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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刺鼻的消毒水、浓重的血腥味、苦涩的草药气息混杂在一起,强势地涌入鼻腔。曹操猛地睁开眼,眼下青黑,布满血丝。

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头上缠着渗血的绷带,胸口也裹得严实。左手手臂打着笨重石膏。当他试图移动,左后肩胛处传来一股撕裂的锐痛。

未受伤的右手下意识地、用力地盖住后肩胛的位置。在绷带之下,早应该化为一道狰狞旧疤的创伤,此刻却发出痛感,将他的记忆瞬间拽回了二十几年前那场九死一生的逃亡。

漫天箭雨的破空声!战马凄厉的悲鸣!冰冷刺骨的汴水瞬间淹没口鼻!...以及,地平线尽头,始终没有出现的援军旌旗。

视线移向床头柜上的果篮。布满尖刺的榴莲突兀地被摆在里面,作为慰问品。病床旁边的椅子,空着。

带着戏谑和忧虑的声音仿佛在他耳畔响起:“哎哟,这味道!唉~这东西竟卖得那么贵!百姓们可都在挨饿呢...” 声音渐弱,只留下寂静。(公台...)

那个叼着戒烟糖,举着榴莲絮絮念念的人,这一次缺席了。

然后是——“阿瞒,你没事吧?!” 回忆的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关切。

“哐当!” 门被一只骨节分明、戴着袁氏金戒的手猛地推开。一个人影逆着门外昏沉的光,大步跨入。

是袁绍。

他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那是为惨遭董卓灭门的叔父袁隗及阖家守丧的标志。一身质地考究的西装外披着件厚重、几乎曳地的白色大氅。蓬松的浅棕毛领簇拥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在昏暗的病房内异常醒目,无声地宣告着他关东联军盟主的权柄。

袁绍并未如记忆里关切的呼唤他,而是用一种几欲让他浑身战栗的眼神,锐利地扫过他狼狈的样子。

尴尬、羞耻、被窥破的难堪瞬间席卷全身。他知道袁绍看出来了,看出这又是他曹孟德无法自控的执念造出的梦境。

然而,那份洞悉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带着轻微慌急地关切,完美复刻了当年那个焦头烂额、却仍“抽空”前来看望败将的盟主形象。

曹操看着袁绍,心中涌起一股荒谬的警惕。

他知道袁绍在演戏!这混蛋想干什么?

他宁愿此刻梦到的是刀剑相向,而不是这副躺在病榻、祈求垂怜的可怜相!可身体却背叛意志,被那熟悉的带着忧色的目光安抚,紧绷的神经竟不受控制地松懈。这感觉让他恶心,却又难以遏制的渴望。

“听说你恢复意识了,阿瞒。” 袁绍关切的语气,几乎天衣无缝。他走到榻边,目光落在曹操身上浸血的绷带上,眉头微蹙,“伤口还痛吗?”

曹操喉咙发紧。想揭穿他,让他滚蛋!却被那逼真的“旧日情谊”扼住,最终只挤出一个干涩带怒的声音:“死不了。”

袁绍几不可察地点点头,眉宇间的沉重未减分毫。他转身走向角落的木桌。桌上,两瓶包装成礼品的酒在昏暗中泛着微光。

袁绍修长的手指拿起酒瓶,拔开木塞。琥珀色的酒液倾倒进玻璃杯,发出清冽的声响。他背对着曹操,声音带着追忆的怅惘:“之前你初来投奔,我尚在孝中,连杯薄酒都无法与你共饮,真是遗憾。” 说完,他抿了口杯中的酒,“‘嗒’轻响,把杯子放回桌上。

曹操的心跳漏了一拍,牙齿不自觉地咬紧。意志的堤坝在熟悉的幻象前悄然松动。

袁绍再次将酒杯斟满。他端着那杯满溢的酒,转身,走回榻边。灯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映照出深深的疲惫,以及曹操解读为“无奈”和“歉疚”的神情。

“荥阳之事,” 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刻意的停顿,字字斟酌,“韩馥作梗,后方不稳。我...” 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是我未能及时策应。”

“解释”?“歉意”?这两个词如同惊雷在曹操脑中炸响!多年前的怨气、对“见死不救”的切齿指责,此刻竟被亲口认下!巨大的错愕和异样的满足感瞬间将他淹没!他几乎要相信了!

