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子倒是很嚣张嘛——”及川彻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嘴角微抽,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竹早秋见状,立刻“哈哈”干笑两声,非常识时务地放软了姿态。他双手在身前轻摆,做出安抚的动作,语气瞬间变得乖巧又甜腻,仿佛刚才那个出言挑衅的人根本不是他:
“对不起嘛,学长~”他拖长了语调,眼睛弯成月牙,“我开玩笑的啦!就算我们再怎么厉害,也肯定抢不走学长们的首发位置呀!”
他一边说,一边双手合十,做出恳求原谅的样子上下晃了晃,还俏皮地眨了眨那双深红色的眼睛,试图增加说服力:
“学长们经验丰富,带队打球又厉害~我们还有很多要学的呢!” “原谅我吧?好不好?”
及川彻刚刚因为竹早秋那番看似乖巧、实则暗藏狡黠的恭维而稍稍舒展了眉头。他优越感十足地微微扬起下巴,茶褐色的发丝随着他点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嘴角勾起一个“算你小子识相”的满意弧度,刚想顺势以学长的身份再教育两句——
“——呜哇!好痛!”
一记毫不留情、力道精准的手刀猝然劈在他的后脑勺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及川彻瞬间痛得缩起了脖子,整个人像受惊的猫一样猛地转过身,一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瞪得圆圆的,写满了震惊和巨大的委屈。
他捂着发痛的地方,控诉般地看向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幼驯染,声音里都带上了夸张的哭腔:“小岩!你干什么突然打我啊?!很痛欸!”
站在他身后的岩泉一岿然不动,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行凶”的手。他眉头紧锁,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燃烧着显而易见的怒火,更深处则是一种“这家伙又给我丢人”的无奈与责任感。
他下颌线绷紧,声音低沉却极具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石头一样砸下来:
“收起你那副轻浮恶心的嘴脸!”他呵斥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后辈面前就给我有点学长的样子,堂堂正正地说话!别把我们学校的脸都丢尽了——”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最终掷地有声地砸下了那个经典的结论:
“呆子及川!”
及川彻被岩泉一这记毫不留情的手刀和严厉的呵斥当头棒喝,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色彩。
他原本得意洋扬、神采飞扬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像褪色的老照片一样黯淡下去。
高大的身形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微微佝偻着背,茶褐色的头发似乎都失去了光泽。他捂着依旧发痛的后脑勺,周身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肉眼可见的消沉气息,仿佛有一片灰暗的乌云精准地笼罩在他头顶,甚至还伴随着 imaginary 的小雨淅淅沥沥。
刚才那副游刃有余的学长架子彻底崩塌,只剩下一个被幼驯染无情镇压、委屈又可怜的及川彻,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怎么这样……小岩好过分……”
岩泉一完全没有理会旁边那个已经褪色、陷入消沉背景板的及川彻。他将目光转向竹早秋和影山飞雄,他的性格不像及川那样能言善道,于是思考了一下,选择用最直接的方式开口:
“我们是北川第一中学的。”他语气平稳,带着实事求是的态度,“我们排球社虽然没有白鸟泽那么豪华的设施和师资,但该有的训练条件和资源也不会差上太多,特别是——”
他的话被一声清脆的“哎?”打断了。
只见竹早秋脸上原本客套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变得鲜活而饶有兴致起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岩泉一,又瞥了一眼旁边灰白色的及川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笑着说道:
“我记得你们哦。”
及川彻原本耷拉着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顶着一个巨大的问号,脸上还带着没散尽的委屈:“……欸?”
竹早秋笑得眉眼弯弯,语气自然又亲昵,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毕竟是飞雄想去的学校嘛,我们肯定会提前去了解一下的呀。”他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精准地报出了身份,“你们是北川第一排球部的二传手及川前辈,和主攻手岩泉一前辈,对吧?”
一直沉默站在后面的影山飞雄忽然扯了扯竹早秋的手腕,低声补充了一句,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回忆某个技术细节,语气里带着一种纯粹的、对强大技术的认可:“我记得。这个及川前辈的发球,很厉害。”
“嗯嗯!”竹早秋立刻从善如流地接过话头,竖起一根手指,俏皮地用力点头,用夸张又真诚的语调附和道:“及川学长的发球真的超级——厉害!令人印象深刻哦!”
