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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十三 白石藏之介的著作后记(下)

我的占卜是和阿修学的。渡边方丈,我叫他阿修。他成日不务正业,景况还好时,常下山赌钱。赢来的钞票,去钱庄兑了黄金,做成护腕,叫我困难时卖掉维生,然后趿着一双木屐说贫僧还俗去也。有这样的师傅带着,我的占卜自然是三脚猫功夫,时灵时不灵。柳讲究唯物主义,敬鬼神而远之,对此多少有些不信,大概也没有往心里去。

两天后,政府军大举进攻,包围根据地,切断物资供应,封锁了四天宝寺与外界的联络渠道。随着立海纵队站稳脚跟,这样的围剿渐成常态。然而此次格外来势汹汹,不到两天,最为富庶的第三分区已被政府军攻占,纵队被迫退入山岭。

真田善于用兵,好打运动战。由当地农民组成的队伍在山间穿行,如鱼入深渊,时隐时现。他们以退为进,不断进攻敌人侧翼或后方,使之防不胜防、不堪其扰,然后伺机出动,夺回阵地。可偏偏撞上抢收抢种的时节,一旦耽搁,下半年的军需都成问题。因此只能迎头顶住。听逃难到此的信众说,前线死伤惨重,情况很不好。

是夜风雨大作,晨钟兀自作响,切原副官砰砰砰扣着门环,差点被门槛绊倒。我看他浑身湿透,赶忙问,什么事?他说敌军已经突破两道防线,队伍需要马上转移。我看着这孩子,他的眼角破了口子,脸庞也有血污,眼神却仍像林中小兽,不识人间的哀苦。我说谢谢你,别担心,这里很安全,我知道对上他们要怎么说。

政府军统帅登门拜访,说他们已经生擒真田,正在追查幸村及其残部。四天宝寺场地开阔、交通方便,做临时指挥部恰合宜,问我可否愿意配合。话已至此,几间破庙,岂有不让之理。于是乎,他们进驻大雄宝殿,我带着众僧,移居后院厢房。然而那全副武装的兵士却没有注意到,灰溜溜的僧人中间藏着的一张面孔,曾经高悬于通缉令上。

仁王雅治易容之后连我都分辨不出。他每日鞍前马后,伺候官长,传讯跑腿,很快和兵士们打成一片,甚至躺在一条榻上吃酒抽烟,将我四天宝寺本就不佳的声名糟蹋殆尽。一周后,他将政府军押送□□回城的消息递出,切原率人在指定线路附近布下埋伏,劫狱成功。与此同时,藏匿多日的立海纵队趁夜杀到阵前,将政府军主帅拿获,粮草辎重悉数带回。

外面喊杀冲天,我领着众僧在阿修挖好的地道中避难,突然想起他扛着铁铲,说日后用得着时的表情。我的老师真是神机妙算,好不正经。

攻敌不如攻心,还以为只有幸村能想出这样的战术。然而三天后,现场打扫干净,登门拜谢的,却只有瘦出下巴尖的柳和死里逃生的真田。我上下打量,实在看不出他身上何来牢狱气息。还未等我试探开口,他便先行鞠躬:幸村病了,新疾杂以旧症。柳生只能稍加抢救,无法压退他连日的高烧。听说四天宝寺有代代相传的草药秘方,恳请我前往一探。

直到此时我还疑惑:“刚刚打下胜仗,怎至于突然病倒?”

柳沉吟片刻,代为回答:“第三分区农田尽毁,将士折损过半,惨胜而已。”

踏进纵队指挥部我才意识到何为历史的狡计。原来被敌军生擒的“真田将军”,正是仰卧于病榻的幸村。他面若金纸,唇无血色,额头却烫得惊人。看护端着托盘轻轻离开,一条擦汗的毛巾已经湿透。

我年轻时喜欢在后山游荡。抓过独角仙,采过草药,捡到过吱哇乱叫的金太郎。阿修常笑我和他一样不务正业,没想到这些今日都派上了用场。开完方子,柳问我还有什么注意,我摇摇头,说静养就行,有事不要惊动他。

然而自己也明白这是一句空话。出门遇到真田,他静立檐下,将视线掷到极远的地方。我们所在的山区海拔较高,气候也稍干燥,因此他的背后没有椰风蕉雨,只有一片脉脉无言的夕阳。

有关这次惨胜,他什么都没有说,仅仅与我讲了一段往事。那是七年前,他的侄儿佐助,用尽了零花钱,去订一份报纸。他疑心这类三流小报,成天登些烟粉志怪、黑幕公案,既耗精力、又伤时间,拿来检查过目,却不慎被文字吸引,心猿意马,一发而不可收。从此每日的订阅,都要从他的案头走。侄子笑他,他置若罔闻,甚至抽出时间,偷偷去读者线下聚会的酒馆,一顶帽子压到底,闷声不吭,听那主编意气风发、鼓吹革命。

然而初次旁听,便撞上安全部清查现场。传单带走,出版物带走,可疑人员通通带走。来得太巧,他几乎以为是家中派了人跟踪。那主编也算有担当、讲义气,鸡飞蛋打间,见他愣在原地,竟还折返拉他离开。生拉硬拽,走的后厨小道,可他这种大家少爷,从来未经风浪,鬓角都是正派模样,被堵在周围的便衣逮了个正着。

