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同学，需要我的帮助吗？”
“……”
凌燚怎么都没想到，开门会看见这样一幕。
他被家人送来一个星期了，发疯也发了一个星期了。然而他如何反抗，或是破口大骂、或是打砸东西，都无人理会他。
“凌先生，我们一早就告诉过您了，根据您家人送您进来时的诉求，您需要经历一系列正规治疗、确认疾病基本治愈后，才可以联系他们接送您出院。所以现在还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吧。”
凌燚心底不屑，但也无可奈何，今天按照医护人员的指示，跑到这儿来看一次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这东西在他印象里就是个幌子，一群所谓洞悉人性和心理学的“高知分子”，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审视他们的病人，甚至还会在病人袒露心声、倾泻痛苦时予以嘲笑和讥讽。凌燚可不认为他们会对自己的病有什么帮助。
但是，眼前这个人，似乎不太一样？凌燚说不上来，可能是许时清笑起来的时候太有迷惑性，他足足看愣了两秒，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看病的。
他走到办公桌前，和许时清面对面坐着，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视线落在许时清胸前那块挂牌上：许时清，男，二十二岁。
凌燚嘟囔说：“这破地方还有这么年轻的医生吗？”
许时清微微一笑：“当然有的，你别看我年轻，论专业性我可还是有的。”
凌燚对他的说法半信半疑。
其实凌燚的看法完全没错——因为许时清真的什么都不会！上大学连“大学生心理健康教育”那种课，他一次都没认真听过，后面甚至直接翘课不去了，哪儿有什么资质当心理医生？！
喂。许时清在心底默默祈祷，到关键时候了，你这个系统多多少少该发挥作用了吧？
【你叫我一声宝宝我就给你金手指。】
许时清：去死吧。
【欸，也行！】
许时清：……
他严重怀疑这个系统是个M。
【第一个世界的金手指，恭喜宿主，拥有了读心术！】
许时清：读心术？
【没错！看见右手边墙上挂的那副听诊器了吗？用它倾听患者的心跳，就可以洞悉对方的想法啦！】
有这么厉害？许时清立刻转身去取听诊器，再重新落座的时候，发现凌燚正盯着他看。
许时清解释说：“心理咨询可能不常用到这个，但听过听你的心率，也能判断你现在的真实状态的。”
凌燚“哦”了一声，又别开视线，不知道想些什么。
答案马上揭晓，许时清让他撩开夹克外套，手掌握着听诊器另一端，轻贴在他胸口处。
入耳先是“砰砰”两声心跳，这声音差点把许时清吓了一跳，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清晰听见别人的心跳声。再沉下心来仔细听，许时清终于听见一句：
【这狐狸精到底是做什么的，一般心理医生有这么骚吗？长得就不像副正经样。】
许时清：“……？”
是切入点不对吧？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凌燚，发现对方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
于是许时清不信邪，又再听了一次，这次他听见：
【不过屁股倒是挺翘的。】
许时清：我要报警。
他听得太投入了，以至于越靠越近，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头顶传来声音：“许医生……我第一次知道，帮人听心率，原来需要靠这么近啊？”
“什么？”
许时清后知后觉，抬头正对上凌燚含笑的眼睛，再结合这混小子刚刚吐槽自己的话，许时清确信，他现在一定是带着恶意的。
但他也没生气，凌燚还没满二十岁，正读书的年纪，在他看来只是个处在叛逆期的小孩儿，没有置气的必要。
许时清收了听诊器，掏出一张单子，告诉他说：“抱歉，应你的家属要求，我想着要对你多加关照一些的，也算是不辜负他们的期望。”
“你什么意思？”凌燚像是被这句话点着了，瞬间变了脸色，额角青筋都有些暴起，“谁他妈需要你这种人关照了！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他发火，坐在对面的医生却神色淡淡，执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情绪易怒。
“不是，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在纸上写什么写啊！”
凌燚快要拍桌而起了。许时清还是不理会，又再写下一句：有沟通障碍，无法正常交流。
凌燚要被他逼疯了：“拜托，我现在正在跟你说话呢，不给反应的人是你不是我！你再这样我就离开这儿了，我早就不想呆了你知道吗，你们根本就治不好我的病！”
许时清再写：总抱有悲观的态度，多次产生放弃治疗的想法，疑似有自毁倾向。
凌燚：“……”
他怀疑他要是再继续说下去，许时清都能说他是反社会人格了。
于是他稍微冷静一些，试图和许时清讲道理。
“你听着，我是被家里人强行押来的，但我不认为我有所谓的精神病，我是个正常人，可以自己工作赚钱，生活也能自理，”凌燚抛出了自己的条件，“所以，我想跟你达成约定。接下来的治疗，我不会继续配合，但麻烦你那边留存治疗的档案，我之后也就不会再惹事了，事成之后，我还会再给你一笔钱。”
“怎么样，这笔买卖很划算吧？你们可是两头赚呢，而你什么都不用做。”
话说到这份上，凌燚自认他没有再拒绝自己的理由了，然而许时清一开口，又把他惹毛了。
“不行。”
许时清拒绝得很果断，“不可以。”
凌燚：“为什么？”
