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向着围观的人群简单解释了这场“意外”的原因,又对摊位老板连声道歉并赔偿了损失后,才拖着那只仿佛已经背叛了身体的脚,一步一挪地蹭到路边。刚扶住墙壁,脚踝处一阵钻心的酸痛便直冲天灵盖,让你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靠在墙上喘息了好一会儿,等待那阵尖锐的疼痛化为沉闷的搏动。
痛觉稍微得到缓解,你想起那个本该在“前面”等你的人。
太宰治——他去哪了?
就在你抬头四顾的瞬间,仿佛与你心有灵犀,一道熟悉的身影便毫无征兆地闯入了视野的边缘。你甚至没看清他是从哪个角落出现,只见他步伐轻盈地走近,脸上带着那副仿佛从未卸下过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更让你意外的是,他手中还端着一份冒着微弱热气的章鱼烧。
“久等了哦,星野さん。”他将纸盒递到你面前。
你盯着他脸上那完美无缺的笑容,两秒之后,才伸手接过小吃。“……谢谢你。本来说好我请客的,下次给你补上。”
你知道他刚刚去了别的地方。
虽然没能看清他出现的方向,但绝不是来自小吃摊。手中的章鱼烧温热,边缘有些软塌,显然是做好了有一会儿,而非新鲜出炉。
当然,这些“证据”都不够有力,还不足以肯定猜测的正确性——但除此之外,这便来自于你的直觉了。
你并不打算追问。既然太宰治选择不说,那便有他自己的理由。而你的直觉同样告诉你,他这次的“离开”,并非是要将你推向另一个陷阱。
“下次啊——”太宰治的视线扫过你狼藉的裙摆和歪斜的鞋跟,语气里带着一丝夸张的惋惜,“应该不会这么不走运了吧?真可惜,明明是条很漂亮的裙子呢。”
你放松身体,让重心倚在后背的墙壁上,用牙签叉起一颗章鱼烧。酱料和食物残渣混着唇上晕开的口红,一起被送入口中。反正妆容早已一塌糊涂,你也懒得再维持什么形象了。
咽下食物,你用手背抹了抹嘴角,动作随意得与打扮十分不符。
“没关系,也许它不适合我,我还是觉得之前的样子更加轻松。”
你的语气很平静,没有自怨自艾,只是在陈述着一个再清晰不过的事实。那身精致的装扮如同借来的华丽躯壳,在取悦视觉的同时,也成为了行动的枷锁。
就像灰姑娘在舞会散场后,决定归还这双不适合自己的水晶鞋。王宫的繁华固然令人留恋,但那不是属于她的世界,她无需为此委曲求全。
太宰治注视着你,没有立刻接话。
他的目光仿佛越过了你凌乱的发丝和花掉的妆容,穿透了这所有狼狈的表象,直直落进你此时无比坦然的心底。
“星野さん,你知道吗?”他再次开口时,声音里有一种罕见的、近乎柔和的质地,“无论宝石是否经过打磨,其内在的折射率都不会改变。”
“今日的你,和平日的你,只是同一灵魂展露出的不同切面而已。”
——而无论哪一面,在我看来,都散发着同等有趣的光泽哦。
你几乎能从他的目光中读出这句未尽之词。
你低下头,不自觉地伸出手拨弄了一下耳旁的头发,让这个动作挡住了侧脸。
沉默了一会儿,你才慢慢开口,带着一丝不明显的刻意,说出了一句有些破坏气氛的回应。“你把我比作宝石有点太夸张了。”
“欸,可是女性听到这种形容应该都会感到高兴才对——?”
“是啊,”你低低地笑了一声,“只是我不想让你的花言巧语得逞太过容易。”
太宰治顿了顿,像是没料到你突然的坦然,微微眯起了眼睛,眼底划过一丝深邃的兴味。
待你吃完最后一口章鱼烧,夜色已悄然浸染了天际。你看着渐深的暮色,想起一件差点被忽略的小事。“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刚好出现在那个公园?”
“虽然听起来很像借口,”他耸耸肩,表情无辜,“但这次确实是巧合哦。”
“这样啊,”你试着站直身体,忍着不适走了两步,将空纸盒精准投进路边的垃圾桶,“挺好的,以后没事可以在那里碰面。我准备打车回去了,你应该能自己回去吧?”
太宰治站在你身后,注视着你这一系列带着痛楚却依旧利落的动作,唇角缓缓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当然,”他轻声答道,你不知道他指的是认路的能力,还是应允了那场未定的约定。
“那,星野さん——下次再见吧。”
他的尾音带着某种快要消散、像是错觉一般的期待,一同传入你的耳中。
……
……
……
夜色渐浓,太宰治哼着歌走近一条狭窄的小巷内,轻车熟路地穿过七弯八拐的道路来到一家不起眼的店铺前,生锈的铁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店内流淌着慵懒的古典乐,灯光如昏黄的旧梦,陡峭的木制楼梯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呻吟。他却在最后两阶时孩子气地纵身一跃,像片羽毛般悄无声息地落地。
吧台处,那个熟悉的红发背影并未回头,却仿佛早已感知到他的到来。
“呀,织田作——”太宰治像只猫一样灵巧地滑进旁边的座位,整个人夸张地瘫在吧台上,“没想到今天你先来了呢。”
酒保将擦拭干净的玻璃杯放在他的面前,听见一声“老样子”后,又往里面丢进一颗冰球,倒满了威士忌。
“是啊,”织田作之助转过脸,眼神平静如常,“太宰,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们的对话发生得十分自然,可实际上,两人并未实现约定好这一次会面,仅仅是碰巧相聚于此。
“看得出来吗?嘛,算是还不错吧——虽然这次的任务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趣,天真的小组织聚在一起想策划挑战Mafia的权威,没花多少力气就给了他们一个教训呢…自从当上干部之后真是越来越忙了,早知道就不答应首领的邀请了,还以为会有什么不同,现在看来完全就是在忽悠我嘛…”
他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指尖沿着杯沿画圈。织田作只是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发出一两句类似于附和的声音。
“自从龙头战争结束后,组织的地位也稳居前沿无可撼动,然而抱着不切实际幻想的残余势力就像雨后春笋冒了出来…是不是还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呢?”