当场拿获,下狱收监,罪名也来了:寻衅滋事,扰乱治安,策动暴乱,谋划颠覆。他们几个稀里糊涂就被定做特嫌分子,提出来单独关押,施以重刑。

我点点头:“原来幸村的旧伤是这么来的。”

流畅的叙述突遭中断,真田蓦然从回忆中抽身,想说什么,仿佛也记不清了,沉默好久,才简单收尾:“家族得知我牵连其中,即刻找人打点。我全身而退,顺便把其他参加集会的都保释出来。幸村创口化脓,需迅速就医,我征得他的同意,带他回家养伤,也好避人耳目。”

“那时年轻气盛,虽喜读他的文章,心底却仍觉得,他也并不懂革命。说起来能把世界局势、历史规律看得清清楚楚,然而提出的策略,不过是文字宣传、普及教育。”

“见识浅陋,也就算了。偏偏还把自己看得过高。好像以家族的势力,无论闯出天大的祸,都有人给我兜底。幸村说,他要出洋看看,找找组织。我心想,革命而已,进可攻退可守,但去无妨。在西朗,渐渐明白了现实的酷烈与这念头的可笑,然而一切已是如箭离弦、驷马难追。”

我没有接话。我想,也许我明白他的意思。在釜岛,有一个优渥的出身,自以为张开羽翼,便能庇护周遭的人。似乎所谓革命,也不过是这理想的延伸。然而在西朗,伙伴们派他去暗杀议会要员,他不愿去,也不习惯,借口经验不足,仅做了些联络工作。不料安保系统升级,参与此事的西朗本地激进派悉数被捕,在他的提醒下只身逃脱的那一个,后来成了革命军的领袖。

平等院看重他,让他做治安官,主管盖城防务。术业有专攻,他欣然领命,甚至松了一口气:临时政府面前的局势复杂,平静的水底暗流涌动,多少人都等着来分一杯羹。他不愿蹚这浑水,也不愿看叔伯的眼色,为家族谋不该得的利益——贪多嚼不烂,这大俗大雅之语,是他跪在祖父的病榻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练兵场在城外,走两步便是海。他勒住辔头,欲如少时般以水濯足,却被沉重的军靴与绑腿捆住,望而却步。幸村在后面笑他:还说我不懂政治呢。我看你不仅不懂,也不愿懂。

声音尚未抵达耳畔,幸村已经翻身下马、飞奔入海。掀起的旋风将真田托起,使他身轻如燕。飘飘然的感觉仅停留一秒,紧接着,浪花溅上他的靴子,海水泼了他一身,带着咸涩的腥气,冲进他的鼻腔和耳道。他抬头厉声呵止,幸村却置若罔闻、依然故我。笑声朗朗,似乎在问:你真的不下水吗?

后来,他们出逃、潜伏、占山为王,当他见惯了饥馑、冻毙与病殁,当同伴的死成为常事,当家族宣布将他除名,并全力配合联合政府的通缉,所谓不涉政治,渐渐成为戏言。

再后来,第三分区失陷,敌军迫至眼前,幸村改换装束易容出门,说他们兵分两路,能突围自然好,不能突围,也能保存战力、伺机而动。敌军的目的是生擒真田,破坏立海纵队的战略中坚。但前些年条件有限,除了画像,他们并未留下清晰照片。此刻,他穿着主将的衣服,顶着主将的脸,恰似一针迷惑剂,能让对方放松警惕。

幸村问,你看如何呢?真田不点头也不摇头。嘴上商定着后续的奇袭战略,却仿佛望见幸村一人站在那里,裤腿浸透了**的海水,火光中的菠萝地如匕首般锋利。

幸村说,不要搞得这么紧张嘛,万一被捉,你好好布兵,救我出来就是。我这人虽然不善打仗,但也有丰富的入狱经验。装装样子,拖拖时间,与他们周旋几天还是没问题的。如果被捉的是你,那就真没戏唱了。

真田想的却是:山间贫瘠,海滩荒芜,去哪里找这一片菠萝地呢?

他曾嘱托我不要将这些事情告诉任何人,尤其不该打扰尚在病中的幸村。如今,说者与被说者都已逝去,我且记一笔,聊表哀思。这是在人间修的菩萨行,而我有幸窥见了韦护的内面。

新历987年夏,幸村在狱中,身被重创,料想逃脱无望,曾以指尖血书于囚衣之上。或许这段文字可以作为这篇后记的结尾。

真田: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的信了,判决已经下达,我将即日赴死。你尚有重任在身,不可因我的死过于悲伤。我的贴身之物可以烧掉,我的文章,写给《骑手》第三期的,还没有誊录。请你转交莲二,托他代为编辑。

狱中有饭,有菜,有水,有床。条件固然简陋了些,却令我想起西朗留学时光。勉励切磋,形影相随,一本书两人读,与你共剪灯花半朵,许多事情不必多说。

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样的事业,那你也早晚不免一死。总要一同归去,只有先后之别。你曾救过我一命,这一命我很珍惜,如今却必须交出去。唯一使我庆幸的是,那时死了,无足轻重。现在死了,至少以我一人之牺牲,换全军之幸存。希望我的遗志,能有未死的伙伴继承。

此祝

健康!

幸村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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