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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窗明几净,将呼啸的山风隔绝于外,衬得屋内格外安静。

谢云流叹了口气,垂下相交的十指随意搭在腿上,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李忘生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眉头蹙得很紧。

连沉睡也不得安宁。

看来这次闭关很不顺利。

谢云流想起李忘生最后那个眼神,目光落在他皱纹满布的脸上。

千载一瞬,人生几多。

在谢云流的记忆里,李忘生好像还是那个总是埋头苦练的少年,偶尔骗他下山一次都难如登天,后来……后来他们就老了。

李忘生幼时性格便沉稳,长大后更是如此。少年时还得见他眼中神采奕奕,往后愈发平和、古井无波。

谢云流是最喜欢被他看着的,李忘生性子认真,看人时很专注,仿佛谢云流说什么胡话他都信。

事实也确实如此。

谢云流嘴不笨,想逗他很容易……想伤他也很容易。

若说那双眼平和之外,从前还有喜与怒,后来便只有哀与痛。

每次相见都是这般,徒劳解释,无奈叹息。

可没有惊惧与躲避。

他曾经凶名在外,树敌无数,看过到最多的眼神是恐惧和憎恨;他过过很久刀尖舔血的日子,举世皆敌,生死一线,不是他杀别人,就是别人杀他。他像一把开刃见血的剑,又像一把斩过万人的刀,锋利、危险、一击必杀。

时至今日,谢云流身旁都没有人敢靠太近。

但李忘生不怕他。

李忘生对他从不设防,就算他说着恨之入骨,李忘生也是一直想靠近他,想拉住他,想让他回到纯阳。

李忘生看向他的眼神里没有过恐惧,没有过躲避。

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还是,再见到自己,竟让他如此痛苦。

谢云流将滑落肩前的发尾拨到身后,瞥见李忘生胡须间藏了一点鲜红之色,是先前擦拭时的遗漏,复伸手,将这点捻去。

于是须发再度尽白。

李忘生不足四十,便两鬓生霜……往日谢云流恨意未消,只觉是报应,如今想来,那些日子该是何等难熬,直将人熬成那般憔悴模样,教他如今想起都心如刀绞。

李忘生一直想让他重回纯阳,他知道。

但他回不去了。

他将刀宗建在东海舟山,与华山纯阳遥遥相对,他只能用另一种方式在心里念着想着,却不会再主动提起。

而他没想到,李忘生会亲自前来刀宗。

颠沛流离半生,谢云流其实早已从细枝末节侧面推敲出了当年真相,如今被当事人盖棺定论,几十年爱恨一时找不到落点,饶是谢云流也一阵恍惚,不知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这些旧人旧事。

他至今记得,那日的寰宇殿格外寂寥空旷,李忘生离开时停了片刻,背影在狭窄的天光下衬得分外单薄。

那时谢云流想,此生大约是不会再见了。

年岁已高,误会已消,又有各自宗门重任在身,他们之间,好像也没有什么羁绊了。

怎知今日一醒一睡沉默相对,此情此景,当真世事难料。

世人皆知刀宗宗主曾是纯阳弟子,与当今纯阳掌门是师兄弟。在外人看来,两人的关系应是水火不容,可没有人知道,谢云流对李忘生究竟抱有多复杂的感情。

他曾恨他背叛、厌他虚伪,然而往日那些相亲相爱过的好时光,却在他孤身东瀛的那些年里,始终萦绕不去。

当怨春光太明媚,纵然恨之入骨,却还是将一点一滴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李忘生尚未生出白发,谢云流也还是逍遥自在的纯阳大师兄。那时他们还不似现在这般相对无言,那正是个春意融融的人间四月天——