袁绍俯下身,将盛满的酒杯递向曹操。他的眼神专注,带着蛊惑人心的安抚力量:“压压惊吧,朋友。”

“...嗬!”曹操瞪着对方,身体不自觉地往后仰。他咬着后牙,说不出话,手指不住震颤。一股难堪的燥热爬上脸颊,仿佛被剥光了置于人前。

酒杯近在咫尺,琥珀色的液体微微晃动,映着惨白的灯光。

脸上留下一滴汗,曹操的手指,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抬起——

就在这瞬间,袁绍手腕一倾。

冰凉的酒液,不是递到曹操手中,而是精准地、毫不留情地泼向被纱布下缓慢渗出血渍的伤口!

他大睁着眼睛,“呃啊—!!”一声嘶嚎从嘴里迸发,酒液迅速浸透了绷带,渗入皮开肉绽的伤口,带来阵阵火烧火燎的剧痛!这痛如此真实,如此强烈——因为这是他潜意识里,对袁绍“给予”的扭曲渴望所允许的,是他证明对方存在并回应了自己的方式。

曹操大口喘着粗气,额头青筋暴起。“嗬,嗬嗬!”他的手指死死抠进身下的草席,冷汗如瀑冒出,嘴唇瞬间失去血色。

这猝不及防的致命一击,彻底粉碎了他那一瞬间可悲的动摇和希冀。

袁绍站着,垂眸看着曹操痛苦蜷缩的样子。手中的杯子已经空了。他嘴角习惯性的弧度被抹平了,双眼眸中似乎有什么极其复杂的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或许是残忍达成后的快意?或许是目睹对方痛苦时一丝转瞬即逝的恻隐?又或许,仅仅是更深的厌倦。

他的无动于衷让曹操感到一种比伤口更尖锐的痛。

袁绍随手将空杯扔在旁边的矮柜上,“‘奋武将军’,好好养你的伤吧。”他转身就走,动作决绝,没有丝毫留恋。

一个冰冷、嘶哑、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邺城。”

袁绍的脚步,瞬间被钉死在地!

曹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混着血沫和恨意挤出来:

“孤的国都……定在邺城了。”

孤?!国都?!邺城?!

这三个词如同三道惊雷,接连劈在袁绍的脊梁上。

“本初,”曹操的声音嘶哑,却带着穿透力,如钝刀刮骨,“对你来说,只是十来年没见吧?”

他喘息着,支撑身体的手臂因用力而剧烈颤抖,但话语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重,每一个字都砸在袁绍的背上:

“可对孤来说……自初平二年酸枣一别,到如今建安二十一年孤晋位魏王……”

“孤已经有整整二十五年!没有见过活着的袁本初了!孤见到的,只有邺城外的墓碑!”

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鸣。“哈!...嗬哈!”那只未受伤的右手猛地抬起,狠狠抓住了左臂上碍事的石膏。

“咔嚓!”伴随着袁绍后背肌肉一瞬间的绷紧,那层厚厚的、象征着“伤病”和“脆弱”的石膏外壳,竟被曹操用一股蛮横的力量,硬生生从手臂上撕扯下来!碎裂的石膏块和里面填充的衬垫散落一地。

接着,刚获得自由的手,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胸口和肋下被酒液浸透、紧贴伤口的肮脏绷带。

“嘶啦——!”

布帛撕裂的锐响刺破空气!染血的绷带被他粗暴地扯断、扔开!

暴露在灯光下的皮肤——并非想象中的皮开肉绽,而是一片光滑,只有一道早已愈合、颜色暗沉的旧疤,横亘在左后肩胛下方。被酒液泼中的地方,此刻完好无损,唯有灼烧般的痛,持续地啃食他的神经。

曹操吸了口气,挣脱无形的枷锁。他不再颤抖,支撑身体的手臂稳定如山,用刚刚扯掉绷带的手抹去脸上的冷汗。

死寂。病房里只剩下曹操沉重、断续的喘息。

袁绍无法往外迈出一步。那扇原本因动摇了曹操的防线而能被轻易推开的门,已从他感知中彻底消失。

恼怒——对曹操竟敢试图操控自己,更对自己竟被这力量困住的恼怒——掠过袁绍心头。

“Bravo,”他抬起眉毛,语调模糊不明“真…让人吃惊啊,朋友。”

