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没人打扰了。”卡尔关上门，转身时皮鞋踩在地毯上的声响带着刚逐客后的利落，对鲁丝夫人的直接与不耐还残留在眉宇间，只是面对珀茲时，那股强势换了种更具侵略性的姿态。
他一步步走近，停在她面前时，俯身的幅度比刚才更大些，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发顶。语气里没有了对旁人的冰冷，却多了种不容置疑的强势：“珀茲，我会和露丝解除婚约。”
他没等她回应，便自顾自往下说，声音里带着对自己决定的绝对自信：“你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霍克利家要损失多少，我要顶住多少压力。但这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指尖毫不掩饰地划过她的鬓角，带着几分刻意的摩挲，像是在确认一件属于自己的物品。眼底的占有欲几乎要溢出来，混着笃定的笑意：“做我的女人。”
他微微直起身，目光扫过她微怔的脸，语气里是上位者对猎物的掌控：“我会给你比露丝好百倍的生活，珠宝、华服、所有人的敬畏——这对你来说，难道不是求之不得的荣幸？”
他的眼神亮得惊人，像藏着火焰：“我用一场婚约的代价来换你，这份诚意够不够？你该懂，这世上没人能拒绝这样的交易。”
珀茲缓缓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指尖的微颤泄露了心底的惊涛骇浪——怎么会是她？
她不是没察觉卡尔的反常。从莫名被他以“寻表”为由缠住，到突兀地邀她来这等舱房赴宴，甚至推来那件明显不属于她阶层的礼服……这些举动像一串散落的珠子，她隐约觉得怪异，却怎么也串不起来。
毕竟书里写得明明白白：卡尔爱的从来是鲜艳明媚、金发碧眼的女孩，比如露丝；而艾拉，不仅符合他金发碧眼的要求，而且在与她的相处中，卡尔发现她的性格也非常契合自己，渐渐爱上了她，甚至最后为了她与露丝解除婚约。而她呢？一头墨黑的卷发，一双黑亮的眼眸，分明与他偏好的模样背道而驰。她甚至笃定，自己不过是他寻表过程中偶然撞上的小插曲，等怀表找到，或是他对艾拉动了心，自然会放她回到原本的轨道。
可现在，他竟说要为她解除婚约？
那些隔着书页欣赏的偏执与占有欲，此刻化作具象的目光压过来，让她后颈发紧。她才刚见过杰克一面，心里还盘算着怎么靠近，怎么就被卡尔这突如其来的“看上”打乱了节奏？
“霍克利先生，我想我们之间有误会。”她抬眼时，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错愕，目光清澈却写满了“不合逻辑”的困惑，“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不能答应。”
“误会？”卡尔逼近一步，阴影将她完全笼罩，“我从不做没意义的事。”
“我们严格说起来，这才是第三次见面。”珀茲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眼底的困惑却更浓了，“您甚至未必清楚我叫什么，做过什么，怎么会突然说要为了我解除婚约？这太不合常理了——霍克利先生，您的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她刻意加重了“第三次见面”几个字，试图让他意识到这份提议的突兀，也想把这脱轨的剧情拽回一点理智的轨道。
——他怎么会看上自己？这和书里写的根本不一样。她的计划明明是朝着杰克去的，怎么就被他这颗“意外”的石子，搅得满盘皆乱？
“所以，第三次见面又如何？”卡尔挑眉，语气里带着对她强调“次数”的不以为然，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餐桌边缘，“洛夫乔伊已经把你的底查得清清楚楚——珀兹·林奇，来自三等舱，独自一人登船，在英国没什么亲人牵挂，要去美国投奔远房表亲。”
他每说一句，目光就往她脸上逼进一步，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掌控力：“你的名字，你的来历，你要去的地方，我都知道。现在不知道的，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你的喜好，你习惯的早餐温度，甚至你夜里会不会踢被子，这些都可以慢慢来。”
说到这里，他眼底浮起一丝近乎描摹的笑意，仿佛已经看见日后的场景：“等下了船，我会给你安排新的住处，离我的矿场不远，有大片的草坪和温室。你可以学那些名媛插花、骑马，或者什么都不做，只要待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就好。”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别用‘不熟’当借口，珀兹，这对我没用。我需要知道的，自然会知道。现在你该关心的不是我们见了几次，而是要不要抓住我给你的机会。”