山下的花开到极盛,一路繁花似锦,少年谢云流玩了个尽兴,折下了开得最好的一枝,打算带回去给师弟。

李忘生总是不下山,山下那么多好玩的,他都没机会看见,谢云流就给他带些回去。

枝头的花,河里的鱼,好友的酒,茶楼里新听来的故事,他觉着有趣,都要给师弟也尝尝鲜。

结果走到半路,见有人放河灯,还遇到了故交,便在桥头多留了一会儿,回山时就比平常晚了许多。

今日不是满月,玉蝉缺了小半边,像是被谁咬了一口。谢云流看着可爱,一路追着月跑回山门。

山上不比山下热闹,到这里,一下就静了。

谢云流将糖葫芦往怀里塞了塞,抽出长剑,脚尖一点,便越过了山门。

这偌大的一扇门像是一道分界,门外是红尘,门内是仙家。

谢云流方才借酒意在桥头剑挑河灯,浮光跃金,剑影相映,此刻那身风流意气像是被月色洗去,皓月千里之下,少年人身似白鹤,振袖而起,直冲云天。

所过之处剑意凛冽,间或掠过松针,震下一地落雪。

群山万壑尽收眼底,谢云流眼见天地,心里却记挂师弟。

往日忘生都该在广场前等他的,今日却不见人影。

许是他回来得晚了,师弟先睡了?

谢云流落地后又找了一圈,抬头望见不远处非鱼池里也有一轮明月,便欣喜地走近,这才发现一旁还坐着个人。

“忘生?”

人影闻声回头,正是李忘生:“师兄回来了。”

“怎么坐在这里,我找你找了好久。”谢云流在他身边坐下,“怎么了?你好像不太高兴。”

李忘生只是瞧着他,温和道:“师兄今日回得晚了些。”

“啊,我在路上看到有人放河灯,还给你带了串糖葫芦。”谢云流从怀里拿出糖葫芦,隔着纸皮摸了一下,“居然还是温的,估计是被我捂热了。”

李忘生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

“好吃吗?”谢云流笑嘻嘻问。

李忘生点点头,又将糖葫芦递到他唇边,“师兄也吃。”

谢云流也跟着咬了一个,龇牙咧嘴地往后拽出签子,便嚼边问:“你刚刚在想什么?”

李忘生敛了眉,望向水中月影:“在想月圆月又缺,是否也是一种圆满。”

谢云流咽下去,“那你想出来了吗?”

“并未,师兄回来了。”

谢云流伸了个懒腰,往后一倒,手枕在脑后,盯着天上那轮月,想了想道:“反正它缺了总是要圆的,圆了也总是会缺,那就是它的道,你何必替它在意圆不圆满。”

李忘生又问:“倘若它就在此时,只缺着,不能圆了呢?”

“那它也曾圆过,何不圆满?何况……”谢云流目光转到李忘生脸上,“缺也未尝不是一种圆,它能以缺长久,也许缺在它心里也是圆。”

“若它想圆而不得圆呢?”李忘生侧身望他。

谢云流笑了,“心有此圆,何愁不圆?何尝不圆?何曾不圆?”

李忘生若有所思。

谢云流打了个酒隔,摸摸肚子,伸手去拽李忘生,“起不来了,拉我一把。”

李忘生便把手伸给他,却一下被他也拽倒在地。

谢云流扣着他肩膀不让他动:“你只想了这些?”

李忘生挣扎:“只想了这些。”

谢云流不乐意了:“你都不想我?亏我还给你带了吃的!”

“想了……”李忘生只得道:“想师兄怎么还没回来,师父都睡下了。”

谢云流没松手,他不言不语地瞧着李忘生的神色,像是在心里盘算这话有几分可信。

月出云后,周围忽然亮了起来,谢云流若有所觉地抬头,见天上缺月分外明亮,不输十五,便又去看池里那轮,老龟刚刚浮起又潜下,水面荡出一圈圈涟漪,月影也随之摇晃不定,隐约间竟真有圆满之相。

谢云流心神一动,去喊李忘生:“忘生,你要的圆满……”

他话未说完,对上李忘生看向他的双眸。

那双眸沉静幽深,正如此刻的非鱼池水,映着半个自己和身后一轮缺月。

相视片刻,谢云流突然忘了要说什么。

李忘生也不催他,只是那样望他,安静地等着。

谢云流眨眨眼,忽然笑了。

“你为何总是如此?”他说。

李忘生疑惑:“什么?”

