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玉兰卧室,保姆端了一大盘茶点进来,柳毅梅披了件睡袍和钟碧筠起身招呼:“麻烦你了,梅姨。”许玉兰两手拿着两件裙子对比,又向梅姨问道:“梅姨,我爸妈什么时候回来?”梅姨笑答:“老爷、太太今晚跟陆议员吃饭,要到很晚才回来,太太说让小姐带着两位小姐在家里吃。”许玉兰应了一声,便让她出去了。许玉兰选了一件裙子,在柳毅梅身上比了比:“我妈妈今晚很晚回来,你把她衣服试个遍也不会被发现。”柳毅梅羞惭一笑:“麻烦你了,玉兰,我的衣服都是裤子,不适合去参加宴会。”许玉兰在柳毅梅脸上拧了一把,笑道:“还好你有我这么个好朋友,身材差不多,衣服都可以换着穿。”柳毅梅两手抱起许玉兰,晃了晃:“是呀,是呀,太谢谢你啦。”许玉兰拍着她的胳膊:“放我下来,复生,衣服皱了要重新熨的呀!”钟碧筠开口道:“复生,你好像特别地兴奋呀。”许玉兰帮柳毅梅拉上背后地拉链,又在她脖子后面嗅了嗅,志在必得地神秘一笑:“雌性荷尔蒙的味道,我们复生思春了,怪不得兴奋呢。”柳毅梅一下子弹开,皱着眉,呲牙咧嘴拍打许玉兰:“你变态啊,大小姐,谁思春啊,少胡说哦。”
许玉兰点着她的鼻子,直勾勾盯着她:“看着我的眼睛……你撒谎!”柳毅梅眼眸移开,走到钟碧筠面前,嘿嘿笑道:“碧筠,你看我穿这身儿好看吗?”钟碧筠撅起嘴,摇摇拿着饼干的手:“嗯……我觉得不太好看,你觉得呢?”柳毅梅在镜子前转了个圈,啧啧道:“我觉得太艳丽了,看着怪怪的。”许玉兰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就是要这种反差感,你平常穿那些素净的衣服,突然盛装打扮,他一定会觉得眼前一亮,然后夸你漂亮。”柳毅梅握着她的双手,正色道:“我的衣服,为什么要他觉得好看,我觉得好看才好看。”许玉兰嘴张成了“o”型:“哦……你承认了吧,你就是有个他!”柳毅梅一时噎住,鼓起嘴,翻了个白眼:“大小姐,你好像要把我推销出去一样,你可真放心啊。”许玉兰呷了一口钟碧筠递过来的茶,两个手指撑着下巴:“要是别人呢,我肯定不放心,但如果是廖同志呢,我一百个放心。”说完捂着嘴,一个劲儿地笑。柳毅梅昂着头,哼了一声:“我要是喜欢一个人,一定是我觉得他天下第一好,他也觉得我天下第一好,否则我才不跟他在一块呢。”许玉兰翘着二郎腿,吹着茶杯,叹道:“看来廖同志还要努力才能够得上复生的天下第一好啊。”柳毅梅卷起手套砸在许玉兰身上笑骂着不让她说了。柳毅梅最终还是选了一件稍显素雅的浅紫蕾丝滚边旗袍。
周六傍晚,廖三民见柳毅梅出来了,快步迎上去,递给她两管口红,一面注意四周,一面说道:“我想了一下,我得跟他们去社交,还是你下手比较合适,这两管,一管是真的口红,给你打掩护,一管里面是白面,我做了记号。”柳毅梅神色沉重,认真地把两管口红看了又看,才开口道:“好,我明白了。”廖三民听出了她声音的颤抖,立刻关切地问道:“你脸色惨白惨白的,不舒服吗?”柳毅梅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我紧张啊,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心里毛毛的。”她摊开手掌:“现在手心儿里全是汗。”廖三民抬手,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柳毅梅的掌心,微笑着:“好点儿了吗?”柳毅梅深吸了一口气,又细细地吐出,拉着他往前走:“走吧,别迟到了。”
酒店门口,处长夫妇见到柳、廖二人款款走来,便露出了商务的笑容,四人两两握手寒暄,处长太太向柳毅梅道:“这位一定是廖太太吧,真年轻啊。”柳毅梅垂眸一笑:“您谬赞了,我不是廖太太,我姓柳,是廖队长的恋人。”处长前前后后把她看了一遍,指着廖三民,却拿眼瞟着柳毅梅:“小柳年轻又有风韵,三民你真是艳福不浅啊。”柳毅梅嘴角下拉一瞬间又回弹,干笑了几声:“您说得无地自容了,能得站长青眼,我想处长太太一定是出自名门,蕙质兰心,我等只能望尘莫及了。”四人微笑暂别。柳毅梅拉下脸,把握过处长的那只手在廖三民的衣服上擦了又擦,暗骂着:“老色狼,这手都不想要了,你每天都跟这样的人在一块,怎么受得了啊。”廖三民忍俊不禁:“简单啊,多洗手呗。”柳毅梅扑哧笑出声。
廖三民清了清嗓子,又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说你是我太太呢?”柳毅梅咬住下唇,眼珠移向他处:“你想啊,我如果说是你太太,那你以后在出席这种场合,不就只能带我一个人了嘛,那万一以后我不在这儿了呢?说恋人多好啊,恋人感情淡了就分开了,很正常嘛。”廖三民放下脸,低头专注在她的脸上:“那我们呢?我们也会分开吗?”对于此次搭档的人选,廖三民不得不承认他是有私心的,那颗私心就是柳毅梅,他已经无法自拔地爱上了柳毅梅,光是念念她的名字,就好似注入了强心剂,可他的爱人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心境的变化,不能给自己任何回应,实在让人心碎,可又怎么舍得怪她?爱不就是一边默默渗血,一边笑容满面吗?
