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怀雪的病房在走廊最里面，听系统说，是因为他喜欢安静独处的环境，不喜欢被任何人打扰，所以就安排在顶楼角落了。
傍晚时分，病患们都结束白日的活动，回到病房里休息了。走廊此刻静得出奇，许时清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来到最后一间病房，他没直接推门进去，而是在门口站定，先做几次深呼吸。
加油，许时清！你可以的！！就把这一切当个虚拟游戏体验好了，反正也不是现实发生的事……
这样想着，许时清心情稍轻松些，推开房门，偌大的房间里有两张床，只有靠里的那张坐了人。
柯怀雪正坐在床边，腿上放着一个笔记本，低头用铅笔写写画画。听见背后传来响动，他停下笔，扭头看人，叫了声：“许医生。”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这是许时清的第一印象，声线也很稚嫩，再配合柯怀雪那张略显瘦弱的娃娃脸，完全就是小孩子的样子。
许时清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柯怀雪又说：“你来啦。你已经有两天没来看我了。”
“是这样吗？”许时清抱歉笑笑，“不好意思，我最近有点忙，今天就抽出时间来看你了。”
“没关系的，”柯怀雪对他笑笑，垂下眼说，“只是我昨天晚上又做噩梦了。”
许时清关上门，走近，坐在他对面的那张床上，问他说：“梦见什么了？”
柯怀雪转过身来，面对面和他坐着，慢慢回忆：“梦里，有人在追我，他们说要杀了我，我就一直跑，跑到天台上，跳了下去，然后……”
说这话时，他一直紧紧盯着许时清，瞳孔慢慢放大，露出一个笑，“然后，许医生你接住我了。你告诉我说，不要害怕，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
“再之后我就醒了，”柯怀雪说，“醒来之后一直在等你。等到日落黄昏，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
许时清听完沉默。虽然柯怀雪这副样子并不是他造成的，但他莫名觉得很有负罪感——毕竟他是柯怀雪最后可以依靠的存在了。
许时清叹了口气，说：“没关系的，梦境和现实都是相反的，不是吗？我以后也会多多来陪你，希望你可以早日好转起来。”
“噢。”
柯怀雪点点头，歪头看他，忽然说：“许医生，感觉你今天很不一样。”
许时清：“哪里不一样？”
柯怀雪又笑：“今天……好像格外好看一点呢？”
许时清当他只是贫嘴，并没放在心上，又问他：“最近心情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我记得你之前喜欢吃甜食……”
这是他刚刚给凌燚写单子，整理时在病历本里翻到的，册子里记载说，柯怀雪嗜甜。
“喜欢的，”柯怀雪弯弯眼睛笑，“许医生买的我都喜欢。”
唉。看着他这副样子，许时清忍不住感慨，差不多的年纪，同样都是“问题少年”，怎么柯怀雪就是乖乖小孩，凌燚就是鬼火少年呢？人与人的差别不要太大了。
“那我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一份蛋糕吧，”许时清又看见他藏起来的画本和铅笔，说，“你喜欢画画的话，彩笔也可以给你买一盒。”
“好。”
柯怀雪依旧甜甜地应，他好像逆来顺受，许时清说什么他都回应并且肯定。应答完之后，他依旧坐在床边没有动作，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许时清看。
这眼神没有恶意，但是怪瘆人的……让许时清联想到了橱窗里的仿真娃娃，他小时候最怕这种东西了。
许时清便问他：“还有什么要求吗？”
柯怀雪：“可以抱一下吗？”
这个要求显然有些唐突，但许时清没拒绝，因为他面对的只是一个受过伤的孩子。
许时清对他张开双臂，“可以。”
听见这话，柯怀雪赤着脚就下了地，朝他走来。
不是。许时清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刚才看柯怀雪的背影怪瘦弱的，怎么站起来这么大一只啊？神似长腿北极兔！
许时清的动作其实怪僵硬的，因为他不习惯和人拥抱，长到这么大，也就跟他那喜欢扑倒人的发小抱过几次。后来觉得这样太丢脸，他都不肯再让迟冬近身了。
现在是柯怀雪主动抱他，他们之间的关系称得上是陌生人，但许时清并不排斥。柯怀雪先是环住他的腰，动作小心翼翼，最后手臂上移，反扣住了他的肩——抱得就更紧。
“你……”
许时清觉得他抱得有点太用力了，但又考虑到他的情绪，没多说什么，索性任由他抱着。
这个拥抱持续了足有几分钟，许时清感觉自己都快睡着了，柯怀雪才主动放开他。
“许医生，谢谢你。”
柯怀雪眨眨眼睛说：“明天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当然可以的，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
看一眼时间，已经不晚了，许时清到了下班时间，该走了。他起身离开，临走前和人挥别：“拜拜，明天见。”
——
应付完柯怀雪，下班之后，许时清的心情明显轻快许多。
他先给“便宜发小”江起发了消息，再回一趟办公室收拾东西，等待对方接自己下班。
