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生活平稳向前。
千随的生活像一条努力维持着既定航道的船,谨慎地避开暗礁。
她和阳步风羽两人情感依旧,只是眉宇间偶尔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关于未来成长职业选择的压力,或者……千随性格中的强势开始显现,过于审慎的生活容易感到沉郁。
各种压力在初入社会时汹涌而上,千随反而更依赖在情感上的舒坦。她每次都会在压力过大时释放恶劣人格,故意逼哭欺负欺负风羽。在房事,旅游,散步,约会中不定期发疯刁难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人,明白对方的眼泪,委屈,在意,顺从。
有时牵手的力道都会无意识加重,像在确认什么。
太过分的时候,故意吵架的时候,她也会在一个人的房间后悔,完搞砸了,没人兜底了,对方就算是忍者神龟也肯定要离开她了。但男友每次倔强回归,强忍眼泪,铺床打扫,用冷脸洗衣服惩罚她后,在千随酝酿道歉词的空档,抢先一步湿漉漉地问:“原谅我了吗?”——自我放低,熟练得让人心疼。
但什么时候这种恶劣行为开始停止了?
千随常常在平静的日子里摩挲着左手中指上的订婚戒指。
大概是她感受到这份怎么也赶不走的幸福并接受后吧。
——
周末,风羽早早预订了市中心影院的电影票。
“大片!特效据说超震撼!”他兴致勃勃,千随笑着应和,心底却盘旋着一丝隐秘的不安,像鞋里进了颗小石子,不硌脚,但存在感极强。
又来了,这种第六感。
影院大厅人头攒动,爆米花的甜腻香气混合着空调的冷风。巨幅海报色彩浓烈,预告片的音效震耳欲聋。
千随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扫视着拥挤的人群、紧急出口的位置、消防设施。
“怎么了?”风羽察觉她的停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兴奋的人群。
“没什么,”千随收回视线,笑了笑,“人真多。”她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用身体的贴近传递安心感。风羽立刻被安抚,兴致重新高昂起来:“走,开场前还能买点吃的!”
他们的座位在影厅中后部,靠过道——这是千随订票时不动声色引导风羽选的。
她坐下时,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前后排。左前方是一对腻歪的情侣,右后方是几个聒噪的高中生,斜前方……坐着一个男人。穿着深色的夹克,背影显得有些僵硬,似乎对即将开始的电影毫无兴趣,时不时低头看表,动作间透着一股焦躁。
千随的目光在他微微鼓起的后腰位置顿了一瞬,随即移开。
灯光暗下,银幕亮起。
震耳欲聋的音效和炫目的特效瞬间充斥感官。风羽看得全神贯注紧牵她手,随着剧情发出低低的惊呼或笑声,偶尔凑近她耳边兴奋地点评。千随也看着屏幕,但一部分感官始终像雷达般开启着,捕捉着影厅内细微的异动。
电影进行到**,爆炸场面接二连三,巨大的声浪几乎要将屋顶掀翻。就在一次震耳欲聋的爆炸音效中,千随的耳朵捕捉到了另一个声音——一声极其轻微、短促、仿佛来自金属内部的“嘀”。
身体瞬间绷紧!
她猛地侧头,锐利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斜前方那个焦躁男人的座位,人已经乘着黑暗离开了,得仔细观察才能看出,而座位上——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帆布包静置在那里。
“嘀……”又是一声,微弱,但清晰,像倒计时的丧钟。
千随不知道为什么耳朵突然如此灵敏,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了一下。
“风羽。”她的声音不用太大声,风羽总能捕捉到。
风羽正看得投入,疑惑地转头,“怎么啦?”
“前面座位上的包,”千随用眼神示意,语速平稳清晰,“我听到了奇怪的‘嘀’声,两次,间隔很短。”她没有用“炸弹”这个词,但传递的信息足够危险。
风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个普通的包。但无人的座位还是反常地刺了他神经一下。
“嘀声?会不会是……电影音效?”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在他阳光灿烂的世界里,炸弹属于新闻头条,离他们太遥远。
千随没时间解释,快速扫向影厅出口又看了看影院剩下的观众,“这样,我们先出去通知前台有人遗落了东西,好吗?”
“好。”阳步风羽自然是无条件支持自己未婚妻。
疏散通道的指示灯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然而两人准备离座之时,影厅入口的门被悄悄推开一道缝,几个穿着深色制服、行动迅捷的身影无声地闪了进来,分散在入口两侧的阴影里。千随下意识扶住自己眼镜观察,靠近出口的那人,身形挺拔,卷曲的短发在银幕光线的瞬间扫过下隐约可见,脸上似乎还架着墨镜。
松田阵平。
一个名字强势地破开她已淡忘的记忆,是那个骑摩托差点创人、救了她的警校生。
他正对着耳麦快速低语,锐利目光如探照灯扫视全场,浑身散发着“老子在办案,闲人退散”的紧绷气场。
这气场,怪不得靠边站。
“?”阳步风羽看着牵着自己手重新坐稳的千随,满眼问号。
“不是我们该担心的事了,警察来了,”千随压低声音,带着点“看戏”的淡定,“专业人士接管,没我们菜鸟什么事了。”
“警察?”风羽也看到了入口动静,好奇宝宝想探头。
“别动。”千随按住风羽下意识想站起的身体,声音极低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她的目光紧紧锁住松田和那些便衣的动作。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
贸然行动只会阻碍对方。
时间仿佛被拉长。银幕上激烈的战斗仍在继续,巨大的爆炸声掩盖了现场所有细微的声响,也掩盖了空气中弥漫的无形压力。风羽的手心渗出冷汗,千随呼吸放得极轻,直到看到警察不动声色带走那个黑包。
两人同时呼出一口气放松身体,一直缺失的安心感又稳稳压回千随心头。
风羽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座位上,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冷汗。“我的天……真的是……炸弹?”他看着千随,眼神里充满了后怕顺便把千随有些松散的围巾重新整理了一下。
“要不下次约会……我们选图书馆行吗?安静,安全,最多只有知识爆炸。”
千随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穿过门口,看向最后离开的某人,那人似乎也心有感应,转头。
电影的光影在她脸上游荡,在他眼里沉浮。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
没有惊讶,没有认出故人的熟稔,甚至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只有一种属于执行完危险任务的、尚未完全褪去的锐利审视,像冰冷的探针,千随平静地迎上那道目光。松田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半秒,墨镜遮挡了他的眼神,只有下颌的线条似乎极其轻微地绷紧了一下,随即移开。他转身,身影迅速消失在出口的光影交界处,干脆利落,不留痕迹。
两年前巷子里那个狼狈的少女,此刻眼神沉静如水。千随想,认不出也正常,她都会对从前的自己陌生,更别说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过了很久,电影结束。
“走吧。”千随收回目光,轻轻拍了拍风羽冰冷的手,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结束了。”
她站起身,拉着还有些发懵,肯定记不得电影情节的风羽,随着人流向外走去。
走出影院,刺眼的阳光让风羽不适地眯起了眼,他紧紧搂着千随的肩膀,像是汲取力量。
“没事了。”千随抱着他的头靠在自己颈窝,声音温和。
……这一次的灾难,是藏在人群里的炸弹。
它避开了街头巷尾,选择了最喧嚣的光影之下。
下一次呢?
千随眯了眯眼,感受着颈窝处风羽温热的呼吸。风羽依赖她的时候,她何尝不是反向汲取对方的能量呢。
她需要坚硬,也需要这温暖。
生活嘛,就是一边防爆,一边充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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