连续被两个(尤其是其中一个还是刚才让他吃瘪的)天赋异禀的后辈如此直白地夸赞最得意的技术,及川彻脸上的阴霾和委屈瞬间一扫而空。他嘴角控制不住地疯狂上扬,几乎要咧到耳根,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轻快起来,周围仿佛飘起了无形的粉色小花,刚才被岩泉打击的郁闷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哼~哼~算你们两个小鬼有眼光!”他得意地叉起腰,下巴扬得老高,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彻底恢复了那副神气活现的模样。
及川彻脸上那副得意洋洋、仿佛下一秒就要飘起来的表情瞬间冻结。
竹早秋的语气依旧轻描淡写,甚至带着点天真的好奇,但话语的内容却像一把精准无比的冰锥,骤然刺入了北川第一两位核心球员最敏感、最不甘的痛处。
“虽然北川第一有你们两个这么厉害的选手……”他先是重复了之前的认可,随即话锋不着痕迹地一转,“……但是似乎连续两年都败给白鸟泽了吧?”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及川彻脸上灿烂的笑容彻底消失,嘴角僵住,方才的飘飘然被瞬间抽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戳到逆鳞的愕然和阴沉。
连一旁始终保持着沉稳的岩泉一也猛地皱紧了眉头,下颌线绷紧,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周身散发出明显不悦的低气压。
这句轻飘飘的话,比任何直接的挑衅都更具杀伤力。它精准地掀开了北川第一光鲜表面下最深刻的遗憾与不甘。
竹早秋脸上那副惯有的、仿佛没睡醒的慵懒神情缓缓褪去。他微微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那双深红色的眼眸此刻如同化不开的浓墨,沉淀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锐利和深意。
他抬手,随意地将额前几缕凌乱的白色发丝捋到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彻底暴露出来的、带着几分野性与嚣张的眼睛。他微微扬起下巴,眼底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流淌着一种近乎挑衅的自信光芒。
“没关系哦,学长。”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般的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即将到来的事实。
“因为今年——”他刻意拖长了语调,目光在脸色不佳的及川彻和严肃的岩泉一之间缓缓扫过,嘴角勾起一个极具分量的笑容,
“有我们在啊。”
竹早秋歪头,将身体的重量自然地靠在身旁的影山飞雄身侧,仿佛找到了最坚实的倚靠。而影山也仿佛福至心灵般,虽然没有出声,甚至脸上依旧是那副惯常的平静表情,仿佛对竹早秋嚣张至极的宣言没有任何表示。
但他微微挺直的脊背,以及他抬起头时,那双深蓝色眼眸中投射出的、与竹早秋如出一辙的专注与笃定,清晰地表明了他正与竹早秋站在同一战线。那是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认同,一种对自身实力绝对信任的冰冷锋芒。
“我相信,”竹早秋的笑容加深了,那笑容里混合了天才的傲慢与伙伴间无条件的信任,声音清晰而充满说服力,“有我们的加入——”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及川彻和岩泉一,一字一句地,掷地有声地宣告:
“今年的北川,就不会有败绩了。”
—————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在沥青路面上拉得很长。及川彻双手交叉抱在脑后,步子迈得有些快,不像往常那样从容,反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他微微仰头看着天边烧灼的云霞,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却有些失焦,嘴角也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
「因为今年——有我们在啊。」
「今年的北川,就不会有败绩了。」
那两句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话,像两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反复回荡,激起层层叠叠、混乱不堪的涟漪。
是恼怒于后辈的狂妄?是不甘于被精准戳中痛处?还是……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那绝对自信所撼动的震颤?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试图甩开脑子里那两个小鬼的身影,尤其是那个白毛小子睁开眼时,那双深红眼眸里几乎要溢出来的、令人心悸的嚣张与笃定。
