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早秋忽然侧过头,灯光在他深红的眼底投下细碎的光点。他像是忽然捕捉到某个飘忽的念头,用指尖轻轻抵着下唇,语气轻巧地抛出一个看似突兀的问题:
“呐,飞雄,我问你哦——”
他成功地将影山的注意力从先前的话题上扯开。
“如果在比赛里,有人没跟上你传出去的球,结果导致丢了关键的一分……”他微微歪头,捕捉着影山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你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影山飞雄的眉头瞬间习惯性地锁紧,虽然不明白竹早秋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他还是基于最本能的思考,老实回答道:
“他的速度还不够快。”
这个答案脱口而出,带着他特有的、对技术指标的纯粹判断,仿佛在陈述一个物理事实。
然而,竹早秋却仰起脸,发出一声轻快的笑。他伸出食指,在影山面前左右摇了摇,白色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不对哦——”他拖长了语调,眼底流转着某种更深的笑意和期待,仿佛在引导对方走向一个早已备好的答案。
竹早秋的唇角勾着一抹浅淡却意味深长的笑意,话语像轻柔却精准的针刺破空气:
“因为你的托球啊——还是太‘任性’了。”他微微歪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的调侃,“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觉得及川学长的托球更讨人喜欢哦。”
他不给影山反驳的机会,继续用他那特有的、懒散却清晰的语调细数起来:
“因为及川学长会观察——观察攻手最细微的习惯和状态;”
“他会思考——思考什么样的球才能最大限度地引出攻手的潜力;”
“他会调整——根据局势和队友的节奏改变自己的传球;”
“他甚至会安抚和鼓励——在队友失误时用笑容和话语稳住军心。”
最后,他稍稍收敛了笑意,深红色的眼眸直视着影山,声音轻却重地落下最关键的一句: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
“他会‘相信’队友。不是相信队友一定能完美地追上他的球,而是相信即便这一球没追上,下一球、下一次,他们也一定能一起拿下分数。他的托球里,带着这种‘相信’。”
及川彻这个人啊,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对自己队友的信任。
这种信任太深了,深到有时候丢了一分,他表面上根本看不出在意,还能笑着拍拍手,马上鼓励大家想下一球。这种信任也太宽了,宽到就算队友犯了明显的错误,他也绝不会开口责怪,反而第一个跳出来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说是自己传球没传好。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
正是因为他太相信队友了,相信到觉得所有责任都该自己来扛,所以比赛里出的任何问题,队伍遇到的任何困难,他都会一声不响地全压在自己身上。
他觉得他是二传,是组织进攻的人,那输球就是他的指挥有问题,得分不顺就是他的传球不到位。他默默地把所有压力和过错都包揽了,还总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哪会比赛一直输,哪会有人一直哭。]
这番话看似在比较,实则是一剂针对影山症结的、裹着糖衣的良药。
影山飞雄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竹早秋。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深蓝色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照出震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
「及川…?」 「更喜欢…他的托球?」
这两个词像两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他最核心的自信领域。一股混合着错愕、不甘和强烈不解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炸开。
「为什么?」 「我的托球难道不是最精准、最快、最能撕开防御的吗?」 「追求极致的速度和力量,打造出无人能敌的进攻,难道错了吗?」
他无法理解。在他的认知里,托球的价值就在于其终极的“精准”与“强大”,就像他一直以来坚信的那样。及川学长的托球或许更“圆滑”,但怎么可能比他的更…
竹早秋后续的话一句句落下,像一把把钥匙,试图撬动他紧锁的思维模式。
「观察…思考…调整…?」这些词汇在他脑中回荡,与他纯粹追求技术极致的理念发生着剧烈的碰撞。 「安抚…鼓励…?」这对他来说几乎是陌生的领域,球场上的交流难道不应该是为了更高效地得分吗? 「相信…队友…?」
最后这个词,像一道微光,穿透了他固执的思绪。
「相信…不是相信他们一定能追上…而是相信下一次…?」
他怔怔地看着竹早秋,脸上的震惊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陷入深沉思绪的茫然。一直以来的某种坚不可摧的信念,似乎被打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影山飞雄的声音低沉下来,那双总是锐利追随着排球的蓝色眼眸,此刻却紧紧盯着竹早秋,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问得异常认真,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就算是和我……和秋你,”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选择最准确的词,“搭档的时候……也会出现……我传出的球让你失误的情况吗?”