珀兹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起伏带着难以平复的乱绪。她抬眼看向卡尔，那双黑亮的眸子此刻像蒙着层薄雾的深湖，清晰地映出他的影子，却也藏着不容动摇的坚持：“霍克利先生，我不能接受。”
“这太突然了，也太随意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目光直直撞进他眼底，没有躲闪，“您查得到我的来历，查得到我要去哪里，可您查不到我的想法。感情不是一笔可以计算的交易，更不能用一场婚约的代价来衡量——我做不到把自己的人生，当成您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卡尔脸上的笃定瞬间僵住，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话。他先是微微一怔，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错愕，仿佛没料到自己精心铺陈的条件会被如此干脆地拒绝——在他的认知里，这样的诱惑摆在面前，一个三等舱的姑娘根本没有说“不”的理由。
那点错愕很快被更汹涌的愠怒取代，方才刻意维持的温和碎得一干二净，卡尔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翻涌着被拂逆的阴鸷。“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冰冷的压迫感。
珀茲看着他步步逼近，皮鞋踩在地毯上的闷响像敲在心上，后背抵住餐桌边缘时，她下意识绷紧了脊背——他这副模样，倒真有几分书里写的偏执劲儿，仿佛被触碰了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将她困在餐桌和自己之间，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刮过她的脸，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怎么，这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我见过太多所谓的淑女，总要推拒几次才肯点头，仿佛这样就能显得矜贵。”他嗤笑一声，指尖悬在她耳侧的餐桌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却始终没碰到她半分，“但珀兹·林奇，你该认清自己的位置。”
“我是霍克利家族的唯一继承人，手里握着数不清的矿场和轮船，能给你的是这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庄园、珠宝、让所有人都对你点头哈腰的地位。”他凑近她，呼吸里的雪茄味混着怒意喷在她脸上，“这不是求婚，只是给你一个攀上来的机会。”
“别跟我摆什么清高，更别拿矜持当借口。”他的眼神骤然变得狠戾，“识相点就乖乖答应，否则——”
他顿了顿，故意加重了语气，每个字都像淬了毒：“你就等着在牢里过完这趟旅程。到了纽约，警察局会很乐意给你这样的‘小偷’安排位置。别让你的矜持，变成毁掉自己的蠢行。”
珀茲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卡尔的脸，她在观察。他的下颌线绷得很紧，眉峰拧成深刻的纹路，连呼吸都比刚才重了些。这是真的动怒了？还是……又一种逼迫她就范的手段？
她心里打了个结。忍不住仔细打量他：他的眼神是狠厉，可那狠厉里似乎又裹着点别的什么，不像对敌人的那种纯粹的厌恶，倒像是……被不顺从惹恼的占有欲？
怎么会呢。珀茲暗自摇头。她还记得书里一些情节，那时卡尔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梳理领结，指尖划过丝绸领结的褶皱时，心里将露丝与艾拉反复掂量——她们同是他偏爱的金发碧眼，像被阳光吻透的油画，明媚得晃眼，性子却天差地别：露丝像朵带刺的红玫瑰，骄傲得不肯低头，一点不顺心便会扬起下巴使性子。
艾拉则像株临水的白鸢尾，聪慧通透，总能在恰当的时机说恰当的话，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温顺里透着让人舒服的妥帖。书里字字句句都在说，他认定的“美”就该是那样的——金发散着柔光，碧眼盛着晨曦，连笑起来都带着油画般的明亮。自己这头黑发、这双深眼，明明和他的偏好背道而驰。就算这张脸长得还算周正，也不至于让他推翻自己多年的执念吧？
“您是体面人，应该不屑用这种手段。”她声音尽量保持平静，心里却在快速盘算：他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把她当成了新的猎物？毕竟对卡尔这种人来说，得不到的“例外”，或许比符合设定的“标准答案”更有征服欲？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按了下去。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体面？”卡尔捏住她的下巴，指腹下的肌肤细腻得像上好的丝绸，带着一丝微凉的温度，竟让他指尖微微发麻。他刻意俯低身子，鼻尖几乎要碰上她的鼻尖，这才得以将她的脸看得一清二楚——烛火在她瞳孔里跳动，像两簇被拢住的星火；睫毛虽因他的逼近轻轻颤抖，眼尾却绷着一丝不肯示弱的弧度；连她紧抿的唇瓣都抿成条倔强的直线，不见半分怯意，倒像是在无声地对峙。