曹操赤脚重重踏在冰冷的地面上!接着是另一只!他杆枪般站直了身体,先前病榻上的虚弱和狼狈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带着血腥气的压迫感。

他走向角落的木桌,单手抓起酒瓶,直接将酒液倾倒入袁绍只饮了一口的杯中,直至满溢而出,沿着杯壁流下。

曹操端着这杯不断滴淌酒液的酒杯,走向立在门口的袁绍。

他空着的手迅速探出,一把攥紧袁绍脖颈上笔挺的领带,猛地发力,将他扯得低下头来,被迫迎向自己的眼睛!

袁绍措不及防地跌入那双近在咫尺的眼中,熔金色的眼底先是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怒,但几乎是瞬间,一种更深沉的、了然的冰冷迅速覆盖了它。

曹操将这杯酒,强硬地塞进那只迟滞的手中。他的手指如同铁钳扣住袁绍的手腕,不让他挣脱毁弃。

“喝。”命令简短,却不容置疑。

袁绍握着酒杯的手指骨节嶙峋,青筋暴起。酒液在杯口剧烈晃动,泼溅在白色大氅上,留下污渍。

曹操扯过手纸,替他擦拭,随即用力拍在对方胸口。嘴角扯出刻意的弧度,声音回荡在病房里,带着猫捉老鼠的施舍:

“袁本初,你不是很想知道很多事吗?”

“孤给你机会。”

“你喝一杯酒,”曹操的目光如淬毒的钩子,锁死袁绍的眼睛。

“孤就回答你…任何一个问题。”

陷阱。袁绍看透了曹操的意图。等着他暴露软肋,等着用那些惨痛的答案作为新的刑具将他凌迟。

在灼灼逼视下,袁绍下颌绷紧。

阿瞒,你竟敢?!

他缓缓抬手,仿佛被无形锁链拖拽,将这杯满溢的酒举到唇边。酒液流入他口中,并非全然是抗拒,更像是某种极度克制下的权衡。

他仰头,喉结艰难滚动。没有呛咳,但暴起青筋的颈侧,泄露了咽下时灵魂灼烫的痛楚——那是将几乎冲破喉咙的质问,生生咽回的酷刑。

空杯被他重重撴在桌上。“咚!”面容毫无波澜。

曹操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挤出绝不算好看、却带着十足十得逞意味的狞笑。

袁绍不再维持风度,猛地转身,带起一阵冷风。他几步跨到椅子旁,径直坐下,背对曹操。微微侧头,目光投向惨白的墙壁,似乎那里有他无比珍视却必须割舍的东西。

再开口,语气里刻意营造的“真诚”下是冰冷的讽刺:

“恭喜啊,朋友。^ ^”

“终于…坐上了你的王位。”

曹操瞳孔兴奋骤缩!他急切跨步椅旁,双手捏住靠背,凑近逼视袁绍的脸:“你想问什么?河北?还是你的儿子们?孤可以告诉你,他们……”

“收起你的把戏,阿瞒。” 袁绍打断。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侧脸线条绷紧,显出极度的不耐,但这厌烦本身也像精心丈量的表演。“我在乎什么,你比谁都清楚。”

他的语气带着事不关己的残忍:

“我不会问。”

“废物的死活,与我何干?”

曹操眼中亢奋瞬间被戾气吞噬!他抓住椅背,咬牙怒视着袁绍,死皱的眉头突突跳动。

袁绍知道,作为这里的主宰,曹操有无数种方法将血淋淋的答案灌进自己耳朵,但他没有动。他要的,是自己主动的屈服,是意志崩溃下的乞求。

就在这时,一股又臭又甜的气味钻入曹操的鼻子。他的目光,落在病床床头果篮里的榴莲上。怪异的气味,此刻竟像陈宫无声的嘲讽,也像当年宴会上令他作呕的奢靡,点燃了他岌岌可危的神经。

他大步走向木桌,一把抓住那颗沉重的榴莲。尖刺扎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却更激起了他的凶性。曹操五指猛然发力!

“噗嗤——!”

