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的阳光,褪去了清晨的微凉,变得温暖又明媚,把攀岩场的岩壁晒得暖融融的,连空气里都带着阳光烤过的岩石气息。宇佐木站在攀岩场的入口处,手里紧紧攥着帆布背包的带子,指节微微泛白,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不远处的岩壁上——那是她过去八年里最熟悉的地方,每一块岩点的位置、每一处发力的角度,她都烂熟于心,可如今,那面曾承载着她无数热爱与荣耀的岩壁,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让她有些不敢靠近,仿佛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触碰到半决赛失利时的阴影,再次陷入那种失控的恐慌。
昨天晚上临睡前,她刚放下手机,就收到了隆二发来的消息。屏幕上的文字简洁明了,说下次咨询不再选在工作室,而是定在攀岩场旁的“岩语咖啡馆”,理由是“场景化暴露有助于逐步缓解对攀岩的心理排斥,让你在熟悉的环境里重新建立对攀岩的正面认知”。宇佐木看到消息时,心里像被两种情绪拉扯着——一边是紧张,她怕回到这个满是回忆的地方,会再次想起从岩壁上滑落时的画面,想起观众席的惊呼,想起自己当时的无助;另一边却是难以掩饰的期待,她隐隐觉得,或许真的能像隆二说的那样,在他的引导下,慢慢找回面对岩壁的勇气,重新靠近自己热爱的事物。
“宇佐木选手。”身后传来熟悉的低沉声音,打断了宇佐木的思绪。她猛地回头,看见隆二坐在轮椅上,稳稳地停在咖啡馆的玻璃门前,身边跟着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助理,正轻轻扶着轮椅的扶手。隆二今天没有穿上次在工作室时的深色衬衫,而是换了件浅灰色的连帽衫,帽子没有戴在头上,露出干净利落的短发,比之前多了几分生活里的松弛感,少了些专业场合的疏离,看起来更像一个温和的朋友,而非那个精准戳中人心事的“冷刃”教授。
“隆二教授,您好。”宇佐木连忙收回目光,快步走过去,下意识地想伸手帮忙推轮椅,可手伸到半空,又突然顿住——她不知道这样的举动会不会显得唐突,会不会打扰到隆二,犹豫了几秒后,最终只是站在轮椅旁边,微微侧身,语气里带着一丝拘谨,“麻烦您特意来这里,还让您跑这么远。”
“这里离你家直线距离不到两公里,比去工作室更方便,也能让你在熟悉的环境里放松下来,方便后续的观察和引导。”隆二淡淡开口,语气依旧平和,没有丝毫刻意的安抚。助理推着轮椅慢慢往咖啡馆里走,隆二转头看向身边的宇佐木,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细致,“你以前应该常来这家咖啡馆吧?我昨天查点评的时候,看到很多攀岩选手都留言说,训练结束后会来这里休息,还推荐了这里的特色饮品。”
宇佐木愣了一下,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她没想到隆二会为了一次咨询,特意去查咖啡馆的点评,还留意到了攀岩选手常来的细节。这家“岩语咖啡馆”确实是她和队友们的“秘密基地”,以前每次训练结束,大家都会拖着疲惫的身体来这里坐一会儿,点上一杯喜欢的饮品,聊聊训练里的趣事,或者吐槽一下难爬的路线;要是赢了比赛,还会特意点上几盘小蛋糕,在这里简单庆祝一番,空气中都满是开心的味道。她轻轻点头,语气里多了些自然:“嗯,这里的芒果冰沙特别好喝,用的都是新鲜的芒果,训练累了来一杯,冰凉又解乏,队友们也都很喜欢。”
走进咖啡馆,熟悉的香气立刻扑面而来——浓郁的咖啡豆香气,混合着烤箱里刚出炉的曲奇甜香,还有一丝淡淡的芒果味,瞬间勾起了宇佐木的回忆。墙上错落有致地挂着几张攀岩选手的签名照,有国内知名的运动员,也有一些像她一样的年轻选手,其中一张照片格外显眼,是她去年赢得全国锦标赛冠军时拍的,照片里的她,手里举着奖杯,笑得一脸灿烂,眼里满是对攀岩的热爱与骄傲。宇佐木的目光在那张照片上停留了两秒,心里泛起一丝酸涩,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连忙移开视线,假装在看窗外的风景,掩饰住眼底的情绪。
隆二显然注意到了她的反应,目光从照片上扫过,又落回宇佐木紧绷的侧脸,却没有点破她的窘迫,只是对着身边的助理轻声说了句“你先回去吧,咨询结束后我联系你,不用在这里等”。助理点点头,对着两人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咖啡馆。随后,隆二转向宇佐木,语气依旧温和:“选个靠窗的位置怎么样?能清楚看到攀岩场的岩壁,也方便我们聊接下来的话题,不会被其他客人打扰。”