竹早秋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温水一样缓缓流淌进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是的,就算是你和我搭档的时候,也会出现失误的。我并不是万能的,你也不是毫无止境、永不停歇的战斗机器。”
他抬起手,指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看见那只并不存在的飞鸟。
“悬于高空的鸟儿一直飞翔,就算飞得再远、再高……”他的声音轻柔下来,“也是会下落,停在枝头上歇息的呀。”
这句话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了影山飞雄紧绷的心弦上。他一直以来追逐着“至高”的境界,逼着自己永不松懈,仿佛停下来就是一种失败。而竹早秋却告诉他,下落和休息,本就是飞翔的一部分。
竹早秋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语气是罕见的认真:
“虽然很不想说这些大道理,但是……”他直视着影山那双依旧带着困惑和执拗的蓝眼睛,“飞雄,排球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打。”
“就像我跟你的速攻,”他伸出手,先指向影山,然后又指向自己,“你的托球,也是需要我快速到位、精准地击打下去,才能最终得分的。这是我们两个人共同完成的。”
他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球场,仿佛能看到那并不存在的其他队友。
“更何况,场上有六个人。你不能只看着网前和你自己的球。”他的声音温和却坚定,“你要试着相信一下其他队友。这一分丢失了没关系,还有下一次进攻,下一次防守。”
最后,他抛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试图敲开影山那过于自我中心的精神壁垒:
“不只是你想赢啊。” “其他的五个人……不也是抱着和你一模一样的想法,站在场上的吗?”
影山飞雄的眉头死死拧紧,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幼豹,猛地抬起头瞪着竹早秋,几乎是吼着反驳:
“不对!”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尖锐和不驯,“如果他们的想法真的和我一样,就该拼尽全力追上我的球!既然是绝对正确的托球,没接到就是他们的能力不足!”
他挥舞着手臂,情绪激动,完全无法理解竹早秋的话:
“场上是有六个人!但决定胜负的就是那一瞬间的进攻!托球和扣杀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人的作用就是为了实现这个!” (此时他的排球观还极度集中于“网前”的胜负)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深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固执的火焰,显然丝毫没有被说服。他甚至觉得竹早秋在帮那些“弱者”说话,是一种背叛。
但竹早秋最后那句“其他五个人也想赢”还是像一颗小石子,在他极度自我中心的世界里投下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他只是本能地感到更加烦躁和困惑,无法理解这种“团队”的概念。
他会更加用力地练习,认为只要自己变得更强、托出更完美的球,就能证明自己是正确的。这份固执,要等到国中那次惨痛的失败后,才会真正开始动摇。
竹早秋看着眼前这只炸毛的、倔强的小豹子,并没有因为他的反驳而生气。他深红色的眼眸里反而闪过一丝了然的耐心,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他会是这种反应。
他没有选择继续硬碰硬地争论,而是忽然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他伸出手,不是去拍影山的头,而是轻轻握住了影山那只因激动而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的手。
影山猛地一僵,想要甩开,却被竹早秋稍稍用力握住了。
“飞雄,”竹早秋的声音放缓了下来,像在安抚一只警惕的野生动物,“我知道,你的托球是最好的,比我看过的任何同龄人都要厉害得多。”
他先给予了毫无保留的肯定,然后话锋才轻轻一转。
“但是啊,”他握着影山的手,引导着他的手指,在空中虚虚地画了一个圈,仿佛在描绘球场的轮廓,“你看,排球场的范围,有这么大。”
他的手指又点了点影山的手腕,然后是自己的。
“我的速度,能跑到这里。”接着,他的手指向更远一点的虚空,“而有些球,可能会飞到那里……或者那里。有时候,就算拼尽全力,也可能差一点点哦。”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影山脸上,眼神清澈而真诚。
“我不是在说你的托球不好,正因为它太好了,所以有时候才会特别难接,不是吗?”他巧妙地偷换了概念,顺着影山的逻辑走,“就像一把特别锋利、特别重的宝剑,不是每个人都能立刻挥舞自如的。”
“所以,稍微等一下,或者稍微看一下接球的人跑到哪里了,再把那么厉害的宝剑递出去,”他微微歪头,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是不是就能更准确地砍中目标了?”