坚硬的外壳在绝对的力量下应声破裂。软糯金黄的果肉暴露出来,粘黏在曹操的手指上。味道瞬间在狭小的病房内弥漫开来,甜腻与恶臭交织,几乎令人窒息。

曹操转过身,脸上带着风雨欲来的平静,走向那个坐在椅子上,一副尽在掌握的身影。他将一块连皮带肉的榴莲甩在对方面前的桌上。

“袁、本、初。”曹操目光冰冷,每个字都像是从血淋淋的肺腑里抠出来。“闻到这该死的、令人作呕的味道了吗?”

“当年,孤从汴水的死人堆里爬回来,看到的是什么?是诸侯们醉眼惺忪,相互吹捧,把酒言欢。外面雒阳方向烽火连天,百姓的哭声日夜可闻!里面你们推杯换盏,仿佛天下已定!“

他黏湿的手指抓起滑腻的果肉,狠狠递到袁绍的唇边:“孤拖着这身伤回来,鼓起最后的力气质问你为何不发援军,你袁绍是怎么回应的?!你没有解释!没有歉意!你端着你的盟主架子,用那个‘奋武将军’的官职提醒孤注意身份!” 他模仿着那种腔调:“‘念在你立过不少功劳,我原谅你的无礼。’哈!□□的,‘原谅’我?!”

曹操的笑声中带着刻骨的恨意:“孤的将士白死了,孤差点死在汴水,你召开新闻发布会?邀孤出席作秀?这就是你四世三公的做派,这就是你在摄像头前表达歉意的方式?!让一个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人,站在那群虚与委蛇的人中间,看你们在镜头下互相恭维,听精心编排的场面话——真是令人作呕!”

他捏着果肉的手指又往前递了半分,几乎要蹭到袁绍的嘴唇:

“来~请盟主尝尝这被强行‘慰劳’的滋味!吃下去!”

黏腻的触感和令人作呕的气味让袁绍本能地侧开头,动作中带着抗拒和一丝难以置信——他竟如此看待那场必要的公关活动?

“拿走!” 袁绍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被冒犯的怒意。

“不吃?” 曹操空着的手猛地抬起,狠狠掰过袁绍的下巴,他凑近,气息灼热而充满威胁:“那孤就帮你!掰开你的嘴,一块、一块塞进去!!”

“唔!” 近在咫尺的气味让袁绍眉头紧锁。曹操的威胁绝非虚言,他能感受到那手指的力量和眼中的疯狂。不能这样下去。

“够了!” 袁绍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是精心调配的失望与激动:“曹孟德,你以为我是谁?是能随心所欲的独裁者吗?!

他攥紧扶手。曹孟德,你可还记得你当时是何等模样?状若疯魔,咆哮军帐。我是在提醒你军中有法度。

“韩馥是冀州牧!他卡着粮草,各路诸侯惜兵自重。我虽顶着盟主之名,实则在他之下,你叫我如何强令于他?!”他的声音里带着被误解的痛楚,左眼下的小痣也随着主人激烈的情绪颤动“难道要我在大帐之中,对着所有人承认我这个盟主有名无实,连派兵救援自己麾下将领都做不到吗?!”

他暗暗咬牙。我若当时如你这般失态,与你抱头痛哭,只会让韩馥看尽笑话,联军顷刻瓦解。

“我给你将军之职,是真心望你立下大功,我比任何人都不愿见你兵败荥阳。但事已至此,除了稳住局势,徐图后计,我还能做什么?!”他的话语中带着被彻底误解后的失望。

“我唯有让韩馥以为我甘心做个傀儡,才能图谋冀州,才能真正……为你雪耻!”他的眼神混杂着愤怒、被误解的委屈和不轻易示人的狠厉“我拿到了冀州,他手下的人自然替我逼死了他。”

这就是企图操控他袁本初的下场。所以阿瞒,你为什么要操控我呢?

