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按《圣经》所述，堕天的那一刻可谓是漆黑可怖，雷雨交加，按理说应该是的，但实际上这只是人类早期修辞学家们对天气的夸大，至少砂金能证明那天天气好得不得了，蛇不会眨眼，所以他的证词会比十位天使长坐在证人席上弹竖琴时的调子还精确。
真要细说的话，作为一条绳子状的变温动物，那天他正盘在一块石头上晒太阳，琢磨找几个人类像上帝一样玩场深不可测的有趣游戏，然后四周变得有些嘈杂，有天使在念叨他们造主的名字，所以他伸长颈往下看了一眼——
噢，这简直令人吃惊，天使们创造地球时居然还顺便挖了地道，忽然间天国和那还未广为天使知的地狱就有了连通，许多天使正或快或慢地往下坠去。
“他们一定是因违背上帝旨意而堕落的！”尚立在云端的天使们心有戚戚。
得了吧，砂金想，上帝连骰子都不乐意骰，他只在乎自己行事是否足够琢磨不定，他一眼扫过去就明白了，里面的天使大多都和路西法沾亲带故的——
然后他顿住了，他看到了一抹陌生的、苍白色的头顶，相较起大部分惊愕地扬起翅膀的个体，这颗雕像脑袋和它的质地一样沉稳，像真的只是往下走了一段小斜陂，全神贯注于一本厚重的石膏书。
02
真理，一个恶魔。
但他只是看书看入迷了而不小心往下走了一点，毕竟猫头鹰白天视力不佳，约等于瞎。
彼时人类还没有造出眼镜这样精巧的小玩意儿——当然，真理也并不需要，他的眼睛可不是什么上帝的谬误，它们能看清黑夜里的一切，只是受不了强光罢了。
既然如此，把周围环境变暗就行了，为了让这个神迹维持更久，他按着自己的审美捏了一尊堪称完美的石膏头套：英俊、舒适和隔绝一切杂音的清静。
所以等他嗅到硫磺味的时候，为时已晚。
从一个类别的超自然生命体变成另一个类别的超自然生命体，很难说其中有什么不同，地狱大几千年没钱开灯了，看书便也用不着什么神迹——当然，现在应该叫恶魔的诅咒——何其便利的条件。
但随即真理就遇上了大麻烦，当他打了个响指让自己的浴缸移过来，准备来一场纯粹思维的洗礼时，他的羽毛毫无征兆地炸了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他似乎不能用圣水沐浴了。
“那叫……碰都不能碰。”暂行治安职责的加拉赫疲惫地叹了口气，试图放把地狱火将这满满一浴缸的杀魔毒药就地销毁。
真理一侧身挡在他面前：“那么，我的浴缸会怎么样？”
“你是说那个和天堂建筑一个质地的容器？自然是一起消失。”他一板一眼地回答。
“我拒绝。”
“老兄，你不会还在怀念天上的日子吧？这地方除了环境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难道我们还要像人类一样天天求着上帝保佑不成？”
“那、是、浴、缸。”真理咬牙切齿地坚决捍卫。
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他们各退了一步，真理将它们藏去人间绝对安全的某处，而加拉赫勉强答应不会将这件事上报。
真理当然不会轻易放弃，他向他的浴缸发誓他一定会重新泡到和之前一样完美的澡。
至于撒旦？那又是什么？真理从不关心。在打点好实验材料后，这位特立独行的恶魔便单方面掐断了与地狱的联系，去往人间了。
“地狱火、月土、格鲁翁蛇鳞、曼德拉草、血河水……”他将一小捧圣水装进骨瓷，谨慎地对比着眼前的两份材料，他旁边悬浮着他的石膏书，棱角分明的碳棒正飞快地在空白处做着记录，“血河水那一项可以划掉，即使冰镇后蒸馏也只能得到一堆无法去除的杂质，有些还会莫名其妙地尖叫。”
“火河一并删去，守誓河？”他拈拈瓷底黑森森的余烬，只是嗅了一下便感觉声带有永久静默的危险，“咳……这一项保留。”
“卡隆*给的水质量太差了，下次得亲自去一趟……”
砰地一声，一个陶罐炸开了，沸腾的怨河水号啕着扑倒在地，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把砍柴的人类吓了一跳，扔下柴刀就要连滚带爬地逃下山去。
一刻也来不及为他的珍稀材料哀悼，真理叹息着把这些倒霉樵夫抓了回来，相关记忆通通删掉，顺便借阅了一下他们记忆中关于圣水部分。
“……你们就对圣水的态度就是毫无疑问地使用？”真令魔嗤之以鼻。
“大人，您真想要知道，不如亲自去瞧瞧，”樵夫们的灵魂说，“我们光是喂那些牲畜就有得忙了，哪里有什么精力分辨那上帝的保佑是否为真实？”
翌日，村庄里突然出现了一名古怪的游商，头发是显眼的紫色，皮肤白得像几十年没见过光，但没人觉得奇怪，在他们眼中，这位游商只是拉帝奥家那个几年前出去闯荡，现在才刚刚回来的小儿子。
真理夹着书，目的明确地找到了那唯一的圣水制作者。虔诚的年轻人有头漂亮的卷发，浅棕的颜色被太阳一照便趋于浅金。
他见到真理，并不意外地问：“您想知道些什么？”
真理疑惑地将他的灵魂拉出来看看，这才发现他身上有天使的祝福，这声祝福相传了许多代，稀薄却不妨碍他一眼就看出自己的本质：“你倒是个幸运儿。”
就是不知道是哪个滥情的天使徇私的结果。
“我需要圣水的制作过程。”他直截了当地提了要求。
“那有什么难的，从溪边打水，加点盐，然后就可以捧出去了。”
他带着真理进了屋，让他随意参观。
“你们还会念祷词吧，”真理打量完屋内粗糙的蛇雕像，不感兴趣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