宇佐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靠窗的位置刚好对着攀岩场,视野开阔,既能看到岩壁,又不会显得太过突兀。她轻轻点头:“好,听您的。”说完,便跟着隆二走到那个位置,拉开椅子坐下时,目光不由自主地透过玻璃窗,再次落在了岩壁上。此时,有几个穿着运动服的年轻选手正在岩壁下准备,看起来像是刚接触攀岩没多久,动作还有些生涩,系安全绳时需要教练在旁边指导,可他们眼里却透着一股无所畏惧的冲劲,爬上岩壁时,哪怕只是向上挪动一小步,都会露出开心的笑容。看着他们的样子,宇佐木忽然想起了刚接触攀岩时的自己,也是这样,不管摔多少次,都不会觉得气馁,只会想着“再试一次,肯定能爬得更高”。
“想喝点什么?”隆二拿起桌上的菜单,轻轻递给宇佐木,指尖没有过多接触,显得礼貌又得体,“我请你,就当是第一次场景化疗愈的‘见面礼’,也算是谢谢你愿意配合这种新的咨询方式。”
宇佐木接过菜单,指尖碰到纸质菜单的瞬间,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以前不管是和有栖来这里,还是和队友一起来,都是别人主动记得她的喜好,有栖更是每次都会直接帮她点好芒果冰沙,不用她自己开口;像这样,和不太熟悉的人单独来,还要自己选饮品,还是第一次。她低头翻了两页菜单,上面的饮品琳琅满目,有咖啡、果汁,还有各种特色冰沙,可她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芒果冰沙”那一行,犹豫了几秒,还是点了自己最熟悉的饮品:“我还是喝芒果冰沙吧,谢谢教授。”
“好。”隆二点点头,对着走过来的服务员报了饮品名称,“一杯芒果冰沙,一杯美式咖啡,美式要常温的,谢谢。”等服务员转身离开后,他才缓缓靠在椅背上,身体放松了些,语气也比刚才更柔和了些,“今天我们不聊比赛,也不聊‘失利’这件事,先聊聊攀岩本身——你第一次接触攀岩,是在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像一把温柔的钥匙,轻轻打开了宇佐木紧绷的神经。她不用再刻意回避那些负面的回忆,不用再担心被戳中痛处,只需回忆那些和攀岩有关的、温暖的过往。宇佐木靠在椅背上,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目光再次落在窗外的岩壁上,思绪慢慢飘回了高中时代:“我第一次攀岩,是在高中二年级的时候。那时候学校组织课外活动,带我们去校外的攀岩馆体验,我本来只是觉得新鲜好玩,想着去试试,没想到一爬到岩壁上,就喜欢上了那种感觉。”
说到这里,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语气里渐渐多了些笑意,眼里也泛起了细碎的光:“那时候我特别笨,总是找不准岩点的受力点,抓不稳就往下滑,摔了好多次,手臂被岩壁磨得通红,回家后妈妈看到了,还心疼地让我以后别再去了。可我就是不想放弃,觉得只要再坚持一下,肯定能爬得更高。后来攀岩馆的教练看到我这么执着,又说我对岩壁的敏感度比其他人高,有攀岩天赋,就推荐我加入了校队。从那以后,攀岩就成了我生活里最重要的事,比吃饭、睡觉还要上心。”
隆二静静地听着,手里端着刚送上来的美式咖啡,却没有喝,只是目光专注地看着宇佐木,眼神里没有丝毫敷衍,像是在认真捕捉她语气里的每一丝情绪,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等宇佐木说完,他才轻轻开口,问题依旧简单却精准:“那时候爬岩壁,最让你开心的是什么?是爬到顶端时的成就感,还是攀爬过程中的那种专注?”
宇佐木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她低头看着桌上的玻璃杯,仔细回想了一下高中时的心情,才慢慢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笃定:“应该是过程中的专注吧。每次爬到岩壁上,脑子里什么都不会想,不会想作业没写完,不会想考试没考好,只想着怎么抓稳下一个岩点,怎么调整身体的重心,怎么才能让自己爬得更稳、更高。那种‘眼里只有岩壁,心里只有攀爬’的感觉,特别踏实,特别安心。就算最后没爬到顶,也不会觉得难过,只会想着‘下次再试一次,肯定能找到更好的方法’。”
“那现在呢?”隆二的问题很轻,没有刻意的追问,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专注,像一束温和的光,引导着宇佐木直面自己的内心,“现在看到岩壁,还会有那种‘眼里只有岩壁’的专注吗?还是会先想起半决赛的失利,想起从岩壁上滑落的画面?”