他看向曹操的眼神复杂难辨。好像第一次看清那场宴会在他们二人之间划下的裂口,当年曹操走,不光是因为恶心那顿饭,更是对整个关东联盟、包括他袁绍在内,彻底的失望:

“Sorry,阿瞒。”

“我没想到会让你这么难过。”

他终于触碰到了曹操当年离去时,鲜血淋漓的真心,只是这触碰来得太迟,且布满算计。

曹操抓着榴莲肉的手指,僵在半空。那句“我没想到会让你这么难过。”像把生锈的钥匙,撬开他早已尘封的伤疤。

脓血之下,暴露出的不止是怨,还有酸枣投奔的雪中送炭,东郡的印绶,兖州的表书,共击陶谦、反攻吕布时的援助与信任...他的记忆顺着时间逆流,回到他无法真正抹杀、甚至仍在潜意识里怀恋的东西…无数的画面最后裹挟着洛阳夜空的火光燃烧,化作当年筵席间心照不宣的眼风,汹涌倒灌而来。

一股闷钝的痛楚在他心口反复碾磨,强行支撑用以掌控局面的暴戾,终于悄然溃散。

袁绍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身上钳制的松动,以及身后人呼吸节奏几乎无法察觉的改变。他猛地挣脱了曹操的手,动作快得带着刻意表现的狼狈,仿佛不堪其辱。

——即便是阿瞒,当年也不过是揪他领子、踢他小腿抱怨身高,那是在他羽翼之下被允许的、带着亲昵的冒犯。如今这掌控与逼迫,只让他感到纯粹被以下犯上、无法容忍的践踏。

他看向曹操,脸上带着笑容,声音却疏离得能将人割伤:

“现在,够了吗,魏王?”

这个称呼如同审判扎入曹操耳膜。这不是“阿瞒”,不是“孟德”,甚至不是带着讽刺的“朋友”。这是权力的代号。是他曹操作出的每个选择最终堆砌成、横亘在他们腐烂过往与残酷现实之间的孤高王座,是袁绍在用最后的方式划清界限,并清晰地告诉他:你如今的权柄,正是杀死我们过去的凶器。

袁绍抬手,将那件象征着他身份与此刻屈辱的白色大氅从肩头拨落在地,如同丢弃一件垃圾。他站在曹操面前,背脊挺直,维持着刻入骨血的世家姿态。他在等,等一个选择。或者说,他在逼对方做出选择。

病房里,榴莲甜腻刺鼻的气味仍在无声地蔓延,嘲弄着这房间里所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只余下近乎妥协的呼唤,自曹操喉间艰难溢出:

“…本初。”

袁绍什么也没再说,连惯常的“朋友”也吝于给予。他嘴角的笑容毫无改变,那是长期浸淫在权力游戏中形成的、近乎本能的假笑,也是曹操深恶痛绝的笑。所有情绪都被收拢在这副无懈可击、属于袁绍王子的面具之后——这就是,他要给曹操看的。

你看清楚了吗?阿瞒。

他近乎愉悦地,这愉悦浸满了居高临下的蔑视。就像他还活着时,从不屑于对阿瞒掩饰他的算计,他乐于...或怜悯地向这个天真热忱的“挚友”展示世界的肮脏规则,享受那种因其无能为力、直至看清现实(通常是令人失望的现实)的支配欲。

此刻,他依然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流程,用毫不掩饰的表演告诉他:你的暴力,除了证明你的幼稚和让我发笑之外,毫无意义。你想要的情谊、认输、乃至痛苦,我都可以像给闹脾气的幼童糖果一样,漫不经心地抛给你。

可他失算了。

曹操胸腔里那股灼烫的洪流并未退去,反而冲刷得更加猛烈。他忽然低低地笑了。

“不够!”他猛地向前一步,双臂以近乎粗暴的力道将袁绍死死箍进怀里!那动作毫无征兆,与其说是拥抱,不如说是一次突兀的擒获,一次不容抗拒的标记。“哈,你的眼泪呢?太久没演戏,哭不出来了?”

袁绍的身体瞬间僵硬。隔着单薄的西装面料,曹操能感受到手下躯体的每一寸紧绷以及压抑着极度愤怒与厌恶、几乎炸开的轻颤。他的长发扫过曹操的面颊,带来一种真实的触感。

然而,预想中的挣扎并未到来。袁绍没有推开他,只是更冷、更硬地站着,任由曹操的手臂如铁钳般勒紧。袁绍的双手垂在身侧,指尖因压抑而微微蜷曲,最终却没有任何动作,混合着厌弃与荒谬感的叹息,几乎被呼吸所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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