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的阶梯一左一右，沿着这个建筑的两边直达这层。你跟在伊泽瑞尔身后，环顾四周。
你的左手远远地正对着那扇巨大的聚光屏，中间完全挑空。右手边是仅两侧有墙的大厅，正中间没有墙壁的遮挡，正好能看到这栋建筑面前的哀嚎深渊和上面那座大桥。这座建筑的材料是一些深灰色的石块。切缝整齐，表面非常平整，这种细腻的工艺，让你想起了艾希皇宫中的那个热水池。这个大厅并不大，相反比起楼下反而显得狭窄很多。
伊泽瑞尔很快停了下来。你向前走了几步，看到了一个白玉制成的石台。这个石台略显纤细，大约有一人高，在顶端上方立有一根紫罗兰色的水晶原石。这根硕大的原石大约有一米长半米宽，两头都是粗糙断裂的痕迹，只有正中间被精细打磨过，还被切割成了四边形。晶石成色上好，透过打磨过的表面，你可以轻松透过它看到晶石背后的风景。
“这个石台在大厅的正中心。”伊泽瑞尔向后退了几步，好让视野更加开阔：“我们现在所在的平面，似乎也和那扇聚光屏正中的镂空平行……不，应该是和这个晶石平行。晶石可能是那面聚光屏的焦点。”
如果是聚集那种方向的光线的话，那么顺着聚光屏到晶石的方向一定会有发现。你向后面看去，果然在几步之外的地面上发现了和先前相同的眼睛装饰。这次眼睛的装饰是雕刻在了一块一尺见方的小型地砖上，绛紫的颜色和四周的石砖几乎融为一体。如果不是你故意去找，就根本看不出来。
你默默地走了过去，然后整个人坐在了那个上面。用自己的身体和衣服将眼睛装饰完全遮盖住。
就目前而言，伊泽瑞尔已经知道的太多了。从他在楼下刚刚解读出那块装饰的意思时，你就知道这整套系统都和冰霜守望者有关。毕竟，早就读过背景资料的你早就知道守望者和寒冰血脉的关系。是守望者赐予了弗雷尔卓德人寒冰魔法，让他们成为寒冰血脉。而这些，正是丽桑卓一直想要埋没的过去。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尤其是在丽桑卓的地盘上。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么这块石板一定记载着面前这个晶石的使用方法，再让伊泽瑞尔了解下去，对他完全没有好处。
伊泽瑞尔专心于研究晶石，反而没有发现你的小动作，你也就没再多话。
清晨的薄雾逐渐散去。即便在这么高的建筑之上，现在也能从没有墙面的那一侧看到莱特叔叔的小屋。金灿灿的阳光从铁刺山脊的峰顶，顺势而下，像是倒在刨冰顶上的一勺蜜糖，逐渐覆盖了白雪皑皑的大地。伊泽瑞尔还在石台的四周走来走去，表情困惑却并没有放弃希望。做坏事的你，有些百无聊赖。拖够时间就可以的差事，总是缺少了一些趣味。
太阳升得更高了一些。依稀的几束阳光沿着石质窗柩爬上了你正对面的那面巨大聚光屏。阳光漫溢而上的样子，让你想起烛光下缓慢斟满的白色葡萄酒。伊泽瑞尔已经捏着下巴站在另外一边思考着石台中的奥秘。当日光完全覆盖时，聚光屏被染成了明亮的金色，大厅中也变得光亮了许多。每面小窗户透过不同的角度，将光芒投射到了那根晶石上，而坐在地上的你却正好透过晶石看到了其后聚光屏正中的镂空。巧合的是，那个镂空中出现的正好就是刚刚升起的太阳。
你呆呆地看着晶石，但其中的日光却并不晃眼。会聚在一起的光束，将这块晶石照得熠熠生辉，紫罗兰色变得更加明亮，甚至还让你意外地有些熟悉……
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紫色启明星一样的光点，并且考虑到了叔叔家的方向。大概那两次看到的紫光，都应该是这个东西发出的了。
“呵。原来就是你么。”你笑了笑，小声地说着：“终于是见到你本尊了呢。”
——嗯……有趣的人类。你居然能看到我？
那是颇显睿智的浑厚低音，但听起来却像是杂糅着无数人声的综合体，复杂陌生从而显得十分恐怖。更让你惊恐的是，你并不是用耳朵捕捉到这个声音的，它像是某种共鸣，突然就从你的脑海里出现了。
——真是奇妙的魔力流动……已经很多世纪没有见到这样的魔力了。
“你……你在哪？”小声地询问着，你依旧呆呆地盯着晶石，只不过这次是被吓呆的。
——哦，我的错，你当然不可能看到我。太久没见到适格召唤师了，我激动得都忘记这个世界的规则了……或许我应该换种方法与你交流。
那个声音的语气几乎没有波动，你完全听不出它有表现出“激动”的意思，反而你却觉得它像是在冷静地叙述信息。