岩泉一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一手拎着自己的运动包,另一只手习惯性地也提着及川那家伙随手扔给他的包。他的表情依旧是惯常的沉稳,但紧蹙的眉头和比平时更显冷硬的下颌线,暴露了他内心远非表面这般平静。
街道两旁传来归家车辆的引擎声和零星的行人笑语,但这份日常的喧嚣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开,无法侵入两人之间沉闷的低气压。
岩泉一的脑海里同样盘旋着刚才的画面。
那个叫影山的,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对排球有着超乎常人的专注;而那个竹早……看似懒散跳脱,却能在瞬间展现出惊人的洞察力和压迫感。
「怪物……」
他在心里默念,不是贬义,而是一种对绝对天赋的客观认知。他们的出现,像一道强光骤然打入北川第一停滞不前的现状里,刺眼,却也可能……照亮新的路径。但他立刻压下了这丝波动,现在更需要的是冷静。
他看着前面及川明显心绪不宁的背影,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呵斥他振作。只是默默地跟着,如同过去无数个日夜一样,做他最坚实的后盾,同时也冷静地审视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可能带来的一切。
一路沉默着,只有鞋底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和远处城市的嘈杂。
突然,及川彻的肩膀开始轻微地抖动起来。起初只是压抑的、沉闷的低笑,从喉间艰难地溢出。
在岩泉一投来“这家伙又发什么神经”的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中,那笑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像是冲破了某种闸门,越来越响亮,最终变成了几乎算得上畅快淋漓的大笑。
他忽地回过头,茶褐色的发丝随着动作飞扬,脸上早已不见了之前的阴霾和烦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燃的、异常兴奋的光芒,眼睛亮得惊人。他激动地对着幼驯染大声说道:
“小岩!你不觉得那个白毛小鬼——”
“嚣张得要命吗?!”
他的语气里没有愤怒,反而充满了某种难以置信的惊叹和……一丝被挑起的兴味,“哈哈哈!嚣张到简直令人发笑的地步啊!”
他一边笑一边摇头,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又最有趣的事情。
“那么小的个子,那么一张脸……”他比划着,笑声止不住,“竟然就敢夸下那样的海口!说什么‘有我们在就不会有败绩’?说什么要打败白鸟泽——?”
岩泉一好不容易才略微平缓下来的眉头瞬间又紧紧锁死,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他毫不客气地抬起手肘,重重地拐了两下及川彻的手臂,试图用物理方式打断他这愈发亢奋、口无遮拦的状态,低沉的声音带着警告:
“及川,够了。”
然而,及川彻却像是完全没感觉到疼痛,或者说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维风暴里,对岩泉的制止毫不动摇。他依旧激动地挥舞着手臂,眼睛因为兴奋而显得格外明亮,语速飞快地继续说着:
“但是啊!小岩!”他的声音甚至拔高了一些,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狂热,“但是你不觉得吗?!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信……那种好像理所当然觉得自己能做到一切的眼神……”
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岩泉一,脸上的笑容变得复杂起来,混合着嘲弄、不甘,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向往?
“虽然蠢得要死,狂妄得可笑……”他的声音稍微低了一点,却更加用力,“但是……但是啊……”
及川彻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他微微侧过头,低垂的脸颊让岩泉一看不清他此刻确切的神色,只能看到一抹略显紧绷的下颌线条。那语气里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自嘲的意味。
“以为自己有点实力,就在妄想击溃那些……遥不可及的天才。”他极轻地嗤笑了一声,像是在笑对方,又更像是在笑自己,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最后那几个字,几乎消散在傍晚的风里,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感。岩泉一身侧的手瞬间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破天荒地没有立刻用拳头或者呵斥来打断及川这番罕见的、流露脆弱的话语。
