
“自己努力着战斗着的身影,可能没办法被所有人看到……你看,就像太阳一样,太过耀眼了,谁都没办法直视看到它完整的身影。那就是奋斗中的你哦。
“不过即便是一直都在放光的太阳,也会有想要休息、把天空交给月亮的时候嘛。不用勉强自己,稍微藏起来哭一会儿,也不会有人怪你的。你自己也不能怪你自己哦,毕竟,只有你自己知道自己真正付出了多少努力,这其中需要释放的痛苦,最了解的,也是你自己吧?
“那就原谅自己一时的跌倒吧。那么困难的事情,你都没有放弃,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不妙……”
眼泪……泪腺不受控制了。
“…你也太能…安慰人了……”
想要的只是被认可而已。
无论是怎样的期望,最终只是想要被认可而已。
结果却因为没能得到别人的认可,自己也否认了自己。
明明,其实只剩自己了。
在我埋脸在自己手中不想被看到表情的时候,萩原什么都没有说。
略长的帽衫袖口被眼泪濡湿了,我吸了吸鼻子 ,红着脸和眼眶抬起头来,撞进萩原看过的来眼睛里。
下垂眼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总是那么温柔。
看着他,我忽然开口。
“现在,我有了一个新目标。”
他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我抽了张纸擤了擤鼻涕,都哭出来了,我就懒得再要什么形象了。
“很会安慰的人萩原研二先生。”
“在!”
萩原很配合我刻意严肃的语调,一下坐直了。
我噗的笑出来。
给别人带去快乐自己就只能隐藏悲伤,给别人带去安全只能自己陷进危险里,有一起欢笑的亲友却不敢给予真正的痛苦情绪。
有了对象就不会受欢迎了,受欢迎可能就不会有女朋友了。想要自己坚强起来,实际上在孤独中更容易受伤。
这个世界上尽是这样不合理的事情。
愈是倾听疏解别人的烦恼,自己的烦恼那又怎么办呢?
“虽然我可能没有你那么擅长,我们也才认识几个小时…虽然未来,可能因为不再是陌生人,所以没办法再像今晚这样什么都说出来,可是——”
我握紧了拳头,面前是萩原逐渐愣怔的脸。
“可是…我还是希望能成为萩原的支柱,哪怕只是一点,我希望可以……给你分担一些。”
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笑了笑。
“想当萩原的…月亮。嗯,就是这样。会不会野心有点大了?”
他一时间没有开口。
我有点紧张。
……果然还是太唐突了吗?
可是,在被安慰了之后,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不是被给予了就想回馈的心情,只是得到这样的体贴后,会不自禁想起,他是否也会痛苦。
“这个……”
他斟酌了一下,更像是不知所措过头了而失笑。
“这个…听起来更像是告白哦?”
……啊。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我呆愣住,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好像…欸,啊……唔……
“那就当作告白来听吧。”
在我反应过来前,嘴巴已经擅自说出口了。
忽然间就不敢直视他了,脸上的热,也不知道是哭泣带来的燥热,还是恍然浮起紧张的热。
想要把刚才的话当作冲动的玩笑什么的一带而过,可又觉得真心说出来的话,当作玩笑撇开也太伤心了。
……明明刚才就是那么认真的心情,不要在这种时候因为脸皮薄而退缩啊。
“让我再想想吧。”萩原这么说,他挠了挠头,“这不是马上就能回答的问题……”
本来热烈的气氛就要沉下去了,我努力一把,笑了笑,捡起之前的话题,“因为舍不得自己受欢迎?”
才不是这样的吧。他只是想认真对待。可他还是顺着这个暂时的台阶往下走了。
“说得也对呢,我要是有女朋友了,大家都会很伤心的。”
“哦~果然是偶像嘛。”
一瞬发生过去的事情被放到了一旁。我们心知肚明它的存在,但只是彼此都没有再提起。
要是在心照不宣的情况下无视这个话题结束今夜,那就是太过成熟、也太过讨厌的成年人的交往了。
居酒屋在凌晨五点关门。期间因为逐渐困了起来,我趴在收拾干净的桌面小憩了一会儿,因为被店长提醒,听到声音才揉着眼睛起身,看到准备结账的萩原。
我匆匆拿出钱来和他平分了账单,两个人穿回外套,本来还迷糊着,走向店外被打开门瞬间吹进来的冷风打到脸了才醒了。
“好冷——”
“冬天的话,太阳都出来晚了呢。”
萩原眺望着街头,楼宇之间,夜色在褪去,但天空只有朦胧的淡光,像是清淡的水蓝色一样。
过了五点,打车就会便宜一些了……虽然说还是贵得不行啦。
电车四点半首发车,现在过去,可以赶上没什么人的时候回家。
那么,现在就是和萩原告别的时候了吧。
站在熄灯了的居酒屋门前,我把脸缩进围巾里,我们沉默着。
“之后有什么事情急着去做吗?”
“嗯?我是自由职业的…所以不用赶着上班。”
“今天我也不用回去报道。”
我转过脸,看到萩原只是望着别的地方,轻声说着,还绑着绷带的手不太自在地搔了搔颈侧。
……咦,他耳朵是红了吗。
我睁大眼,宛如发现了新大陆。
他眼睛看了过来,我张了张嘴,脑袋里有点空白。
“那个……这是说…接下来…有空?”
“……我家其实离这里很近…两个站就到了…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我是、徒步走过来这边的哦?要说近的话,肯定是我的更近啦……做什么…我们又不是高中生了。”
说着奇怪的比较,又忽然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我们一左一右各自看着其实并不陌生的街道,突然手足无措地卡在这个阶段,好像谁都不敢先迈出那一步。
不想表现得自己太冒进,但其实内心又有着那样的想法。
萩原忽然报上了地址。
我愣了愣。
“啊……!那还是我近一些嘛!都说了我可以步行回去的啦!”
“欸?!我输了吗——在哪里?”
我报上地址,萩原一副可恶败了的神情。我顿时笑了出来,抿了抿唇压下笑声后,伸出手大胆地握住了他。
“那,我赢了,就决定去我那边了!”
萩原的手好热,和冷冰冰的我不同,热得像是个小暖炉,一个小太阳,怪不得他穿得不太厚。
我悄悄抬起眼打量他,发现,耳朵,好像更红了。
是被冻出来的吗——
他回握了。
“真的什么都不会做的哦。我现在超困的。”
“我也很怀念我家的床…啊——暖暖的被窝!可以一觉睡到中午太阳大起来的时候!”
“好,就这么决定了!啊,挤得下吗?还是说我睡地上比较好?”
“我家床大到没有可以打地铺的地方哦——”
我们走出了居酒屋的遮蔽,在寒风里靠近了一些,肩头时不时撞到,稍微分开一点,又马上走到了一起。
面前,街道的尽头,是逐渐升起的暖色。
——我们的夜晚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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