就在这时，你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你猛然回神，吓出了一脑门的白毛汗：“什、什么？！诶？伊泽瑞尔？”
看到你的反应，他也被你吓了一跳。像是安抚一样，伸手摸了摸你的头顶，问：“你盯着那个晶石，眼睛都直了，没事吧？”
“没、没事。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水晶，看得有些走神了。”面对伊泽瑞尔眼中的关怀之色，你有些手足无措。明亮的光芒映照在他碧蓝色的眼睛上，堪比宝石的清澈双眸，让你一时有种刚刚见到他的错觉。
“小心灼伤眼睛。这个水晶似乎是整个装置的中心，但是太晃眼了，我根本没有办法观察它的运作。”叹了口气，伊泽瑞尔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层我也完全没有见到刚刚的眼睛装饰。完全不明的情况下，你跟着我待在这里太危险了。今天就先作罢好了。
看了看那根晶石，稍作迟疑，你随后提议：“那我们去找格雷尔大叔吧？”
“也只能这样了。”他摇摇头，向你伸出了手：“走吧。”
你在握住他的同时，才想起自己屁股下坐着的，就是那块眼睛装饰。如果站起来了，那么就全都暴露了。
在借力站起的途中，你突然脱力坐了回去，然后做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揉着自己的腿：“啊啊腿麻了腿麻了……抱歉抱歉，表哥你先下楼，我马上跟上你。”
“你这身体素质真差劲啊……八成叔叔的文案工作太多，你也没有机会出远门吧。”他转过身，背对着你蹲了下来：“来吧，我背你。这种地方我不可能留你一个人的。”
“诶！？不、不用……”
他朝着你后退了一步，将你的两臂强行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好了，快上来。”
这个样子也没有办法再推辞，你将身体贴向了他的后背，两臂架住他的肩膀。两腿一左一右地夹在了他的腰侧，被他用手勾住了膝弯。伊泽瑞尔背着你，站起身来，避着光线，向楼梯走去。
刚刚被打断了的对话，并没有在你脑中再次响起。那个声音说的每句话都疑点满满，没能将对话进行下去，你确实有一些遗憾。
下楼的时候，他倒是没有选择使用魔法，而是一阶一阶地走着。你的手臂一开始架在他的肩膀上，慢慢地就变成了抱着他的脖子。身体一开始僵直着保持距离，最后也因为疲乏，变成整个人贴在了他的后背上。你用侧脸枕在他的肩头，久违的温暖让你不自觉地将自己的手臂收紧了一些。
“这是我第一次背你么？”侧着头，你听见伊泽瑞尔的问话。
对于这个听起来有些意外的问题，你竟然还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回答道：“应该是吧。”说完，你嘟着嘴想了想，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随后又补充道：“我们昨天刚见面，你这当然是第一次了。”
“哈哈，问了奇怪的问题，不好意思。”他将你的腿向上提了提，让你抓的更紧。
走走停停，下楼的路好走了很多。半路你跳下来，硬要和他比谁下楼跑得快。结果跑了没几步，就看见伊泽瑞尔一翻身从楼梯边跳了下去，金光一闪，他稳稳地落到了地面上。瞬间落败的你被气得火冒三丈。
你们找到了楼梯下的隧道口。路过门口碎掉的门板时，伊泽瑞尔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然后委婉地说道：“看来叔叔没带你一起去考古场是正确的。”你气愤地瞪了他一眼。
隧道蜿蜒曲折，但好在没有分支。很快就看到了出口的亮光。刚刚走出来，就看到了周围码放杂乱的各种道具与药水，这里是格雷尔的地下道具库。
“……你这是非法入侵吧，再怎么看这里也是仓库啊。”伊泽瑞尔看见房间的布置，一瞬间明白了你的‘另辟蹊径’的含义。
“死了这么多年的老头子，早就不受法律保护啦！不用担心啦，快进来。”你将伊泽瑞尔又往屋子中间拉了拉：“我们这是在老头子家的地下，这时候他应该还在楼上附在什么家具上装死呢。来来，帮我一起找一个号角，金色的，我忘记叫什么名字了，反正你应该见过的。”你自顾自地开始在成堆的道具库里翻找起来。
