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伊泽瑞尔，骑着尼罗安格，跟在商队的最后。
瑞格之灯挂在了你的鞍座边，小小的火苗闪烁摇曳，油灯的铜制底座碰着羚羊的身体，发出了铜铃一般的闷响。
一旁的伊泽瑞尔拿着笔和地图，在上面一点一点写着什么。
自从离开皮尔特沃夫以后，你倒是很少再见到伊泽瑞尔拿出地图这么仔细的研究过了。
离开集市向雪山走了两三小时了，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甚至已经没过了尼罗安格的膝盖。进入山道后，路两旁的山体也渐渐高了起来。你回头看到之前热闹的集市也变得越来越小。跟着商队，你很难意识到你们已经沿着山坡向上走了那么远。
万里无云，一个相当刺眼的太阳挂在头顶，然而这并没有给你带来更多的温暖。
当地那些商人们的穿着相当清凉。结实的胸膛半露在外，几乎没有人的袖口超过了臂弯。衣服的边缘缝着皮毛，但是看起来装饰性大于保暖性……
你叹了口气，第一次有些羡慕这些和魔法有渊源的人。
——“这个嘛，弗雷尔卓德的习俗。以前我在这里找到的文物上有记载，因为母系社会的原因，早先资源条件恶劣的时候，没有更多资源分给男性的，衣物什么的就更别提了。”你还记得当时伊泽瑞尔在科普你这个问题时，压抑不住的自豪表情：“不过那些都是冰霜血脉遍布弗雷尔卓德的事情了，现在的人虽然不再是冰霜血脉，但是他们依旧会像以前人那样穿着打扮。穿得越少，就越能得到女性的青睐。”
你当时还傻傻地问了一句：裸奔的话，会不会被当成万人迷？
然后你果然得到了对方的一记同情智障的注目礼。
你无聊地打了个呵欠，烦恼地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无论是骑马还是骑羊，也都只是只是刚刚骑上去的时候觉得好玩，接踵而来的腰酸背痛让你异常想念MEDA舒适的座椅。
刚启程时，本来走在前面的那些商人想要过来和你聊天的，毕竟在弗雷尔卓德，热爱和平的黑发女性并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的。然而却都在伊泽瑞尔的“和蔼”视线下，纷纷呈鸟兽散。
“诶，伊泽瑞尔先生，我们往前走走跟那些商人大叔聊聊天好嘛？我一个异乡游客，应该抓紧一切机会来接触当地文化嘛～”你扯了下缰绳，控制尼罗安格贴近了旁边的探险家，冲他憋出了一个客服小姐式的微笑。
“爱丽丝小姐，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我，比慢慢和他们了解要快得多。”伊泽瑞尔连头都没抬，便凉凉地回绝了你。
“啧，”从刚刚就开始用这个相当俗气的假名称呼你，外带又一次无视掉了你的要求，心情低落的你抱着胳膊将挡住眼睛的动物皮毛吹到一边，语气不佳地说：“你一直在记什么东西？你不是不用地图的么？”
“我在记录我们的路线。今年的积雪厚得过头了，很多路标都被盖住了。更新地图也算是我的工作之一，”伊泽瑞尔有在地图上划了个小叉。他点点地图，抬起头来：“你看右手边那个枯木了么？”
你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路旁高出一截地面的山体上，一棵像是新长出来不久便枯萎的小树苗孤零零地站在雪堆中：“那棵小树苗么？作为路标的话，也有点太瘦弱了？”
“其实露出来那一截只是一段树枝。本来这棵树有两个你这么高。”
“……下面的难道不是山体么？”
“我们是在走直线上山，并不是盘山路。山体怎么会比路面高出那么多？”伊泽瑞尔挑了挑眉毛，接着说：“现在还只是山脚，再向上恐怕积雪会更厚。不过托今年异常天气的福，我们有机会参观巨魔的老窝了。本来计划的路线，现在已经被雪埋得过不去了吧。”
你骑着的弯角大羚羊，一边悠闲地反刍，一边在没过大半截腿的雪地中稳速前行。
“……巨魔么……喂喂，听起来很危险啊。虽然巨魔会去南边找吃的，但是万一还有留在家里的呢？”
