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血腥的冲突后,爱丽斯接连几天夜里都睡不安稳。她总是在梦中惊悸,含糊地哭喊着“小德”、“怕”,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冷汗浸湿了单薄的衣衫。只有德莱文搂着她睡时,她才能稍微平静下来,将脸埋在他不算宽阔却让她感到安全的怀里,呼吸才逐渐变得均匀。
更让人担忧的是她表现出的对高大男性的恐惧。这种恐惧甚至蔓延到了德莱厄斯身上。每当德莱厄斯结束一天的劳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棚屋,试图像往常一样摸摸她脑袋时,爱丽斯都会像受惊的小鹿般,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呜咽着躲进奎列塔或者德莱文的怀中,仿佛德莱厄斯是什么可怕的怪物。
这让德莱厄斯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和心疼。他悻悻地走到角落坐下,这几天叹气的次数比他过去一年加起来还多,心头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像极了被亲生女儿莫名疏远的老父亲。
好的方面也确实存在。不知是老法莎的草药确实神奇,还是年轻人恢复力强,德莱文和爱丽斯的伤势好得出乎意料的快。第三天,两人身上的淤肿就开始明显消退,疼痛也减轻了大半。德莱文的肩膀果然如老法莎所说,只是筋肉损伤,并未伤及骨头,到了第五天,他已经能灵活地活动手臂,开始在家里爬上爬下,甚至晚上吃完饭还会缠着德莱厄斯比划两招。
这次死里逃生的经历也确实给了德莱文深刻的教训。若是放在以前,伤刚见好他早就像脱缰的野马,跑得不见踪影,在贫民窟里惹是生非了。但这都第五天了,他大部分时间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就算偶尔出门也会很快回来守在爱丽斯旁。
一周后的清晨,德莱厄斯照例早早起身,赶往码头寻找搬运的活计。奎列塔前一天赶工完成了一批手工活——编织一批粗糙但结实的渔网——已经做完,今天需要送到北城门附近的一家小作坊交货。她不放心留两个小的单独在家,便决定带上他们一起。
“拉克,过来。”奎列塔招呼着瘦狗,将小板车的绳套仔细系在它身上。德莱文则主动抱起那捆完工的渔网,分量不轻,但他坚持自己拿。爱丽斯被奎列塔小心地抱进小车里坐好。
交完货,作坊的管事仔细检查了成品,还算满意,数出十二个铜板递给奎列塔——这是她两天辛苦劳作的全部收入。奎列塔小心地将铜板收好,看着眼巴巴望着她的两个孩子,想起这几天他们在家也帮忙打了下手,便笑着掏出两个铜板,一人给了一个。
“喏,这是你们帮忙的工钱。”
三人一狗沿着污浊的河边小路,穿过越来越密集的棚户区,向着北城门方向走去。交完货,作坊管事仔细检查后,点了点头,数出十二枚铜板递给奎列塔——这是她两天辛苦劳作的全部收入。奎列塔小心翼翼地将铜板收好,看着眼巴巴望着她的两个孩子,笑了笑,掏出两枚铜板,分别塞到德莱文和爱丽斯手里。
“给,你们这几天帮忙理线头,也有功劳。”
德莱文惊喜地攥紧了那枚还带着奎列塔体温的铜板,爱丽斯则好奇地看着手心那枚圆形的小金属片,学着德莱文的样子紧紧握住。
三人心情轻松地往回走。路过一个岔路口时,看见一个挑着担子的云游货郎正歇在路边,担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商品,从针头线脑到一些廉价的日常用品和小玩意,琳琅满目。
爱丽斯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她伸着小手指着货郎担子上的一个物件,小声说:“奎姐……那个……”
那是一个用细竹篾编成的笼子,结构巧妙,有个漏斗状的入口——正是那种放入诱饵沉入水中,鱼虾进去后就难以逃脱的地笼。
奎列塔哭笑不得,抱着爱丽斯靠近些,指着笼子解释:“小爱,这个是用来抓鱼的,不是玩具。”
爱丽斯却很认真,眨着红宝石般的大眼睛说:“门口有河,抓了鱼,大德就不用辛苦去很远的地方了。”——她想用这个工具帮德莱厄斯减轻负担。
这句含糊不清的话,却让奎列塔和一旁的德莱文都愣了一下。奎列塔心中微动,看来那次事件虽然留下了阴影,但爱丽斯心里依然记得德莱厄斯的好,并且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他,这或许意味着她的心里阴影在慢慢淡化。
货郎见有孩子感兴趣,立刻堆起笑脸:“小姑娘好眼光!这地笼编得结实,三个铜板一个!”