“你啊……”面对你的说辞，伊泽瑞尔竟然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的点，只能摇摇头加入了你的行列。
有过真实使用经验的人确实比你这种只见过图标的人找的更快。没过一会，他就从其中一堆里面找到了那根金色的号角：“你说的应该是这个吧，守护者的号角？”号角的金色光辉，在伊泽瑞尔触碰到的同时，便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进去。他有些惊讶地查看着自己的手臂，小声惊叹道：“居然是真品？”
“当然是真品了。而且还是原件。老头子说他在你们战斗时卖出的道具，都是用魔法制造的复制品。”你从他手中拿来了号角，伊泽瑞尔身上包裹的金色光芒也瞬间消散。你一边检查着号角，一边说着：“格雷尔这里有很多好玩的道具，能用的不能用的都有，我上次还在他这里找到了黄金之……呃，黄金之沙漏！”差点把最后的“心”字说出来，你赶紧改了口。
“中娅如果听到了你这么说，她会哭的。”你看到了伊泽瑞尔因为憋笑而抽搐的嘴角。
“噫！你好烦！我不熟悉这些东西的名字不是很正常么！我可是一般市民好么？”这种说法，在某种角度倒确实说的是实话。
“好好好，那你这个‘一般市民’找这个号角做什么？”伊泽瑞尔笑着指了指你接触号角的手指，遗憾地说：“你好像和它绝缘啊，守护者号角的魔法并没有传递给你呢。”
“像我这种德玛西亚的一般市民都是没有魔法的！用不了这个东西不是很正常么！”不得不说，你感觉自己编瞎话的能力每分每秒都在进步：“让你见识一下我们一般市民的使用方法！”
拖着一头雾水的伊泽瑞尔上了楼。格雷尔作为家和店面的房子远比楼下的仓库要小很多。而且相当的反人类。石头的桌椅板凳，一旁的火炉里放的也不是木头，而是做成薪柴样子的冰块。角落有一张短小的床，也是石头做的，而且还配上了方方正正的石块枕头。照亮内室的光源来自于一块不化冰，它被绑在一根木棍上，倒插进了天花板的石缝中间……然而这种粗糙的制造工艺，让你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插在雪地里的路灯。
“大叔！我来找你玩啦！快出来！”你将守护者号角藏到背后，笑眯眯地对着面前的空气说着。
——空无一人的室内听不到任何回应。你只能听到你自己的呼吸声，和身后伊泽瑞尔隐约的偷笑。
“那么，我再说一遍，”你将身后的号角像是丢手榴弹一样高高举起，继续笑眯眯地说着：“快出来！”
话音未落，格雷尔从他附身的石床中冲了出来，像一阵飓风一样从你手中夺走了号角。他气鼓鼓地抱着东西，飘得高高的，矮胖的身体活脱是个带牛角的气球，透明的头盔都差点撞到屋顶：“小鬼你不要每次都用这招！”
“我这是免费叫醒服务！”
“今天是周末！臭小鬼你就不能让我老老实实当一天死人！？”格雷尔的声调因为气愤而升高的八度。
“哪有当死人还分周末和工作日的！既然要装作存在于世间，就当得更真实一些啊！比如被我这种无赖来访者吵醒什么的！”
“你！小鬼！”憋了一会，大叔最终哭丧着脸飘了下来，堆坐在桌面上：“你现在怎么这么能说……完全没有刚来的时候乖巧可爱……”
“噗哈哈……抱歉抱歉。”彻底笑出声的伊泽瑞尔被你施以肘击。
大叔看着你和伊泽瑞尔，以非常不情愿的口气欢迎道：“啊，皮尔特沃夫的探险家。今日和这位不懂礼数的野蛮姑娘一起来我这里有何贵干？不会真的只是来叫醒我的吧？”
“我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进来，打扰你了格雷尔。”伊泽瑞尔将张牙舞爪的你拉了回来，从口袋中掏出了那块掌心大小的罗盘：“今天我们是为了这个‘物库里姆斯’而来。你在这里存在了这么多世纪，一定知道一些什么吧？”
格雷尔凑近了一些，看了一眼，说：“原来你就是那天买走罗盘的阔小子啊，看来你没有像爱丽丝说的那样人傻钱多啊。”瞥了脸颊一红的你，他继续说着：“‘物库里姆斯’，弗雷尔卓德大地的启明星。多么遥远的故事，那时的冰川还不曾融化呢。啊，冰封的神器，遗忘的魔法，挥洒的鲜血，强大的恶魔，那可真是一段美好的战斗岁月啊。”
“你知道的内容中，有没有提到这个罗盘的使用方法呢？”
“啊～是的是的，让我想想……这就要从两千年前讲起了……”格雷尔的眼睛陶醉地眯在了一起。
每当大叔有这种表情的时候，都是要准备讲故事了。你拽着伊泽瑞尔的衣角，拉着他一起坐在了一旁尺寸和长椅差不多的石床上：“这里可是听大叔讲故事的特等席。这种史诗故事马拉松，我建议你还是坐着听吧。”