许时清看着他：“因为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我是你的医生，你是我的病患，只要你在我手下一天，我就应当对你负责。”
“……”
凌燚简直要抓狂了啊！这个人长得倒是挺好看的，怎么脑子偏偏这么不灵光呢？真是油盐不进！
许时清像是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写完病历单，抬头问他：“今天的诊治到此结束了，请问凌同学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凌燚再跟他多说一句话，那才是真的要被气出病来。
“好，那再见，”许时清对他笑笑，“希望我们下次沟通会更顺畅哦！”
凌燚不想再回复，赌气似的离开了，临走前把门摔得“砰”地一声响。
许时清忍不住吐槽：“这个人肝火怎么这么旺啊？”
【清清大人。】
“嗯？”这是什么怪称呼。
【啥也别说了，我要膜拜你了！简直女王行为！！】
许时清纠正：“我是男的。”
【哎呀你不懂，“女王”是一种感觉！】
“……”
【小狗勾的表情简直不要太精彩了，本来以为可以发一通火压制住你，结果被你治得死死的！】
【嘶，不过清清大人你胆子也好大喔，刚才那种情况，你不怕他揍你么？】
“不怕。”
许时清说。
初来这个世界时，他就开始观察附近的环境了，通过桌上的一本入院手册，了解到这里的规则。除了最基本的医疗护理和心理疏导，还可以用到“关禁闭冥想”和电疗的方法。如果刚才凌燚这小子真敢跟他动手，他也不介意给凌燚上一课，正好测测疗效如何。
“好了，打发走凌燚，接下来我该做什么？”许时清征求系统的意见，他对此完全一窍不通。
【现在应该去见柯怀雪了。】
【前面提到，柯怀雪因为经历过一些事情，留下了严重的心理创伤，还有PTSD的症状，他没法再和一般人接触交流——但是唯独能和你相处。】
“噢，”许时清心下了然，又问，“那他没有家人吗？按理来说，这种情况应该第一反应是依靠家人才对，而不是……”
【柯怀雪的父母在他幼年离异，两个人都不愿意抚养性格孤僻的柯怀雪，所以他由奶奶抚养长大。后来唯一的亲人去世，他无依无靠，经历了一些事后，兜兜转转被这家精神病院接收了。】
唉。许时清忍不住叹气，这孩子怎么这么可怜？比小说主角还凄惨的程度，人家没爹疼没娘爱，经历重大挫折后至少还有贵人相助，东山再起走上人生巅峰。这柯怀雪却被送到精神病院里，能不能走出阴影都犹未可知。
许时清不由得产生了怜爱之情。
“那就去看看他吧。”
——
虽然这是精神病院，但许时清觉得和普通的医院陈设都差不多，只是没有前台接待处。
柯怀雪的病房在最顶层，他坐电梯上去，低头专注看手里的入院手册。电梯门将要合上的时候，一只手穿过缝隙，门重新弹开了。
进来的是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目测足有一米九几，比许时清高半个头，一头黑发，戴黑色长框眼镜，身上也穿着白大褂，衣前挂胸牌，上面写着：江起。
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四个攻略对象。许时清愣了下，原来这几个人不是按顺序出场的么？
“清清。”
男人叫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看，“怎么不帮我按电梯？”
“我……”许时清举了举手里的手册，“我刚才在看这个，没注意到你。”
“噢，”江起点头，算是应允，又说，“现在要去看柯怀雪吗？”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了解你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做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么？”
许时清没再接话，他总感觉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但也没多想。
电梯缓慢上行，开门，临近分别的时候，江起忽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江起问他：“等会儿下班，要一起去我家吗？”
许时清疑惑：“我去你家做什么？我有自己的家要回。”
“我新淘了一瓶葡萄酒，想跟你一起喝。”
许时清想了想：“可你不是告诉我，你已经谈恋爱了吗？怎么不跟他一起喝酒，而是要来找我呢？”
“……不愿意吗？”江起仍然在笑，笑容浅浅的，“清清，好像自从我告诉你我恋爱之后，你就开始疏远我了。”
那不是应该的吗？他又没有做小三的癖好！
系统给的资料是不是有问题啊？许时清感觉江起也该得去测测有没有得病，比如绿帽癖之类的。
【答应他！答应他！】
许时清正要开口拒绝，系统又跟着撺掇，这个系统也是纯有病。
【别胡闹清清，要获得好感度，最好的办法就是顺从他们的需求呢，你也想早点回家对吧？】
“……”
能别老是用这种哄小孩一样的语气跟他说话吗？
许时清叹气，选择妥协：“那好吧，我去你家就好了……希望你的对象不要介意。”
如果对方到时候要打小三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把江起推出去，说“你要打先打他”的！
“好。”
听见许时清应答，江起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他松开手，许时清走出电梯，转头看见电梯门缓慢合上，江起在缝隙里微笑着和他挥手告别。
“晚上见，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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