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冰沙的冰凉顺着舌尖慢慢漫过喉咙,留下满口新鲜的芒果甜香,宇佐木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窗外的攀岩场,牢牢锁在那些在岩壁上攀爬的年轻选手身上。看着他们一次次调整姿势、反复尝试发力,偶尔滑落却立刻爬起来重新出发,她心里的悸动越来越清晰——就像一把尘封已久的开关被轻轻触碰,对岩壁的渴望,正一点点从“半决赛失利”的阴影下钻出来,带着熟悉的温度,在心底慢慢蔓延。
“注意看那个穿蓝色训练服的选手。”隆二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打破了咖啡馆里的安静。宇佐木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正卡在一处倾斜的岩点前,手臂绷得笔直,青筋微微凸起,身体悬在半空,双腿无力地晃着,显然是找不到合适的发力点,陷入了僵局。
“她的重心太靠后了。”宇佐木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语气里带着常年攀岩积累的专业判断,连自己都没察觉,说话时的眼神已经变得专注起来,“这个岩点是倾斜的,受力面本来就小,她把重心往后放,手臂就要承受全身的重量,肯定撑不了多久。应该把胯往前送,用核心发力稳住身体,再用指尖扣住岩点边缘——不是用整个手掌去抓,手掌贴合面积太大,反而容易因为岩点倾斜打滑,指尖发力才更稳。”
话音刚落,窗外的女孩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慢慢调整了身体姿势,将胯往前送了送,手臂也从紧绷的笔直状态放松下来,随后指尖精准地扣住了岩点边缘,借着核心的力量轻轻一发力,身体瞬间向上攀了一大截,顺利越过了那处让她卡顿许久的难点。
宇佐木看着这一幕,眼底不自觉地泛起了笑意,那种“看穿问题、帮别人找到解决办法”的成就感,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这是她自从半决赛失利后,从未有过的轻松与愉悦,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和队友一起训练、互相指导的日子,眼里只有攀岩,没有输赢,没有恐惧。
隆二看着她眼底重新亮起的光,嘴角也轻轻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比平时多了几分温和:“你对岩石的受力分析、动作的发力技巧,比自己想象中更熟悉。这种刻在身体里的熟悉感,不会因为一场比赛的失利就消失不见,就像你小时候学会的游泳,就算多年不碰,再次下水后,身体还是会本能地划水、换气;也像你记住的乘法口诀,就算很久不用,看到数字时还是能脱口而出。”
宇佐木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掌心那些厚厚的茧子还在,是常年与岩点摩擦留下的印记,指关节处还有几处淡淡的疤痕,那是以前训练时不小心被岩点划伤留下的。这些都是她热爱攀岩的证明,是刻在身体里、融入骨子里的记忆。她以前总觉得,半决赛的失利让自己“失去了攀岩的能力”,让自己变成了一个“没用的人”,可现在才发现,那些对攀岩的熟悉与热爱,一直都在,只是被“恐惧”和“自我否定”暂时遮住了而已。
“我以前总觉得,输了那场比赛,我就再也不是那个会攀岩、能攀岩的宇佐木了。”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卸下重担后的释然,还有一丝对自己的调侃,“现在才知道,我只是暂时忘了,我有多懂攀岩,有多喜欢它,忘了这些刻在身体里的东西,从来都不会轻易消失。”
“不是忘了,是被‘恐惧’和‘压力’遮住了双眼。”隆二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杯底与桌面碰撞的声音很轻,没有打破此刻的平和,他的目光落在宇佐木的双手上,眼神里带着一丝理解,“你刚才分析那个女孩动作的时候,眼里没有‘怕输’的焦虑,没有‘怕被放弃’的恐惧,只有对攀岩的专注——那才是你面对攀岩时,最本真、最放松的状态。我们接下来可以试着再往前一步,不只是在咖啡馆的窗边看,去攀岩场的门口站站,离岩壁再近一点,怎么样?”