“马拉松……”伊泽瑞尔瞪大了眼睛看了看你。
你愉快地比出了一个拇指，脸上堆满了假笑。
格雷尔用着阴阳顿挫的语调，讲述了剑魔亚托克斯在弗雷尔卓德掀起的每场腥风血雨，仅凭语言便将当时的场景描述得绘声绘色，甚至他自己还用着有些臃肿的身体比划着亚托克斯挥剑劈人的动作。人间别离，爱恨情仇，阴谋诡谲，风云变化，无论是几百年间的部族更迭大战，还是仅仅几十人的拼死缠斗，都被他完完整整事无巨细地讲述了出来。
这个时候的他，就差一把折扇和一块惊堂木。
然而，还好他没有惊堂木或者折扇。
大概从他讲第一句话的时候开始，你就熟练地抱着膝盖靠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作为说书人的格雷尔绝对没有任何一句废话。但如果是回答问题的话，那么他说的就全是废话。自从先前问到召唤师的事情时，被他拉着讲了八个小时的恕瑞玛大战弗雷尔卓德后，被告知了一句“具体你要去恕瑞玛才能知道了”，在那之后你就再也不想询问他任何事情了。
贴着墙的后脑勺，忽然一滑，你就一脑袋撞上了身边人的肩膀。揉着撞痛的额角，你皱着眉头不情愿地醒了过来。耳边充斥着的，果然还是格雷尔充满激情的讲述声：“痛……讲了多久了。”
“三小时吧。”坐在你身边的伊泽瑞尔正揉着被你撞中的肩膀。他的声调有些欢快，明显是乐在其中：“讲了很多我没听过的故事，比我以前找到的资料介绍得都多。”
“呃……”你白眼都懒得翻一下，对历史——尤其是这种不知道什么鬼地方的历史，你完全提不起兴趣：“提到和那个罗盘有关的内容了么？”
“目前还没有。”伊泽瑞尔耸了耸肩。
你点了点头，向格雷尔大叔投去了尊敬的目光。能这样以回答问题为由硬生生讲了三小时故事，果然也是没谁了。虽然你倒是更希望大叔能真的提到这个罗盘的用法。让伊泽瑞尔出发寻找真冰武器，比起打发他去找艾希而言，是个更为上策的主意。毕竟鬼知道那些东西都失落到哪里去了呢。
只不过，既然这么久都没有讲到正题，根据上次的经验，八成大叔应该也是完全不了解这个罗盘才是。清楚了目前的情况，下一步的行动也就清晰很多了。
比如说，首先折返回到那座堡垒上层，找到那个奇怪的声音质问个清楚。
“他估计还能讲三个三小时，我可是受不了了。”你按了按自己僵硬的后腰，接着说：“我要回家了。你继续听他说书吧。”
伊泽瑞尔直接抓住了你的手腕，拉住了刚刚跳到地上的你：“我和你一起。”
“啥？你不是喜欢听他说书么？”
“……三小时了啊，你总得让我休息一下啊。”
“呃……”伊泽瑞尔意料之外的行动，打断了你临时起意的计划。楼上的异象实在是很奇怪，你不太想等到之后再来。但是一时之间，你却找不到一个撇下他的理由。
伊泽瑞尔稍稍偏头，有些疑惑地盯着你：“不方便么？”
“不！完全不会！怎么可能！”你违心地摆了摆手。纵使心中万般不舍，当下也只能打消了回去楼上的念头。
于是你们在格雷尔转身模仿亚托克斯扇翅膀的样子时，顺着墙边从正门堂堂正正地溜了出去。
你和伊泽瑞尔一前一后地走在桥上。一步步踩在积雪上，你盯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地筹划着今晚的行动。
首先要说服格雷尔，让他同意和你一起编出个罗盘的用法说给伊泽瑞尔。之后就是找个合适的时间，再独自上一次堡垒，一定要找到那个声音，自己那个眼睛的装饰上可一点都不觉得晶石晃眼，那可是阳光最集中的地方，那个声音一定和晶石有关。至于之后的……
“你不是德玛西亚人吧。”
身后突然传来的问题，惊得你一脚踩空，啪唧一下拍到了雪地上。
【TBC】
TwT
发觉了自己在写作方面的无能。没想到还有看官愿意投地雷，感觉到了爱。谢谢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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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四十四】First Step（B） -第一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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