说着说着,他似乎真的陷入了沉思,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若凑近观察,便会发现他的眼眸半阖,一副走神的模样,仿佛随时可能睡着。
“我记得你们上个月才清剿了好几个据点。”织田作抿了口酒。
“是啊——”太宰治拖长语调,像只被挠了下巴的猫,“简直是一群打不死的小强呢。”
“听起来像一种夸奖。”
“…诶?!”太宰治猛地睁大眼睛发出一声惊呼,随即有些嫌弃地皱起鼻子,“才不要啦!我可不想见到这种昆虫…”
“我想也是,”看着他孩子气的反应,织田作点点头,“那,今天的好事是什么?”
在话题走向快要一发不可收拾彻底偏离时,织田作的询问像一句悬崖勒马,太宰治终于想起来最开始想要分享的事情来了精神,重新坐直身子,酒杯在他手中轻轻摇晃。“是我上次跟你提到过的那个人哦。”
织田作努力回忆了一番。太宰治提过的人实在不少,不过大部分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会被他特别强调的对象…好在时间跨度并不久远,织田作很快锁定了目标。“就是你说过的,那个矛盾又有趣的人?”
“是啦——明明弱得不得了,像路边随时会被踩扁的野草,却总是认真在思考怎么活下去。明明自己怕得要死,却还敢在敌人开枪时冲过来…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对吧?”
“今天啊,我看见了这个人的另一面,原来她也会和普通人一样有展现脆弱的时候嘛,之前在我面前都强装镇定很久了…可是分明自己都行动不便了,却还是没放弃去帮其他人的忙。一点也不划算啊。”
“是这样吗,”织田作的视线平视前方,“是很坚韧的一个人啊。”
“织田作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从你的口气里。”
太宰治突然沉默了。
他专注地戳戳了戳杯中的冰块,听着它们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半晌后才闷闷地接上话。
“也许…确实是那样吧。”
“你打算请他来这里喝一杯吗?”
织田作只是随意这么询问一句,太宰治却猛地抬头,像是听到了很让人意外的话。“什么?…嘛,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毕竟是位女性呢,不知道她酒量如何…”
“也对,带女性来酒吧确实需要考虑一二…等等,”织田作转过头,“是位女性吗?”
“咦?我没说过吗?”太宰治无辜地眨着眼睛。
织田作又陷入一阵回忆,最后认真摇了摇头。“应该没有。听你的描述,我以为…”
“不可能啦,”太宰治斩钉截铁地开口,“是织田作忘了吧?”
“……可能是吧。”
“唉——”太宰治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杯中残余的酒液一饮而尽。他重新趴回吧台,用手背抵住下巴,“总而言之…算是多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观察对象哦。”
织田作观察着友人的侧脸。太宰治垂下眼眸,漫不经心地盯着酒杯,语气一如既往随性,嘴角的笑容却不似往常那般能够轻易消逝,仿佛多了几分可以被捕捉的实感。
最近几次见面,太宰治都提起了这个人。原本织田作以为这是太宰治惯有的不坦率,正如他们第一次相识时那样,可现在看来,似乎还多了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
但织田作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他知道,即使说出这些猜测,太宰治也一定会矢口否认。
太宰治的心思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能够琢磨明白了。
他们又如往常在这里相聚时那样,随意地聊上了一些别的话题。时间在空了又满的酒杯中慢慢流逝,月亮也攀上枝头。
在某个举杯的瞬间,一个念头悄然掠过太宰治的心头。
请她来lupin酒吧坐坐吗?
以后……可能会有这个机会吧。
……
……
……
你将那条洗净的裙子仔细抚平每一道褶皱,连同今天购入的其他首饰一起,整整齐齐地收进了衣柜深处。它们像被珍藏起来的一个梦,被妥帖地安放在属于它的位置。
若非高跟鞋破损严重,或许你也会将它一并留下。
尽管这身装扮于行动是十足的桎梏,但它却让你圆了一个搁置太久的、来自童年的梦。你不再需要通过否定它来确认自己的强大——承认这份属于平凡女性的、对美的天真向往,本身就需要另一种勇气。
你关上柜门,心中一片澄明。
高跟鞋的确有点碍事了,你想。
不过,下次或许可以试试,找一双好看的短靴?
笨比作者刚找到作者有话说这一栏,总而言之呢这本书大概是以把每个独立的事件串在一起发展的形式写,然后作者是新人,文笔欠佳,总之谢谢你的阅读uu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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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灰姑娘(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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