奎列塔皱皱眉,熟练地开始讨价还价:“一个铜板。”
货郎摇头:“哎哟,这位小姐,一个铜板连本钱都不够啊!你看这手工……”
德莱文在一旁看着,刚想开口说把自己的铜板也给爱丽斯,凑钱买下来,奎列塔却悄悄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别说话。她抱着爱丽斯,作势转身要走:“那算了,太贵了。”
货郎见她们要走,急忙喊道:“哎!别走啊!两个!最低两个铜板!”
奎列塔脚步不停:“算了,太贵了。回去自己编一个。”
货郎看她们真的要走,跺脚道:“哎哎!哎哟算了算了!看你家孩子真喜欢,亏本卖你了,一个铜板就一个铜板!拿去吧!”
一旁的德莱文看得目瞪口呆,第一次见识到了奎列塔砍价的本事。
爱丽斯高高兴兴地抱着那个南瓜大小的地笼,坐在小车里,像是得到了最珍贵的宝贝。德莱文则用自己那一个铜板买了两个黑麦面包。
路过肉铺时,天色已近黄昏,老板正在收拾摊位,案板上剩下一些品相不太好、已经不太新鲜的碎肉和边角料。奎列塔看着这几天德莱厄斯起早贪黑,两个孩子也正在长身体,咬咬牙,上前花了几个铜板买了半斤肉。肉铺老板是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见爱丽斯生得可爱,想逗逗她,刚咧嘴露出个笑容,凑近了些,没想到爱丽斯吓得往后一缩,差点从小车上翻倒。
老板尴尬地搓着手,有些不知所措。这时,老板娘掀帘子从里间出来,看到这一幕,没好气地数落丈夫:“你看你三大五粗肥头大耳的样儿,笑起来跟要吃人似的,看把人家孩子吓的!”她认出了爱丽斯,这个白头发、不能走路的小姑娘在附近也算有点“名气”,又见奎列塔一人带着俩孩子不容易,心下怜悯,便又从案板下拿出一根没什么肉但熬汤还不错的大骨头,塞给奎列塔:“拿着吧,给孩子熬点汤喝。”
三人道了谢离开,走出不远,还隐约听到身后肉铺里老板对老板娘讨好地说:“还是闺女可爱,娇娇软软的,咱们再努力努力也生一个?”老板娘则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娇嗔。
走进了棚屋所在的贫民区,周围的景象逐渐变得熟悉而破败。最前面的拉克突然停下脚步,颈毛炸起,转身朝着几人后头狂吠起来。
随着拉克的吠叫,几个身影从巷口的杂物堆后闪了出来,堵住了他们的退路。另一边,巷尾也出现了人影,形成了包夹之势。
为首的那个,正是那天逃跑的小平头。他身边跟着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岁男子,显然是这群人的头目,另外还有几个年纪不一的混混,最小的两个看来也就十一二岁。
“老大!就是他们!”小平头腿上的伤似乎还没好利索,走路有点瘸。他指着德莱文,声音里充满了怨毒,“就是那个矮子捅死了板牙!还有那个坐车上的白毛小怪物,放狗咬伤了我的腿!”
被称作老大的男子,目光扫过奎列塔和两个孩子,最后落在德莱文身上,缓缓逼近。“胆子不小啊,敢动我们黑鼠帮的人。”
拉克感受到强烈的敌意,挡在小车前,龇着牙,疯狂地吠叫着,试图吓退这些不速之客。
气氛剑拔弩张。就在一个混混不耐烦,伸手想要去抓奎列塔胳膊的瞬间——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旁边一条窄巷里冲了出来。是德莱厄斯!他从码头回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德莱厄斯二话不说,抡起拳头直接砸向了那个伸手混混的面门!
