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忘生不知道,在他沉沉入睡之时,谢云流看了他很久。
整整三天两夜,李忘生醒时便闹,不准谢云流离开半步,直到折腾到精疲力尽,才会短暂睡去,睡也睡不安稳,一醒又要抓人,谢云流被他缠得没办法,房门都出不去。
谢云流从来不知道李忘生竟也这么黏人。
李忘生安静得像个雪人,只身伫立在热闹欢快之外,远远地望着。
他一直都在,却也从不靠近。
他望向人群的目光中,有多少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渴望呢?
“师弟……”
谢云流拨开他垂落的发,李忘生连睡着眉都蹙得很紧,想来是不舒服的。
他意识苏醒后没多久就撑不住了,谢云流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半天没听见声,一看人已经睡着了。
燎期不记事,李忘生大概都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谢云流等着他问,等着逗他说原来师弟也这么缠人,可是他没问。
他什么都没问,他没问他们都做了些什么、怎么做的,他甚至没问他们做了多久、如今什么时辰,李忘生清醒时和燎期判若两人,他一醒,好像又成了那个远远站在人外,疏离又温和的雪人。
于是谢云流又忐忑地确认,好在雪人也是承认的,这次师弟没有反悔。
可师弟还是忧虑。
忧虑什么呢?师父和他都在,诺大纯阳宫,成百上千弟子,还有什么好怕的?
谢云流将他蹙紧的眉心慢慢揉开,连那颗朱砂都皱了。
抚平后,看着舒服多了。
谢云流看着看着,也睡了过去。
他梦到了一株巨大的梅树。
青山远远,层云霭霭,天地静寂,唯有这一株通天古树近在眼前。
谢云流站在树下,目光却忍不住被吸引。
枝头坐了个白发仙人,一直遥望远方。
像是在看,又像是在等。
这人长得和李忘生不太一样,但谢云流知道,那就是李忘生。
于是他遥遥呼喊:“师弟——”
白发仙人被惊动,转过头来,垂荡半空的发梢微晃。
神情平静而哀伤。
谢云流愣住了。
白发仙人望着他,轻轻垂下眼捷。
谢云流忽然感觉头顶似有凉意,他抬头,却见片片晶莹无声而落,天上下了雪。
他怔怔地看着白发仙人,突然意识到,那是他的眼泪。
“你怎么哭了?”
谢云流下意识向他走近。
“是我伤你的心了吗?”
谢云流越走越快,声音也愈发急切:
“我喜欢你的,你别难过。”
可等谢云流到了树根下,再一抬头,只有悠悠梅花伴雪而落,仙人已不见踪影。
谢云流醒了。
李忘生还在睡着,他眉目先前被谢云流舒展开,此时睡得安稳平和,呼吸匀长。
谢云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在他眉心落了个吻,而后轻手轻脚下了床,去准备吃的。
虽然中间偶有进食,但到底没吃上一顿正经的饭,师弟该饿坏了。
谢云流走出了居舍,却没撤掉防护。
他身上还带着浓郁的白梅冷香,风一路吹,都未散干净。
他做了很多清淡的、李忘生爱吃的,将他们一一装进食盒。
期间碰到有人来问,还未靠近便因天乾的白梅冷香变了脸色。
大师兄,你与二师兄打起来了?他们问。
我倒是期望。谢云流想。
有什么事,与他痛快打上一场,也好过闷在心里自伤,什么都不讲。
可是他师弟就爱这样,他便陪着一点点引,慢慢地磨。
总会磨到他愿意开口的。
他再度走近居舍时,阵法已经消失了,空气中还隐隐残留着清雅的梅香。
李忘生已经醒了。
谢云流打开门,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你睡了一天了,饿了没?”
他将热气腾腾的饭菜一一端出来,将碗筷递给李忘生:“来吃点儿。”
李忘生刚睡醒,衣裳还未顾得整理,领口微敞,露出零星吻痕。
他仅披了件外衫,长发慵懒地垂落身侧,发梢荡在半空中,轻微晃动。
明媚的日光照在他乌黑的发上,温暖和煦,发丝间都闪着柔和的光。
和梦里不一样。
不是白发苍苍,没有哀伤。
谢云流坐到他身边,瞧他逗弄着十五 ,抬头冲自己笑了笑。
于是谢云流也回以一笑。
——不一样,也不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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