他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眉头锁得更深,紧抿的嘴唇和周身骤然变得更加冷硬的气场,却无比清晰地表达了他内心翻涌的、与及川彻如出一辙的不甘。
空气仿佛凝固了。两人之间无需言说,那个共同的目标、那座名为牛岛若利制造的高墙、那些一次次冲击后留下的遗憾与无力感,在此刻如同潮水般将他们淹没。
及川彻的自嘲,何尝不是说给他们两个人听的?那份对“天才”的复杂情绪,那份看似嘲讽实则源于自身困境的慨叹,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彼此心中最不甘的那个角落。
及川彻沉默了片刻,傍晚的风吹动他茶褐色的发丝。他忽然抬起头,脸上那些自嘲与阴霾像是被强行驱散,他扬起一个有些复杂、却不再带有负面情绪的笑容,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后颈。
“算了!”他声音提高了一些,像是要甩开所有沉重的思绪,“希望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头……真的能加油吧。”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一句轻飘飘的、甚至带点调侃的祝福。
但站在他身旁的岩泉一却听得明白,这句看似说给竹早秋和影山飞雄的鼓励,侧面却更像是一句隔空喊话——是对当年那个同样怀揣着梦想、一次次向高墙发起冲击却屡屡受挫的自己,和始终并肩作战的幼驯染,一句未能说出口的、迟来的肯定。
是对那份曾经同样炽热、同样被现实灼伤过的“狂妄”的一种变相的守护。
希望他们能做到我们未能做到的事。希望那份耀眼的天赋和纯粹的自信,不要像我们一样被挫败磨平棱角。
岩泉一没有看他,只是目光投向远处逐渐亮起的街灯,紧握的拳头不知何时悄然松开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极轻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呼出了一口气,仿佛也将积压在胸口的某种沉重情绪,稍稍释放了一些。
“我也是。”
——————
馆内,方才那场短暂的相遇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涟漪散去后,水面迅速重归平静。竹早秋与影山飞雄几乎没有任何交流,便极有默契地将那段小插曲抛在脑后。
对他们而言,外界的任何干扰——无论是赞赏、挑衅还是来自名校前辈的复杂目光——都远不如眼前这颗黄蓝相间的球来得重要。
“砰!” “砰!”
规律而有力的击球声再次成为馆内唯一的主旋律。影山飞雄的目光沉静如水,每一次托球都精准地追求着那毫厘不差的完美轨迹,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而竹早秋则助跑、起跳、挥臂,将那些蕴含着强大力量的传球毫不留情地扣杀过网,动作流畅得仿佛呼吸一般自然。
他们的世界在此刻缩小到只剩彼此、球网、和那颗不断起落的排球。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每一次跳跃和击球的瞬间,雷打不动,心无旁骛。
影山飞雄沉默不语,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一刻不停地观察着竹早秋的每一次助跑、蹬地、起跳的姿势和时机,敏锐地捕捉着最细微的节奏变化。
他在脑中飞速计算,等待着下一球到来时,如何调整自己托球的速度、高度与弧度,以求达到更极致的精准,将那“速攻”锤炼得更加无懈可击。
就这样,在一种无声却高效至极的默契中,训练又持续了半个小时。
直到竹早秋发出一声绵长而凄惨的哀嚎,整个人如同被抽掉骨头般软软地瘫倒在地板上,嘴里嚷嚷着“不行了……真的要死了……飞雄你是魔鬼吗……”,这场高强度的练习才终于宣告结束。
影山这才停下动作,额角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看了一眼瘫成一片的搭档,没什么表情地走过去,简单收拾了一下散落的器材。
两人随后一前一后,拖着略显疲惫却心满意足的步伐,踏着渐沉的夜色,打道回府。
交代完“今晚老时间在你卧室集合”的信息后,两人在门口分开。
竹早秋一回到家,便迅速钻进了浴室,冲掉一身疲惫和汗味。换上干净的居家服后,他一边用毛巾胡乱擦着还在滴水的白色长发,一边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张早已准备好的录像带——这是他昨晚熬夜的成果。
他将其小心地揣好,脚步轻快地溜出家门,熟门熟路地朝着隔壁影山家的方向走去,准备让那位挑剔的二传手好好“鉴赏”一下他精心准备的“贡品”吧。
竹早秋轻车熟路地绕到影山家侧方,精准地锁定二楼那个熟悉的窗户。他像只灵巧的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摸到房门口,连门都懒得敲,直接一把推开门——
然后看也不看,就精准地将自己朝着房间里唯一的目标(那张床)扔了过去!