宇佐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人轻轻泼了一盆冷水,心里的暖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对攀岩的期待,有对失利的恐惧,还有一丝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茫然。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窗外的岩壁上,看着那些正在攀爬的年轻选手,沉默了很久,久到咖啡馆里的音乐都仿佛停了下来,才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落:“现在看到岩壁,脑子里会先想起半决赛摔下来的画面,会怕自己再爬不上去,怕自己还是会失误,更怕又让教练、队友还有有栖失望。”
隆二轻轻点头,没有立刻说“你别害怕”“这不是你的错”这类空泛的安慰,也没有继续追问“你为什么这么怕”,只是拿起桌上的美式咖啡,轻轻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这很正常。就像你第一次学攀岩时,会怕摔下来、怕受伤一样,现在只是多了一层‘怕再次失利、怕让别人失望’的顾虑。我们今天来这里,就是想让你慢慢习惯‘岩壁’这个场景,把‘半决赛的失利’和‘攀岩本身’分开——岩壁还是那个能让你专注、能让你开心的岩壁,只是上次的路线,刚好遇到了一块难爬的岩点,刚好出现了一次意外,这并不代表你不行,也不代表攀岩会一直给你带来痛苦。”
他的话很轻,却像一阵温风,缓缓吹开了宇佐木心里的迷雾。她看着窗外的岩壁,看着那些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爬起来的年轻选手,突然觉得,或许隆二说得对,她不该把“一次失利”和“自己热爱的攀岩”紧紧绑在一起,不该因为一次意外,就否定自己过去八年的付出,否定自己对攀岩的热爱。
就在这时,服务员端着芒果冰沙走了过来,透明的玻璃杯里装着橙黄色的冰沙,上面还放着一小块新鲜的芒果,甜香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让宇佐木紧绷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她拿起桌上的勺子,舀了一口冰沙,冰凉的甜意在舌尖散开,带着新鲜的芒果味,像是把心里的紧张和低落都冲淡了些。
“接下来的时间,你不用刻意想什么,也不用逼自己‘一定要克服恐惧’,”隆二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宇佐木的思绪,语气依旧平和,带着耐心的引导,“你可以试着观察那些训练的选手,看看他们怎么抓岩点,怎么调整身体的姿势,怎么在失误后重新调整状态。把你的注意力放在‘攀岩的过程’上,而不是‘他们有没有爬到顶’这个结果上。”
宇佐木点点头,按照隆二说的,把目光重新落在那些训练的选手身上。她看到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爬到一半时不小心滑了下来,落在保护垫上,却没有气馁,反而立刻爬起来,对着教练笑了笑,然后认真听教练讲解失误的原因,调整好姿势后,再次爬上了岩壁;她还看到一个小男孩,因为抓不稳岩点,摔了好几次,却每次都能快速站起来,眼里没有丝毫退缩,反而越来越有干劲。
看着他们的样子,宇佐木的心里渐渐泛起一丝熟悉的悸动——那是对攀岩的热爱,是不管遇到多少困难、多少失误,都想再试一次的冲动,是刻在骨子里的、对岩壁的向往。她突然想起隆二昨天发来的消息,想起他说的“把注意力放在过程上,而不是结果上”,心里的纷乱渐渐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期待。或许,她真的能像隆二说的那样,在他的引导下,慢慢找回面对岩壁的勇气,慢慢找回那个“眼里只有岩壁”的自己。
阳光透过玻璃窗,温柔地落在宇佐木的身上,暖暖的,驱散了最后一丝低落。她看着窗外的岩壁,手里握着冰凉的芒果冰沙,心里既有着对未来的期待,期待自己能早日重新站上岩壁,又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异样——和隆二在一起聊天,虽然偶尔会被他精准地戳中痛处,会因为直面内心的恐惧而感到不安,却总能在他的引导下,看清自己的内心,找到情绪的出口。这种感觉,和跟有栖在一起时的安稳、温暖完全不同,像是一种全新的、让人有些心慌却又忍不住靠近的力量。
宇佐木赶紧甩了甩头,把心里的异样压下去。她告诉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事,是重新找回对攀岩的热爱,重新克服心理障碍,而不是纠结于这些莫名的情绪。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的攀岩场,眼神里渐渐多了些坚定——不管过程有多难,她都想再试一次,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在意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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