“我相信飞雄的托球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他最后说道,语气里充满了信任,“所以,也稍微试着相信一下,等着接你这把‘宝剑’的我们,好不好?我们也在拼命地想接住它啊。”
竹早秋的这句话像一颗精准的子弹,骤然击穿了所有关于排球技术的讨论,直抵核心。
他依旧握着影山的手,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惊人的穿透力和比喻的精准度。
“飞雄,”他直视着对方那双还在倔强燃烧的蓝色眼睛,“国王再怎么强大、再怎么**独裁,他麾下那些想要众志成城、为他打下江山的骑士们……”
他稍稍停顿,让这个比喻在空气中沉淀。
“心底里渴望拥戴的,终究还是一位能够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明君’啊。”
“明君”这两个字,他咬得格外清晰。
“‘王’的强大,不应该只是用来命令和斥责。”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影山的心口,“更应该用来洞察、信任和凝聚。”
“你拥有成为‘王’的绝对力量,”竹早秋的目光锐利起来,仿佛能看透影山未来所有的可能性,“但不要只做一个让人害怕的‘暴君’。”
“试着去做一个……能让所有骑士心甘情愿为你冲锋陷阵、甚至为你而死的‘明君’,怎么样?”
这个过于早熟和深刻的比喻,对于小学刚毕业的影山来说,或许不能完全理解其全部的重量。但它一定像一颗种子,带着一丝朦胧的、关于“领导”与“责任”的启示,落入了他那片只充斥着“完美托球”的世界土壤中,等待着未来的某场雨露将其催发。
影山飞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明显地起伏了一下,然后又缓缓地、长长地呼了出来。仿佛将刚才那激烈的反驳和固执都随着这口气吐了出去。
他微微低下头,额前墨黑的碎发遮住了部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具体的眼神,但紧绷的肩膀线条却松懈了下来。沉默了几秒后,他才用一种略显生硬、却明显是妥协了的语气,低声说道:
“……我会去……理解的。”
这句话说得有些艰难,甚至带着点不情不愿的别扭,但确确实实是从他嘴里说出来了。这对他而言,已经是迈出了巨大的一步——不再是激烈的反驳,而是表示愿意去思考、去尝试理解那个他目前还无法完全认同的“团队”概念。
这几乎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让步和承诺了。
竹早秋看着他那副明明不情愿却还是硬着头皮答应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脸上却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果然……一时半会儿的嘴遁,根本改变不了这块顽石的想法。」
他深红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了然的光芒,一个更加清晰的念头浮现出来:
「果然还是……需要一场彻彻底底的失败来让他痛醒才行啊。」
他已经预见到,只有当影山飞雄那套纯粹依靠个人强大、忽视队友的排球理念在赛场上撞得头破血流,真正尝到孤立无援的苦涩滋味后,今天埋下的这些关于“信任”与“明君”的种子,才有可能在痛苦的废墟中真正发芽。
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影山的肩膀。
竹早秋猛地一拍手掌,脸上瞬间切换回那种惯有的、带着点小得意的兴奋神情,仿佛刚才那段深刻的对话从未发生过。他一把抓过那张录像带,像展示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在影山眼前晃了晃。
“好了好了!回归今晚的正题!”他声音扬高,充满了活力,深红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影山,“这可是我辛辛苦苦、熬了好一会儿才整理出来的精华片段!”
他凑近一些,故意用威胁的语气说道,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你——一定要给我好好地、一字不落地‘吃’下去啊!不然都对不起我牺牲的睡眠时间!”