“只要不进他们的洞穴，就没问题。”停顿了一下，他又重复了一遍：“记住了么，只要不进他们的洞穴就没问题。”
“啧！不用特意强调好嘛！？”你气鼓鼓地摊开了手，对伊泽瑞尔的吐槽表示无可理喻。
“哈哈哈……不过，从刚才我就一直很在意，你手上这是什么？”
“这个么？刚刚那个老婆婆给我的，说是不化冰。”你将带着手链的那只手向伊泽瑞尔伸了过去：“带上这个以后，感觉身体没那么冷了。”
金发青年握住你的手腕，微微俯身，拇指缓缓划过手链上的晶石，他贴在你皮肤上的手指温热得过了头，甚至有些发烫。
“那个老婆婆说你们有魔法加护，所以会比我感觉暖和得多……不过你的手这么烫的么？”你动动手指，轻轻弹了弹他的手腕。
“并不是我的手烫，而是不化冰将你的体温降低了……还有，你刚刚是说那个婆婆和你用语言交流了么？”
“是啊，她说我们的语言都是魔法什么的……”
伊泽瑞尔的嘴唇微微抿起，认真地看了看你，又看了看你手上的那些晶石。
“……有什么不对的么？”你看他不说话，又一脸疑云的样子，你担心自己又无意间做了什么：“是不是这个手链有问题？”
“不，这个手链没有问题，我只是没有想到，现在居然还会有弗雷尔卓德人能够掌握其他地方的语言。”他将你的手放开，和你解释道：“弗雷尔卓德人都是寒冰血脉的后裔，他们的魔法来源都是寒冰。每个不同的魔法体系下，都由一套独特的语言支持。因为是寒冰血脉的后裔，所以衰退的魔法天赋让他们仅仅只能使用弗雷尔卓德语这一种语言。”
“呃，我没有明白你的意思……”你疑惑地歪了下头：“你是说他们只能学习寒冰魔法么？”
“你理解的差不多。不过，因为寒冰血脉的流逝，他们的魔法天赋也随之减退。不仅无法掌握另外一种语言，能够真正使用寒冰魔法的也实属罕见。你看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弗雷尔卓德法师？”
“弗雷尔卓德不也有法师么？丽桑卓呀～不过我记得她好像也只能使用冰魔法？”
“丽桑卓是正统的寒冰血脉啊，忘记了么。”伊泽瑞尔抬起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你的额头：“可能在峡谷中，你见到的她只能使用寒冰魔法，但是你真的以为这种程度的半吊子法师能被选进联盟么？虽然我对她了解不多，但既然她是联盟的一员，那她是可以使用和我们一样的语言。我现在使用的语言，实际上是在联盟还在成立前就已经开始推广的一种通用魔法语言，这让使用者能够和异界者无障碍沟通，每个进入联盟的英雄的必修魔法，峡谷中所有可用法术的构成语言。”
“这种通用语言构成的召唤师技能么？等等，那么为什么我不能使用——”
“嘘。”他抬起手打断了你，牵起尼罗安格的缰绳向你贴得更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小心一点，他们是商人。一个活着的异界召唤师在黑市有多值钱你是想象不到的。他们听不懂别的话，但是‘召唤师’这个词他们还是明白的。”
那些弗雷尔卓德商人们远远地走在队伍的前面，和你们之间还隔着好几马车的货物，稍微放下心来的伊泽瑞尔这才接着跟你说下去：“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魔法的释放需要三个要素：法术的吟唱、魔力的引导，和法师的意志。召唤师峡谷中，所有人的魔力都是来源于各自的枢纽水晶，也就是召唤师或是召唤师傀儡。这也是为什么娑娜的琴你用不好的原因。离开了峡谷，自然你也就不能再使用召唤师技能了。”
“但是之前，金克斯那次——”
“——异界召唤师在濒死时都会进入一种自我保护的特殊状态，根据战争学院的实验记录，这种时候你会进入不可控的状态。”伊泽瑞尔再次打断了你的话，他淡淡地看着你，语气却有些低沉：“皮城中出现的召唤师们，无一例外全都发生过暴走……”
“然……然后呢？”你感到头顶有些发麻。
伊泽瑞尔平静地吐出一句话：“全部都处理掉了。”
尼罗安格一步一晃地走着，铜质油灯发出了一下又一下的闷响。