收拾好公文包，许时清揣上了病案本，打算今晚回去认真研究下这四个人的喜恶。他把这桩事当做一门差事来做，自然要拿出公事公办的敬业态度。
拎包下楼，在门口等待江起的功夫，许时清收到一条短信。
对方的号码没有备注，手机系统提醒他是新号码，再一看发来的信息，更是怪异。
【许医生，你今天穿的衬衣颜色好漂亮。很衬你。】
许时清：【你是谁啊？】
【我这衣服优衣库买的，你要链接吗？】
对方没再回复。许时清也就没再管，刚好江起的车到了，他坐上副驾驶，系安全带。
江起问他：“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我们去买点下酒菜。”
许时清摇摇头：“没有，我没什么胃口。”
“不买菜，纯喝啊？”江起笑，“清清，你小心又喝醉了。”
大约十几分钟的车程，车辆穿过偏郊，中间经过市区，最后开如一个小区里。从门口的几尊石膏雕像和繁复的花坛造型来看，这应该是个高档小区没跑了，看来他这便宜发小还怪有钱的。
看见住所之后，许时清相信他果然有钱，那是栋三层小别墅，院前有花园，院后有喷泉，旁边还有类似温室的玻璃花房，简直是顶配了。
进门后，许时清在门口站定，问江起有没有鞋套？
江起回头看他一眼，似乎很疑惑，然后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说：“都会给你准备好的，你在我这里不是外人。”
那真是谢谢你了。
许时清穿上拖鞋，心想，你对你那男朋友也这么好吗？
算了，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是江起的锅，也不是他自愿要来的，要打小三别打他！
“你先去沙发上坐回儿吧，我去弄两个小菜，也算有点仪式感。”
江起说完，拎起桌上的一袋子菜进厨房了，看来他为今天的晚酌做足了准备。
许时清应下，先在沙发上落座，打开了电视，然而他看不进去。
神游了好一会儿，听见系统提醒他：【清清大人，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什么机会？”
【了解攻略对象的好时机呀！你要想解开他们的秘密、走进他们心里，当然要知己知彼了。】
“噢。”
许时清看一眼厨房，为了隔绝油烟，江起特意把厨房的磨砂玻璃门拉上了，里面应该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他正在做什么。
这还真是个好机会？许时清拿定主意，悄悄起身离开客厅，上了二楼。
一楼是厨房和客厅，二楼才是卧室，三楼暂时不知道，他打算先去江起的卧室看看就好，其他的等下次来再说。
唉……怎么还有下次呢？许时清记得自己也不是专业做贼的啊。
江起的卧室就在楼梯转角，没有锁门，许时清一推就开了。
卧室的装修风格以黑白灰为主，很符合江起的气质和调性。许时清扫一眼房间，感觉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床上只有枕头和叠好的被子，书桌上有一盏台灯，一个笔筒，和……一个日记本？
偷看日记是很不好的行为。许时清在心底告诉自己，但是今天是江起非要邀请他来家里做客，所以这算是引狼入室咎由自取，两两抵消了！
许时清管不了那么多，拿起日记本就翻看起来。皮革质地的笔记本，拿在手里怪厚重的，有些地方摸着硬硬的，不平整，是江起在中间夹了照片。
许时清随便翻了一页，正好翻到最新的那页，这一页开头写了一句话，但看不清是什么，因为又被黑笔划得乱七八糟。缝里夹了一张照片。不，是半张照片，半张许时清被撕碎的照片，这张照片他似乎在和别人合照，但合照的对象已经被撕掉了，只剩下半边完好的许时清。
这照片是……？
许时清疑惑，刚想往前面翻一页，背后突然响起话音：“清清。”
这声音着实吓了他一跳。江起走路完全没有声音的吗？！他手一抖，慌忙将日记本放回桌上，转过身来背着手，心虚完全写在脸上。
江起却没过问他偷看自己日记的事，只说：“菜做好了，下来吃饭吧。”
……
之后的饭局，许时清一直心神不宁。
江起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怪异了。嘴上说着已经恋爱、有了对象，却追着要对他示好；日记里还夹着他的半张照片——该不会是又喜欢他吧！
都怪狗日的迟冬，非要挑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告白，破坏他们这么多年纯洁的友谊。搞得他现在看谁都感觉不单纯了。
江起倒是很悠闲的样子，一边给他夹菜，一边说：“我看外面好像下雨了，你今晚要不就在这里留宿吧？”
“嗯？”许时清咽下红酒，赶紧拒绝，“不了不了，那样也太麻烦你了，我自己等会儿打车回去就……”
他话音未落，忽然感觉眼前一黑，身体一沉，骤然失去了意识。
坐在对桌的江起看见倒在桌上不省人事的他，慢悠悠喝了一口酒，说：“不麻烦，都是我应该做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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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你的衬衫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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