宇佐木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心里的期待与恐惧再次交织在一起,像两股拉扯的力量,让她有些犹豫。去攀岩场门口,意味着要离岩壁更近,意味着要更直接地面对那些与“半决赛失利”相关的回忆,那些刺眼的灯光、观众的惊呼、身体坠落的失重感,仿佛就在眼前;可刚才那种“想重新靠近岩壁、想再次触摸岩点”的渴望,又让她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她想试着克服恐惧,想重新找回那个热爱攀岩的自己。
“我……我可以试试。”她沉默了几秒,指尖紧紧攥了攥衣角,最终还是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我想离岩壁再近一点。”
隆二轻轻点头,随后对着咖啡馆门口示意了一下。宇佐木这才注意到,他的助理已经提前在门口等候,手里拿着一件薄外套,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助理快步走过来,轻轻扶住轮椅的扶手,推着轮椅跟在宇佐木和隆二身后,慢慢走出了咖啡馆。
走出咖啡馆,阳光比刚才更暖了些,温柔地落在身上,驱散了室内残留的凉意。风里带着攀岩场塑胶地垫的淡淡味道,混合着岩石被阳光烤过的气息,熟悉又亲切,瞬间勾起了宇佐木无数关于训练的回忆。她的心跳渐渐加快,脚步却没有停下,跟着隆二的轮椅,一步步朝着攀岩场的门口走去,每一步都带着期待与紧张。
离岩壁越来越近,她能清晰地看到岩点表面凹凸不平的纹路,看到选手们攀爬时留在岩点上的白色镁粉痕迹,甚至能听到岩壁与运动鞋底摩擦的“沙沙”声,还有保护绳拉动时的细微声响。那些被她刻意压抑的、半决赛失利的画面,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里——岩壁上刺眼的白光、观众席突然爆发的惊呼声、自己手指打滑时的慌乱、身体坠落时的失重感,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宇佐木的脚步下意识地停下了,指尖开始微微颤抖,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身体里的勇气像是瞬间被抽走了大半,只想转身逃离这个让她恐惧的地方。
隆二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立刻示意助理停下轮椅,然后转头看向宇佐木,语气依旧平和,没有丝毫催促,反而带着耐心的安抚:“不用逼自己往前走,就站在这里,感受一下周围的环境,感受一下自己的心情。你现在看到的这面岩壁,和半决赛时你攀爬的那面岩壁,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宇佐木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里的慌乱,按照隆二说的,慢慢抬起头,认真观察着眼前的岩壁。眼前的这面岩壁是专门用于日常训练的,岩点的分布更均匀,间距也更合理,难度系数大概在5.8左右,是新手和恢复训练时常用的路线;而半决赛时的那面岩壁,难度系数高达5.12,岩点又小又刁钻,还有好几处倾斜的难点,两者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她看着岩壁上那些熟悉的、深深的纹路,心里的恐惧渐渐淡了些,声音也慢慢平稳下来:“不一样……这面岩壁的岩点更软,不是那种坚硬的花岗岩,纹路也更深,指尖扣上去的时候,能更好地发力,抓起来会更稳。而且岩点的分布很均匀,不用刻意去调整身体姿势,比半决赛时的岩壁好爬多了。”
“嗯,观察得很仔细。”隆二轻轻点头,继续用温和的语气引导她,“那你再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一下自己的心情。你现在站在这里的心情,和半决赛时站在岩壁前、准备攀爬的心情,又有什么不一样?”