“咔嚓!”鼻梁骨碎裂的声音在狭窄的巷子里异常刺耳。那混混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就仰面倒了下去,鲜血从塌陷的鼻腔里汩汩涌出。
“找死!”德莱厄斯低吼一声,又是一记沉重的肘击,狠狠撞在另一个想从侧面偷袭的混混胸口,那人闷哼一声,瘫软在地。
“奎列塔!带他们走!”德莱厄斯挡在三人前面,对奎列塔吼道,同时警惕地盯着剩下的几个人。
“一个都别想跑!”黑鼠帮老大挥手下令,“给我上!弄死他们!”
拉克听到指令,立刻拉着小车,吠叫着朝巷子深处狂奔。奎列塔知道自己留下也是累赘,一咬牙,转身就想跟着小车跑,却被一个小混混从后面扯住了头发。
德莱文早就悄悄握紧了匕首,见此情形就朝那混混的手臂扎去。混混吃痛松手,奎列塔趁机挣脱,她知道不能和爱丽斯跑同一个方向,扭头钻进了左边一条岔路。
“去个人追那个女的!别让她跑了!剩下的跟我先搞定这两个男的!”黑鼠帮老大喊道。一个小混混立刻朝奎列塔逃跑的方向追去。德莱厄斯想去阻拦,却被剩下的几人死死缠住,一场恶战瞬间爆发。
德莱厄斯如同陷入狼群的猛虎,势大力沉,每一拳每一脚都带着骨裂的声音。但对方人多,而且显然比上次那批更有经验,配合也更默契。一根木棒砸在他的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踉跄了一下,反手抓住那根木棒,用力一拽,将那人拉到身前,一记头槌狠狠撞在对方面门上!另一个混混趁机用小刀划破了他的手臂,鲜血直流。
德莱文这边也陷入了危机。他虽然灵活,但力量和经验都远不如这些混混。一个混混瞅准机会,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德莱文痛得弯下腰,另一个混混举起棍子就朝他脑袋砸来!
这一下要是砸实了,不死也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德莱文眼中闪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狠厉。他没有试图去挡那根本来不及挡的棍子,而是就着弯腰的姿势,像条泥鳅般向前一窜,手中紧握的小刀,精准而凶狠地捅进了对方的小腹!
不同于第一次杀人时的慌乱和恐惧,这一次,德莱文感觉自己的手很稳。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刀刃突破阻碍、深入体内的触感。温热的液体喷溅在他脸上,他只是下意识地闭了下眼,随即猛地拔出刀子,看也不看那个捂着肚子倒下、发出凄厉惨嚎的对手。他的心跳得很快,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他知道了,在这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犹豫和软弱只会害死自己和家人。
另一边,奎列塔拼命奔跑,她拐进一条堆满破烂的死胡同,迅速躲到一个倾倒的破箱子后面,从怀里摸出那把卷在衣襟里的、平时用来切割食物和线头的小刀——刀刃细长,只有手指长短,握在手里几乎感觉不到分量。她紧紧握住刀柄,屏住呼吸,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追兵很快跟了进来,看到是条死路,他得意地笑起来:“跑啊?怎么不跑了?臭婊子,害老子追这么远!”他骂骂咧咧地靠近破箱子时,奎列塔猛地窜出,用尽全身力气,将小刀扎向对方的眼珠!
混混也是反应够快,下意识地伸手挡了一下,刀子扎在了他的手掌上。
“啊!”混混惨叫一声抽回手,随即暴怒地一拳打在奎列塔肚子上。奎列塔痛得弯下腰,小刀脱手掉落。
男女力量悬殊,奎列塔很快就被他按倒在地。那混混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打得她眼冒金星。混混喘着粗气,开始撕扯她的衣服:“臭婊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反抗我们还会下手轻点,我们也不想草个鼻青脸肿的婊子!”
就在奎列塔绝望之际,熟悉的狗吠声由远及近!