于是谢云流又笑了,屈指一弹他眉心:“呆子。”

李忘生不明所以,但谢云流已经拉着他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雪:

“回去睡觉咯。”

谢云流躺在床上,却兴奋得怎么也睡不着,忽然想起来给师弟折的花枝忘在了河灯桥头,这一夜过去,也不知道是否会冻坏,索性还是明天再去折一枝。

这夜谢云流的梦里随河灯流淌过许多,水中月,枝头花,还有师弟眉间一点朱砂。

很久以后谢云流才知道,那日是李忘生母亲的生辰,每年这时候李府都会大办一场,热闹非凡,他说什么月圆月缺,其实是想家。

谢云流得知后生了好大一回气,这师弟的心思也太难猜,想家就直说想家,难怪哄了半天没哄好,绕了一圈子完全不在上面,还害得自己白白自作多情。

谢云流越想越气,扫个雪都扫出了剑斩千军的架势。

“师兄,大师兄!”李忘生在后面喊他。

谢云流没好气地回头,“干嘛。”

李忘生抱着扫帚,“师兄看上去……不太高兴。”

你还知道我不高兴。

谢云流把扫帚一丢,双手抱在胸前,“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何不高兴。”

这就是冲他的气了,李忘生一顿,讷讷道:“是忘生做错了什么,惹得师兄不快?”

谢云流瞧他眉眼低垂,一副虚心认错的样子,气顿时就生不起来了,恨恨地戳了戳他额头,“你说你,你说话不能好好说吗?有话不能直说吗?非要扯东扯西的,让人怎么听懂?万一人会错了意……又当如何?”

李忘生被他戳得直往后退,待谢云流撤手后才捂住自己额头,着实被他戳疼了,“抱歉……但是师兄,这世上自有许多不便言明之事,倘若事事直言,往往……”

“废话太多,”谢云流截住他,“旁人我不管,你不许与我如此,有话你就直说,不要同我兜圈子。”

李忘生欲言又止。

谢云流挑眉,一字一顿:“有、话、直、说。”

“你……”李忘生往下瞟了一眼,“衣裳穿反了。”

“……!”谢云流一惊,连忙看了一眼,顿时两眼一黑。

他就这样参加了今日的早课,还在一众师弟师妹面前晃了半天。

李忘生无奈道:“我早上就想委婉提醒你,但你一直走得太快,我没找到机会。”

谢云流额角青筋跳动:“闭、嘴。”

李忘生从善如流地缄口,眉梢眼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抱着扫帚的肩膀微微颤抖。

“好啊,你还笑我!”谢云流恼羞成怒,脚尖踢起丢在地上的扫帚,一把抓住,横伸到李忘生面前:“我去把衣服换回来,这地儿归你了。”

白日里有这一桩,谢云流晚上便偷偷摸到李忘生的屋门前,打算吓他一跳。

谢云流趴门口听了半晌,没听到什么动静,心想难道人不在?

然而当他翻窗进去的时候,却跟刚脱完衣裳的李忘生对了个正着——

李忘生确实被吓了一跳,只得临时抓了一件胡乱披在身上,背对着他:“师兄?”

“你你你……我……”谢云流也被吓了一跳,话都说不利索了,“你怎么……”

“师兄进来怎么不敲门?”李忘生反应过来,又问了一句,“师兄怎么翻窗而入?”

谢云流脸都要熟了,却还是嘴硬道:“来……窃玉偷香当、当然不能走正门。”

李忘生身形一僵,手指将衣裳攥得更紧,“师兄莫要捉弄忘生了。”

谢云流此人一大毛病即是,他越心虚,越是理直气壮。

“我本真心,何来捉弄?”谢云流站直了身子,抱臂倚墙,戏谑道:“你可知我在外苦等许久,只为此刻一亲芳泽。”

李忘生沉默片刻,声音已经恢复平静:“这里既无玉也无香,师兄怕是进错了房。”

谢云流端出一副寻花问柳姿态,故作疑问:“不知这里住得可是李忘生李道长?”