珀茲下颌被捏住的瞬间，后颈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迅速放松。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视线，目光在他眼底快速扫过——那里面有怒意，有势在必得，还有一丝让她费解的灼热。这眼神太具体了，具体到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确实成了他的目标，而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插曲。
鼻息间涌入他身上的古龙水味，混合着雪茄的余韵，是属于上层社会的昂贵气息，此刻却像层密不透风的网，试图将她裹进去。她指尖在桌下悄悄蜷起，指甲抵住掌心，用那点微疼稳住心神：不能乱。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守住分寸。
卡尔忽然觉得，珀茲的冷静全是伪装。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疏离的语气说话，故意在拒绝时抬眼望他，故意让他看见她眼底那点不肯服软的光。否则，为什么这张脸会让他移不开眼？
烛火的光晕落在她眉骨上，勾勒出利落又柔和的弧度，不像那些精心修过的眉毛那般刻意，是自然生长的浓密，尾端微微下垂，本该带点温顺，此刻却因她抿紧的嘴角，透出几分倔强的锐。鼻梁挺翘，鼻尖圆润得恰到好处，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高，而是像被造物主精心打磨过，连光影落在上面的角度都透着秀气。
尤其是她的眼睛，黑沉沉的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睫毛又长又密，刚才轻轻一颤时，像有蝶翅扫过他心尖，而那眼底藏着的光，明明是抗拒，却比任何顺从的媚眼都更让他心头发紧。还有她的唇，唇线清晰，唇色是自然的粉，此刻抿成一条直线，却偏偏下唇中央有颗极小的唇珠，在光线下泛着点湿润的光泽，像颗没被触碰过的珍珠，勾得人想低头去尝。
这样一张脸，素净得没施半点脂粉，却比他见过的所有浓妆艳抹都更勾人。眉是眉，眼是眼，每一处都生得恰到好处，干净又鲜活，像幅刚完成的水彩画，带着未干的灵气，让他第一次觉得，那些挂在画廊里的肖像，都少了这样一分让人心头发烫的生气。
“在你拒绝我的时候，就该想到后果。”卡尔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喑哑。他盯着她的唇，几乎要控制不住俯身吻下去的冲动。
珀茲睫毛轻轻扇了下，将心底那点因他眼神而生的惊悸压下去，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深水：“霍克利先生，用威胁换来的东西，您觉得能留多久？”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冷静或许在他眼里像挑衅，但比起慌乱失措，这是她唯一能守住的防线。
卡尔的目光胶着在她的唇上，那片粉润随着话语张合，唇珠泛着水光，偶尔泄出的字句间能瞥见一点淡粉的舌尖，像颗裹着蜜的红豆，勾得他呼吸都沉了几分。
她在说什么？威胁？后果？这些字眼像隔着层厚厚的棉花，模糊不清地飘进耳朵里，却半个字也没留住。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一处涌，那股燥热从脚底一路烧到心口，烫得他指尖发颤。
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断了。
他俯身，几乎是凭着本能靠近，在她话音未落时，温热的唇瓣轻轻贴上了那片让他心头发紧的柔软。
只一瞬，像羽毛扫过火焰，带着惊人的灼热。
珀茲浑身一僵，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惊雷劈中。没等那触感彻底蔓延开，她猛地偏过头，抬手就挥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她自己也惊住了，手心发麻，看着他脸上迅速浮起的红印，眼底写满了难以置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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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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