爱丽斯的小车出现在巷口,女孩脸上满是泪水,她身后跟着三条没见过的野狗——瘸着腿的黑狗,壮实的黄狗,还有一条瘦小的花斑狗。它们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不许欺负奎姐!”爱丽斯一把扯开拉克脖子上的活结,指着压在奎列塔身上的混混,带着哭音喊道:“咬死他!”
四条狗吠叫着朝混混扑了上去,那混混惊恐地想要起身,就被狗群扑倒。黑狗和拉克咬住他的双臂,黄狗扑向他的喉咙,花斑狗疯狂撕咬他的腿。凄厉的惨叫和皮肉被撕裂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奎列塔挣扎着爬开,看着眼前的景象,胃里一阵翻涌。那少年还在挣扎,但野狗们毫不留情,甩头撕咬着他的血肉。
奎列塔颤着腿踉踉跄跄走到爱丽斯身旁,爱丽斯跪坐在板车上向奎列塔伸手抱住她的腰:“奎姐不怕,爱丽斯保护你。”
惨叫声渐渐微弱,直到完全停止,野狗们才放弃撕咬那已经不成人形的尸体,肉碎和内脏散落一地,血溅得到处都是。
四条狗完成任务,摇着尾巴跑到爱丽斯身边,亲昵地舔着她脸上和手,仿佛在邀功。狗子们嘴上都是混混的血,全舔到了爱丽斯脸上,她却只觉被舔得痒痒的,咯咯直笑,天真烂漫地抚摸着它们的脑袋:“好狗狗,乖狗狗,真厉害!”那三条野狗享受完抚摸,吠叫了几声,便迅速消失在了巷道的阴影里。
这时,德莱厄斯和德莱文互相搀扶着走了过来,往外蹿的狗子从二人脚边擦过,德莱文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兄弟俩都挂了彩,德莱厄斯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德莱文则捂着一侧肋骨,脸上青紫交加,但眼神却比之前更加凶狠。他们也解决了那边的战斗。
德莱文走到那具被狗撕碎的尸体旁,踢了一脚,厌恶地朝尸体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活该,杂种。”
德莱厄斯则快步走到惊魂未定的奎列塔和安然无恙的爱丽斯身边,检查她们是否受伤。
“你们没事吧?”
奎列塔摇摇头,紧紧地搂着爱丽斯。
德莱文回头看着那三条狗跑远的方向:“这几只狗哪来的?”
“它们救了我和奎姐。”爱丽斯天真地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满身是血的恐怖模样,“是好狗狗。”
德莱厄斯撕下衣角,简单包扎了自己手上的伤口,然后看向弟弟:“能走吗?”
德莱文点点头,尽管每呼吸一次都带来肋部的剧痛。“死不了。”
四人互相搀扶着,带着拉克回到河边棚屋,德莱厄斯用后背抵住木门,仔细地将那根不算太结实的门闩插好,又搬来一个家里唯一的桌子抵在门后。做完这一切,他才坐在床上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紧绷的神经稍一松懈,身上各处的疼痛便清晰地传来。
德莱文则一进屋就瘫坐在了墙角,刚才搏命时强撑着的狠劲和硬气瞬间消散,他龇牙咧嘴地倒吸着冷气,捂着肋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终于允许自己发出压抑的呻吟。
奎列塔顾不上休息,立刻手脚麻利地生火烧水。水开后,她用干净的破布蘸着热水,先替德莱厄斯清洗手臂上那道狰狞的刀口,污血被擦去,露出翻卷的皮肉。接着,她又小心地擦拭德莱文和爱丽斯脸上、身上的血迹和污垢。
德莱文一边疼得哎哟叫唤,一边却又忍不住兴奋,对着坐在床边、小脸还有些苍白的爱丽斯,唾沫横飞地吹嘘起来:“小爱!你没看见!刚才可险了!那个杂种抡着棍子朝我脑袋砸下来,那么粗的棍子!”他用手比划着一个夸张的尺寸,“嘿!但我德莱文大爷是谁?我能让他打着?我往前一窜,唰!一刀就捅他肚子里了!他叫得跟杀猪似的!”他自动省略了自己被踹中肚子疼得弯下腰的细节,只专注于渲染自己的英勇。
爱丽斯听得眼睛睁得圆圆的,红色瞳孔里闪烁着崇拜的小星星:“小德最厉害了!像故事里的大英雄!把坏蛋都打跑了!”她激动之下搂住德莱文,结果不小心碰到了他青紫的肋部。
“嗷——!”德莱文猝不及防,痛得惨叫一声,差点跳起来。
爱丽斯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小脸上满是愧疚和慌乱:“对不起小德!我、我不是故意的……疼不疼?爱丽斯帮你吹吹就不疼了……”她凑过去,鼓起腮帮子,小心翼翼地朝着德莱文肋部的方向轻轻吹气。
德莱文龇牙咧嘴的表情缓和下来,嘴上还硬撑着:“没、没事!一点小伤!德莱文大爷扛得住!”