影山飞雄的目光立刻被那晃动的录像带牢牢吸引,之前的沉重思绪瞬间被抛到脑后。他郑重点头,深蓝色的眼眸里燃起专注的火焰,简短而有力地回应道:
“啊。我会全部看完的。”
“。。。这倒不必。”
——————
今晚毫不意外的是在影山家里度过。
第二天一早,竹早秋顶着一头睡得乱翘的白发,揉着惺忪的睡眼,慢吞吞地走下楼梯。看到正在厨房忙碌的影山美羽,他拖着还没完全醒过来的语调,懒洋洋地挥了挥手:
“早上好啊,美羽姐~”
影山美羽早已对自家弟弟这个几乎快成固定摆设的“编外家庭成员”见怪不怪,笑着回应:“早上好,小秋。昨晚又和飞雄研究排球到很晚吧?”
“嗯……”竹早秋含糊地应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靠在厨房门框上,语气稍微清醒了一点,带着自然的关切问道:“对了,影山爷爷最近还好吗?”
(ps:基于影山飞雄小学刚毕业的时间点,此时影山一系爷爷应尚在世,但身体可能已开始显露衰老或不适的迹象)
影山美羽正准备早餐的手微微一顿,脸上轻松的笑容收敛了些,染上一抹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忧虑。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温和而低沉:
“嗯…谢谢小秋关心。爷爷他……”她斟酌了一下用词,“最近天气变化,关节老是酸痛,走路比以前更慢了些,精神头也没以前那么足了。”
她将煎蛋盛进盘子,继续道,声音里带着一份心疼:“但他还是每天都惦记着去俱乐部看看,说放心不下那些孩子们。我们怎么劝他多休息都没用,倔得很。”
说完,她重新露出一个略显无奈却温暖的笑容:“不过总体来说还算硬朗啦,知道你们这些孩子都惦记着他,他肯定很高兴。”
竹早秋闻言,脸上那点没睡醒的慵懒立刻被驱散了不少,他认真地点点头。
“这样啊……”他沉吟了一下,随即像是做出了决定,语气轻快却真诚地说道:
“刚好今天跟飞雄的训练计划也不多。”
“那今天中午,我就拉着飞雄一起去医院看看爷爷,陪他说说话吧!”
“哎呀,麻烦你了,还特意跑一趟。”
影山美羽有些过意不去地说道,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容。
竹早秋连忙摆摆手,一副这根本不值一提的样子,语气轻松又自然:
“没事没事,美羽姐你别客气。反正我们训练完也没别的事,去看看爷爷是应该的。”
恰在这时,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浑身冒着热气、额发被汗水浸湿的影山飞雄晨练回来了。他脸颊泛着运动后的红晕,呼吸还略有些急促。
竹早秋立刻注意到他,扬起手懒洋洋地朝他挥了挥,拉长了语调喊道:
“飞——雄——欢迎回来!可以吃早饭了哟!”
竹早秋笑嘻嘻地补充道,故意用了一种哄小孩般的语气,还特意晃了晃桌上那瓶牛奶:
“今天还有你爱喝的——长高高牛奶~”
影山飞雄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不知道是运动后的热气还是被这句话给羞的。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大声反驳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恼羞成怒:“哈?!才没有爱喝呢!”
——————
吃完早饭后,竹早秋跟影山飞雄说明了中午要去医院看望爷爷的计划。上午简单进行了些排球练习后,中午时分两人便准备出门。
看着竹早秋认真地盘算着要买什么水果和点心当慰问品,影山飞雄忍不住开口道,语气里带着点理所当然的不解:
“我说,都认识这么久了……你不带这些东西,爷爷也不会说什么的吧?”
竹早秋闻言,立刻扭过头瞪了他一眼,叉腰道:
“你懂什么!去看望病人带慰问品是基本礼貌好吗!”
他理直气壮地继续说道,声音扬高了几分:
“再说了——我买的这些零食和水果,基本上我也想吃啊!刚好顺便嘛!”