他们会分开吗?柳毅梅语塞了,她爱他,他或许爱她,又能怎么样呢?他在变,她也在变,爱怎么可能不会变?她向来不认为有什么是不变的,她自己都能从千金万金小姐变成一贫如洗的平民,更何况是虚无缥缈的感情?况且她付出的亲人之爱,从来都像个布娃娃,玩腻了就丢出去。即便是意识到对廖三民的感情有了延伸,他也不敢全抛一片心,因为那是自己缝了好久才补好的布娃娃,只能藏到身后,不会轻易示人。她咧开嘴笑了笑:“我们……我们不是会分开,是肯定会分开呀,我们是假装的嘛,今晚之后就分开了呀。”她又抛出了进一步试探的信号:“对吧?”廖三民因失落而心不在焉,只勉强答着:“你说得对。”在鼓起勇气把布娃娃与人分享之后,遭到冷拒,习惯的失望又充满整个心灵。两人揣了满心满腹的惆怅,都在默默消化。
酒会上,柳毅梅心里横着刺杀大事,惴惴不安,对所有事物的都是意兴阑珊,只稍稍转了一圈,就在长条桌旁边“站岗”,不知不觉间往嘴里塞了一块又一块杏仁饼。廖三民走了过来,倒杯红酒,笑向她道:“我看你半天了,这盘杏仁饼跟你承包了一样,吃得不累呀。”柳毅梅抿了一口橙汁,摇摇头:“我怕我跟人说话就忘了时间,错过最佳时机,而且我还是很紧张,吃点甜的缓解缓解。”廖三民把自己碟子里的松饼又递给她,在她耳边说:“沈辉的酒杯在他秘书手里,一个戴眼镜,左眼下有个黑痣的长脸男人。”柳毅梅扫了一眼宾客,很快找到了秘书,眼睛有意无意地跟踪。不多时。秘书朝她走来,往杯子里倒了些红酒,有几个人跟秘书搭话,秘书便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柳毅梅抬眼去提醒廖三民。廖三民走过来,站到秘书身后,将攀谈的几个人与桌子隔开来。柳毅梅悄悄拿出两管口红,用手包挡住酒杯的侧面,将真口红的盖子丢在地上,踢到桌子底下,而后打开假口红,把白面洒进酒里,独独将空管袖起来,最后装作补妆的样子,在唇上涂了口红,盖上沾了白面的盖子,抿抿嘴离开。
沈辉敲敲杯子,全场安静下来。柳毅梅站到廖三民的身旁,开始出神,任那大人物说什么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沈辉开始喝杯中的酒,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念珠,当日柳父因毒暴毙,家里请的僧人超度的念珠,便是如此滚动。柳毅梅耳边一声声咚咚响,她如风暴里左右摇摆的小船,忽地抓住了廖三民的手,便是船只牢牢系在码头,顿时安心了许多。廖三民感受到了手上的力量,顺势回握住了她的手,递上一杯橙汁,柳毅梅越喝越渴,不觉一饮而尽。耳畔还是咚咚不停。“咚咚咚……”“1、2、3……”、“咚咚咚……”、“58、59、60。”、“哔——!”一阵长鸣之后,“沈站长!”、“沈站长晕倒了,快叫救护车!”究竟是什么声音?直到那句“沈站长”的呼喊,柳毅梅明白过来,这是丧钟,为毒虫而鸣的丧钟。
离开了手忙脚乱的嘈杂,淅淅沥沥的细雨格外悦耳。柳毅梅打开伞交给廖三民。走到廖三民家楼下,两人相对而立,紧绷瞬间土崩瓦解,柳毅梅咯咯笑了起来,廖三民把伞扔在地上,张开双臂,柳毅梅跳进他的怀里,廖三民抱起她转着圈,差点摔进水坑,才把她放下来。柳毅梅笑弯了腰,嘲笑着廖三民狼狈,廖三民亦放声大笑,两手扶着她的胳膊,手上力道加重:“毅梅……”柳毅梅把湿哒哒的头发别到耳后,头发、双眸、面庞、朱唇无一不是晶莹透亮,刚要张嘴,却打了个喷嚏。廖三民脱下大衣给她披上:“今晚降温了,你可别着凉了。”说完攥了拳头又松开,转身上楼去了。柳毅梅捡回伞,在水坑跺了一脚,咬牙切齿:“胆小鬼,话到嘴边怎么又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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