另一边,德莱厄斯沉默地坐在床上,伸出受伤的手臂,任由奎列塔用她在火上烤过的缝衣针,蘸了点自制的、据说能消炎的草药汁,小心翼翼地缝合他手臂上较深的那道伤口。针尖刺破皮肉,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德莱厄斯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额角渗出的汗珠显示他并非毫无感觉。
爱丽斯帮德莱文“吹”了一会儿,又蹬蹬蹬爬到德莱厄斯身边,仰着小脸,看着他手臂上被奎列塔缝合的伤口,小声说:“大德也疼!爱丽斯也帮你吹吹。”说着,她也对着德莱厄斯的手臂轻轻吹气——经过今晚这场共同面对的危险,爱丽斯明白过来,这个高大沉默的“大德”和巷子里那些想要伤害她的大个子坏人是不一样的。那种莫名的恐惧消散了大半,她又变回了那个会依赖他、向他撒娇的小妹妹。
德莱厄斯微微一怔,伸出没受伤的右手,动作轻柔地摸了摸爱丽斯柔软的银白色头发。这么多天了,他终于又能这样触碰她,而不会引起她的恐惧和颤抖。这个在码头上扛包能累垮成年汉子、面对混混围攻眼都不眨的男人,鼻腔竟控制不住地一阵发酸。老父亲连忙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股突如其来的酸涩压了下去。
身上的伤口处理完毕,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今晚,谁也不敢单独睡。老父亲德莱厄斯呈一个“大”字形躺在床铺上,左胳膊搂着奎列塔,右边躺着爱丽斯,德莱文紧贴爱丽斯的身侧躺着。
在这张拥挤床上,四个伤痕累累的身体紧紧依偎在一起。黑暗中,德莱厄斯沉默了片刻,然后低下头,依次在奎列塔、爱丽斯的额头上,落下两个轻如羽毛的吻——德莱文离太远了他胳膊被压住够不着...
第二天清晨,德莱厄斯是被麻醒的。两条胳膊被枕了整整一夜,血液循环不畅,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又酸又麻,动弹一下都如同针扎。他哭笑不得地看着依旧熟睡的奎列塔和爱丽斯,尝试着自己起身穿衣,却发现双手根本不听使唤,连最简单的系带子都做不到。他只得用肩膀轻轻拱了拱身边的奎列塔,低声唤道:“奎列塔,醒醒,帮帮我。”
奎列塔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德莱厄斯一脸无奈地举着两只“废掉”的胳膊,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起身,先帮德莱厄斯检查伤口。小心翼翼地揭开包扎的布条,惊讶地发现他手臂上那道昨晚还皮肉翻卷的刀口,已经止血结痂,颜色也变得深暗,昨晚还火辣辣的疼痛今天已经去了大半。她又看了看他背上被棍棒击中的地方,大片淤青虽然还在,但肿胀似乎消褪了一些,颜色也不再是吓人的紫黑色。
这恢复速度快得有些惊人。奎列塔下意识地看向还在熟睡的爱丽斯,德莱厄斯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他伸出刚刚恢复了些许知觉的右手,轻轻摸了摸爱丽斯睡得红扑扑的小脸,眼神复杂。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他们轻手轻脚地起身,尽量不吵醒德莱文和爱丽斯。新的一天开始了。德莱厄斯需要去码头看看有没有活计,奎列塔也要去寻找新的浆洗或编织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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