影山飞雄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对于竹早秋这毫不掩饰的、将“礼貌”和“私心”完美结合的理由,他完全无法反驳,也觉得理所当然。
他非常识趣地、理所当然地闭上了嘴,不再发表任何意见,默默地跟上了竹早秋的脚步,朝着便利店的方向走去。
一进便利店,竹早秋目标明确地先拿了些适合病人吃的新鲜水果。正当他准备去结账时,目光忽然被旁边货架上的一个小摆件牢牢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微缩模型的小蓝莓,用深蓝色的树脂做得圆润饱满,表面还有细微的光泽,甚至连蒂头的细节都做得惟妙惟肖,看起来逼真又可爱。
竹早秋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一把抓起那个小蓝莓模型,像是发现了什么绝世宝藏,兴奋地扭头对身边的影山飞雄喊道:
“哇塞!快看!这不是小飞雄吗?!”
他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蓝莓模型,把它凑到影山那张逐渐变黑的脸旁边比划着,“简直一模一样!你看这个颜色!这个圆滚滚的样子!”
影山飞雄的额头瞬间爆出一个清晰的井字号青筋,他咬着后槽牙,从喉咙里挤出压抑着怒火的低吼:
“Boke!(笨蛋!)”
他猛地别开脸,躲开那个几乎要怼到他鼻子上的蓝莓模型,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红色。
“哪里像了?!”
“哪里像了~”竹早秋故意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学着影山刚才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脸上满是恶作剧得逞的坏笑。
不等影山再次发作,他“嘿嘿”笑了两声,动作飞快地从货架上拿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小蓝莓模型,转身就跑去结了账。
他晃着手里装着蓝莓模型的小袋子,凑到浑身低气压的影山身边,用欢快到欠揍的语气宣布:
“这么可爱的小蓝莓,当然是我们家飞雄酱的化身啦!”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买两个收藏吧!一个给你,一个给我!”
影山飞雄眼疾手快,一把从竹早秋手中的袋子里抽走了其中一个蓝莓模型,随即精准地从旁边的货架上拿起一个鲜红可爱的草莓模型,迅速塞回袋子里,完成了“偷梁换柱”。
他板着脸,耳根却还残留着一丝未褪尽的红晕,用强装镇定的语气说道:
“既然你说一个给我……” 他晃了晃手里那个“抢”来的小蓝莓,语气带着一丝扳回一城的别扭得意: “那我就要这个。草莓……归你了。”
竹早秋急得直跳脚,一把抓住影山拿着蓝莓的手腕(但不敢太用力抢),另一只手指着那颗深蓝色的小果子,试图进行一番毫无逻辑但气势十足的理论:
“不行啊!不行啊!”他嚷嚷着,“你看你看!这蓝莓的颜色!这圆润的弧度!这低调又深邃的气质!明明就是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当然应该让我戴着(它)才对!”
他的手指立刻转向袋子里那颗鲜红的草莓,眼神变得狡黠:
“可是你!偏偏自己挑了这颗草莓!”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绝佳的理由,声音扬得意起来,“这难道不就证明了——在你心里,草莓像我吗?!又红又亮,还有点扎手!所以当然应该让你自己带着(这个)!”
最后,他双手一合,露出一个“我真是太机智了”的笑容,总结道:
“你看看!这样多好!你带着(像我的)草莓,我带着(像你的)蓝莓!”
“等价交换,完美!”
影山飞雄的眉头紧紧皱起,似乎在进行一场极其复杂的逻辑运算。他看看手里深蓝色的蓝莓,又看看袋子里鲜红的草莓,再看看竹早秋那一脸“我说的超有道理”的得意表情。
他的大脑显然无法在短时间内拆解这套强大的诡辩,最终竟然真的被这通歪理诡异地说服了。
他脸上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像是认命般,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用一种“虽然哪里不对但好像无法反驳”的语气,低声应道:
“……哦。”
然后,他就真的接受了这个说法,默默地将那颗代表竹早秋的草莓模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而默认了竹早秋拥有那个“代表自己”的蓝莓模型。
(某种意义上,竹早秋的诡辩大获全胜。)
两人安全抵达医院。消毒水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走廊里是轻微的脚步声和低语。竹早秋难得收起了跳脱的神情,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抱着果篮和点心,跟在影山飞雄身旁,安静地走向爷爷的病房。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窗外的阳光柔和地洒进来,稀释了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影山一系爷爷正靠在病床上,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清亮,看到两个少年进来,脸上立刻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爷爷!”影山飞雄率先走到床边,声音比平时稍显拘谨,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您感觉怎么样?”