整个人呈“大”字形,结结实实地陷进了柔软的被褥里,还顺势滚了两圈,裹着满身刚洗完澡的清爽气息和一点点残留的沐浴露香味,占据了床铺的正中央。
影山飞雄刚洗完澡,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他对于这个突然破门而入、并精准降落在自己床上的不速之客毫不意外,只是习惯性地蹙起了眉头。
他看着竹早秋那一头湿漉漉的白发在自己干净的床单上蹭出深色的水渍,带着些许责备的语气开口道:“你怎么又不擦干头发就躺上来。”
话虽如此,他却认命地走上前,伸手抓住竹早秋的胳膊,有些强硬地将这个懒洋洋的家伙从床上拽起来。然后拿过自己刚才用的干毛巾,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异常仔细地罩在竹早秋的脑袋上,开始帮他擦拭那些还在滴水的发丝,避免他把自己的床弄得更加潮湿。
“哈哈,没办法嘛~”竹早秋一点也没有要自己动手的意思,乖乖坐着任由影山用毛巾在他脑袋上一通揉搓,仿佛自己只是个没有感情的洗头娃娃。他舒服地眯起眼,趁着影山动作的间隙,得意地晃了晃一直攥在手里的录像带。
“喏,今晚的‘学习资料’~”他语调上扬,带着点小炫耀,“要好好‘学习’哦,未来的王牌二传手!”
他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猛地睁开眼,补充道,语气活像个督促孩子写作业的家长:
“啊,对了!还有平常的文化课补习也要好好学哦!不及格可是连球场都上不了的,笨蛋飞雄!”
听到竹早秋提起文化课,影山飞雄原本专注于擦头发的手顿了一下。
他抿紧了嘴唇,脸上闪过一丝极其明显的心虚和窘迫,像是被戳中了最痛的软肋。他下意识地别开视线,不敢与竹早秋对视,原本那副在球场上叱咤风云的自信模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啰嗦。”他最终只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干巴巴的字,声音比刚才低了好几个度,带着一种无力反驳的郁闷。
对于自己那惨不忍睹的成绩,他确实没有任何话可以讲。
竹早秋立刻趁机挣脱开毛巾的“束缚”,转过身跪坐在床上,挺起胸膛,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救世主模样。他伸出食指,得意地晃了晃,用夸张又甜腻的声线宣布:
“没关系的~!”他拖长了调子,深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伟大的竹早大人会好好帮我的飞雄仆人解决这个恼人的问题哒!”
说完,他还故意伸出手,想去拍拍影山的脑袋,完全一副小人得志的嚣张嘴脸。
影山飞雄的额头瞬间暴起一根青筋。
“谁是你的仆人?!”他猛地抬起头,刚才那点窘迫瞬间被怒火取代,深蓝色的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他一把拍开竹早秋试图作乱的手,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带着被挑衅后的暴躁:
“还有!不准用那种恶心的称呼!笨蛋!”
“切——”竹早秋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回去,嘟着嘴,故意把脸扭向一边,用足以让影山听得一清二楚的音量抱怨道,“没意思,飞雄一点都不可爱。”
他甚至还夸张地叹了口气,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影山飞雄:“。。。” (额头青筋未消,但选择沉默以对,只是用不善的眼神瞪着竹早秋)
“我很喜欢那个二传手哦。”
毫无征兆地,竹早秋蓦然开口。他依旧侧着脸,语气却没了刚才的戏谑和玩笑,变得平淡而清晰,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影山飞雄闻言一愣,显然没立刻跟上他这跳跃的思维。他蹙眉思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竹早秋口中的“那个二传手”指的应该就是刚才遇到的及川彻。
“……哦。”他干巴巴地应了一声,不明白竹早秋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只是觉得心里莫名地有点发堵,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悄悄蔓延开来。他移开视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影山飞雄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和闷闷不乐,几乎是从喉咙里咕哝出来的:“……你之前不是说……最喜欢的是我么……”
竹早秋先是惊讶地“啊!”了一声,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眼睛瞬间亮得惊人。他猛地像只小动物一样爬过去,双手“啪”地一下捧住影山飞雄的脸,不由分说地揉搓起来,脸上绽放出巨大而灿烂的笑容。
“哇啊啊啊——!!”他兴奋地大叫,声音里充满了得逞的快乐,“飞雄酱终于开窍了!终于感受到我对你深沉的爱意了嘛!QAQ!”
