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卡希尔问。
果然是一鼓作气,再而衰。
“这个村庄就要迁走了,我知道你也打算离开这里,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莎夏的自信在卡希尔的目光中渐渐褪去。
退缩吗?一个微小的声音在问。
看着他那张过分精致却毫无生气的脸,感受着那拒人于千里之外般的沉寂,退缩似乎是最容易的选择。弗洛尔村消失了,她可以独自上路,像穿越来的头两年那样,凭她那点三脚猫功夫和豁得出去的狠劲,总能找到一条活路。
“说起来有点自作多情,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讨论过的那个,关于‘异端’的话题。”莎夏看着卡希尔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总感觉不能放着你不管。”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坚定地说:“所以,和我一起走吧!”
寂静笼罩着两人,时间仿佛凝固了,又仿佛被拉得无限漫长。在莎夏几乎要以为那沉默就是拒绝时,他终于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嗯。”
这个微小的回应却像一道闸门开启。莎夏紧绷的肩膀骤然放松,脸上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你有什么东西要一起带走吗?”
她的行李在这段时间都已准备好,一个装着所有家当的背包放在教堂仓库的角落。
“这样就好。”卡希尔回答。
——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弗洛尔村低矮的轮廓已在身后模糊成一片悲伤的剪影。莎夏背着简单的行囊,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一些干粮与应急草药。
来福蜷在她特意缝制的布兜里,挂在胸前,小小的身体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那双金蓝异瞳虽不再空洞,却仍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呆滞,对外界反应略显迟缓。
莎夏给老约翰、莱安他们留下了信件,里面还有她攒下的一些钱。这三年来,她确实受了他们不少的照顾。
卡希尔在她身边一步之遥,他依旧穿着那身和他气质完全不搭、洗得有些发白的粗布衣裤,银发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深紫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前方蜿蜒的、通往未知的土路。
他步履无声,仿佛踏在尘埃之上,与莎夏踩在碎石上发出的细微声响形成鲜明对比。他身上没有行李,只有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沉寂。
“我们去哪里?”卡希尔的声音在微凉的晨风中响起,少年清冷地问道,声线在空旷的荒野上显得格外清晰。
莎夏的脚步顿了一下。
是啊,去哪里?她喊出了“与魔王斗争”的口号,可具体的方向呢?
“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然后想办法变强。”莎夏看向身边的少年,晨光映亮了她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悲伤,却也燃起新的火焰,“记得莱安提起过,王都的晨曦大教堂有最完善的典籍和训练场。而且,”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探寻,“那里或许有关于‘真正神明’的线索。”
卡希尔没有回应,只是继续沉默地前行,对他来说去哪里并没有什么不同。
莎夏也不再言语,跟随着他略显单薄的背影。脚下的路在晨光中渐渐清晰,莎夏知道,她不会再回头了。
弗洛尔村的温暖已成过去,巴顿大叔的血,来福冰冷的尸体,村民的质疑,还有身边这个充满秘密的旅伴卡希尔,一切的一切都推着她,走向一条必须由她自己踏出的路。
至少此刻,她并非孤身一人。身边这个沉默如谜、只比她高半个头的少年,还有怀中这只死而复生的小猫,就是她在这异世界仅有的奇特羁绊。
脚下的土路渐渐被林间松软腐殖质覆盖,高大树木的枝叶遮蔽了大部分晨光,四周显得幽暗而静谧。
空气中充斥着湿润的泥土气息,他们正穿过一片林间空地,空地上散落着一些低矮的浆果灌木。突然,前方一丛茂密的荆棘丛剧烈晃动起来,伴随着一阵尖锐刺耳的“吱吱”声!
紧接着,一只约莫家猫大小、形似鼬鼠的生物猛地窜了出来——刺甲鼬。它浑身覆盖着暗绿色的硬质鳞片,背部长满了短小但异常尖锐的骨刺,一条同样覆盖着鳞片的尾巴像钢鞭一样甩动着。
这是一种不算强大但速度极快、鳞甲防御不弱且性情暴躁的低阶魔兽,其背刺含有微弱的麻痹毒素,被扎中会让人剧痛且局部麻痹。
此时,它猩红的小眼睛充满了暴躁,显然是被两人的脚步声惊扰。面对大它许多的人类,刺甲鼬非但没有逃跑,反而弓起背脊,背上的尖刺根根竖起,彼此碰撞发出更具威胁性的“哒哒”声。紧接着,它后腿蹬地,化作一道迅疾的绿影,直扑莎夏的小腿!
卡希尔目光微凝,打算帮莎夏解决掉这个小麻烦。
然而,就在刺甲鼬扑到半空,距离莎夏小腿不足一尺的刹那,她猛地矮身,重心下沉,同时双手闪电般探向自己腰间——不是武器,而是她行囊外侧挂着的一小捆用草绳扎好的、晾干后依旧气味浓烈的驱虫艾草。
莎夏看准时机,双手抓住那捆干草,如同挥舞着一把简陋的短棍,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扑来的刺甲鼬口鼻处狠狠抽去!