你看着伊泽瑞尔，半天组织不出想说的话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句话，第一次如此能够如此讽刺地用来形容你。
“抱歉，这件事我不应该告诉你的。”伊泽瑞尔叹了口气，视线尴尬地移开，你能感觉到他想尽量把自己的语气调整得正常一些，但是却怎样都藏不住声线中的失落感：“说，说点别的吧，哈哈……”
语句的结尾，却是他低落的垂头。
路两旁的枯木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厚的积雪。
旅队的速度并没有变慢，尼罗安格还在悠闲地嚼着什么，宽厚的鼻头周围，一下又一下地冒着呼出的白气。
你第一次见到这样低落的伊泽瑞尔。一直以来的招牌笑容，现在让人看着格外心酸。
一瞬间，你做出了一个决定。
你从挎包中翻出了你的玻璃珠头绳，抓过他的手，不由分说，直接绕到了他的手腕上。
带着有些任性的语气，没怎么经过思考的话就这样说了出来：“呐！这是我的召唤信物啊伊泽瑞尔。这个可不是什么为了报答你救命之恩的谢礼，这个是……是我的标记！不管怎么说，我是你的召唤师，总要给你留下个印迹来显示契约关系才行！”
伊泽瑞尔愣了一下，轻声问了一句：“留下印迹什么的……这不是恶魔契约么？”
“你不要在这种时候吐槽我！”中二到一半的时候被吐槽，你简直要被自己的羞耻度刷得气血翻涌：“总，总之啊，你戴上这个就证明是我的人了！从此以后你需要保护的召唤师只有我一个！那些已经被处理掉的召唤师都已经是你的过去了，从今天起这些都封印掉！你现在做的事情不是为了弥补已经死掉的那些人，而是我的命令，我命令你护送我回到我自己的世界！”
“噗。”
“啧，你不要笑啊，我好尴尬啊！！”你感觉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
“哈哈哈，敢用一条头绳，就把皮城首席探险家买下来，全世界也只有你了。”伊泽瑞尔的脸上重新洋溢起比弗雷尔卓德的凛冽阳光更加灿烂的好看笑容。他将你的手包握进手心，雪山之上的明媚光线将他的双眸照射出了清澈的水蓝色，从护目镜周围的金色发丝轻微摇晃：“不过，以后我是不是要管你叫做‘主人’了？”
“啧，你好烦啊！！”嘴上这样说着，这次你却并没有推开他，手腕一转，你将手指穿过它的指缝，十指交握：“你可别后悔啊，大探险家，我可是很难对付的。”
“连表白都做不好的人，能有多难对付？”。
“谁和你表白了！？我这是在和你补订契约！”
“嗯～你要是愿意管这个叫做契约，也不错？”
“啧，我后悔了！头绳还我！！”
“买定离手，不退不换。” 稍有些发烫的温度从他的指尖传到了你的手背，他将你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挤走了最后一丝寒冷的空气
尼罗安格依旧悠闲地反刍着，皮塔饼的包装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消化。
铁刺山脊的积雪还是那么的厚，但却不再那样冷冽地毫无生气。
起码，对你而言，好了不少。
【-TBC-】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让剧情走到这一步了……
其实这个文里我加了不少特别的设定……感觉将来要写个番外总结一下背景什么的23333
不过，我竟然按时两周之内更了……我好感动……QwQQ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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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二十】Sunshine on the Ironspike –铁刺上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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