他一边揉着影山那张写满不爽和别扭的脸,一边用夸张的语调继续嚷嚷:“没错没错!最喜欢飞雄了!全世界最喜欢飞雄了!刚才那是对前辈的礼貌啦!礼貌!”
虽然嘴上还在嘻嘻哈哈地闹着,但竹早秋揉搓影山脸颊的动作却慢慢停了下来。他依旧捧着影山的脸,让他看着自己,深红色的眼眸里戏谑的神色褪去,变得认真了几分。
“不一样的哦,飞雄。”他耐心地解释道,声音放缓了许多,“你和及川学长,虽然同样是二传手,但就像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武器呢。”
“每个二传手托出的球,都带着自己独特的风格和味道。”
他试图用最直白的方式让影山理解,“及川学长的托球确实很厉害,像精心打磨过的艺术品,又带着点狡猾的诱惑力,能让攻手打得很舒服。”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点了点影山的额头。
“但是飞雄的托球——”他的语气笃定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认可,“是‘命令’啊。是精准到极致、不容反驳、逼着攻手必须变得更强才能追上的‘绝对指令’。”
“这才是最适合我的球。”他最后总结道,笑容重新浮现,却不再是玩笑,而是充满了信任和骄傲,“所以,喜欢和‘最适合’,是完全两回事哦,笨蛋飞雄。”
影山飞雄眉头依然微微蹙着,对于竹早秋那番关于“风格”和“最适合”的抽象解释,他似乎听进去了一些,但深蓝色的眼睛里仍带着些许未能完全消化的困惑,显然并没有深刻理解到其中的区别和深意。
看着他这副似懂非懂、还在暗自较劲的模样,竹早秋眼珠一转,忽然换了个话题,抛出一个具体的例子:
“呐,飞雄,”他松开手,盘腿坐好,语气变得有些兴致勃勃,“你还记得上次我给你看的那个巴西排球比赛的回放录像吗?”
影山飞雄的思绪立刻被拉回了那场激烈比赛的画面上,他点了点头,眼神专注起来:“记得。”
他回忆着比赛细节,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分析时的认真:“明明前面几局被打得那么劣势,一传到位率低,进攻也被完全针对……但是,”他顿了顿,眼中流露出纯粹的赞赏,“他们最后还是逆风翻盘了。”
他似乎沉浸在了对那场比赛的复盘里,最后言简意赅地总结道,语气里充满了对强大实力的认可:
“很厉害。”
“对!”竹早秋拉着影山飞雄的手,将他带到床边并肩坐下。他一边动作,嘴里的话却没停,语气比刚才更加认真:
“因为那个巴西的二传手,”他侧过头,看着影山,深红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分析的光芒,“非常、非常会‘思考’。”
他刻意加重了“思考”这个词,然后详细地解释道: “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思考在那种劣势下,最细微的战术差距该怎么弥补;思考该打出什么样的快攻组合才能撕开对方的拦网;思考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每一位攻手的特点,甚至包括对手的弱点;思考在关键时刻,该发出怎样的指令,指挥怎样的战术才能一击毙命。”
“他的强大,不止在于技术,”竹早秋总结道,目光灼灼地看向影山,“更在于这里。”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竹早秋的声音沉静下来,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锐利:
“在那支队伍里,并没有什么‘无用’的攻手或自由人。”他缓缓说道,“有的,只是比任何人都更想要赢的渴望。当比分落后、压力如山时,繁杂的战术反而会被剥离,所有人的内心都会只剩下最纯粹、最原始的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场比赛的核心。
“那就是对胜利的、近乎燃烧般的渴望。每一个球都拼尽全力去救,每一次进攻都毫不犹豫地相信。所谓的战术,在那一刻都化为了本能。”
他转过头,再次看向影山,眼神无比认真:
“而那个巴西的二传手,他之所以能成为逆转的关键,并不是因为他掌握了多少神奇的战术。”
“他只是比场上的其他任何人都更加冷静。”
“在一片被求胜火焰灼烧的战场上,他的大脑如同冰封的湖面,依旧能清晰地倒映出最细微的战机,能做出最合理、最残酷也最有效的抉择。他将所有人那股纯粹的‘想赢’的意志,用最冷静的方式,编织成了最终胜利的轨迹。”
“这才是他最可怕,也最了不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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