“……”

“听闻李道长是位玉人,冰肌玉骨,朱砂殷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谢某深仰其姿,特意来寻,阁下可曾见过?”

“……”

“怎的不说话?莫非你就是?”

“……师兄,”李忘生叹了口气,“水要凉了。”

谢云流却动也不动,一副打定主意将无赖耍到底的模样。

李忘生陡然转身,迅速拿了放在一旁的衣物为自己穿上,头也不抬。

“生气了?”谢云流终于做回人样,好好地问。

李忘生将腰带系上,没说话。

谢云流感觉有些不妙,“忘生,今日可说好了有话直说。”

直到把发冠也戴好,收拾整齐,李忘生才冲谢云流抱拳道:“此处正是忘生所住之处,先前仪容不整不便见人,请师兄见谅。”

“……”

谢云流敛了玩笑神色,站直身子望着他。

李忘生神色认真,耳廓却已红透:“虽知此番皆为说笑,仍是多谢师兄抬爱,下次还请师兄走正门。”

“……”谢云流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像是被烫了一下,他突然就不忍心了,“师兄替你提桶热水,就当赔罪。”

李忘生摇了摇头,“我想起今日还有些书没看懂,我再去看一遍,师兄请自便。”

谢云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李忘生不敢再多留,匆匆离开。

谢云流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慢慢走到木桶边,将手没入水中。

确实已经凉了不少,但尚有余温。温暖柔和,如情思荡漾。

“忘生啊……”他喃喃道。

信手闲拨,水面散开一圈圈涟漪,泠泠的水声落在耳中,也比不过此时狂乱的心跳。

他那时尚且不知,这便是少年心动,是一生爱恨的开始。

少时倾慕未曾言明,之后历经种种,中间隔了千山万水,又有自己亲手铸就风霜刀剑,时至今日,望着李忘生那一头白发,谢云流再说不出口。

他亦是白发苍苍,不复当年。

……不知道也好。

李忘生这些年在修行一道所行甚远,如今再度突破,当是离大道更近一步。

这是他少时所愿,亦是他此生所向。

于情于理,谢云流都不该再去打扰。

思及此时,塌上之人微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谢云流立即站起来,后退几步,离床榻远了些。

“师兄……”李忘生坐起身,按了按眉心,“你怎会在此。”

谢云流神情复杂,顿了片刻,道:“……天涯此时戒有异样,便想来问问你以前可有这种情况。”

李忘生目光落到他手上,蹙眉:“什么异样?先前并无异常,难道是我没有发现?”

谢云流却问:“这戒指你先前戴过吗?”

自李忘生昏迷后,戒指温度便慢慢降了下去,此时李忘生醒来,戒指已经恢复了平常。

这戒指与李忘生息息相关,差不离。

但谢云流莫名不想让李忘生知道这件事。

李忘生静了片刻,垂下眼,“戴过。怕弄丢了师兄的东西,便随身携带了一段时日。”

这戒指的磨损可不是一段时日能戴出来的。

谢云流也移开目光,轻描淡写道:“无事,当时情况危急,大约是我弄错了。”

李忘生似是想说些什么,又犹豫不决,他看了看谢云流手上的天涯此时戒,最终还是道:“师兄既来纯阳,可愿……四处走走?”

谢云流望着他,慢慢道:“李忘生,你当知我自舟山而来。”

李忘生不躲不闪地与他对视,眼中是外人最常见的深邃平和:“倘若刀宗有事,师兄即可快马加鞭赶回,忘生自不强留;倘若无事,走一走又何妨?”

“……自是无妨。”

谢云流想起了少时李忘生笨拙不会接话,每次都让他逮着戏弄,此时说出的话却让他连拒绝也无法。

李忘生简单换了身干净衣裳,走至他身旁,“那便一同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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