“飞雄,小秋,你们来啦。”影山爷爷笑着点点头,目光温和地扫过两人,“我好多了,就是医生总让我躺着,骨头都要懒散了。”
竹早秋立刻凑上前,将手里的水果和点心放到床头柜上,脸上扬起乖巧的笑容:“爷爷,这是给您带的一点心意,要快点好起来哦!”
“哎呀,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爷爷嘴上这么说,眼角的笑意却更深了,“小秋总是这么有心。”
“这是基本礼貌嘛!”竹早秋笑嘻嘻地说,随即像是献宝一样,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蓝莓模型,在爷爷眼前晃了晃,“爷爷您看!这个像不像飞雄?颜色一模一样!我特意买来的!”
影山飞雄在一旁瞬间绷紧了脸,耳根微红,却忍着没吭声,只是默默地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那个鲜红的草莓模型,放在了爷爷的被子上。
爷爷看看那个深蓝色的小蓝莓,又看看眼前绷着脸的孙子,再看看那颗红艳艳的草莓和旁边笑嘻嘻的白发少年,似乎明白了什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洪亮,驱散了病房里的沉闷。
“像!像!”他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我们飞雄啊,确实像这颗蓝莓,看着有点冷有点硬,其实心里扎实着呢!”
然后他拿起那颗草莓,对着竹早秋点点头:“这小草莓也好,又甜又活泛,看着就让人高兴!好啊,好啊!”
竹早秋得意地朝影山飞雄扬了扬下巴,影山则别开脸,假装没看见,但紧绷的嘴角似乎放松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接着,两个少年便你一嘴我一嘴地跟爷爷聊起了日常,竹早秋夸张地描述着影山在球场上的“恶行”,影山偶尔笨拙地反驳几句,病房里充满了轻松愉快的气氛。阳光静静地流淌,时间仿佛也变得温柔起来。
聊了一会儿天,竹早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爷爷说:
“爷爷!我跟您说,飞雄最近托球的力道又变强了哦!虽然还是有点‘任性’,不过比以前稍微会看人一点点了!”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一点点”的程度。
影山飞雄立刻皱眉反驳:“……才没有任性。”
爷爷被逗得直笑,目光在两个孩子之间转了转,缓缓说道:“飞雄的托球,追求极致是好事。但记住啊,最强的托球,不是一味追求快和准……”
他顿了顿,声音温和却有力:
“而是要能‘引导’出攻手百分之百,甚至百分之一百二十力量的那一球。”
影山飞雄的神情瞬间变得无比专注,像是听到了最重要的教诲,下意识地重复道:“引导……出百分之一百二十……”
竹早秋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探望的时间快结束了,两人起身告别。爷爷坚持要送他们到病房门口。
看着两个少年的背影,爷爷忽然叫住了他们:
“飞雄,小秋。”
两人回过头。
爷爷的目光慈祥而深远,缓缓说道:
“球场上的‘王者’,不是站在高处俯视的人。”
“而是能成为支撑起所有队友、让他们都能发挥光芒的那根最坚实的‘脊梁’啊。”
这句话重重地落在影山飞雄的心上。他怔怔地看着爷爷,深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剧烈的波澜。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是。我记住了。”
回去的路上,影山飞雄异常沉默,一直咀嚼着爷爷的话。竹早秋也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走在一旁,偶尔瞥一眼他沉思的侧脸。
快到家的路口时,影山飞雄忽然停下脚步,没头没尾地低声说了一句:
“……谢谢。”
不知道是在谢竹早秋今天陪他来看爷爷,还是谢他那套“蓝莓草莓”的诡辩暂时缓解了医院的沉闷,或是谢他一直以来看似不着调却总能精准戳中自己的陪伴。
竹早秋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他跳起来,熟练地勾住影山的脖子:
“嘿嘿,不客气!下次训练传球给我再低五厘米就好!”
“……boke!那也太低了!”
不中了这么浓郁的现充生活,让我这个死宅看着心里暖暖的。[裂开][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初露锋芒的国王(内含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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