“啪!”
干燥脆硬的艾草捆结结实实地抽打在刺甲鼬脸部,碎裂的草叶中包含大量细小的、带着强烈刺鼻气味的粉末和碎屑,如同烟雾般瞬间笼罩了它的口鼻。
刺甲鼬立时发出了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它那敏感的嗅觉和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浓烈气味与粉尘严重侵扰,攻击姿态瞬间崩溃。它痛苦地用前爪疯狂抓挠自己的脸部和眼睛,身体剧烈地翻滚,浓烈的艾草气味让它彻底失去了方向感和攻击**。
莎夏秉承着趁它病要它命的原则,迅速从靴筒里抽出一柄打磨得异常锋利的剥皮小刀,用一块随手抓起的厚实破布死死按住了刺甲鼬翻滚的头部,右手的小刀则精准地刺入了刺甲鼬相对柔软的脖颈下方。
她手腕一拧,干净利落地切断了气管和主要血管。动作颇为熟练,刺甲鼬的挣扎也戛然而止。
整个过程从挥草抽击到致命一击,不过短短几秒钟。
莎夏这才松开手,喘了口气,抹了一把被艾草粉末呛出的眼泪,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小心地避开尖刺,拎起刺甲鼬的尸体,掂量了一下,然后熟练地用刀开始剥离它背上的尖刺——
这些是药剂师制作某些低级麻痹剂或解毒剂的材料,能换些钱币。
卡希尔预想过莎夏可能受伤,可能狼狈躲避……但现在看来,她并不仅仅是生长在和平小村落里的见习牧师。
莎夏很快收集好了十几根相对完整的尖刺,用一小块油纸包好塞进包里。她将刺甲鼬无用的尸体和散落的艾草残骸丢回灌木丛,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尘土,抬头对上卡希尔的目光,顺带着解释道:
“以前没在弗洛尔村当牧师的时候,我跟着一群流浪儿学会的技巧,用艾草对付这种鼻子敏感的小野兽,采集到的刺还能卖给药剂商。”莎夏回想起自己刚穿进异世界时过的苦日子,那时的她无法熟练地将艾草拍在刺甲鼬的脸上。
结果就是被咬的伤口会发炎,紧接着感染、恶化,引起的发烧差点把莎夏带走,有些倒霉的流浪儿就是这么死的。
卡希尔不难听出对方语气中带着几分苦涩,即便对方很快就打起精神,但他并没有安慰人的经验。
莎夏同样没指望自己这位缄默的旅伴说出什么贴心话,她很快便将这个小插曲抛在脑后,赶路的步伐依旧轻快。
这片林子并不算特别深邃。当午后的阳光开始染上金边,树木逐渐稀疏,一条更宽阔、被车辙压实的泥土路出现在他们面前,标志着通往人类聚居点的方向。
黄昏的暖色调温柔地涂抹着天空和田野。
就在两人沿着大路前行,莎夏盘算着怀里那包刺甲鼬尖刺能在镇上换到多少铜币时,身后传来了马蹄声和车轮碾过路面的辘辘声。
一辆由一匹老马拉着的、堆满干稻草和几个粗糙板条箱的木板车,慢悠悠地从后面赶了上来。驾车的是个皮肤黝黑、满脸风霜的中年大叔。
大叔看到路边步行的两人,特别是莎夏身上那件虽然洗旧了但式样清晰的见习牧师袍,便攥紧了缰绳,让老马放慢了脚步。
“喂!”大叔粗声粗气地招呼道,目光在卡希尔精致的侧脸和莎夏的牧师袍上好奇地扫过,“天快黑了,赶路呢?要去前面河湾镇的话,捎你们一程?这老马拉两个人不费劲!”他的笑容很朴实,带着乡下人常见的爽朗和善意。
莎夏眼睛一亮,脸上瞬间切换回温和、无害、略带疲惫的见习牧师模式,“谢谢大叔!真是太感谢了!我们正是要去河湾镇方向!”
大叔哈哈一笑,拍了拍身旁堆得高高的稻草:“上来吧,地方不大,你们凑合坐!”
莎夏先把装着来福的布兜小心地放在稻草堆上一个相对平稳的位置,然后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板车边缘。卡希尔则坐在了莎夏旁边。
板车确实不大,边缘位置很窄,两人只能紧挨着坐在车尾边缘,腿悬在外面。身下是粗糙扎人的干稻草,稻草下面还硌着硬邦邦的板条箱棱角,实在谈不上舒服。
老马重新迈开步子,板车吱呀吱呀地晃动着,每一次颠簸都清晰地传递到他们身上。
莎夏还是决定把来福的布兜抱在怀里,免得它掉下去,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试图找个不那么硌的地方。
她下意识地侧头看向身边的卡希尔,怕把人给挤到。少年精致的侧脸在黄昏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朦胧,他安静地坐着,目光投向道路前方延伸的暮色,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板车吱呀吱呀地前行,载着两人一猫,驶向暮色渐浓的远方。
“对了,你要吃面包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