宇佐木听话地闭上眼睛,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内心感受上。半决赛时,她站在岩壁前,心里满是“必须赢”的压力,满是“不能让教练、队友和有栖失望”的焦虑,还有“一定要拿到冠军、证明自己”的执念,所以才会在遇到难点时慌了神,才会因为一次小小的打滑就彻底失控,连调整的机会都没有。而现在,她站在这里,心里没有了“必须赢”的压力,没有了“不能让别人失望”的焦虑,只有“想靠近岩壁、想触摸岩点”的渴望,虽然还有些紧张,却不再是那种让人窒息、喘不过气的恐惧,反而多了些期待。
“那时候我很慌,脑子里全是‘不能输’‘不能让别人失望’,根本没办法专注于岩壁本身;现在……我只是有点紧张,手心会出汗,但是心里却想试着去抓那些岩点,想再感受一下攀岩的感觉。”她睁开眼睛,眼神里带着一丝清晰的认知,不再像之前那样迷茫。
隆二看着她眼底的变化,轻轻笑了,眼底的“冷意”彻底散去,只剩下温和的鼓励:“很好,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你已经开始学会区分‘不同的岩壁’和‘不同的情绪’,不再把它们混为一谈。其实岩壁就像人的情绪,有的‘难爬’,有的‘好爬’,有的时候你会因为紧张而慌了神,有的时候你会因为专注而顺利登顶,这些都是正常的。不用因为一次‘慌了神’、一次失利,就再也不敢靠近岩壁,否定自己的能力。”
他顿了顿,抬起手指了指岩壁上一个凸起的圆形岩点,那个岩点比周围的岩点稍大一些,位置也比较显眼:“你看那个凸起的岩点,像不像你心里最在意的‘别人的期待’?有时候你会因为太想抓住它,太想满足所有人的期待,反而会用力过猛,导致身体重心失衡,最终从岩壁上滑落;可如果只是轻轻用指尖扣住它,用核心稳住自己的身体,不被‘必须抓住’的执念困住,反而能借到它的力,往上爬得更高、更稳。”
宇佐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个凸起的岩点,确实像极了教练、队友还有有栖对她的期待——她以前总想着“必须抓住这份期待”,必须用冠军、用胜利来回报他们,所以才会把自己逼得太紧,才会在失利后陷入深深的自我否定,觉得自己“辜负了所有人”。现在听隆二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或许自己不用“必须满足所有期待”,不用把别人的期待当成自己的枷锁,只要稳住自己的“重心”,按照自己的节奏,一步步找回状态,就够了。
“教授,谢谢您。”她转头看向隆二,眼神里满是真诚的感激,没有了之前的拘谨,多了些坦然,“我好像……真的有点明白该怎么面对岩壁,怎么面对自己的情绪了。”
隆二淡淡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刻意强调“进步”,只是对着身边的助理轻轻示意了一下:“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可以试着再往前一步,去触摸一下岩壁,感受一下它的温度和纹路。”
“好。”宇佐木乖巧地点头,心里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反而充满了期待——期待下次见面,期待触摸岩壁的那一刻,期待自己能早日重新站上岩壁。
她跟着隆二往咖啡馆门口走,走在回去的路上,目光依旧时不时地落在不远处的岩壁上,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淡,对未来的期待越来越浓。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离重新站上岩壁的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只是,在她专注地看向岩壁的时候,偶尔会下意识地瞥一眼身边的隆二——他坐在轮椅上,脊背依旧挺拔,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显得格外温和。宇佐木心里又泛起一丝莫名的悸动,这种“被精准引导、被彻底看穿”的感觉,让她觉得无比安心,又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像是迷路的人找到了方向,漂泊的船找到了港湾。
她赶紧移开目光,用力晃了晃头,把心里的悸动压下去。她一遍遍告诉自己,现在的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回面对攀岩的勇气,重新站上岩壁,其他的情绪都是多余的,不该多想,也不能多想。
回到咖啡馆门口,宇佐木看着隆二的助理推着轮椅准备离开,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教授,路上注意安全。下次见面,我会好好准备的。”
隆二转头看向她,眼底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嗯,你也注意安全。不用刻意准备,保持现在的状态就好。”
说完,轮椅缓缓驶离,宇佐木站在原地,看着隆二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往家的方向走。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暖暖的,心里也满是安稳与期待,仿佛所有的阴霾都已散去,未来只剩下光明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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